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哑巴
中国乡里的人有一个自古传下来的说法，那就是如果上一代太聪明，就占用了下一代人的智慧，所以后代中容易出现呆傻疯苶（nie，二声，没有精神头的意思）等现象。他们还举出多位开国皇帝的后代多是庸人昏君来印证自己的理论。而在现实生活中，也常常有真实的例证。
小哑巴姓王，是大队书记的独子。
王书记是远近闻名的人精，办事圆滑老到。当了三十年的大队书记，对上小心侍候，对下恩威并施，把三个村八个生产小队管理得规规矩矩、太太平平，多年来少有打架斗殴和不服从管理的现象。大队里的男女老少已经习惯了王书记管理下的生活。
但王书记有一块很严重的心病，就是老婆不争气。一口气生下六个孩子，清一色的丫头片子。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农村人都接受不了没有子嗣的残酷事实。而对王书记来说，生不出儿子来更有另一份不安。当官多年，难免和社员有磕碰。他家没儿子，得罪过的人就会背地里说是因为他做了损事儿遭的报应。耐不住失望压不住火，又不敢往老婆身上撒，只好在后来出生的几个姑娘的名字上用劲，什么带弟、满桌子、截住，全用上了。有效果。当四十大多的王书记感觉自己快不行了的时候，老婆终于生出个大胖小子。
欣喜若狂的王书记一改专门吃请的惯，在家里摆开了三天的大席，全村人只要掏个三块两块的礼钱，全家老少可劲造。
刚一出生，王书记就给儿子起了个革命的名字：卫东，是保卫毛泽东的意思。此后的日子里，不管在队部办公还是下地检查，小卫东不是骑在脖上就是搂在怀里，王书记一门地憨笑。这其中不单有老来得子的兴奋，也在告诉所有的人：自己当官三十年没做损，儿子就是道德上的证明。
在轻松愉快中过了一年多，又有一块大石头向王书记的心头压来：过了学语的年龄，但小卫东只是啊啊啊地喊，就是不会说话！
俗话说，十哑九聋。其实绝大多数的哑巴是能够发出声音的，只是由于丧失听力而无法模仿他人和矫正自己的发音，也就不能用语言来表达自己的想法。
看着小卫东不会说话，王书记一家便留意起了他的听力来。这一留心不得了，小卫东真的听不见声音。两口子抱着宝贝儿子去了县城去省城，离开省城上京城，一致的结论让他们的心凉得彻底了--先天性耳聋，不可治癒。
几起几落活到老。大家看到王书记抱儿子出门的时候少了，即使抱出来也少了晴天般的笑容。从此以后，村里人就把小卫东叫小哑巴，名字逐渐被遗忘了。
但这没有更多地影响到小哑巴的成长。同龄的伙伴上学了，他听不见教师讲课，便成天走东家串西家地疯玩。毕竟出生在有身份的家庭，小哑巴不讨人嫌。他不但从来不惹是生非，还特别地聪明，所以村里人都喜欢他到自家来玩耍。小卫东啊啊呜呜的声音常常伴着大家开心的笑声。
记得一年的春节，我们全家正围坐在屋里吃年夜饺子，只听得外屋走进一个人。但这人迟迟不进里屋，只见屋门新糊的窗纸上突然出现几个不同神态的小人儿的影子，一会儿向前跑，一会儿向后退；一会儿变小了，一会儿又变大了。推门一看，只见小哑巴一手举着灯笼，一手捏着小纸人，正表演得起劲儿呢。这是连大人都难以学会的招式，他绝顶的聪明让大家又高兴又佩服。
长到十六七岁的时候，小哑巴开始学习编筐。由于心灵手巧，小哑巴编的筐不但结实耐用，而且常常会用上别人编不出来的新花样，让姑娘小媳妇们爱不释手，不买不快。
打这时候开始，小哑巴每天晚上不停地在家编，白天便走村串户地卖。这不但让自己有了营生，也会常常挣些钱交给当家的爹爹。王书记看到哑巴儿子这么有正事儿，便一边让老婆给他买几件象样衣服穿上，一边便剩余的钱存起来，打算给儿子慢慢物色个媳妇儿，好传宗接代。
出事儿了。
一天晚上，王书记刚回到家端起饭碗，只听外面传来一片吵闹声。放下碗出去一看，邻村几个壮劳力正要冲进来揍小哑巴。他赶忙和几个同村的小伙子把来人拦在屋外问缘由：原来是小哑巴惹祸上身了。白天他到邻村卖筐时，看见一个漂亮的小媳妇自己在家，便动了邪念，冲上前去要扒人家的裤子。这小媳妇也是个刚烈女子，抄起镰刀就冲小哑巴抡，吓得他屁滚尿流地跨过满地的大筐，一口气跑回家。王书记一面满脸堆笑地递小话赔不是，一面示意村里人把来的人劝走。其实邻村人也知道，在王书记地界里动手肯定占不到便宜，吓唬吓唬小哑巴，别让他再乱来也就行了。于是卖个顺水人情，嚷嚷几声也就走了。
王书记返身进屋，把吓得瘫在墙角的小哑巴拎过来就是一顿大嘴巴，之后又气得把小哑巴编好的筐通通拿过来用脚使劲地踹扁，一古脑塞进了灶坑。他恶狠狠地告诉哑巴儿子，以后再也不许他离开村子。
人民公社时代，每个生产大队都开有一所不大的兽医站。一是为各小队的马牛驴骡治病，二是为社员家的鸡鸭鹅狗打预防针。兽医站收上的钱上交大队，再由大队出钱买药和器械，兽医也象社员一样挣工分儿。
眼看老兽医已经老得摆弄不了大牲畜了，王书记就盘算着让小哑巴跟他学徒。一来让大队的兽医站后继有人，二来也让没下过地的儿子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学个一技之长，免得再出去惹事儿。
自己大队的事儿好办，和大队会计打声招呼，第二天小哑巴就穿上白大袿，跟在老兽医的屁股后面转来转去了。
这小哑巴真是天生的聪明。虽然不能听也不会问，只是老兽医干他跟着看，但没几天，打针防疫就样样精通了。这下好了，老兽医只管在屋里喝小酒儿，治病收钱的事儿全都由小哑巴代劳了。如果赶上有劁猪骟马的，小哑巴还能把切下来的东西洗干净，给老人家上一道硬菜。
一年下来，社员们又开始喜欢上了小哑巴，不但人缘好，技术高，而且态度也比老兽医好，几俊遮一丑，调戏小媳妇儿的事儿也就没人再提起来了。
太过聪明的人无论做什么，都在做得非常出色之后依然有剩余的精神头，也就难免想点儿或做点儿工作以外的事情，否则就会显得闲劲难耐。而这小哑巴毕竟不是正常人，虽然很容易了解大人们的做法，却不容易拿捏好常人的想法,，所以做出些与众不同的事儿也就难免了。
有一天小哑巴正在外面忙活的时候，看见刘会计进屋去找老兽医了。他的眼睛不停地转来转去，显现出了慌张的神情。自从小哑巴来后，老兽医当上了甩手掌柜，钱都由哑巴收下之后转给他，再由他做账交给刘会计。
老兽医觉得这一切都正常，但细心的刘会计却发现了门道。他仔细一翻旧账，发现自从小哑巴来工作之后，兽医站的收入逐渐减少，而且进的药和卖出的数量也总是对不上。
别人知道了还没事儿，冲着王书记谁也不能说什么，但刘会计不同。刘家在全大队是大家族，而刘会计早就惦记着把老王拉下来取而代之。如果小哑巴偷着拿集体的钱这事儿属实，王书记就快倒了。
老兽医听刘会计一说，再细看看账本，也看出了问题。为了保持晚节，不把屎盆子扣在自己头上，他和刘会计把在外面神不守舍地忙活着的小哑巴叫了进来。刚开始小哑巴还百般地抵赖，但看着刘会计和老兽医没完没了的样子，他服软了，承认自己偶尔私吞了社员给小家畜看病的钱。刘会计怕不拿到脏款被王书记知道后会翻案，就逼问钱藏在什么地方。小哑吧无可奈何地带着刘会计和老兽医回到自己家。王家的房西头盖有一个很大的鸡架，上面用油毡纸挡雨。小哑巴把油毡纸上的砖头挪开，再掀起油毡纸，下面露出压得很平的布包。刘会计接过来一数，从五元到一分，刚好一百六十块钱。
刘会计包好钱，斜一眼小哑巴，径直到大队部找王书记去了。
王书记还没知道呢，全大队已经传开了。
在羞愤交加之中听完刘会计的话，王书记恨不得一步奔到家。自从小哑巴生下来之后，他经历了太多的心跳，每次都是让他先热得象火，之后又突然冷得象冰，这个要账鬼怎么这么不省心呢？
省心了。
在刘会计和老兽医走了之后，家里只剩下小哑巴自个儿了。大概他怕了爹爹的拳头，大概他怕了社员不正眼看他时候的眼神。估计是经过一番犹豫与斗争之后，小哑巴决定不再见到任何人。他整根绳子挂在房梁上，把自己的脖子伸了进去。爹爹进来的时候，他的舌头已经伸了出来。
王书记冲了过去，想抱住儿子，或者还象小时候一样让儿子骑在自己的脖梗上。但是在什么也没来得及做的时候，他跌倒了，接着就不省人事儿了。
小哑巴葬了。
王书记疯了。
他常常旁若无人地呆坐着，一会儿喋喋不休地说着，一会儿又没缘由地笑着，给饭就吃，不给也不知道要。书记的位置自然归了刘会计。
一天清早，家里人突然发现王书记不见了。从此往后，家人通过各种办法几乎翻遍了北到黑龙江南到河北的各个角落，可王书记就象人间蒸发了一样地再也没了踪影。
一晃三十年，大队已经变成了村，书记和哑巴儿子已经没有人记起了，包括他的家人。
小哑巴有常人的七情六欲，也有超人的聪明，却不具备与常人们正常交往的能力。所以就象文革时期偶尔到农村去的电影队，匆匆地来了，又急急地走了。
小哑巴姓王，是大队书记的独子。
王书记是远近闻名的人精，办事圆滑老到。当了三十年的大队书记，对上小心侍候，对下恩威并施，把三个村八个生产小队管理得规规矩矩、太太平平，多年来少有打架斗殴和不服从管理的现象。大队里的男女老少已经习惯了王书记管理下的生活。
但王书记有一块很严重的心病，就是老婆不争气。一口气生下六个孩子，清一色的丫头片子。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农村人都接受不了没有子嗣的残酷事实。而对王书记来说，生不出儿子来更有另一份不安。当官多年，难免和社员有磕碰。他家没儿子，得罪过的人就会背地里说是因为他做了损事儿遭的报应。耐不住失望压不住火，又不敢往老婆身上撒，只好在后来出生的几个姑娘的名字上用劲，什么带弟、满桌子、截住，全用上了。有效果。当四十大多的王书记感觉自己快不行了的时候，老婆终于生出个大胖小子。
欣喜若狂的王书记一改专门吃请的惯，在家里摆开了三天的大席，全村人只要掏个三块两块的礼钱，全家老少可劲造。
刚一出生，王书记就给儿子起了个革命的名字：卫东，是保卫毛泽东的意思。此后的日子里，不管在队部办公还是下地检查，小卫东不是骑在脖上就是搂在怀里，王书记一门地憨笑。这其中不单有老来得子的兴奋，也在告诉所有的人：自己当官三十年没做损，儿子就是道德上的证明。
在轻松愉快中过了一年多，又有一块大石头向王书记的心头压来：过了学语的年龄，但小卫东只是啊啊啊地喊，就是不会说话！
俗话说，十哑九聋。其实绝大多数的哑巴是能够发出声音的，只是由于丧失听力而无法模仿他人和矫正自己的发音，也就不能用语言来表达自己的想法。
看着小卫东不会说话，王书记一家便留意起了他的听力来。这一留心不得了，小卫东真的听不见声音。两口子抱着宝贝儿子去了县城去省城，离开省城上京城，一致的结论让他们的心凉得彻底了--先天性耳聋，不可治癒。
几起几落活到老。大家看到王书记抱儿子出门的时候少了，即使抱出来也少了晴天般的笑容。从此以后，村里人就把小卫东叫小哑巴，名字逐渐被遗忘了。
但这没有更多地影响到小哑巴的成长。同龄的伙伴上学了，他听不见教师讲课，便成天走东家串西家地疯玩。毕竟出生在有身份的家庭，小哑巴不讨人嫌。他不但从来不惹是生非，还特别地聪明，所以村里人都喜欢他到自家来玩耍。小卫东啊啊呜呜的声音常常伴着大家开心的笑声。
记得一年的春节，我们全家正围坐在屋里吃年夜饺子，只听得外屋走进一个人。但这人迟迟不进里屋，只见屋门新糊的窗纸上突然出现几个不同神态的小人儿的影子，一会儿向前跑，一会儿向后退；一会儿变小了，一会儿又变大了。推门一看，只见小哑巴一手举着灯笼，一手捏着小纸人，正表演得起劲儿呢。这是连大人都难以学会的招式，他绝顶的聪明让大家又高兴又佩服。
长到十六七岁的时候，小哑巴开始学习编筐。由于心灵手巧，小哑巴编的筐不但结实耐用，而且常常会用上别人编不出来的新花样，让姑娘小媳妇们爱不释手，不买不快。
打这时候开始，小哑巴每天晚上不停地在家编，白天便走村串户地卖。这不但让自己有了营生，也会常常挣些钱交给当家的爹爹。王书记看到哑巴儿子这么有正事儿，便一边让老婆给他买几件象样衣服穿上，一边便剩余的钱存起来，打算给儿子慢慢物色个媳妇儿，好传宗接代。
出事儿了。
一天晚上，王书记刚回到家端起饭碗，只听外面传来一片吵闹声。放下碗出去一看，邻村几个壮劳力正要冲进来揍小哑巴。他赶忙和几个同村的小伙子把来人拦在屋外问缘由：原来是小哑巴惹祸上身了。白天他到邻村卖筐时，看见一个漂亮的小媳妇自己在家，便动了邪念，冲上前去要扒人家的裤子。这小媳妇也是个刚烈女子，抄起镰刀就冲小哑巴抡，吓得他屁滚尿流地跨过满地的大筐，一口气跑回家。王书记一面满脸堆笑地递小话赔不是，一面示意村里人把来的人劝走。其实邻村人也知道，在王书记地界里动手肯定占不到便宜，吓唬吓唬小哑巴，别让他再乱来也就行了。于是卖个顺水人情，嚷嚷几声也就走了。
王书记返身进屋，把吓得瘫在墙角的小哑巴拎过来就是一顿大嘴巴，之后又气得把小哑巴编好的筐通通拿过来用脚使劲地踹扁，一古脑塞进了灶坑。他恶狠狠地告诉哑巴儿子，以后再也不许他离开村子。
人民公社时代，每个生产大队都开有一所不大的兽医站。一是为各小队的马牛驴骡治病，二是为社员家的鸡鸭鹅狗打预防针。兽医站收上的钱上交大队，再由大队出钱买药和器械，兽医也象社员一样挣工分儿。
眼看老兽医已经老得摆弄不了大牲畜了，王书记就盘算着让小哑巴跟他学徒。一来让大队的兽医站后继有人，二来也让没下过地的儿子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学个一技之长，免得再出去惹事儿。
自己大队的事儿好办，和大队会计打声招呼，第二天小哑巴就穿上白大袿，跟在老兽医的屁股后面转来转去了。
这小哑巴真是天生的聪明。虽然不能听也不会问，只是老兽医干他跟着看，但没几天，打针防疫就样样精通了。这下好了，老兽医只管在屋里喝小酒儿，治病收钱的事儿全都由小哑巴代劳了。如果赶上有劁猪骟马的，小哑巴还能把切下来的东西洗干净，给老人家上一道硬菜。
一年下来，社员们又开始喜欢上了小哑巴，不但人缘好，技术高，而且态度也比老兽医好，几俊遮一丑，调戏小媳妇儿的事儿也就没人再提起来了。
太过聪明的人无论做什么，都在做得非常出色之后依然有剩余的精神头，也就难免想点儿或做点儿工作以外的事情，否则就会显得闲劲难耐。而这小哑巴毕竟不是正常人，虽然很容易了解大人们的做法，却不容易拿捏好常人的想法,，所以做出些与众不同的事儿也就难免了。
有一天小哑巴正在外面忙活的时候，看见刘会计进屋去找老兽医了。他的眼睛不停地转来转去，显现出了慌张的神情。自从小哑巴来后，老兽医当上了甩手掌柜，钱都由哑巴收下之后转给他，再由他做账交给刘会计。
老兽医觉得这一切都正常，但细心的刘会计却发现了门道。他仔细一翻旧账，发现自从小哑巴来工作之后，兽医站的收入逐渐减少，而且进的药和卖出的数量也总是对不上。
别人知道了还没事儿，冲着王书记谁也不能说什么，但刘会计不同。刘家在全大队是大家族，而刘会计早就惦记着把老王拉下来取而代之。如果小哑巴偷着拿集体的钱这事儿属实，王书记就快倒了。
老兽医听刘会计一说，再细看看账本，也看出了问题。为了保持晚节，不把屎盆子扣在自己头上，他和刘会计把在外面神不守舍地忙活着的小哑巴叫了进来。刚开始小哑巴还百般地抵赖，但看着刘会计和老兽医没完没了的样子，他服软了，承认自己偶尔私吞了社员给小家畜看病的钱。刘会计怕不拿到脏款被王书记知道后会翻案，就逼问钱藏在什么地方。小哑吧无可奈何地带着刘会计和老兽医回到自己家。王家的房西头盖有一个很大的鸡架，上面用油毡纸挡雨。小哑巴把油毡纸上的砖头挪开，再掀起油毡纸，下面露出压得很平的布包。刘会计接过来一数，从五元到一分，刚好一百六十块钱。
刘会计包好钱，斜一眼小哑巴，径直到大队部找王书记去了。
王书记还没知道呢，全大队已经传开了。
在羞愤交加之中听完刘会计的话，王书记恨不得一步奔到家。自从小哑巴生下来之后，他经历了太多的心跳，每次都是让他先热得象火，之后又突然冷得象冰，这个要账鬼怎么这么不省心呢？
省心了。
在刘会计和老兽医走了之后，家里只剩下小哑巴自个儿了。大概他怕了爹爹的拳头，大概他怕了社员不正眼看他时候的眼神。估计是经过一番犹豫与斗争之后，小哑巴决定不再见到任何人。他整根绳子挂在房梁上，把自己的脖子伸了进去。爹爹进来的时候，他的舌头已经伸了出来。
王书记冲了过去，想抱住儿子，或者还象小时候一样让儿子骑在自己的脖梗上。但是在什么也没来得及做的时候，他跌倒了，接着就不省人事儿了。
小哑巴葬了。
王书记疯了。
他常常旁若无人地呆坐着，一会儿喋喋不休地说着，一会儿又没缘由地笑着，给饭就吃，不给也不知道要。书记的位置自然归了刘会计。
一天清早，家里人突然发现王书记不见了。从此往后，家人通过各种办法几乎翻遍了北到黑龙江南到河北的各个角落，可王书记就象人间蒸发了一样地再也没了踪影。
一晃三十年，大队已经变成了村，书记和哑巴儿子已经没有人记起了，包括他的家人。
小哑巴有常人的七情六欲，也有超人的聪明，却不具备与常人们正常交往的能力。所以就象文革时期偶尔到农村去的电影队，匆匆地来了，又急急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