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与秋气两心相悦
粟子珍


我在这一座城市，感受着它不一样的秋天，体味着其独有的气蕴，如丝丝的暗香，浸染我的怀抱，乃至濡透了魂魄与骨髓。
就好像水墨，在宣纸上的洇染。
即使已是西风飒飒、秋天过半的时节，其仍然是满城绿树簇拥，蓊蓊郁郁。
秋意带给人的，绝不是衰黄与萧索，也不是肃杀与悲伤，而是舒适宜人，是万物于凉爽惬意中的，另一轮萌芽、绽放与生发，恣肆着生机勃勃、华彩飞扬与烂漫绚丽。
因为循迹着秋天的气息，这一个傍晚，我在街上流连时，踏上了一座人行横道天桥。我突然在桥上停留了下来，为眼中的所见惊呆了！
那一座天桥，掩藏在绿树丛中，城市大道上的绿化带，像森林一样，遮盖了它的基座和上桥的梯级，只有走到面前，你才会发现这里有一座天桥。走上天桥，沿桥身的两侧，种满了三角梅，交错密集的枝叶，与街道两旁和街心的绿化树融为一体，隐藏了它的桥身。
天桥两边的梯道，因为比较平缓，所以特别长，在绿荫丛中徐徐上升。
桥上的三角梅，正在开花，是那种红艳艳的花丛。三角梅的枝条经过修剪，不是特别蔓长与茂盛，所以，花就显得特别繁密与醒目。密密匝匝的花朵，在桥的两侧交织、簇拥着，那桥儿就成了一个花的长廊。
桥下的绿化带，放眼望去，沿着街道苍苍翠翠，直到目光的尽头。而在绿化林带中，正有一种树木，也在开出满树紫色的花朵，我向人打听，原来那是一种在秋天开花的木棉。花树三三两两，夹杂在绿化林中，错落有致。而在天桥的两侧，就有几株花树靠近，花朵簇拥着，伸手几乎就可以触及它们。
黄昏的阳光艳丽而温存，如果不是那拂面的秋风，带着一丝丝的凉意，蕴含着秋日飒爽的意味，根本就令人不敢相信，这是在秋天！
这时你就蓦然想起那句诗：“不是春光，胜似春光。”只有在这一座城市，你才会有一种别样深刻的感受。

（接上）
而在一个早上醒来，我走上阳台的时候，更是刹那间，就被那晨光洗理和浸透！
连续几天的风雨过去，天色已经放晴，明媚的旭日，正从东方的天际、从都市的高楼间，冉冉升起，恍如一位出浴的处子。清晨的空气，仿佛泛着微微的涟漪一样，清新、莹澈而碧透，太阳，则把自己明净艳丽的光辉，照进那清波潋滟的空气里。
几只红色的小蜻蜓，在艳丽的阳光和清澈的晨空中，飞翔往来，一派怡然。
秋天的早晨，就好像在林子里漫步时，蓦然碰见的一个少年，绽放出来的一个友爱而单纯的微笑。
阳台上摆放着许多盆景，那些盆栽的植物，一株一株都生长茂盛，枝叶上的青翠碧绿，透出着鲜嫩之气和生机，仿佛能沁入人的感官、肌体和心灵，令人身上的细胞，都蓄满了愉快和欢喜，好像饱满欲胀裂开来一样。
盆栽中有一棵香瓜藤，已经沿着阳台的护栏缠绕而上，爬到楼顶再折回来，结成了一片藤网。它的叶子硕大，因而更显得翠绿葱茏。其藤蔓上每一节的叶柄处，都在打着花苞、开出金色的花朵，而且结出了许多嫩茸茸的幼瓜。香瓜藤上的那些花朵，因为粉黄而显得特别新鲜，居然还有两只蜜蜂，在那花朵藤蔓间飞来飞去。
一株龟背竹，簇拥着一大丛的叶子，在晨风中摇曳招展，那种蓬勃的深碧色，好像青气扑人。
一盆美人蕉，没有开花，但叶子莹绿如碧玉。
在一个盆栽中，长出了几棵辣椒苗，那些树苗高高地玉立着，刚分出几个小小的枝杈，青嫩的叶子间正打出花苞、开出白色的碎花……
我不自觉地开始收敛自己。
无疑，我为这个早晨感动着，感动着它的澄澈美好，感动着其充满的勃勃生机，感动着万物的随性自然和自由。
但是，这种感动，却不是让我神采飞扬、情怀勃动，也不是让我血脉贲张，而是让我收敛。
我拿起一根小木棍，随手在那些盆土中翻一翻，拨弄拨弄，并给它们浇浇水、整理整理枝叶。
此时，我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理会，只是把自己清空，把所有的情绪都抛开，把这个世间的任何东西都忘却。
那些所谓的事业、财富、爱情、理想、幸福、悲欢呀等等，无论什么，在这一刻都是多余的，都与这一个早晨格格不合，相比秋光中的这一片时，都显得龌龊、不够纯净。
我在这一时分，只是让自己也纯净透明、返璞归真，以与这个早晨、与天地自然相和谐，融合在一起。
时光中、天地间，无边无际，只剩下人淡如菊、宁静致远……
（本节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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