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在群山公路上流连忘返
粟子珍


有一段时间，我与一班兄弟，在一个省区的西部及西北部地区辗转，意图到那里寻找投资机会，谋求生存之道。因为每天在那高峻陡峭的群山之间，钻来绕去，我竟然就爱上了那山间的公路。
那里处于云贵高原的边沿，是从高原向东部盆地和丘陵过渡的地带。
虽然边远，虽然自然环境恶劣，虽然至今尚未脱离贫困，但所幸公路已经四通八达，而且高速公路穿透了群山。对于今天来说，一个地方的落后和贫穷，那正是其发展的契机和起点。
我觉得这一种思路和步骤是正确的：欲让我们当今世界发展的繁华，惠及某一个地方，惠及这一片群山深处，必先修通其与外界沟通的道路，让其每一个必要的节点，都交通便利。
这是一片不同地质交接的区域，以喀斯特地貌为主，但有时会有一些林木青翠的土质山岭毗连交错。那些喀斯特溶岩区域，多雄奇高峻的石山峰林和峰丛，峡谷陡峭，河流深切，放眼一望，群山起伏，峰峦密布，雄伟惊险，景象壮美。那些土质山岭则往往连成山脉，巍峨绵延，横亘天际，大山大壑间，茂林修竹，葱茏苍翠。公路就在那些峡谷峰丛间穿越，或者在林木秀美的崇山峻岭上蜿蜒盘绕，时而攀升，在山脊上穿行，俯看万丈深壑；时而俯冲，一路向下，驶入群山的波谷浪底。在那些高山深谷间，或者是万山丛中大壑深处的盆地丘陵里，会有珍珠一样的人类城镇或村庄撒落其间。
那些公路，大部分已经硬化，修筑了水泥路面，而且村村相通。但有些正在建、或没有来得及硬化的路面，则十分崎岖颠簸。
无论怎样的天气，那些公路上的行驶，都叫你赏心悦目，心旷神怡。
有时候是阴天，并且会伴着一阵阵霏霏细雨，你会感到那山间的空气，清新湿润，沁透肺腑，看到那濛濛的溟烟或者云雾，在那些山坡上升起、浮动、奔跑，在山顶上停泊、缭绕、笼罩，让一路的行程，充满了缥缈、变幻与空灵之美。
而有时候，会是晴天，纵目一望，但见天清气朗，群峰簇拥，层峦叠嶂，宛如海洋，阳光山色，举目无余，一览鲜明。
有时，更会看到云海奇景，但见群山万壑间，云涛汹涌，涨满了峡谷，一片白色茫茫，淹没了大千。只有那些高峻的山峰，才会突出于云海之上，悬浮于太虚之中，仿佛大海中的岛屿，或者是天上的琼洲仙山，奇幻飘渺，美不胜收。

（接上）
尤其是在那些高速公路上行驶时，由于路面更加宽阔、平直，没有陡坡急弯，即使有上下的坡度，也比较平缓，转折时都是宽缓的圆弧，所以，感觉那些路面，宽广大气，更加整饬规范，精工有致。而且由于追求这种工整规范，则逢山打洞，遇沟架桥，一路上就多隧道、多高架桥，有些地段，几乎就是隧道、高架桥在相互连接，穿山渡水。其工程之浩大、雄伟壮丽，常常令人惊叹不止！
行驶在这样的路上，你会感到人类的力量，在这里与大自然分庭抗礼，人类力量的伟大，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在这里相互交错，相映生辉。当你纵目四望，满眼是高山陡峻、峡谷跌宕、流水清丽、云雾缭绕，而一条精美工整的高速路，宛如穿越琼霄的一条云路，在高崖陡峡、崇山峻间伸展，那真的就像腾云驾雾、在画中仙境里穿行一样。
但是，在那些路上穿行，我有时也会生出深深的感喟。你仔细地观察，就会感觉到千百年来，人们在这里生存的艰辛。到处都是高山或石头，极少有农田和耕地，而且山间取水困难，有些地方成年就靠吃望天水——天上的降水。尤其是在那种喀斯特地貌地质区，岩层风化的时间短，土地的地表浅、覆盖薄、土壤贫瘠，山上山谷都是低矮的灌木和丛榛，连一棵像样的树木都难以长出来。如果不是今天的公路相通，有些地方，数十上百里是群山幽谷不见人烟，我估计世世代代，都人迹罕至，但是那些地方却见不到树木成荫，更别说是参天的古树了。在那些人烟出现的村庄或田舍周围，尽管会有一些田土，但田地间长的庄稼和菜蔬，都植株矮小孑弱，感觉不到茁壮茂盛。
当初的古民，为什么会选择到这样的地方居住？千百年的时光里，那样的贫苦艰辛，那样的闭塞寂寞，想想都令人心灵震撼！
但正是因为环境如此地闭塞艰难、贫瘠险恶，今天有通达的公路与外界相连，在这山间公路、尤其是在那宽广舒展的高速路上奔驰，你又不得不为人类的力量所深深感动，倍受鼓舞。
正是人类以自己的意志和力量，在这曾经断绝人迹的广阔的地域上，在跌宕起伏、乱石林立、群峰簇拥的山的海洋里，穿山、铺路、打洞、架桥，建造出了公路，建造出了多车道并行、畅通无阻的高速大道。车子在峰峦林立、云雾缭绕间穿行，天堑和大山都变成了通途，而且那些路面宽敞、赏心悦目，从一个隧道钻出来，穿过山谷或桥梁，又驶进另一条隧道，如此往复在地面上和山底下交替行驶，你的目光所及，移步换景，目不暇接。
那些隧道，长短不一，短的几百米，长的达到数千米，那些高架桥梁也同样如此！
这绝对可以称作人类道路史上的奇迹，其艰险浩大、雄伟壮观，足以令人叹为观止！
如此艰难伟大的工程，都得以完成，那么，还有什么是我们做不到的、人生会有什么令我们可畏惧的难事呢？！
在那令人惊叹的大道上追风奔驰，人不自觉地就会扫去心灵中的阴霾，精神为之昂扬振奋。
（待续）

（接上）
由公路或高速路串接起来的，除了山峰和隧道，还有城市。
那些山间的城市，往往并不大，依山靠河，却都已经脱胎换骨，在老城的基础上，开发出了新城。城区到了晚上，都霓虹闪烁、灯光璀璨，咖啡厅酒吧KTV，充满了现代气息，那些休闲、娱乐、住宿的地方，往往挂上汉字标注的外文名称，如卡曼斯、斯卡布罗、雅斯特等等，充满了异域色彩和国际风情，甚至还有不成文的红灯区。当夜幕低垂时，你到某些约定俗成的街区，走进那些半开半掩的洗脚按摩店，那里往往有几个静坐待工的年轻姑娘。你向她们打听有不有特殊服务，就会有老板娘摸样的人跟你搭话，告诉你服务内容和价格，但一般都不出门。实在是生意所迫，有些胆大的姑娘愿意出门，那都是要加价的，不过加价并不多，也就是来回打的钱罢了，从这一点上，也可以感觉到某种淳朴的意味。
我的那些兄弟们，空闲无聊的时候，也会几个人相携着，到那些地方去问问、然后相互取笑，但从没有人敢真正留下来过。
那些城市，处在群山环抱、高山峡谷中，绿水环绕或者穿城而过，城市、流水与那种喀斯特地貌的峰林峰丛或青山秀峦，天然交融、珠联璧合、浑然一体，令人依恋，流连难去。

有时，我们日以继夜，晚上仍须在那些公路上奔跑，到了某些登高望远的地方时，我们会停下车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看看那山间的夜景。记得有一个晚上，正是月圆之夜，车子驶出某一个县城，爬上高山时，只见一轮巨大的圆月，正从群山顶上升起。然后，这轮圆月几乎一路悬挂在我所在的舷窗边，渐渐升高，只在某些时候，才会脱离出我的视线。 随着地势愈升愈高，月亮也变得略小，一路照着那些群山秀峰。这时的山峦是清丽的，月色也是清丽的，由于车内和车外气温有别，舷窗玻璃略有一层雾气，所以，窗外的景色轻微有点朦胧。我们就一直在这样一种清峰秀嶂、月色朦胧的海洋里航行。我们进入高速公路，到达某一个高点，停下车来小憩时，但见群山起伏，大地苍莽，在夜雾轻笼、月光朦胧下，透出一种格外的空旷和静谧。城市里平时很少看见星星，这时却见群星点点，闪烁晶莹，与人是如此相伴相近。月亮悬挂之下的空中，光辉洒落，辉芒耀动，一片银色的光亮，就好像水波在轻轻浮荡一样。不自觉地深吸一口气，但觉空气格外清新畅快、沁透心肺。
宽敞壮丽的高速公路，在群山中愈去愈远，一路绵延，飘飘荡荡，进入到一个幽远飘渺的空间。在这样的群山之上、月光星空之下，不知不觉就叫人感到四肢轻盈、身若羽化，好像在随风飘举、绝然飞升……
（本节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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