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些年代--联播103

第一百零三章 放假參加四清(五)
第二天早晨,娃子还在睡梦中,就听见他妈叫他起来吃饭。娃子一骨碌爬起来,揉了揉眼睛一看,太阳已经晒到了屁股。他觉得冷,赶紧找见棉袄穿上,又伸了伸懒腰后,才慢腾腾地穿上裤子下了地。
他走出屋门一看,太阳已经一杆子高了,他转回身洗了一把脸就拿起碗来吃饭。
娃子刚吃了两口,就听见他爹问他:“娃子,昨天晚上,工作队斗争你来有大爷了。”
娃子回答说:“斗争了,人们又喊口号又批判,把个来有大爷给弄的屁股尿流了。”
喜贵又說:“那你批判了没有?”
娃子回答:“我们没有,哪有我们说话的机会。”
喜贵自言自语地說:“没有批就好,没有批就好。”
娃子觉的父亲说话有点儿怪就问:“爹,你怎么问起这个事来了?来有大爷他怎么了?”
娃子的母亲说:“你来有大爷他作晚上上吊死了,”
娃子一听说来有大爷死了,便把碗往饭桌上一放瞪着眼睛问:“来有大爷昨晚散会后还好好的,怎么就能死了呢。”
娃子妈说:“他昨天晚上在村西的一棵枣树上吊死了。”
娃子又追问:“妈,那他为什么要寻死呢?”
喜贵说:“这还用问吗,斗争的受不了就不想活了,嗨,多好的一个人呀,說没就没有了。娃子,你不是參加开会了吗?人们是怎么斗争他的,他的主要问题是什么?”
娃子边吃边说:“来有大爷的问题多的很,他的主要问题有:一、咱们队不但六一年冬天私分过粮食,在六二年冬天他们干部们还私分过小麦,这次被抓了重点。二、咱们队的小队干部,从六二年开始队里的来客吃饭,他们干部们偷得吃饭都是在赵天喜家。工作队說巩来有是让赵天喜家老婆拉下水了,他们在赵天喜家吃饭,是他有意利用职权照顾她的相好的。三、还有他解放前的哪件事情,工作队的人一口咬定说是他给二战区报了信,二战区的部队才来抢了粮。为这事,来有大爷在会上骂了人,工作队说他是大闹会场,让人们狠狠地批了他一顿。”
喜贵听完后说:“你来有大爷,平时也太争强好胜了,平时他得罪的人太多了,所以有些人对他意见很大,让工作队抓了重点。他的脾气不好,在会场上还敢逞能,你说他能有好果子吃吗。嘿,再气也不能走这一条路呀。”
娃子只吃了一碗饭,放下碗就往外走,他妈说:“你还没有吃饱呢就着急走?”
娃子边往外边走边说:“我找兔子有事。”
出来后,娃子觉的天气很冷,便加快脚步向兔子家走去。当他路过来有家的大门时,看见大门上已经贴了白纸。大门紧闭,里边儿静悄悄的。娃子在大门外停留了片刻,觉的再也看不见平常喜欢的来有大爷了,心里一酸,眼泪几乎掉了下来。
娃子快步来到了兔子家,兔子刚吃完饭。娃子坐在了他平时坐来的地方說:“你家今天吃什么呢。”
兔子说:“我们家吃大米了,是我爸刚从供销社拿回来的。”
娃子说:“你家好有福气啊,能吃上大米。”
兔子妈接上說:“是啊,兔子就是有福气,你们看,你们这两个人,前些时刚从学校回来的时候,瘦得一根筋,这才吃了十来天饱饭就吃胖了。”
娃子说:“十五六的小子,正是憨吃愣长的时候,还有不胖的理由。”
娃子边和他们说话的时候,眼光看着他们的脸色,好像他们可能还不知道来有死的消息。他想說,但话到嘴边又打住了,他想一但此时說出去后,兔子妈胆小怕事,肯定就不让兔子出去了。便对兔子说:“咱们今天不用在家里做作业了,咱们叫上豹子去遛遛冰吧。”
兔子说:“对,咱们的作业做得差不多了,咱们就叫上豹子出去玩一玩儿吧。”說完两个人一前一后从兔子家里走出来。兔子妈怕兔子冷,追出来给了兔子一条围巾。
两人相跟着刚出街门,娃子就迫不及待地說:“兔子,来有大爷昨天晚上上吊死了。”
兔子一听,马上停住脚步瞪着眼说:“什么!什么!来有大爷他死了。”
娃子说:“是的,他死了,听我爹说,是在村西的那棵歪脖子枣树上吊死的。”
兔子说:“可能是昨天晚上人们把他斗争的受不了了,才寻的死,嘿,这人怎么说死就死了呢。”
娃子说:“走,咱们叫上豹子去看一看,肯定有人在哪儿守着。”
兔子说:“不用看,不用看,死人有什么好看的。”
娃子说:“你不看人们三五成群的往西去了。咱们去看一看怕什么,”說完拉着兔子朝豹子家走去。
两个人进了豹子家后,豹子家的窗帘不知道为什么刚拉开一半,他们走进去时,豹子一家人刚吃早饭,豹子的父亲自上次批斗以后就病倒了。现在虽然起了床,但起来后还是披着个棉袄坐在炕上吃饭。他的脸色很不好看,而豹子则和他的两个兄弟围着一张小桌子吃饭。他看见我们进来了赶紧說:“快坐下,快坐下。”
娃子和兔子坐下后,他们看见豹子家里有些微妙的变化,原来家里收拾的干干净净,整整齐齐。而现在变得又脏又乱,而且一家人只顾吃饭,谁也不说一句话。
娃子坐下后,看见豹子他爹有病,所以不敢说来有的事,而是说:“豹子,你家今天的饭怎么吃的迟了?”
豹子边吃边說:“我家的火昨天晚上息灭了,饭吃的迟了。”
兔子说:“咱们村里的火,不按烟筒,每天晚上熏的我睡不好觉,早晨起来,不是头晕就是头疼。咱们什么时候能像咱们学校一样,按上烟筒就好了。”
豹子说:“咱们家里哪能和公家比,现在城里的人,有的已经用上暖气了,暖气可舒服了。”
这时豹子吃完饭了,他知道兔子和娃子是等自己出去玩儿了,于是他把碗往桌子上一放說:“好,咱们走。”
豹子妈知道外边儿天气冷便說:“外边天冷了,这么早你们去哪儿玩呢?”
兔子说:“我们先到池塘溜一会儿冰,再去我家做作业。”说完三个人从屋里走了出来。刚走出大门娃子就对豹子說:“昨天晚上,来有大爷在西门外的大树上上吊死了,看样子,你家里的人还不知道吧?”
豹子停住脚步瞪着眼说:“不能吧,他昨天晚上还做检查呢,怎么转眼就能死了呢,他在哪儿上的吊。”
娃子說:“他在村西的那棵歪脖子枣树上的吊。”
娃子说完便往外走,可豹子却站住不走了,刚才还有说有笑呢,现在一下子变得不高兴了并說:“你们走吧,我不想去了。”说完转身返回去了。
娃子还想说什么,兔子拦住说:“咱们走吧,不用叫他了,你不看他爹还病着呢,这事情他的心里肯定不高兴。”
娃子觉的兔子说的对便说:“好,那咱们走吧”他们和豹子分开后,边谈边往村西走,同行的还有很多人,他们便走边小声地,神密地谈论着来有的事。娃子和兔子急着赶路,也顾不得听他们说什么。
在出村不远的一个山坳里,路边儿上长着一棵歪着树杆的老枣树,因为树杆歪着,人们便称它为歪脖子枣树,这棵树虽然长得不好看,可它生长了几百年了,到现在还在结果。小时候,娃子他们玩儿的累了,总要坐在树底下歇一会儿。
当他们走到离枣树还有几十步的时候,在那儿站着二十来个人。他们走过去在哪里也停住脚步,这时就听见一队的保管说:“来有这人怎么就想不开走了这一步呢。”
大队长尹全林说:“你不是昨天晚上也去开会了吗?你看工作队把他批斗成什么样子了。你说来有是那么要强的人,能受得了那样的气吗。”
保管说:“那要看怎么说,人们不是常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吗,这还不是死了谁苦了谁。”
尹全林说:“这事情不在谁头上谁不觉,这人活脸,树活皮,你看昨天晚上,人们在揭发和批判他和赵天喜家老婆的事时,他红着个脸,低着头,真是无地自容呀。后来又因为那一段历史问题,工作队要求他昨天晚上必需讲清楚,如果讲不清楚,就要连续批他三个晚上。还说要把他送到公社学习班去,你说他能受得了吗?……。”
娃子不想听了便说:“兔子,咱们过去看看吧。”
兔子说:“不用了吧,咱们在这里看一看就算了,你看人们不全在这儿吗,”
娃子说:“怕什么,咱们来也来了,就过去看一看吧,”说完也不管兔子同意不同意,一个人便走了过去,兔子也不情愿地跟了过去。
村西的这片洼地,坐北朝南,洼地的右边是通往村里的大道,那棵歪脖子枣树就长在路边。此时,来有的尸体早已从树上放了下来,他的家人在树底下用芦席搭了个灵棚,尸体就停在灵棚里的木板上,用一块白布盖着。灵棚的外边儿摆放了一张小桌,桌子上简单地摆放了一些供品。来有的两个儿子在灵棚前守着,就听见大儿子柱柱和德义说:“德义叔,我爹他死得冤枉呀!他们工作队为什么要那样斗争我爹呢,我爹是被工作队斗死的,我要和他们去讲理去。”说完转身就要走。
支书德义赶忙拉住柱柱说:“我的大侄子呀,你可不能胡来,工作队批判你爹,是奉命行事。哪个运动不是这个样子?再说会场上谁也没有对你爹动武呀,载高帽子呀,只不过就是喊了喊口号,批判了批判。咱们村哪一个干部不是这么过来的,我也是其中一个呀。你说你去找人家工作队能说什么,”
这时来有的二儿子說:“那我爹就这么白白的死了!谁对他的死负责呢。”
德义說:“这件事,你们想的太多了。这件事也不能尽怨工作队,这事还的怨咱们村里的那些无事干,给工作队乱咬舌根的人。他们利用运动陷害好人,这些人以后要让我弄清楚是谁,我非得好好的整治整治他们不行。”
这时柱柱說:“德义叔,你不是也经常在工作队吗?你难道就不知道是谁胡说八道吗?你要知道是谁?你就告诉我,我现在就要和他拼命不可。”
德义說:“大侄子呀,你还不知道,其实我和你爹一样,也是被审查的对象,我怎么能知道内情呢。”
德义說到这儿停了停,点了一根烟后又說:“二位孝子。我说你们两个人什么也不要想了,人死了不能复生,你们赶紧按排后事吧。有什么困难,你们尽管提出来,队里尽量帮助你们解决。你们要把你妈安慰好,不要让她太伤心了,……。”
可是德义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见村口的大道上,急冲冲地走过十来个人来,为首的正是来有的妻子虎妮。就见她在女儿彩莲的掺扶下,跌跌撞撞地朝灵棚走了过来,一进灵棚就扑在来有身上豪哭起来:“唉哎,我的老头子呀,你怎么就一声不啃地走了呢,你说你有多大的冤情也的和我说呀,……你说你这几天受了多大的罪呀,我的老头子呀……” 周围的人们光顾跟着流眼泪了,就见虎妮突然身子一歪,重重地倒在地上不动了。柱柱一看母亲昏过去了,赶忙抱起来大喊:“妈!妈!”但喊了几声还是不省人事,
这时德义知道虎妮是休刻过去了,便赶紧大声说:“快掐仁中!快掐仁中!”
这时随同虎妮一起来的赵强老婆陈兰香,赶紧拨开人群,跪在地上,伸手去掐虎妮的仁中穴,而李宝山的老婆则干赶紧轻拍虎妮的脯胸。
人们手忙脚乱地抢救了一会儿,就见虎妮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当她睁开眼看见德义在她身边时,突然起身一把抓住德义的胳膊瞪着眼说:“好你个没良心的德义,我们家的老头子,他犯了什么罪了?你们和工作队往死里整他。我说你们这些人良心都叫狗吃了,你,你、你还我的丈夫。……”说着说着就去拉扯德义。
柱柱眼明手快,赶紧掰开他妈的手说:“妈,你冷静点儿,这事不是你想像的那样,德义他也是受害者。”
虎妮瞪着眼说:“不怨村干部,柱柱咱们找它工作队去。”说完拉着柱柱就要走。
陈兰香见状赶紧拉住虎妮的手说:“来有嫂子,你冷静些,现在来有已经走了,你找谁也没用了,还是想一想后事吧。”
这时虎妮根本听不进去,还是瞪着眼说:“什么前世后世?我非去工作队說个长短不行,他们拿二十年前的事整我的老头子,那些事当时还弄不清楚呢,现在人走的走,死的死,还能弄清楚吗?我看工作队就是听上某些烂了心肺的人整老头子,这事我非要让他们给我說出个理儿来不行。”說完又要往外走。
这时陈素兰拉住她的手说:“老嫂子,你快不要这么想了,你看来有老大还在灵棚里停着,咱们还是先按排后事吧。它工作队的人三、五天是走不了的。等办完事后,我陪你去找工作队的赵队长,任政委你说呢。”
陈素兰一席话把虎妮說住了,她转身又趴在来有身上嚎哭起来,素兰又要往起扶虎妮时德义說:“别扶了,你让她哭一哭吧,那样也许她的心里好受些。”
娃子和兔子看到这情景,心里非常难过。他们觉的来有大爷在工作上确有过错,但那些过错,并没有达到不可调和的地步。反过来道觉得四请运动搞得有些过分了,把一个为农业社辛辛苦苦奋斗了十来年的人逼上了绝路。想到这里,两个人的眼里不由得流出了眼泪。
这时兔子不想呆下去了,拉了一下娃子的手說:“咱们回吧,你看起风了。”
在兔子說话的同时,不知从哪个方向刮来了一股大风,把灵棚吹得呼呼作响,盖在来有身上的孝布被风吹起来,灵棚前烧的纸灰被风吹的在空中打转。这时从洼地的北边飞来一大群乌鸦,哇哇地叫着在灵棚上边儿盘旋了几圈后飞走了。
楼主 wenshuanwa1950  发布于 2018-08-12 10:12:51 +0800 CST  

楼主:wenshuanwa1950

字数:4842

发表时间:2018-08-12 18:12:51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8-08-13 04:52:36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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