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就者跋歌——《拜月的狐儿——雪漠的情诗或道歌》

1

成就者是神秘的馨香，
暗藏着一种解脱的法味。
当你我融入其中时，
就如针入磁山，
当下就有了磁意。

我想告诉你那个时节，
血腥将弥漫印度的天空。
诸种屠刀扑面而来，
想绞杀智慧的藤萝。

一种是那些狂热的外道，
他们最具有团结精神。
他们举着血淋淋的屠刀，
另一手挥舞别一种经文。

于是那大陆骤起了腥风，
究竟真理在血雨中飘零。
一座座寺院变成废墟，
一批批经典被扔入火中。

那些原有的佛教学说，
也面临着诸多挑战。
过于繁琐艰深的教义，
让无数百姓望而生畏。

2

于是出现了一批批行者，
他们离经叛道特立独行，
他们被称为大成就者，
用鲜活的生命取代了僵死。

这八十四个仅仅是范本，
代表了数以千计的智者。
那些来自不同行业的实践者，
践行着最具活力的精神。

他们反对教条化的佛教，
远离了繁琐的考据和论证。
他们直指智慧本体，
因而发出耀目的光明。

他们打破了僵死的传统，
让教法拥有鲜活的生命。
他们没有固定的形式，
放弃了既成规矩的戒条。

他们最讨厌空泛的形式，
也遣责华而不实的哲思。
他们无视流行的概念，
他们拒绝伪善和种姓。

他们是一座座智慧的火山，
喷勃出无穷的智慧热能。
用建设的力量改变人心，
成为密教不朽的塔灯。

正是在他们的耕耘之下，
密续才实现了真正的振兴。
行者远离机械地说教，
依托着真言仪轨和手印。

他们或修得世间悉地，
他们或证得究竟佛果。
他们或身涂骨灰，
或披着人皮，
用天灵盖盛着食物，
他们或通鸟语，
或跟麻风共眠，
他们的所有行为，
为的是离经叛道警示世人。

他们用生命守护的，
是一种叫仪轨的物事，
那是一种生活方式，
他们将禅修技巧融入其中，
从而激发了无量光明。

雪漠：让诗意照亮人生——《拜月的狐儿——雪漠的道歌或诗集》序



这是我第一部公开出版的诗集。



过去，我写过很多诗，但大多没有留下来。有些诗，我只收录在一些长篇小说中，比如《西夏咒》《野狐岭》等，但也不多。其实，我写了很多很多的诗，大多丢了。许多看过《西夏咒》中那些诗的读者，都很喜欢，都觉得我不该丢了那些诗。因为，它们跟我的小说一样，也代表了一个雪漠。只看我的文化著作，你很难了解整个雪漠，而不看诗集，你对雪漠的了解，或许也会少了那么一点。就像你如果不看“大漠三部曲”，只看“灵魂三部曲”，或许也行，但你也就错过了另一个雪漠。所有想要了解雪漠，想要走进雪漠世界的人，是不能错过“大漠三部曲”的。因为，雪漠的世界里少不了大漠。大漠代表了雪漠的生命之根，它藏着雪漠内心深处很多饱满的东西。



我的诗其实也是这样。那是我跟自己的灵魂对话的一种方式，也没想到要发表，就没有任何功利，反倒渗透了另一种“真意”。



我的诗里有一种非常复杂、饱满的情绪，但也不仅仅是情绪。它是我整个心灵的流淌，里面当然有我的纠结，有我的挣扎，也有我的明白，更有我感受到的那个独特的世界。很多人接触我，读我的书，并不是想要了解雪漠，而是想要了解雪漠感受到的那个世界。他们告诉我，我的作品，让他们对那个世界有了一种向往，他们也很想知道，如果他们也有我的眼睛，也有我的心灵，他们会感受到怎样的世界。我告诉大家，任何一个人，都可以拥有这样的一双眼睛和这样的一颗心，区别在于，有些人愿意为此付出努力，有些人却只是空想。无论做什么事，最后能成功的，都是那些专注地朝着一个方向走去的人，走得慢点不要紧，我们有一生的时间。有时，最美的，并不是我们所追求的那个目的地，而是途中你感受到的一切。如果没有这一切，我们感受到的那个世界，就会少了那么一点色彩。而经过了许许多多的灵魂历练，经过了剥鳞卸甲般的灵魂疼痛，我的灵魂中，才会涌出那么多的诗。这里面的一些诗如《拜月的狐儿》们，其实都不仅仅源于我的明白，也源于我明白前的痛楚。它们是我明白前的灵魂历炼，从它们开始，我经历了寻觅、朝圣、苦修，才达成了觉悟。从本书的内容上，可以看出我生命和智慧的轨迹。



不过，我的所有作品，无论是小说、诗歌，还是文化随笔，其实都离不开“寻觅”这个主题。寻觅、向往、永恒、超越，是雪漠作品永恒的主题。或许，读者们喜欢看我的书，就是因为我的作品中总有一种灵魂的求索，正是这种寻觅和超越，构成了一个独特的雪漠。



当然，我不知道人们在我的诗集中，能读到什么。这取决于读者的心境。所以，这本诗集的名字，叫作《拜月的狐儿——雪漠的道歌或诗集》。你可以把它当成道歌，从中汲取你需要的营养，也可以把它当成情诗，感受我心中涌动的诗意。不管你感受到的是智慧，还是诗意，都很好，希望它们能让你的人生发现另一种风景，或是带给你一种世俗生活之外的感动。



一些读者告诉我，他们喜欢我的书，就是因为他们在我书中读到了一种超越世俗生活的东西。他们在面对生活的时候，无论怎么挣扎，都挣不出生活的罗网，但是，当他们接触到我书中的这种文化气息时，却自然而然地放下了一些东西。当他们放下的时候，生活的罗网就消失了，有人就能感受到一个更加博大的世界。这个世界的景象，让生活中原有的那些“实在”和“沉重”都显出了一种无聊，让他们提不起追求的兴趣了。这时，他们的人生就翻开了全新的一页——充满了意义和激情的一页。有些人，甚至因此战胜了抑郁症，战胜了自杀的情绪，脱胎换骨成了另一个人。这都是因为一种文化的力量。



我的《大漠祭》们有这种文化，我的“光明大手印”们有这种文化，我的诗歌中，也有这种文化。我的诗虽然在展示一种诗意，但你仔细品味，也能从中感受到这种文化。真正的文化，是魂，是精神，是一种气息，而不仅仅是一堆文字。当我们的灵魂在某个瞬间跟它达成了共振，你就可能真切地感受到了那个世界——隐藏在文化背后那个博大的艺术和精神世界。这时，你眼中的世俗生活就会变了模样。这就是我的读者数量虽然比不上有些热门作家，但是我的很多读者，都可能是铁杆读者的原因。我很随喜他们对那种文化的喜爱。尤其是当我看到，当他们把文化变成一种生活方式，从而改善了生命质量，生命本质开始升华的时候，我就觉得自己的写作、自己的做事有了意义。



这时，我就会把他们当成生命旅程中很重要的伙伴，用我灵魂中所有的真诚来回报他们。我当然也希望，我的书，能陪伴他们度过幸福的一生。



我更希望，当他们走进人生的“野狐岭”时，我书中承载的那种文化，会给他们的心灵带来一点启迪，至少带来一点温暖，让他们有一点继续往前走的力量。这就是文化的意义。



我的诗，正是那文化之海翻起的诗意浪花。



是为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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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鹫山:《拜月的狐儿——雪漠的情诗与道歌》







灵山上没有灵光，

只有乱石，

还有一个个寻常的山洞，

洞中的湿气很重，

想来那些阿罗汉，

定然是患了风湿。



山道上飘着彩旗，

彩旗有五种颜色，

在风中它们哗哗地响，

在寂静中响着一个主题。



我相信它是传说中的灵山，

灵山法会至今未散，

我当然相信。

我总能从那些乞婆的削瘦中，

发现佛陀的容光。



山顶的大石依旧，

还有那些树木，

还有那些泛黄的故事，

还有一个个响亮的名字。

还有一种叫贤孝的曲艺，

还有你那觉悟的心，

它们其实都叫灵山，

它们都是这山的透影，

只要你稍稍聆听，

就能从那喧嚣或是寂静中，

听到世尊的声音。



山上的人很多，

有一个守山的老头，

不知他守的，

是觉悟？还是贪欲？

我明明知道答案，

却还在问我自己。



我不想有太玄的声音，

也不想说太多的故事，

那寂静的大石头仍在说法，

在亘古的大默里，

诉说一种无言的大美。

吠舍离：《拜月的狐儿——雪漠的情诗或道歌》



你不总是说欢喜的故事，

在吠舍离，

你只用一句话，

就惹出了无数的泪。

那泪分明流淌了千年，

它们想用那种泪水，

否定你发现的真理。



永恒是个传说中的故事，

你当然明白，

只是你欲说无言，

你告诉他们，

你要涅槃了，

但无法告诉他们，

涅槃的真正含义。

我也说不出那样的话，

涅槃是一种妙味，

超越了语言太多，

你只好说那句玄妙的话：

不可说不可说一说就错。



错的其实是世人的分别心，

在你的眼中，

轮回涅槃无二，

无二的还有其他物事，

还有诸多的词语，

那词语发出无量的声音，

弹奏着一个叫涅槃的曲子。

风中更传来秋蝉的吟咏，

演奏着那个叫涅槃的往事。



三个月后的天气太冷，

也太热，

那大冷大热惹了很多病，

一直叫世界病到今天。

都埋怨阿难过于迟钝，

却不知，

涅槃是佛上演的剧目，

要没有吠舍离的预言，

就没有今天的你。

印度——《拜月的狐儿——雪漠的情诗或道歌》



印度是一个图腾，

代表着觉悟和智慧。

印度是一缕清风，

充溢着清凉和快乐。

你走向我，

我走向你，

你我相融于这一次旅途。



千年的承诺还没有衰老，

千年的希望还吐着绿意，

千年的我又成了少年，

千年的你仍那样疲惫，

我其实早已成另一个载体，

憔悴的脸上不再有焦虑，

我总能看到湿婆的笑，

他也在等待这一次相遇。

我的心中没有外道，

我喜欢的，

总是另一种个性的你。



那满街的乞丐虽然扎眼，

但扎我眼眸的，

其实是另一个名字。

我在寻找，

依稀看得到它的容颜，

但它的绍华，

早已在千年前凋零，

那时节凋零的，

还有我无眠的相思。



那时的大火仍在燃烧，

还有那挥舞的刀，

还有滴血的戟，

还有矛尖上嘶叫的婴儿，

还有直了声长嚎的孕妇。

还有你洞悉一切的淡然，

还有我窥破真相的秘密，

还有那时的泪，

从那时起，

一直流了千年。



最难忘那一场场的大火，

大火烧尽了无数的孤本，

都说那是绝无仅有的智慧，

都说能治愈人类的愚痴，

我知道它们救不了自己，

那狂舞的火苗儿，

一下又一下，

舔出了无边的叹息。



我心头的灵山也在你那儿，

山上的鹫鸟不再有羽毛，

倒是那经声仍在响着，

灵山法会，

总在我梦中延续。

一串串闪光的念珠，

从一个智者的手中，

流入我渴求的心里。



那念珠总是会化成大海，

蔚蓝的水上还有旭日，

这画面其实不是象征，

当然也不是疯子的呓语，

你当然明白我在说啥，

过去的千年里，

我总在述说这一番言语。



印度，我的印度，

为啥你总是阴霾重重，

为啥贫穷总张着獠牙，

为啥总让我欲哭无泪，

总有种一言难尽的抑郁，

总想到沿途的一贫如洗，

总想到街头蜂涌的饿殍，

恒河的尸臭仍在啸卷，

心中仍有无尽的怅惘

我总是读不懂你。



印度，我的印度，

我不敢说我爱你，

我爱的，

其实是心中的你。

遥远的你渐渐近了，

走近了你的我，

其实已渐渐远去。

序歌 |《拜月的狐儿——雪漠的情诗或道歌》精选


在清冷的亘古之夜里，
谁是那半面之人？
我一次次追问，
歌声越过心灵的蝉翼，
一如你孤独的私语，
灵魂是否破碎？
破碎如乌鸦扇落的夜幕？
它垂直地下落，
将我覆盖。
倒是那歌声越来越近，
一如密咒，
我不想做唯一的听众。


净土在那一片野花里，
飘零，
一如我的远行，
总在等待另一个孤客，
她远行的行囊里，
定然有一把钥匙，
我时时会叩问它：
你是否通向永恒？


谁会在这清冷的夜里唱歌，
这长夜，
多像那哀乐，
那一个个跳动的音符，
明明是翻飞的黑乌鸦。
还有这清冷的灵魂，
总在盼
即将来临的晨曦。


我知道，今生，
其实是最后的晚宴，
你明明知道，
我将远去，
我会向红尘作揖，
告诉它，
无论你如何握住双手，
也留不住，
我一怀飘零的温度。


我已安静下来，
握住半面人的密码，
颤抖的双手，
打开那通往爱的大门，
孤独的你们终将归去，
任尘世的风，
吹散那纯美的期许。
要绝尘而去吗？

那些人没有世俗的名字，
千年的虚空里，
只留下一串足迹，
还有那远去的云烟，
还有心心相印的熟悉，
正演绎那段叫成就的往事。


那些背影渐渐远去了，
如同雪漠远去的歌声，
正没入虚空。
虚空只是个勉强的词，
它不仅仅是记忆。


还有那一件件特立独行，
还有那一个个鲜活的故事，
还有那一抹抹含蓄的笑，
还有那一杯杯智慧的甘露。
你只管舀上一瓢，
就有了快乐的契机。

他们是一缕缕清凉的风，
从亘古吹向当下的你我，
那份馨香，
总让我陶醉呢。




他们就这样走入圣地，
从远古狂欢到今天，
他们有着不同的行头，
奇形怪状，
却又可爱无比。
当我跟他们相会时，
也总是没了自己。


你只管融入大海吧，
我们的智慧飞沫，
也需要那种归宿。
那个叫琼波浪觉的智者，
已追逐了一百多个他们，
已将那无上的甘露，
注入一个叫香巴噶举的容器。


还有这个叫雪漠的虬髯客，
虽然他累了，
有一脸的无奈和疲惫。
还有无数的他和你，
都静静品这份清香。
我们头顶的朗月，
正清明出无数的暖意，
瞧呀，
多像红佛女盈盈的笑。


他们其实也是我们自己，
你我只是那水中之月，
在无尽的池塘里，
幻化出无量的影子。


听，梵乐响了，
一阵奇怪的钟声，
正渐渐荡了来，
你只管聆听吧，
只要放下你自己，
你就会成为歌中的音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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贪食的商人——《拜月的狐儿——雪漠的情诗或道歌》



你其实不知道你的价值，

虽然你每顿吃百十道菜。

那外相的财富，

却富不了你。



人们当然会羡慕你，

那流行于世间的标准，

其实是骗人的套子，

它已逞凶千年，

套出了无数的纷争和痛苦。



你的价值无须明示他人，

它就是你生命的本体。

那盅芝麻虽也寻常，

但放入如法的器皿，

就榨出智慧的油脂。



那油脂来自你的心所，

注入空性的灯盏，

信心与因缘和合之后，

便燃起光明净识。



你的灯于是亮了，

那是一道眩目的闪电，

只一下，

就刺破了千年的黑暗。

心灵的罩子哗地碎了，

你发现你有无尽的珠宝，

那是赤裸的实相，

还有本初的能量，

更有无穷无尽的悲悯。

鹿野苑——《拜月的狐儿—雪漠的情诗或道歌》




那鹿王向我走来，

诉说着一个故事，

故事里的你，

伸着长长的舌头，

但我知道，

你不是长舌妇，

那舌头虽长，

但长不过你的心，

那绕着三千大千世界的舌头，

只是你心的一瓣。



鹿的声音很轻，

它在对我耳语。

那秘密我已写进书中，

但我还是说，

你可以再说一遍吗？

我听不懂。

鹿点点头，

它一直那样说了下去，

直到轮回已空的那一日。



我知道那一日很遥远，

遥远得像过去的梦，

但我还是在听，

我听得清它的诉说，

你可知道，

它就这样说了两个半千年。



没人听懂它也得说，

这便是它的宿命，

我的宿命是听，

我能将我听懂的话，

告诉那些能听懂的人。

蓝毗尼——《拜月的狐儿——雪漠的情诗或道歌》



蓝毗尼没有蓝色，

蓝只是一种说法，

在印度语中，

蓝其实不是色彩。



我还是看到了那一抹蓝，

那是一缕觉悟的天空，

天上有云，

但风更劲，

风总能吹走那缕缕云彩，

露出一大片无云的晴空。



那个扶树的女子真的很美，

千年了，

她还在那样站着，

像《大漠祭》中的莹儿在等待灵官，

你在等谁呢？

出生的已经出生了，

你是否还想生下，

另一个佛祖？



其实佛陀并没有远去，

你也知道这，

我也知道这，

可世界不知道

世上的人总是近视，

他们看到的，

总是一种看得到的物欲。

蓝毗尼于是荒芫了，

我看到的声音里，

并没有你的希冀。



可知那天的尽头有一个雪漠，

正朝你蹒跚而至，

他没有三十二相，

步子也不大，

他只想看到你，

他不想再看到那个叫佛的人，

他想看看佛的母亲，

他想问他从右肋出生的故事，

想问你是否真患了产后风，

他还想问许多故事，

他明明知道，

你会无语。

只是你的无语里也有答案。

在那菩提树里，

你正在悄悄耳语。

只是你说的话太过平实，

我喜欢，

但世界需要另一种声音，

世人需要神奇，

世人需要另一种神奇，

来拯救他们自己。

却不知能拯救自己的，

永远只是自己。



于是我看到了你的微笑，

还有你的泪，

还有你的欣慰，

还有你的觉悟。

只是觉悟的你还是母亲，

天宫的那次讲法，

我知道你没有听懂，

因为那时，

你仍是一个母亲。

在母亲的眼中，

觉悟的佛，

也是儿子。



于是你融入了蓝毗尼，

这儿没有佛陀，

这儿只有母亲，

母亲不需要神奇，

母亲需要一个儿子。

那么，就将我当成儿子吧，

我知道你很孤独。

还知道你明白我的孤独。

那么，孤独的我，伴着孤独的你，

就这样相伴着，

直到轮回未空，可否？

祇树给孤独园——《拜月的狐儿——雪漠的情诗或道歌》




那园子太小了，

盛不下你。

也盛不下我，

他盛下的，

只是世人的匍匐。



我看到那老头笑了，

虽然他不想名垂千古，

但这号事，

也由不了他自己。



无数的黄金早化成了云烟，

还有那些精美的建筑，

那房子真的很美，

充满了，

那个时代的珍奇。

只是远去的总是要远去，

包括你，

包括我，

包括这儿的金碧辉煌，

也包括佛陀自己。



近的是我的真心，

你的真心，

我们相遇在别一个觉悟里，

我看到你的笑，

你看到我的笑，

我们的笑相融无二，

我们笑对那千年的云烟，

还有无数远去的车子，

还有无数虔诚的男女，

还有一缕缕轻烟般的权势，

还有一声轻微的叹息。



我知道那叹息来自佛陀，

他当然觉悟了，

觉悟的他没有烦恼，

但还在叹息。

我也在叹息，

我们都读懂了对方的叹息，

在那会心一笑里，

蕴藏着一个秘密。

舍卫国于是喧嚣了，

许多人愤怒着，

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名字，

外道。

外道不是个贬义词。

只是他们容不下空性，

这词的光芒，

总会消解他们的执著，

有时的执著其实是饭碗，

佛不需要，

但他们需要。

他们需要一个理由，

那理由是一条条缰绳，

拴着一头头发疯的驴子。

祇树给孤独园——《拜月的狐儿——雪漠的情诗或道歌》



那园子太小了，

盛不下你。

也盛不下我，

他盛下的，

只是世人的匍匐。



我看到那老头笑了，

虽然他不想名垂千古，

但这号事，

也由不了他自己。

无数的黄金早化成了云烟，

还有那些精美的建筑，

那房子真的很美，

充满了，

那个时代的珍奇。

只是远去的总是要远去，

包括你，

包括我，

包括这儿的金碧辉煌，

也包括佛陀自己。



近的是我的真心，

你的真心，

我们相遇在别一个觉悟里，

我看到你的笑，

你看到我的笑，

我们的笑相融无二，

我们笑对那千年的云烟，

还有无数远去的车子，

还有无数虔诚的男女，

还有一缕缕轻烟般的权势，

还有一声轻微的叹息。



我知道那叹息来自佛陀，

他当然觉悟了，

觉悟的他没有烦恼，

但还在叹息。

我也在叹息，

我们都读懂了对方的叹息，

在那会心一笑里，

蕴藏着一个秘密。



舍卫国于是喧嚣了，

许多人愤怒着，

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名字，

外道。

外道不是个贬义词。

只是他们容不下空性，

这词的光芒，

总会消解他们的执著，

有时的执著其实是饭碗，

佛不需要，

但他们需要。

他们需要一个理由，

那理由是一条条缰绳，

拴着一头头发疯的驴子。

空行大师----《拜月的狐儿——雪漠的情诗或道歌》



十二年了，总在那里祈请。

你在祈请谁呢？

一个无音无信的女子？



无音无信的女子总是无音无信，

宛若天边远逝的燕子。

没有声音，没有踪迹。

没有问讯，只有相思。



那相思的花瓣，

在一个清晨凋落了。



你将那念珠，扔进了大池。

我也曾时时想做这事，

可我知道，

我没那个帮我拣拾的女子。



我有的，永远是自己的影子，

在那个漆黑的小屋里。

我甚至无一个期待的名字。



她于是告诉你，她不在心外。

那女子容光灿烂，

照亮了一方天地。



我羡慕她也羡慕你，

我的天地里没有他人。

没那个帮我拣拾的空行母。

于是那鸽子遥遥出现，

它是你的牺牲，

能供你，是它的心愿。



但那些僧侣真的讨厌，

他们真不懂事。

赶走你也好，

把你赶向你的天地。

我也常让人赶呢。

不被人赶走的人，

名字叫庸碌。



于是你走向你的山岗，

示现你的神迹。

那神奇皆是心的幻相，

幻相也是实相。

无虑无得没有执著，

剩不下什么了，孩子。

那坑里不是虚空，

宫里也没有实体。



当你看到那女子之后，

你得到了两个礼物，

一个叫完美的觉性，

一个是纯净的喜悦。



瞧呀，月亮在山顶升起了，

它是你，它是我，

它也是我们相遇的自己。

灵鹫山——《拜月的狐儿——雪漠的情诗或道歌》



灵山上没有灵光，

只有乱石，

还有一个个寻常的山洞，

洞中的湿气很重，

想来那些阿罗汉，

定然是患了风湿。

山道上飘着彩旗，

彩旗有五种颜色，

在风中它们哗哗地响，

在寂静中响着一个主题。



我相信它是传说中的灵山，

灵山法会至今未散，

我当然相信。

我总能从那些乞婆的削瘦中，

发现佛陀的容光。

山顶的大石依旧，

还有那些树木，

还有那些泛黄的故事，

还有一个个响亮的名字。



还有一种叫贤孝的曲艺，

还有你那觉悟的心，

它们其实都叫灵山，

它们都是这山的透影，

只要你稍稍聆听，

就能从那喧嚣或是寂静中，

听到世尊的声音。



山上的人很多，

有一个守山的老头，

不知他守的，

是觉悟？还是贪欲？

我明明知道答案，

却还在问我自己。



我不想有太玄的声音，

也不想说太多的故事，

那寂静的大石头仍在说法，

在亘古的大默里，

诉说一种无言的大美。

菩提伽耶——《拜月的狐儿：雪漠的情诗或道歌》



菩提伽耶真正热闹，

川流不息着行人，

他们在朝圣，

我也在朝圣，

却不知两种朝圣里，

哪一个更有意义？



我看到了早年的佛陀，

他托钵而来，

一脸疲惫，

那时节的天空没有污染，

大地也很美丽，

这村子当然很好，

是个觉悟之地。



据说成道要四种物事，

名字就叫法财侣地。

佛陀的地，

就是这菩提伽耶。

一个平常的平原，

一个平常的河流，

一个平常的修道者，

一个平常的故事，

成就了一颗平常心。



菩提伽耶便成了圣地，

无数的朝圣者蜂拥而来，

都带着那颗迷失的心。

灵山本在心头坐着，

这菩提伽耶，

也原是心头的风景。

倒是那乞丐实在太多，

都忘了自家本有的宝藏，

都伸着一双肮脏的手，

向世人索要破碎的钱币。



破碎的钱币衬映着破碎的心，

破碎的心中充满了饥渴，

也充满焦虑，

没人叩问那已知的未知，

我们的心，

应当向何处寻觅？

恒河——《拜月的狐儿：雪漠的情诗或道歌》



恒河是一条清净的河流，

到处是浓烟，

到处是尸体，

还有那火葬场的火光，

还有那一次次的沐浴，

还有风中吹过的海螺，

还有恒河沙数的比喻。



无量的海鸟纷飞而来，

像散花的天女，

一声声纷乱的喧嚣，

一次次无果的希冀，

都想在这个永恒之城死去，

瞧呀，湿婆的乱发上，

淋漓着另一种甘露。



这个叫瓦拉纳西的城市好怪，

有着无量无数的乞丐，

他们蜂拥而来，

那纷乱的乞讨之手，

却遮不住城市的美名。



我看到一具盖满鲜花的尸体，

正飘摇着穿过人群，

人们淋漓着恒河之水，

表达着最后的祝福。



那熊熊之火早已蓄势待发，

据说它是梵天之口，

每日的祭祀里，

它吞下五谷，

还会将这灵魂，

带入永恒的国度。



这城市于是成了圣城，

在千年的云烟里，

焰火弥漫了天空，

盖过了那个叫鹿野苑的圣地。

它待在一旁好个清净，

它睁着一双沧桑的眼，

望着你，望着我，

也望着那一场场闹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