紫草里18号

(20)
我是我们家最小的一个孩子,从有记忆开始,看到的母亲就不年轻了。我又是一个男孩,不会在母亲面前撒娇,而她也没有年轻妈妈的那种柔软的心情。
但我在母亲面前确是一个乖孩子,我经常静静地看母亲描花样。母亲不识字,自然不会握笔,可是她会描花样,用印纸把花样印在枕套上。有时,她漏描了一朵,我会提醒她。她将信将疑,翻开一角看看,果然少描了一朵,立即补上。从此便让我帮着看着,若有遗漏,及时提醒她。
枕套上有了花样,就可以绣花了,这么大年纪还能绣花。她绣花的姿势很特别,把左腿搁在右腿上,又把右脚压在屁股底下。这样人就挺直了。也许她少女时代,她妈妈就这么教她的。
因为打仗,晚上不敢点灯,怕日本人来轰炸。天气炎热,无法入睡,母亲带我睡在外间的席子上。后半夜天转凉了,母亲便起来抱我回里间去。摸着黑,又横抱着熟睡中的我,只得一步步探着往前挪步。生怕撞着什么,我的头还是撞在玻璃隔断了。母亲立刻给我揉,还嘟囔着:都是这东洋鬼,把我家毛毛给撞疼了。看来母亲是很疼我的。
有一天睡到半夜,忽然警报响了,全家人都急匆匆往暗间集中。母亲用被子把我裹好,随大家下楼进入暗间。就在这忙乱中,我醒了,不吵不闹。远处传来一阵一阵的爆炸声。每响一次,就有一些房子被炸倒,就有许多中国人被炸死!大家不言不语,直到渐渐平息,响起了解除警报,才慢慢回各自的房间去。
现在回想起来,躲在那个暗间里,小孩子玩捉迷藏、躲避一个“怪兽”还行。要想躲避空袭,那根本不可能。房子炸倒了或着火了,一家人全死在一起,一个也逃不出去。不过在当年,至少心理上会觉得安全些。

(未完待续)
楼主 1999jys  发布于 2019-05-07 15:12:54 +0800 CST  
(21)
八年抗战,全国军民浴血奋战,正处幼年的我,知道的很少。我们家又在租界,受到的影响相对来说要小得多。
有一天,母亲带我坐三轮车外出,到了大马路,忽然让行人和三轮车统统靠边。只见一辆接一辆军车驶过,车上装的全是日本兵。老百姓都有点害怕,无声地观望着。但也有人,悄悄议论,说日本人要“走”了。
那是一个夏天,像往常一样,我一睡睡到自然醒,穿好衣服下楼去,发现全家人,除了祖母,都在客堂间,也有在天井的。觉得有点不同寻常,哥哥姐姐因为放暑假在家,可是天天外出做事的父亲和大哥,怎么也在家?
父亲笑着跟我说,你才起来?我们中国人胜利了,你知道吗?日本人投降了!此时我才发现,全家人个个都满脸笑容。
此后,全市人民兴高采烈地庆祝抗战胜利,到处用一个“V”字来装饰。电影院或百货公司的入口处,经常插四面旗子,那就是中、美、英、苏四面国旗。弄堂里每家前门旁,都装了一个三脚架,让每家每户都悬挂国旗。
日本占领时期,金融方面基本不能做。抗战一胜利,这方面恢复得最快。像股票、证券、外汇、期货等等都恢复了。父亲自然高兴,而此时大哥也从大学经济系毕业,对未来充满着憧憬。于是,父子俩便成了“父子兵”。
母亲也高兴,这几年,为了节约开支,家中只用一个女佣,负责洗衣和打扫卫生。像买菜,做菜等等,全由母亲亲为,其实母亲的厨艺也很高,不亚于她的针线活。看来一切都会好起来。
(未完待续)
楼主 1999jys  发布于 2019-05-08 15:27:27 +0800 CST  
(22)

有一天,我偶然听到女佣和母亲说,给祖母倒马桶时发现桶内有血。母亲说,看来返老还童的事还真有!
那时的人,缺乏卫生常识。现在想来,老年妇女便血,或者阴道出血,多半是病,甚至是可怕的病。祖母自己也明白,这不是月经,但又能向谁去诉说?那时的妇女,就这么忍着,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想说。
半年后,祖母就去世了。祖母安详地躺在她那张大床上,此时帐子已卸下。我不敢走近,只是站在楼梯口,那里可以看到后客堂的一角。我默默地流泪,我明白,今后再也看不到娘娘了。
据说,好多年前,祖母就为自己准备好寿衣,放在一口大箱子里。此时,箱子打开了,棉的、单的,好多层。最外面的是大红底色,上面绣着许多图案。箱子里还有一些饰物,我记不得,也弄不清。有印象的是一对元宝,一金一银,说是让祖母死后左右手各攥一个。
当时父亲正好赚到一笔钱,全数用在祖母的葬礼上了。租了一间大厅,前面还有登记来客的,以及奏乐的。乐声一起,便表示有悼念的客人到了,帘后便会响起惊天动地的哭声。午间,是一顿全素的筵席。
之后,还按当时的习俗做“七”,每七天请一些和尚道士来,超度亡灵,直至七七四十九天。这有点多余,活着时多关心才好!
家乡有一块家族墓地,在山坡的边缘。我曾看到过一张照片,郁郁葱葱,据说那些树都是杨梅树,看来是一个幽静的去处。
祖母的棺木,是从内河运回家乡的。父亲派人去办理这件事。办事的人回来说,家乡的亲朋好友都来了,还来了许多看热闹的人。人们议论说,这从上海特意运回的棺木,想必陪葬许多金银财宝。父亲说,哪有什么金银财宝!此时,我们家不过是个空壳罢了。
(未完待续)
楼主 1999jys  发布于 2019-05-09 14:10:13 +0800 CST  
(23)
父亲初到上海学生意,有一位对他影响很大的先生。每次先生决定做的,都能做成,当年父亲能赚点钱,全靠他的指点。父亲对他,一直心存感激。如今抗战胜利了,这位先生想大大地搏一回,他看准了要做一笔大的。先生总是深谋熟虑的,父亲自然紧跟。他对父亲说:这回若做成,那就真的发财了。
但是,这事拖了很久,最终还是失败了,反而赔很多钱。
很多年后,大哥回忆说:抗战胜利后,一切的确恢复得很快。可是正处解放战争,国民党节节败退,并且有了败退台湾的打算。此时,国民党牢牢地控制了上海的金融业,绝对不能让你做成,一定要把你拖垮。它必须在最后时刻,囊括所有的金钱,包括黄金,转移到台湾去。你想,一般人如何对付得了政府,所以必败无疑!
因为要赔钱,父母商量的结果是:“顶”房子。此时,祖母已过世,大姐二姐也都以出嫁,住房有富余。父母决定把他们住的那个套间“顶”出去,因为这两间房看相最好,能“顶”一个好价钱。
终于有一个单身女人看中了这套房,“顶”费是多少条黄金。从此,这两间房就不属于我们家了。父母便带着我搬楼下那半间厢房来住。当年,我和阿秦就住在这半间厢房里啊!
有一天,我听说,阿秦死了。阿秦离开我们家之后,还是给别人家当女佣。可是,自从她照料我三年半,忽然萌生一个想法:这辈子也要生一个孩子,最好是男孩!
后来她遇见了一个挺好的男人,便嫁给了他。第一年没有怀孕,第二年还真怀上了,她高兴,对未来充满着希望。可是,那时生孩子就是经历一道鬼门关,何况此时她已年过三十。最后,她死于难产,我真为阿秦难过!
(未完待续)
楼主 1999jys  发布于 2019-05-10 21:22:42 +0800 CST  
(24)
女房客装修了房子,搬来全新的家具,开始入住了。她有一个女儿,带一个女佣。她女儿与我小姐姐同岁,我们三人经常一起玩,后来还在一个学校上学。
因为是乔迁之喜,那天来了许多客人,都是西装革履的。其中有一位白胡子老先生,她女儿特来叫我和小姐姐上楼去,说这位老先生有法术,能在墙上变出东西来。老先生对着对面的白墙,用手比划着,说一会儿墙上会出现一只老虎。他比划了好久,问我们是否已看到。房客女儿说,对对,看到了老虎。可是我和小姐姐面面相觑,哪有什么老虎啊!
女房客的朋友真多,三天两头有客人来,又迎又送的。像这样交往极广的女人,当年称作“交际花”。母亲能和她平安相处,实属不易!
没有办法,只能这样:厨房两家合用,楼上浴室也两家合用。原来我们家装的电话,也得挪到楼梯平台上,以方便楼上楼下两家人都能使用。而女房客电话又多,我们还得传电话呢!住在一条弄堂的三叔家就说:房子就得一户人家住,哪里能容外姓人进来?
好多年以后,我回上海探望父亲。正值文革,父亲清理出一些老照片来,其中有一张是父亲与车的合影,这辆车便是他曾经拥有的那辆,样式老旧,像老爷车。在这张照片的背面,父亲留着一句话,我已不记得,大意是,当年拥有一辆车,今天已成穷光蛋。显然是一句自嘲的话!估计就在“顶”出房子,搬楼下半间厢房来蜗居、那艰难日子里,父亲留下这句自嘲的。
我把照片递还给父亲,他笑笑,随手把照片撕了。并说,这样的照片不必留着。父亲能微笑面对过去,就很好,我不认为父亲是“穷光蛋” !
(未完待续)
楼主 1999jys  发布于 2019-05-11 19:53:03 +0800 CST  
(25)
自从收到大侄儿的来信,一直到动身回上海,这期间,我经常想起在紫草里的日子,尤其爱回忆幼年时期。有时,记下一段,至此已写了二十四段了。
这次回上海,间隔十几年了。上海变化太大,不过再怎么变,作为上海人,还不至于迷路吧!即便到了我们家附近,马路两侧的房子全拆除,我还觉得眼熟,原先藏在弄堂中部的18号,如今成了临街房,一眼就看到了。
我是从前门进入的,穿过天井时,看到那里堆放着许多杂物,还盖着塑料布。母亲在世时,天井总是干干净净的。大嫂说,小儿子在楼上厢房结婚,把一些旧家具扔了出来,只得堆放天井,慢慢收拾。
迈过高高的门槛便是客堂了。大哥看我进来,便站了起来。曾经挺拔的大哥,却有点驼了。我环顾客堂,再也不是接待客人的厅堂了。如今大哥大嫂从楼上厢房搬客堂来住,这一横一竖两张床,实在显得有点零乱。
我和大哥相差十几岁,以前兄弟俩话语不多,今天他见我就谈起拆迁的事。他说,凡与拆迁办谈判的事,一律由子女出面,他只管分配,即把拆迁款分配给在上海的三个子女,好让他们各自去买房。而他和大嫂已决定去澳洲定居,他的二儿子在那里为他俩办好了一切手续。我看大哥这样安排,是非常恰当的。
当天晚上,大嫂安排我和大哥一起睡客堂。老哥俩单独相处,自然会聊过去的事。文革中我曾写信问父亲过去的事,父亲在回信中提到爷爷的有这么一句话:你爷爷十四岁到北京学商,后留在京城当一个小官,三十三岁过世。
(未完待续)
楼主 1999jys  发布于 2019-05-12 15:40:19 +0800 CST  
(26)
大哥说,我们的爷爷确实在清朝末年在北京做官,据说是专管“考试”的官。每年在京城工作半年,其余时间可以留在家乡。那时没有公路,更没有铁路,要从浙江到北京,全靠走水路。沿着运河走走停停,一路风尘,得花近一个月时间,才到北京,往返就得两个月。不管怎样,他算做了官,留下这张帽子上有顶翎的照片。
可惜好景不长,爷爷在三十三岁那年便去世了。那时祖母生了一儿一女,刚到三十岁,便守寡了。爷爷这一代是兄弟三个,爷爷是老二。此时,一切由大房说了算。三兄弟分家:房产三处,两处楼房,一处平房。一般来说,应按次序来分:大哥二哥得楼房,三弟得平房。可是大爷爷作决定:大房、三房得楼房,二房得平房。显然是在欺负二房的孤儿寡母。但又能到哪儿去说理。
祖母就这么忍着,不去争辩,努力管好这份家产,终于也盖起了楼房,还给我父亲成了亲。我实在没有想到,整天呆坐着的祖母,年轻时,很有毅力,很有魄力啊!
当年大爷爷还预言我们的父亲:这辈子不会有出息!你若有出息,我就把这个姓倒着写!好在父亲还争气,在上海滩站住了脚,还能经常把钱寄回来。
大哥回忆说,父亲每次汇钱来,总是母亲领着他去取。因为母亲不识字,而他已是小学生,认不少字,也会做算术。他能帮母亲把钱存在钱庄里,为的是能得到一点利息。所以,大哥从小就有一个经济头脑。
后来,父亲把祖母及家人全接上海来了。过了一些日子,三爷爷的儿子也就是我三叔,也到上海来了,只有大爷爷一家还一直留在家乡。大哥说的这些陈年往事,我还是第一次听到啊!
(未完待续)
楼主 1999jys  发布于 2019-05-13 14:51:23 +0800 CST  
(27)
前面我写的26段文字,只写到紫草里18号搬进了第一个房客,从此结束了“独门独户”的时代。
到了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我们一个个离开这个家。有的去学校住读,有的到外地去上学,有的随丈夫远嫁,还有的毕业分配去了外省。街道看我们家有空房,便安排进一个“无房户”入住后客堂。到了文革时期,造反派认为“女房客”占了前后套间,太宽敞。于是,拆了玻璃隔断和雕花垂曼,套间便恢复成两间房,又安排进一个“无房户”来入住客堂楼上。再加上二哥结婚,至此,18号里已住了五户人家。
而灶间的大小是不变的,如今支着五个煤气灶,还有五个案板,够挤的。此时,大嫂正在忙晚餐。看到大哥大嫂和三个子女,还是一大家子吃一锅饭,真够大嫂忙的。我想总有一天,这三个儿女要分家的,到了那时,这个灶间就得放七个煤气灶,实在叫人难以想象啊!
其实,不光厨房,就拿浴室来说,一个门牌号只有一个浴缸,到了夏天,人人要洗,那就一户户排队洗,最后一个洗,恐怕得半夜了。难怪大哥家在天井里搭了一个简易棚子,接了水管,年轻人可以用冷水冲淋啊!
我们这些在外地工作,住的是单元房,早已习惯独用厨房、独用卫生间。其实,大哥的三个儿女,也期盼通过拆迁来改善各自的居住条件,而大哥大嫂也就一走了之。
在紫草里18号,母亲生活了三十多年,父亲生活了近五十年,他们在这里付出了很多。而当父亲年老不再挣钱时,是大哥接着支撑起这个家。从1932年弄堂落成,一直到即将拆迁,大哥在这里生活了整整七十年。大哥理应对这个“老宅”有更多的不舍吧!
(未完待续)
楼主 1999jys  发布于 2019-05-14 16:22:18 +0800 CST  
(28)
那天,大哥对我说,房子快拆了,你这次回来,不就想再看一眼吧!我想也是,便随大哥上楼。三层阁是他女儿一家住,增开了一个老虎窗,明亮多了。小儿子住楼上厢房,大儿子不住这里。走过亭子间时,我站住了。亭子间和楼下厢房,曾经是二哥的住房,后来二哥与别人对换了。现在这两间房都锁着,等待拆迁。
亭子间以前还是大姐的闺房,母亲过世后,父亲一人就住亭子间。父亲和大哥一家生活在一起,而其他子女给他汇零花钱。往事如烟,一切都已过去。父亲在亭子间住了十几年,这十几年应是他一生中最安稳舒心的日子。那年,我回上海结婚,还在亭子间住了一个月呢!
其实,我在这里生活的时间并不长,初中开始我就住校,直至毕业分配离开了上海。可是,毕竟我在这里度过了无忧无虑的童年时代。我对“老宅”的每一间房,都留下了记忆,对弄堂、对门前的那段路,也有一些描述。这些都是一个孩子眼中看到的,未必准确和全面。童年时代的那些人、那些事,让我不能忘怀!
我独自到弄堂里去走走,午后的阳光照着,弄堂里人不多。只见一个男孩在玩一个小橡皮球。当年,抗战胜利后,为了悬挂国旗而安装的小三脚架,依然存在。男孩把三脚架当篮筐,孤独地把小橡皮球往里投。怎么还不去上学?男孩笑笑,背起放在墙角的书包上学去了。
整条弄堂的外墙都是红砖清水墙,只是在窗框、门框用一些水刷石作装饰。砖,依旧是砖红色,水刷石随着岁月的流逝,变暗便脏了。一个个耸起的山墙,和一个个凸起的老虎窗,勾勒出石库门建筑的外轮廓。一切,显得淡雅和精致。好像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注意修饰,风韵犹存。
(未完待续)
楼主 1999jys  发布于 2019-05-15 16:03:29 +0800 CST  
(29)
我认为,石库门房子最具中国风味的就是“前门”了。前门开在一堵高墙的正中,显
得堂而皇之。门框是用石头围成的。双扇门,门板极厚,约五六公分。因为门扇很重,上下都用门轴插入门框的孔穴中,可旋转。每当开门或关门时,门轴就会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左扇合上后,可用一木柱插入上下的孔洞中,一般外力是撞不开的。右扇合上后,又有横向的插销插上,还可上锁。可见门是很结实的。
在我幼年的记忆中,门扇是刷上黑油漆的,乌黑发亮!门上还有两个半球形 的黄铜饰物,其上串着两个黄铜门环。若有客人来,一定会把门环叩得“嘚嘚”直响。那时,我就觉得这樘门,就像一个挺立着的年青汉子,穿着黑色的长袍,外面还套上一件对襟的马褂,那是用有光泽的黑缎子做的,胸前还露出一条金灿灿的怀表链子,英俊又帅气!
到了58年,全市捐献废铜烂铁,家家户户的黄铜门环就给拆掉了。此后,若从前门进来,再也没有门环可以叩响,只能使劲拍门,或者大声嚷嚷。再说,少了门环,没个拉手,要关门也实在不方便。只得在原先装门环的孔洞里,穿上一截麻绳,系成一个绳环作为拉手。这次回来,还看到门上添了一把暗锁,这样进出方便些。
这樘门已经过70年的风吹雨淋,日头暴晒,已破旧不堪了。木板的竖向接缝处开裂了,刷着的黑油漆剥落了。里面填刮的膏灰,经过雨水的浸泡,变形和膨胀,全显露出来了。好像一个老人,穿着一件退了色的长袍。年代久了,布料烂了,白色的棉絮露了出来。人变瘦了,衣变宽了,腰间还束着一条麻绳!
一个曾经年轻力壮的汉子,慢慢地慢慢地,变成一个颤颤巍巍的老人。18号的这樘石库门,最后留给我的就是这个印象!
我不忍多看,只觉得有点伤感,好像赶回来特为它送终似的。……

(全文完)——明日请看“尾声”
楼主 1999jys  发布于 2019-05-16 19:23:39 +0800 CST  
尾声:
半年后,大侄儿给我来信说,他们各家已搬了新家。到了2002年,大侄儿来信说紫草里15-19号已拆除。
又过了五年,我和一位姐姐一起回上海,她可有三十多年未回上海了,她就想看看记忆中的上海。
我们姐弟俩来到弄堂口,如今露在街面的就是:双数20,22,单数21,23,25这五个门牌号了。姐姐说,记得当年“紫草里”三个字,是横刻在过街楼顶上的。如今这三个字,是竖写在一块木牌上,木牌挂在入口处。
走进弄堂,她第一感觉是弄堂显得特别短。毕竟只剩小一半弄堂,一眼就看到底。想不到弄堂内墙面上还固定一块照牌,表明这条弄堂是“优秀的石库门建筑,建于1932年”。我和姐姐就走近细看,心中未免失落。这七十年前的民居,若能在建筑物内部改造一下,以适合现代人居住,那才好呢!
如今弄堂里进进出出的人,我们都不认识。看来他们正和谐地、幸福地生活着。也许他们觉得,在这么好的地段,几家人合用一个厨房,没有什么不方便,邻里之间关系密切,相互都有照应啊!
23号房还保留着,可是叔叔家拆迁前几年就已搬走了。25号房也保留着,大房东一大家子又去了哪里?
我和姐姐走到弄堂口的绿地上,估计这一片绿树丛中,应是当年18号我们家“老宅”的所在地,绿地下面兴许还有“老宅”的地基。那就在这里,请大侄儿为我们俩留了影吧!
……
在我发这些文字过程中,就有读者问:“紫草里”在上海哪条马路?因为他们在网上查“优秀的石库门建筑”,却找不到“紫草里” 。
非常对不起,“紫草里”不是弄堂的真名。因为文中多少会提及邻居,为了不给邻居造成影响,我没敢用弄堂真名。
谢谢各位耐心看完。
楼主 1999jys  发布于 2019-05-17 15:16:44 +0800 CST  

楼主:1999jys

字数:18240

发表时间:2019-04-18 22:59:53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05-22 09:30:35 +0800 CST

评论数:31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热门帖子

随机列表

大家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