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五首
◆屋子
妻子确信我坐在家里,但我
确信我们一直在家的外面
这一天的日落来得太快
日落之后,可能就真的亮了
那些早早出门,却死在路上的人
被塌陷的路面再次掩埋
后来的,大腹便便的南巡者
与跪在路边的人
说这一切,都与他们无关
无关就无关吧,反正
日落终是要尽了。黑暗
也不是第一次黑暗,我的妻子
早已做好了素食。我久久地
徘徊在家的外面
◆一天
为这一天的到来,阳光烘烤了很久
铁门渐凉了
她打断我说的话
她的嘴唇是留给我的。比桂花酒
要晚一点
但衣服怎么也挂不起来
夜里她守在门口,望着
一只透亮的眼睛
哦,束发之前,她还穿着凉鞋
十月的风呼呼地吹着
她还穿着凉鞋。她在鞋店试了多次
她跟一个人走了很久
◆将要
周遭有没有房子并不重要,多少年来
都是如此
我记得上一次经过
她还没有丈夫
这一次,她有了孩子
也有小腹上细长的线缝
她大方地告诉我,以前的孩子长大了
做过她的男人
以前的男人走远了,做过她的皇帝
她问我好不好看
仿佛少女,打开洁白的身体
仿佛伫立于原野
像一截木头孤独地盛开
她的孩子傍在脚下,摆弄褐色的耳垂
她的祖国就在前面,翻动我摇摇摆摆的潮汐
◆楼
给他,他也不会回去。他比我更害怕
夕阳之后
窗户里的谈话:
街道上,一个人将炉子里的大饼
给另一个人
这是他第一千零八十七次给他
在这之前,他给过一位乞讨者,乞讨者给过
另一位乞讨者
如此,乞讨者在街上
形成一圈密不透风的围墙
他期望其中一位能够倒下去
给父亲滚烫的骨灰,找到崭新的钥匙
他跪在房子面前,像是整个小区唯一的幸存者
他静立过的窗户
在夕阳下,尚有铁红色的余晕
◆乌鸦
我怀疑,应是一种罪。我怀疑它之后
龙宝山上的洞穴
便开始缩减。以前十八个
余下独独的一个,以前捡拾的银元和陶片
余下独独的一块
有时候,我仍然持有陶片硌着手掌的痛感
但我无力
让它延续。银元也在多次无序的转动中
成为一圈模糊的泡影
我怀疑它
并不是不能高飞,并不是生来如此粗劣
山上,那么多无辜的人
那么多无辜的洞口被打开
又被封存。它身旁的喇叭,锈迹斑斑的
仿佛一截沾满尘灰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