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


白云是我的前生，也是我的来世
最现实的那一朵
落到一张四尺宣纸上
让我的今生锁定在白纸黑字

在我的清水里，白云是白的
在我的污水里，白云也是白的
白云挖出我的骨头，叫做白骨

在浩浩荡荡送葬的队伍里
系在我腰间那块古老的孝布
是白云做的。我一路哭着
对爱恨交加的世间，依然满怀深情


《最后的稻草人》


在南方衰老的天空下
一个稻草人
戴着一顶破草帽
在即将成熟的晚稻田里
守着饱满的谷穗，那一片古老的黄金
一个衣衫褴褛的稻草人
像我执拗的老祖父
在这片稻田里狠霸霸地
挥舞着身上的破布条
驱赶着恶鸟和风
驱赶着他不喜欢的人和事
但他不知道，脚下这片稻田
包括他，一个最后的稻草人
已被纳入一条高铁的规划红线
在推土机没有到来之前
他那件破衣衫
像一面破旗一样还在飞扬


《荔园山庄的天鹅》


白天鹅
黑天鹅
在污水里，一遍遍清洗羽毛
坚守着黑白分明的原则
在南方的落霞里
这些安息的影子
像一张老照片的回忆
它们梦一样浮动
穿过亚热带树木破碎的倒影
湖水还在挽留夕霞和白云
它们随这短暂的幻美
一点一点消失


《跟一个不抽烟的女人谈论戒烟》

跟一个不抽烟的女人
谈论戒烟的困难
是一件无比痛苦的事情
她无法体会一个人
跟烟瘾搏斗的惊悚
戒烟，这就像下决心
跟一个有着几十年恩爱的老情人
无故翻脸，反目成仇
痛啊，一个老烟枪的戒烟
是自己对自己下狠手
灵魂呕出来，又吃进去
像一个双面间谍日夜饱受煎熬
我用戒烟般的耐心跟她描述
这种人生伟大的斗争
但她依然一头雾水
甚至觉得十分可笑
我不得不
再次愤怒地点燃了一支烟
朝她脸上浓浓喷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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