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岁到部队,39岁正团职回地方----纪念我那逝去的青春



迫于威势嫁给仇人

朵儿走进程家的那天,头上插着几朵红艳艳的山丹花,一身红绸子衣裤,胸挺得高高的,脸扬得展展的!那个精神,那个神气,那个媚劲,把整个程家塬上的人都给震住了。
朵儿跟下的第三个男人是程家塬上程家的大掌柜程事。他虽然在弟兄四个中排行老三,却心狠手辣,处事圆滑,精明能干。
人都说朵儿是冲着程事的血性,也冲着程家的枪来的。其实她看中的是枪,而不是人。不然的话,她怎么会嫁给一个带着人打死了她大的人呢?她大就是叫程事带着的家丁给打死的。
祖上世代为官,家业越来越大。到了程家老太爷手上的时候,虽说家里再没有人在官场上走动了,但却依然是田连阡陌,米谷溢库,妻妾成群,是塬上的首富。周围大大小小的镇子上都有程家开着的各种铺子。家里高骡子大马拴了几槽头,长工侍女前呼后拥一大群,平时有扛枪拎刀的家丁看家护院。至于程家的地,就更多了。有人曾赌过气,说啥也不在程家的地里尿,不愿叫自己的尿给程家的庄稼施了肥。结果,憋着一泡尿一口气跑出了二十来里地,最后,还是尿到了程家的地里。
方圆里人都知道,程家老太爷过七十大寿的时候,摆了七七四十九天的流水酒席。单来讨寿面吃的叫化子就住下了十几寿棚,每个人还得了程家老太爷赏赐的一块银洋的延寿钱。那杀猪杀羊就更不算啥了,光那菜都不是用刀给切的。刀切来不及,都是六个长工轮换着用给牲口铡草的铡刀铡的,剥的葱胡子、蒜皮子堆得就跟小山一样。事后几天了,有人拾垃圾时,还从里面给拨拉出了两个当时剥着菜就睡过去叫人当垃圾埋了的女人!你想想那个场面,那个派头,该是有多大。
程家老太爷的四个儿子,人称程家四虎。名字也一个比一个起得响亮,老大程龙,老二程虎,老三程事,老四程业,乃“龙虎事业”之意也。他们出来进去都是骑着高头大马,远远地隔二三里地就能看到尘土飞扬。谁家能有这份神气,这样的威风?谁见了不啧啧咋舌?只是老大程龙爱嫖,老二程虎好赌,老四程业还小,在西安念书。所以,程家老太爷在过完七十大寿后,就把程家的大掌柜交给了办事老练又有分寸,把得住家的老三程事。这使老大、老二心里一直不痛快,仗着是当哥的,整天啥事都不干,更加放荡不羁。
朵儿从小财东家跑回娘家后,不敢在窑里住,就又住在了做女子时大香椿树上的闺房里。她知道那个头发蓬乱、满腮胡子的土匪头,一直都在四处寻她哩。说是寻着了她,就要给她来个“十八滚”。十八滚是啥意思,她不知道,也问过妈,妈却不说。后来,她听人说这是土匪害人的法子,就是要变十八个花样跟她做那事,塬上塬下川里川外已不知道有多少婆娘女子叫土匪给这样整治死了。她现在一回想起土匪头那双像狼一样红红的眼睛,满口发着森森白光的大板牙,还禁不住地浑身打颤。
朵儿躲在香椿树上想今后的日子咋过。土匪整天糟蹋人,白军也跟着起哄,有的糟蹋起女人来比土匪还狠,川里头的一个女子就是叫白军给睡了一黑了睡死的。她虽然不知道“枪杆子里出政权”这一深刻的道理,但她想着想着却明白了一个事理:就这世道没枪不行,没枪人就没了活路,就还不如一只臭虫!土匪想把你灭了,就能把你给灭了;白军想把你睡死,就能把你给睡死。要想活得下去,就得靠枪!土匪和白军不都是仗着有枪才敢欺负人哩吗?她就想,自己再跟人的话,一定要跟个有枪的,不管他是七八十岁的白胡子老汉,还是瞎子哑巴聋子,只要有枪她就跟。但有两种有枪的人,她却不跟:一种是当兵吃粮拿枪的,这种人飘忽不定,抬脚就走,说不准哪一天一走就回不来了;还有一种是吃白食拿枪的土匪,这种人长久不了,再说她怕这种人。
夏天的气候一点都不正常,动不动就起白雨。晌午时分,天又是闷乎乎地热,朵儿嘴里含着一块酥软的香椿胶胶在树上睡着了。香椿胶胶是香椿树身上渗出来的一种剔透光亮且带有粘性的天然树脂,就如现在大家常吃的泡泡糖一样。
突然,一声惊雷把朵儿给吓醒了。她拨开树叶一看,天空的闪电就像鸡蛋壳上不断裂开着的一条条不规则纹路,像天塌了轰轰隆隆地往下掉,吓得喜鹊也钻进窝里只露出个小脑袋惊惶失措地左右乱望。她正愣怔着,又是天崩地裂地一声巨响,一团火光就从空中滚落下来,砸在了不远处一棵要两三个人才合抱得过来的老香椿树上!那么大的一棵树,眨眼就生生地叫给从中间劈开了两半!熊熊燃起的大火中,一条老碗口粗的大蟒蛇头昂得有一人多高,嘴里吐着火焰子嘶嘶地叫着,在火堆里摇来滚去,它的身子是叫雷电给击伤了。
这时,天上铜钱大的雨点夹杂着冰雹已开始往下落了。朵儿腿一软,就顺着树干给滑了下来,一路惊叫着往家跑。到家的时候,她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家里却一个人也没有。这样的天他们能到哪里去呢?她就很担心地攀着门框向外张望,看见雨地里有几个人向窑口奔来。
楼主 大尉90  发布于 2012-03-06 15:04:00 +0800 CST  


姻缘巧定红颜改嫁

去年程事到甘家川县城踩点,想在这里添开一家铺子。就叫杨胖子做了老板,说好了分红利杨胖子得三他得七的,谁想杨胖子竟仗着他婆娘跟程事有一腿,就给胳膊上脸的,现在提出要跟他五五分红!他这回去了,岂能轻饶了杨胖子?
眼看快要到甘家川县城了,没想到这白雨冰雹说来就来,一下起来就像是谁从天上给往下倒石子似的,砸得他跟马一起乱蹿乱跳。抬头见前面有一口窑洞,他用马鞭一指,家丁连忙牵着马跑了过去。他就这样避雨给避到朵儿家的窑里来了。
窑里铿哩哐啷一下子进来三个带枪的陌生人,朵儿弄不清他们是啥来头,也忘了害怕:她是叫他们身上的枪给迷住了!她太喜欢这些枪了,眼睛里甚至没有了他们这三个人,只有了枪。她眼睛一眨不眨仔仔细细地把每条枪给一一端详过来,就想着它们的声音一定很响很脆,放出来的子弹要是打在头发蓬乱、满腮胡子土匪头的脑袋上,准能把他的头给打成个马蜂窝!他那跟狼一样红红的眼睛就会永远闭上,闪着森森白光的大板牙也再不会吓人!她就是在这么十分美气地欣赏着每一条枪,十分快活地想着,就看到一支盒子炮向她递了过来。她惊怔过来,连忙往后缩,却叫地上平时坐人的榆木墩墩给绊了个仰八叉。
程事是在一跳下马,就看见了斜倚在门框上焦急地等着她大、妈和三个哥的朵儿。她就像一朵刚从雨地里给采回来的含着露水的山丹花,那错落有致、凸凹分明成熟女性的部位,极大地刺激着他的感官。他也是走南闯北见过些大世面的人,却从未见过长得如此乖巧漂亮的女人,眼睛立马就直了。从进门的那一刻起,他也注意到了这个相貌非凡的女人眼睛一直都没有离开过他们身上的枪。他迷上了这个女人,决定要娶她了,就不想那么多,看她喜欢枪,便从腰间拔出盒子炮笑着递了过去,没想到她反而害怕起来,摔倒后露出了嫩白嫩白的肚皮。程事就快活地大笑起来。
白雨冰雹来得快,去得也快,日头很快就又红艳艳地照开了,天空出现了一道艳丽的彩虹。
程事要走了。他脚刚一迈出门槛,就觉得窑边有个什么东西朝着自己砸了下来。他猛地往后一缩,一把镢头就擦着他的肚皮落了下去,直直地砸进了他面前的地上,把地都给砸进去了一个深坑,溅起的泥水子扑了他一脸一身。他一抬头,看见了朵儿大那张干瘪的脸和一双露着凶光的眼睛。当时他并不知道这个人就是朵儿她大。
“寻死哩你!”
一个家丁的枪响了。
另外一个家丁的枪跟着响了。
朵儿大像半空里突然被击中的老鹰,摇摆着身子滑落在了地上。身子抽搐了几下,蹬了蹬腿,就不动了。
朵儿大是个看事比较久远的人。每遇到事情,他都拼了命地劝三个儿子不要争强好胜,说只要有人活着,人长嘛钱长。把人给日塌了就啥啥也没有了!没想到这回他自个却没能给忍让得过去。
见大挨枪倒下了,朵儿妈和三个哥顾不上了害怕,一个接一个从崖畔的蒿子草丛里钻了出来,哭叫着扑过来跪在程事的脚前,不停地磕头,说:“大爷饶命,大爷饶命呀!”地上的泥水糊了他们一头一脸。
朵儿这个时候还傻愣愣地站着。从这些人进到窑里到要走,她一直都没有弄清他们的来路,但凭直觉她知道他们并不是土匪。不然的话,她怎么可能到现在还好端端地立在这里?可现在的问题是他们打死了她大,他们就成了她的冤家、对头!她想扑过去在他们的脸上抓出一道道血印子,叫他们都变成花脸子!想咬下他们身上的一块块肉来解恨!她却不敢,她怕他们手中的枪。
拴牛梗着脖子仍想挣扎着站起来,却叫两个家丁给死死地摁住,就扯开嗓子大骂程事,骂他天杀的,是头畜生,害死了他大,欺负了他妹子,他总有天要剥了程事的皮……
程事见家丁又要拿枪捣拴牛的嘴,就摆摆手制止了。他不但不再生气,反而给笑开了,笑得很是舒心,甚至有些诡秘。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跟拴牛说:“我弄清楚了,这个婆娘不是你婆娘,死了的那个老汉是你大,这就好,这就好啊!不过我跟你们说,我不是土匪,我是程家塬上程家的大掌柜程事。你自己扇上自己几个嘴巴子,向我认个错,我就放了你,这事也就叫完了。”
程事一亮明身份,朵儿一家子尻子就更紧了。大名鼎鼎的程家!开玩笑哩,方圆里谁不知道,谁敢惹啊!况且,还是程家的大掌柜程事哩。
拴牛仍睁着火眼瞪着程事。他知道今天冲撞了程事,是真个儿活不成了,就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朵儿妈却急了,说:“好我的娃哩,程大掌柜程老爷都说饶你了,你就快向程老爷赔个不是认个错吧!你咋就是这牛筋噻,你不扇我帮你扇。”说着起身就要扇拴牛的嘴巴子。
程事伸手一拦,说:“你以为你是啥东西,你扇了就能算得了数?要帮忙也轮不上你呀。去,一边凉快着去。”
程事用手一指朵儿,说:“你来帮他扇,扇得响响的。扇得不响,声音不大,我就剁了他一条胳膊腿拎着走,还从来没有人敢在我面前撒过野哩!”
朵儿见她大已经死了,她不想叫大哥拴牛也给跟着死。狠狠地剜了程事一眼,走过去就很是响亮地“啪——!啪——!啪——!”接连扇了大哥几个耳光子嘴巴子,跪在了她大哥面前委屈地仰头大哭起来。
程事“嘿嘿”地笑了,笑得全身的肉都在乱颤,笑得朵儿一家又是汗毛都在跟着一惊一乍的。
程事笑完了,又低头看了看朵儿,说:“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程事的人了。我不管你跟没跟人,反正过两天我要来娶你,这些钱你们拿去给老汉料理后事,给自个置办嫁妆吧!”
说完,程事又看了朵儿一眼,就从口袋里掏出两把银洋扔在地上。那银洋落地相互撞击的声音脆响悦耳,有两枚就滚落在还跪在泥水里的拴牛膝盖旁,他的眼睛里立马就出现了绿莹莹的光:他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过这么多的银洋呢。
程事骑上大白马,又意味深长地看了朵儿一眼。然后,在他们一家人的注视下,被两个扛着长枪的家丁前后护卫着,一悠一晃地向着甘家川县城去了。程事这次到甘家川县城杨胖子家后,空前地大度了一次,一点也没有为难杨胖子。他心情好,同意了铺子里的红利以后就按杨胖子说的五五分成。在跟杨胖子的婆娘睡了一黑了后,就急着赶回程家塬筹备他跟朵儿的婚事了。
程事本来是打算风风光光地把朵儿给娶进程家来的。不是为了朵儿,也不是为了她娘家汪家。她娘家汪家人根本就入不了他的眼,是为了程家的体面,不曾想这事臊气得很,好端端地却叫土匪硬是把一潭好水给搅浑了。
程事带着娶亲的队伍一路浩浩荡荡,吹吹打打,来到朵儿家的破窑洞前时,却愣住了。只见头发蓬乱、满腮胡子的土匪头端坐在一头大骡子上,怀里抱着的正是他要娶的人:朵儿。程事的喉结上下扯动着,是老虎吃人前的那种扯动。突然炸开嗓子,大喊一声:“都死了吗?唢呐吹得响响的,都给我抢人。”
楼主 大尉90  发布于 2012-03-06 15:05:00 +0800 CST  


随着程事一声吼,唢呐就猛劲地吹了起来。家丁们手中的枪噼哩啪啦地乱响开了,他手中的盒子炮也跟着给响了。
土匪头一下子从骡子背上栽了下来,就地一滚躲在了骡子后头。他是故意装的,程事那一枪只是擦着他的脸颊给打了过去,划破了一点皮。他是看程事人多势众,这才佯装被打中,从骡子背上滚下来,松开怀里抱着的朵儿,把手指头含进嘴内响响地打了一声哨,就带着人钻进灌木丛跑了。
朵儿完全被程事的男子汉气给震住了!她望着用嘴轻轻地吹着盒子炮口淡淡的青烟的程事,觉得他太崴了,太牛气了!他跟她前面的两个男人相比,简直一个是武松,两个是武大!她要找的不就是这样有血性又有枪的男人吗?就忘了是他带着人打死了她大,像一只被公鸡刚从狐子嘴里给救下来的小母鸡,“哇”地一声哭着张开双臂向他飞跑过去。
程事并没有下马,他用马鞭抬起朵儿泪流满面的脸端详了片刻,便一把将她给提上马背,一只手就从衣服下面插进去摸了起来。回过头看了一眼还傻愣愣地立在窑前的朵儿妈和三个哥说:“彩礼你们收起来吧,人我就娶走了。”说完又冲娶亲的队伍喊道:“都给我吹得响响的,回塬上!”然后用脚一磕马肚子,驮着朵儿先走了。
程事的马跑得飞快,娶亲的队伍撵不上,一个个都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吹鼓手闹腾出的声音便没了吱语,不成了腔调,呜呜啦啦地像娃娃在哭。
程事怀里抱着朵儿,催马一口气跑出了二十来里地,回头一看所有的人都叫他给甩得不见了踪影,便哈哈大笑着扳转马头离开大道,沿着另外一条小路拐进了一片郁郁葱葱的密林深处。
程事抱着浑身散发着浓浓香椿叶子清香味儿的朵儿,来到绿茵茵长着厚厚茅草的空地上,两人就滚倒在草丛里……

楼主 大尉90  发布于 2012-03-06 15:05:00 +0800 CST  


欲盖弥彰无辜遭戮

天刚擦黑,程事正准备去镇上的窑子。朵儿虽然心里十二分地不悦,嘴上却不敢说。她敢么?大老婆、二老婆、三老婆都不敢管程事的事儿,她哪敢管。
盐贩子朱老大慌慌张张地进了程家大院,跟程事和朵儿说,他到陕北贩盐时遇见老四程业了,他跟着红军给跑了。
盐贩子朱老大没说完,程事就笑开了,说:“你别胡说冒喊地吓人了,还就跟真的似的。你说我们程家是缺老婆睡还是少衣服穿,要啥有啥的,小四在西安书念得好好的,会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去干那事?这事可不是能说着耍的,要叫白军给闻着了捕风捉影地来寻事,可就把我们程家给害下了。”
朵儿虽然从没见过老四程业,但她知道像程家这样的大户,有金山银山粮山给放着,就是整天啥也不干,睡着吃,也吃不完花不完的,程家人会担惊受怕地跟着红军干那一号松事?便也在旁边帮着腔说:“对着哩朱叔,你要是想吃肉喝酒了就来;下面那东西痒痒了,我们程家大院有的是婆娘女子,用得着这样渠渠道道拐弯抹角的吗?”
盐贩子朱老大听程事跟朵儿都这样数哗着他,就急红了脸,说:“对呀,对着哩,我也是这么想来着。可事就是这么个事,你说程业这娃娃怎么就犯了糊涂,跟上这些泥腿子红军给跑了呢!”
盐贩子朱老大说,他是在带着驮盐的驴驮子队钻山的时候给遇上程业的。程业一身的红军行头,腰里别着一把盒子炮,后面跟着一群扛着长枪的兵,看样子已当了红军的官了,还怪威风的哩。
两人在山路上一打照面,盐贩子朱老大一眼就认出程业来了,程业也认出了他,快步走了过来。
盐贩子朱老大说:“小四,老太爷不是送你到西安念书去了吗?你咋这身打扮,弄起这活水来了?走,跟朱叔回家,老太爷和大掌柜想你都快给想疯了,到现在还以为你是在西安给好好地念着书哩!”
程业笑了笑,拍着盐贩子朱老大的驴驮子说:“我不回去,朱叔。我现在回去不叫民团给抓了,也得叫白军给杀了。我看你脚力不错,干脆你也不要回去了,就带上你的驮子入伙,跟我们当红军吧!”
程业这样跟盐贩子朱老大说着话的时候,那年陪程业一块到西安去念书的程家长工家的王记娃和朱蛋蛋也凑了过来,他们也是一身的红军行头。见了盐贩子朱老大,头也不磕,大爷也不叫,规程都忘了,还人模狗样地在盐贩子朱老大跟前装大耍人哩。张口就白搭话说:“你就跟我们当红军吧,当了红军你不欺负人,人也不欺负你,心里舒坦哩!”
见程业是铁了心,拉不回来了,又像是打上了自己驴驮子的主意,盐贩子朱老大怕再不走,生出啥麻达哩来,就赶紧跟程业打着哈哈说:“反正你朱叔我是劝过你了,你不回去就算了,也别想拉我入伙。”
说完,盐贩子朱老大就赶紧带人赶着驴驮子队走了,就直直地跑到程家大院来给程事报信儿。
盐贩子朱老大一说完,程事跟朵儿就都给愣住了,看来这事是真的了。
程事先是十分恼火地抓起炕桌上的茶碗,砸在了对面的墙上。接着,又赶走了进来点灯的侍女,然后就像尊泥人似的不声不响地坐着,不再说啥了。
天已经黑透。盐贩子朱老大看不清坐在他炕桌对面程事的脸。程事整个人几乎都跟这夜色给黑在一起了,他想程事的脸一定很难看。
坐得时间久了,盐贩子朱老大觉得自个有些透不过气来,几次起身想溜下炕走人,却都叫程事给按住了。他实在憋闷得不行了,就在黑暗中悄悄把一只脚就进了朵儿软乎乎的尻子底下。
程事终于开口说话了:“我们家小四他已经死了,他是在从西安念书回来的路上叫红军给打死的,这笔帐我迟早要跟红军算。现在,你这就跟我去,咱们一块去跟老太爷说这件事。你就跟他说,是你亲眼看见我们家小四叫红军给打死的。完了,我给你二十块银洋。”
程事的话在这漆黑一团的暗夜里就像阴森森的鬼语。盐贩子朱老大的脚刚好蹬在了朵儿两腿间的敏感部位上,她不知道是因为程事的这句话,还是因为盐贩子朱老大的脚,就“啊”地叫出声来。
盐贩子朱老大惊骇地把脚一下子从朵儿的尻子底下抽了出来,跳在地上光着脚说:“大掌柜的,小四他没有死呀,他活着的呀,他好好地活着呀!你这不是咒他死哩吗?”
黑暗中,程事的声音压得更低,就连朵儿听了都毛骨悚然。
“小四他是我们程家的人,我说他死了,他就死了!你刚才不也是亲口跟我说他死了的吗?”
盐贩子朱老大更是惊得张大了嘴,半天才回过神来,说:“三侄子大掌柜程事啊,你可不能这么说话!你这不是血口喷人哩嘛,我好心好意地来告诉你这事,你不领情就算了,还满口嚼人哩!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就全当我是放了几个臭屁,啥也没说行了吧?我这就走还不成吗?”
“你走不成了!如果小四他还没死的话,明天早上给出丧的就是你了。你看选哪样?”
盐贩子朱老大感到有一股子冷气直透后背,不由得打了个冷颤,连声说:“死了死了,小四是死了,我亲眼看见的。”说完,他就跟着程事进了程老太爷住的院子。
黑乎乎的房子里,只留下了还被恐惧紧紧攫住的朵儿。
约莫有一个时辰的光景,朵儿看到程事和盐贩子朱老大一起从老太爷院中出来了。
盐贩子朱老大走到了老太爷院子门口又停下了,突然转身又要往外走。
程事一把拉住他,说:“你后悔了?”
盐贩子朱老大说:“大掌柜,小四他真没死呀!我不能这样骗老太爷,他都这么大一把年纪了……”
程事愣了愣,随之就笑了,说:“朱叔你都是长辈哩,这姓不亲人不亲钱还亲哩,我再给你加上八十个银元,凑成个整数,总算能成了吧?走,跟我到高楼子上取钱去。”
朵儿看着程事带着盐贩子去了一个平时关人的高楼子,心想那上面从没听说放过钱呀?其实,她是蒙在鼓里的,不知道程事这是在将盐贩子朱老大给往死路上引。
盐贩子朱老大跟着程事上到高楼子上后,见程事蹲下身在地上给黑摸着,还以为程事是在摸着给他取钱呢,就立在旁边等。程事从地上摸起了一把斧头,猛地站起来就向他劈了过去。第一斧头劈下去时,他还“啊”地惊叫了一声,等接连几斧头劈下去后,他就没有了声音。
程事用白布把盐贩子朱老大的尸体裹好后,叫来管家和家丁说,这是天黑了叫人给送回来的小四的尸体,他是叫红军给打死的。吩咐连夜设置灵堂致孝,明天日头出来前出殡下葬。
朵儿是在程事回来换身上的血衣服时,才知道他是把盐贩子朱老大给杀了。她想着好好的一个人,刚才还偷着把脚伸进她尻子底下乱蹬乱摸着来的,这说死就死了,就更加地害怕。
这天夜里,程家大院挂起了白灯笼。惨白的灯光下人出人进,哭声一直持续到第二天天明。
早起天刚蒙蒙亮,程业的墓已经修好,是程家的长工连夜给赶挖出来的砖箍墓。出殡的时候,程家的孝男孝女排了长长的一队。
程事从昨天晚上入殓到今天早上起灵下葬,一步都没有离开过棺材。就连昨天晚上入殓的时候,家里说想再看老四最后一眼,他都没叫看,说这是叫红军给打死的人,是凶死的,又不是好好死了的,看了对后人不好,给糊弄了过去。现在除了他跟朵儿清楚躺在棺材里的不是老四程业,是盐贩子朱老大外,别的人都不知道,还以为棺材里装着的就是叫红军给打死了的老四程业呢。
程事这也是叫盐贩子朱老大给逼的。他本来没有想着要杀朱老大,是朱老大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闹,给脸不要脸,非要把这事给说出去不可。那么大岁数的一个人了,白吃了那么多囤粮,也不掂量掂量这事的轻重,这是想说就能说的事吗?程家在这程家塬上兴盛了多少年了,县民团和白军谁没把程家当块肥肉想咬一口的念头呀?谁不想给程家寻点事从中捞一把呀?这事要是叫他们给知道了,那程家轻则折财不说,说不定还要败家业,一大家子人要跟着受牵连坐牢杀头哩。他要把这件事先给掩盖起来,就不得不叫朱老大给永远地把那张臭嘴闭上,别再说话。
程事在了却了这件事后,好好地放松了放松。看了两天的戏,给程家大院新进来的两个侍女开了苞,这才叫管家拿来大大小小铺子的进帐和支出帐目查看了一遍。那钱还是一股一股地在往家里流着呢。

楼主 大尉90  发布于 2012-03-06 15:06:00 +0800 CST  


心怀天下弃暗投明

程业是在朵儿嫁到程家前,1932年春上,到西安去念书的路上遇见杨先生后,跟上红军给跑了的。红军的头就是叫人给传得神乎其神,刀枪不入的刘志丹。虽然,后来他在1936年的2月,率领中国人民红军抗日先锋军北路军东征抗日,在三交镇渡口组织部队攻击敌军时还是中弹身亡,但当时人却都是这样传说着的。杨先生就是刘志丹的手下。
要说起来,这事也是怪程家老太爷看人看走了眼。他不该给程业请了这个姓杨的先生。程业是老生娃,打自小就被程家老太爷和一家人给宠着,啥事都由着他的性子。程家老太爷常跟人说这尕娃灵得很,长大了一定会有大出息。
程业五岁多的时候,程家老太爷就开始管教他了。说再不能叫他天天吃了饭就光谋着耍了,请来了塬上最好的先生专门教他。后来,他长到十五岁上的时候,程家老太爷听说从西安过来了一个姓杨的先生,见多识广,学问又深,就又请杨先生来教他。
杨先生是个怪人,没事的时候,他最爱带着程业到处溜达了。常常到县城和民团驻地去看热闹,说要叫程业多长些见识。
程业特喜欢这个杨先生,只是觉得他跟他们程家大院的所有男人都不一样。程家大院的男人都不怕女人,常常追着脱女人的衣服。他却怕女人。
杨先生来后,一天,程业到灰圈子里屙屎,一进去见表嫂也在里面蹲着,他就去啥事也不说,拉着杨先生来看。杨先生不知道出了啥事,跟着他一头给撞了进来,见表嫂正立起身准备往上提裤子,杨先生脸一红赶紧跑了出去。程业追出去拉住杨先生,说先生先生,你咋怕女娃哩?
表嫂跟着出来了,笑着要拉杨先生到她房中去坐。杨先生的脸更红了,说啥也不去。表嫂就不高兴了,说书房戏房,扳腿弄事的地方,还装啥正人君子。
这回杨先生连脖子根都红了,转身跑回了书房,把程业好好地训斥了一顿。此后,他再不敢向杨先生提这样的问题了。
杨先生最爱给程业讲李自成开仓放粮救天下老百姓的故事。有一回,杨先生讲着讲着喉咙就给讲热了,讲起了刀枪不入的刘志丹,讲起了红军,说红军跟当年的李自成有点像,也开仓放粮救老百姓的。
程业从来没听说过有刀枪不入的人,也从来没见过红军。就问:“红军是啥军呀,得是跟白军一样的呀?我咋就从来都没见过白军啥时候放过粮给穷人吃呀!他们还跟穷人要粮吃来着。”
杨先生说:“红军跟白军不一样,红军是专打糟蹋穷人的白军和土匪的,白军却是专门保护剥削穷人的封建官僚和地主的。”
程业就问:“啥是封建官僚和地主呀?”
杨先生说:“封建官僚一两句话说不清楚,等以后有时间了我专门给你讲。地主就好讲了,地主就是通过各种手段把别人家的地都占为己有,然后,再租给没有了地种的穷人,自己不干活,光等着收租子,整天跟猪一样睡下等着吃的人。”
程业说:“先生,你这不是变着法子骂我们家人是猪吗?”
杨先生笑着说:“你想想是不是这个理,我说错了吗?”
程业想了想,就说:“是这么个理,那我宁愿跟着红军去放粮,也不当猪。”
杨先生就又笑了,啥也不再说。
有一天,杨先生突然失踪了。直到几天后县民团把程家大院给团团围住了,说是要抓红军的探子,程家人这才知道杨先生就是红军,是刘志丹给派到程家塬上来的探子。好在他不知从哪儿得到了风声提前给跑了,不然的话,程家还说不清了呢。

楼主 大尉90  发布于 2012-03-06 15:07:00 +0800 CST  


杨先生走后,程家老太爷前前后后又给程业请了好几个先生,却都叫他给欺负走了。他嫌人家太古板,不像杨先生一样会讲好听的故事。
先生叫程业背三字经,他就一边瞪着先生,一边嘴里叽哩咕噜胡扯着:“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鸡不叫,狗不咬,吃白馍,要夹肉……”
气得先生拿戒尺抽程业的手掌心,他就跟先生给顶上了牛。见先生独自翻开书念着“古人云之乎者也”的时候,就爬到窗外用弹弓子射先生的脑门;看先生睡着了,又往他的耳朵眼里灌水、拿火燎他的胡子;吃饭不是偷着往他的碗里放一把盐,就是给倒半壶醋。每个先生都教不了,没几天就自个跑了。
程家塬上再没有先生敢教程业了,他就每天跟着老大到窑子里看热闹,跟着老二去赌场看他们摇碗子押宝耍钱,跟着老三程事到方圆里的铺子去看店面生意。眼看着就奔十七岁的人了,程家老太爷说如果再不叫他收收心,这样一直逛下去,人整个怕就是要给毁了,便叫他到西安去念书。
程业动身走的那天,程家老太爷大一直把他给送到镇子上,还不放心。就又挨个查看了一遍他马褡子里装着的银元和包袱里装着的白细面锅盔。然后,点着陪他去读书的王记娃和朱蛋蛋的鼻子又交待了一回。
“我这尕娃可是头一回出远门,长这么大还从未离开过我。我把你们两个叫大哩,叫爷哩,你们一定要把我尕娃给照看好。等你们都光光堂堂地回来了,我就免了你们两家子十年的地租!十年哩娃娃,够给你们娃家盖好多房、娶下好几个婆娘了哩。要是出一点闪失,你们就不要活着回来!回来你们也活不成!就是你爷你奶,你大你妈,你哥你姐,你兄弟你妹子都活不成!记牢了没?”
王记娃和朱蛋蛋两个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嘴里乱七八糟地说着:“老太爷你放心,狼来了我们叫光吃我们,狗来了我们叫光咬我们,碰上土匪了我们叫光杀我们,也绝不会叫少东家给跌一根子汗毛的。”
等程家老太爷交待完了这一切,程业就带着王记娃跟朱蛋蛋上路了。
这一年的节气似乎来得格外地早。刚打完春时间不长,风里已有了丝丝的暖意。程业骑在马上和王记娃朱蛋蛋混在贩棉花的马帮中间走着,一个大个子兵望了程业一眼,就喊了一声:“小四,你是小四吗?啊呀,小四,还真是你哩!你怎么跑到这荒郊野地里来了哇?”
这一嗓子着实把程业给吓了一大跳,等他认出来是杨先生时,就鼻子一酸,说:“先生,我想你哩!”
程业喊着就要迎过去,王记娃和朱蛋蛋却并排用身子把他给挡在身后,冲着跑过来的杨先生说:“有啥事情你照着我们俩说!他没力气掂不起枪,啥毬事都弄不成,整个儿是个松尻子,一听枪响就尿裤子,有啥事你照着我们两个说!”
程业想推开他俩却推不开,就骂开了,说:“你们才是软蛋松尻子哩,你们给我趔开!这人我认得的,他就是教过我念书的杨先生。”
王记娃跟朱蛋蛋这才很不情愿地让开了。
程业跑过去抱住杨先生的腰说:“先生,我是真想你哩。你走的时候咋就不吭个声,咋就不带上我一起走哩嘛?”
杨先生说:“你那个时候不是还小哩嘛,你后来不是也知道了我就是红军?现在你这不是自己也给寻上来了?你要当红军就跟上我们走。”
王记娃和朱蛋蛋突然把身子一横,又横吊鼻子斜瞪眼地隔在了他们两人的中间。
杨先生就冲程业笑着说:“看看,这回你还是跟我走不成,有人管着你的。”
程业这回是真的火了,抬手就抽了王记娃一个嘴兜子,又拐了朱蛋蛋一脚。说:“刚出门你们就不听本少爷的,是呀不?你们是拿我当猴耍哩,是呀不?也不尿泡尿照照看你们是啥瓷松眉眼,这达哪有你们俩说话的地方,还孙娃子坐上炕,没完没了地装大哩,是呀不?滚到一边给我歇着去!”
王记娃跟朱蛋蛋一下子就缩在后头不敢再吱哇了。
杨先生望着王记娃跟朱蛋蛋说:“你们少东家我清楚,天资聪颖,又富有正义感同情心。他要当红军我们留下了!我们俩的师生情份还没有尽哩,你们两个咋弄哩?”
王记娃跟朱蛋蛋都像霜打的茄子低着头,说:“少东家走到哪达我们就跟到哪达,反正我们死也不离开少东家,死都不当红军。”
程业当了红军后才知道杨先生名字叫杨启亮,是红军特务连的副连长。从他到程家塬上摸清楚了塬上县城和塬下甘家川县城白军与民团的布防情况后,这才有了后来红军四入塬上县城、五进甘家川县城,与白军和民团展开拉锯战,扩大红区宣传革命的壮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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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正家风大施淫威

朵儿刚到程家那阵子,见程家大院白天黑夜都有家丁扛枪拎刀护院,地下粮仓里的粮食堆得像山,钱每天就跟水一样往家里流,心里便跟吞下了一块石头一样地踏实。想自己上辈子是烧了高香,寻下了个这么好的大户人家,跟上了这么一个有本事的人,一辈子再也不会受人欺负,再也不怕挨饿了,就很是幸福。
时间一长,朵儿就看清了程家大院骄奢淫逸的糜烂生活。老大老二的不务正业,程事的残暴,使她像脖子上缠上了一条长虫,感到恶心。她是一天一天地叫这种羞辱和恐惧给严严实实地笼罩了起来,觉得这程家大院里的人除了比小财东还要没羞耻,就是比土匪还要心黑,还要没有人性。
这天,天上像是要下雨的样子,早早地就给暗了下来。朵儿见程事两手抱着个铜水烟壶,坐在上房的大炕桌子前咕嘟嘟咕嘟嘟舒舒服服地吸着,也就上了炕,紧挨着他坐下,跟一个侍女在旁边侍候着他。
灯光下侍女的脸,桃花骨朵似的,好看得很。程事看着看着就放下了手中的水烟壶,把侍女给抱坐在了自己腿上。这类事朵儿到程家大院后见得多了,程家大院里除了老二程虎好耍钱不偏这个,老大跟程事都是喂不饱的猫。
朵儿从走进程家大门的第一天起,老大的眼珠子就一天到黑追着她滴溜溜地转。一天,她到灰圈子里解完手正准备提起裤子,老大就突然闯了进来。起初她还以为他是不知道自己在里面呢!等他从后面抱住了她,她这才明白他是专门跟来要与她做那种事。就说:“我们程家这么大的家势,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哩,我是你弟媳妇你是我哥哩,你咋能欺负你弟的婆娘?”
老大嘻嘻笑着说:“这有啥呀,我天天黑了听你跟老三没完没了地快活,我们程家里所有的婆娘都没有你叫得让人心疼哩!”他不再言语,从后面抱住她就做开了那事。
起初朵儿想跟程事说,又怕伤了他们兄弟之间的和气,就没说。结果,以后只要程事不在,老大就明目张胆地来拉住要跟她睡。有一回,老大刚来睡下,程事就回来敲门。她吓得不敢吱腔,老大却大着嗓子说他在里面呢,叫程事去跟他几个嫂子睡,程事果真就走了。她就想着这财东家是不是婆娘都是胡乱睡的?
后来,朵儿听老大老二还有程事的前三房婆娘凑在一起,都很是卖弄地说老几老几又跟她睡了,都是一脸的自豪、一脸的荣光,那意思像是在说她们长得好看,她们没有白吃程家的饭。她这才知道程家大院里的男人根本就不把这当回事。可她还是觉得这是件很丢人的事。
朵儿见程事抱住侍女半天不松手,就知道接下来他们要弄事了,便不言不语正打算下炕给他们让开地儿,老大程龙的三房婆娘就摇摆着圆滚滚的尻子嘤嘤嗡嗡地哭着进了门,一溜儿在地上跪下。说老大去镇上的窑子已经半个多月了,不着家,要程事给管管。她也就坐在炕上没有动。
程事正在兴头上,却叫她们给把好事搅黄了,一听气就不打一处来,说:“三个人连一个人都侍候不了,还让他三天两头地给往窑子里跑,我们程家真是白白养活你们几个了!”
老大的三房婆娘说:“我们的东西好使着哩,你又不是没用过,是你们老大他不用。”
程事看看她们圆滚滚的尻子,心里一热,就来了情绪,说:“那好,好用着哩那你们就都脱了上来,叫我再试试。”
老大的三房婆娘笑着上炕脱光了衣服,又把朵儿也给拉住脱光了。只是赶走了侍女,就在炕上闹成了一团。
等程事从炕上爬起来的时候,他心里已有了主意,再不正正家风,整治整治老大老二,程家怕真的就要走下坡路败家境了。他知道老大是去了镇子上的悦来店,也只有在官场上走动的人和像他们程家这样的大户人家,才能进得起这样名噪一方的窑子。
程事点了六个家丁,轻车熟路径直进了悦来店,听到其中一个窑姐的房里有老大的声音,便一脚踢开门闯了进去。能并排躺下八九个人的大炕上,老大正光着身子趴在一个窑姐的身上使着蛮劲哩,另外一个窑姐却是在旁边给帮衬着。
见突然有人闯进来,老大先是吓了一跳。等看清楚了是老三程事,就嘻笑着说:“我当是谁呢,吃豹子胆了敢冲撞我。”
随之,又抱住窑姐一边继续游戏一边说:“那个就让给你了,老三!刚才开过的苞,你就快上来呀!”他满以为程事也是来干这事的,于是,就故意把声音弄得更响更大,房间再次掀起一片淫声荡语。
程事已是黑了脸。他二话没说,上前一把就将老大给从窑姐的身上扯了下来,扔到地下,抡起蒲扇大的巴掌,很是响亮地扇开了耳光。
老大被打懵了,说:“掌柜的老三,你这是弄啥哩嘛,我是你哥哩!你怎么能说打就打哩嘛!”
程事说:“我再不打你,你就要把我们整个程家都搬来送给这悦来店了!”
老大一下子不吭声了。
程事打完了,把老大往地上一掼,冷冷地说:“绑上,拖回家去!”
祖宗牌位前,程事端坐在太师椅上紧闭着两眼,手里端着铜水烟壶,咕嘟嘟嘟地吸上一口,慢慢地吐出丝丝缕缕的烟雾。等他过足了烟瘾,把水烟壶“咚”地给往桌子上一蹲,站起来边捋起袖子边走向老大。老大可怜巴巴地抖缩成了一团。
程事又是抡圆了胳膊一个接一个地扇老大的耳光子嘴巴子,边扇边骂,直打得老大跟杀猪一样地嚎叫。他打得自个的手都开始麻酥酥地疼了,这才叫人把老大给关在了专门关押人的高楼子上。吩咐家中长工吃啥饭就给老大送啥饭,没有他点头谁也不能上高楼子,不能去看老大。
这天黑了,程事并没有就此住手。他又带着家丁连夜去了陈家庄的老窑赌场。在他看来,这赌比嫖还要可恨,败家还要快。如果再不管教老二,叫他给一直这样折腾下去的话,程家就是有金山银山,也迟早要叫他给蹬达光的。
程事来到陈家庄老窑赌场的时候,老二已赌光了身上带去的所有赌资,正拍着胸脯要把自己的枣红马也给押上。见程事来了,他一下子又有了靠山,胆又壮了气又粗了,说:“看见了吧?我们程家的大掌柜来了,你们还怕我会再赖了你们的钱?谁来坐庄,我押钱,快来呀!”
老二就是在这么张狂着的时候,叫程事给提着领子揪出赌场带回了家。同样是在祖宗的牌位前,他叫程事给打了个半死。然后,给吊到了另外一座高楼子的房梁上。
老大的脸肿得跟蒸馍似的,牙也叫程事生生地给打掉了一颗,肚子饿得咕咕地叫,嘴却疼得连汤都喝不进去。他的三房婆娘母狗一样,急得围着高楼子一缩一溜地转圈圈。没有程事发话,她们谁也不敢私自上去。
老大的嘴稍好一点了。前几天还是痛快淋漓地骂,日娘叫老子地骂,搜肠刮肚地骂,说:“你个杂毛野种,就不像是我们程家的人!我们程家哪有你这样不懂礼仪没有教养的人!长兄为父,大死了我就是你大,你敢打你大……”后来老大骂累了,骂完了,没有啥再骂了,也不敢再骂了。他骂了这么几天,只有送饭的长工听见了,没人再听得见,他就突然觉得特没意思,就想着能赶紧出去。也只有跪在地上求饶的份了。
老二却不同,他之所以被打得比老大还惨,是因为他在被程事带回家的路上,嘴里一直在骂:“你个黑心狼白眼狼,你想整死我独霸我们程家的家产呀,是呀不……”
老二的嘴就是这样没遮没拦地一路都在骂着,骂得程事性起,就在祖宗牌位前用马鞭子往死里抽他,直抽得他身上皮开肉绽,血肉乱溅。当时程事真就有了想要打死他的念头。
老二被吊上房梁后,伤口很快就开始化脓,成群的绿头苍蝇在他的身上起起落落,飞来飞去。他一次又一次地昏死过去,就后悔不该那样骂程事。怎么说他现在也是一家之长,自己再不收手,这么地给赌下去,说不定哪天就真能把这家业给赌光了。可他上瘾了想戒戒不掉啊。
朵儿虽然是恨着老大老二的,但她还是觉得程事下手太狠了,这不是把人给往死里整吗?还是亲亲的弟兄呢,她怕他们从此以后跟弟兄之间会结怨仇,那可是解不开的死疙瘩呀,就偷偷跑去告诉了程家老太爷。
楼主 大尉90  发布于 2012-03-06 15:09:00 +0800 CST  


程家老太爷拄着拐杖到两个高楼子上挨个看了一圈,也吃了一惊,他没想到老大老二会叫程事给打成了这个样子,立时两滴浑浊的眼泪就滚落下了来,心里说:看来老三这狗日的比我当家的时候还要狠哩,他是能撑起我们程家的这个门面的,是能守住我们程家的这份家业哩!他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不说,叫人立马把程事给他找来,说就是钻进了老鼠窝里也要把他给挖出来。
程事一走近程家老太爷,就叫他兜头盖脑地给抽了一拐杖,当下打得程事一个趔趄。见太爷气成了这个样子,程事连忙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程老太爷抖动着银白的山羊胡子,用拐杖点着程事的头说:“你——呀——,你个狗日的出手咋就能这么狠呢,他们是谁呀?是土匪呀?是打死了你弟老四的红军呀?他们是你哥也是我们程家的血脉哩。常言说,兄弟同心,其利断金,这个理你咋就不明白哩?我们程家的这份家业,靠你一个人就能给守得住,撑得起?还不把人赶快给我放下来找郎中来看!”
程事一听知道没事了,犹如大赦一般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叫人从房梁上放下了老大老二,又请来郎中给他们医治调养,并用八块银洋分别给老大老二娶了两个长工家的女子做填房,聊作补偿。
就这么一次,老大老二以后见了大掌柜的老三程事,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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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丘之貉沆瀣一气

程家塬上的狗一直叫到天亮。虽然,各家各户的人都醒着不敢睡觉,但谁也不敢打开门出来看个究竟,塬上过兵哩。第二天早起日头都老高了,他们一个一个从门缝里探出头来一看,心一下子就给缩紧了,才一夜的工夫,塬西就给扎下了数不清的白军,正在挖战壕的挖战壕,擦枪炮的擦枪炮,一看架势就知道是要在塬西给开战了,连空气也紧张得像是给打硬了摊不开地扰黏成一团。
其实这天黑了,程家大院里却几乎是一夜地灯火通明没睡。就在塬上人还蒙在鼓里的时候,程事连夜叫人打开了他家的地下粮仓,装起了二十石麦子,选起了二十头大肥猪,挑出了一百只羊,只等着天明就张门打鼓地去给白军去送了。
县长召集各乡乡绅大户开会,白军团长说:“啥一股子红军,是朱毛的中央红军,厉害着呢。我们白军,还有地方民团那么多人都没能把他们给一举歼灭,现在他们要到我们这儿来扎脚了,是看我们在座的日子过得太舒坦了,想来给搅一搅,把你们的钱呀粮呀骡马呀,还有大老婆小老婆呀全都给共产了,全都分给那些泥腿子们,还要砍下你们一个个的头给挂到大树上,想咋折腾就咋折腾,你们看是把钱把粮捐些给白军,好叫我们替你们截住朱毛红军,把他们给消灭在程家塬上好呢?还是叫红军缴去给共产了好?”
会场上一片唏嘘,每个就都感到背上有股子冷风在凉飕飕地蹿上蹿下,也有人在不由自主地摸自个的脖子,想着这一个陕北刘志丹这些年就已经折腾得够人受的了,如今要是再加上一个朱毛,还是中央红军,这今后哪还会有安生的日子?就都说,我们支持白军!钱粮有的是,女人村里随便去睡,只要你们能将这股子红军给日塌在程家塬上,说啥都能成。
程事站起身来向白军团长深深地鞠了一躬,说:“我们程家第一个支持白军打红军,我带头给你们捐钱捐粮,你就放心吧,长官。”
县长赶紧凑过来说:“他就是程家塬上的首富程家大掌柜程事。家里不但钱多粮多,那婆娘女子也一个个长得心疼得很哩。”
程事知道这是县长又在给他的尻子底下攒板,想拿他当大木头使,当灯点。就在心里恨恨地骂着,说看我哪天不瞅空子割破你的喉咙管子。脸上却仍是谄笑着说:“让长官见笑了,让你见笑了,支持你们打红军我义不容辞。”
白军团长是个大胡子,一脸的凶相。歪着头说:“你家的婆娘女子真的个个骚情得很?那我可一定要去销销魂的,到时候你可不要舍不得啊。”
程事连连说:“舍得的舍得的,婆娘都是人用的,有啥舍不得的嘛。”
这样,程事跟这个白军团长也就算是认识了。
程事虽然打心底里是不愿意中央红军在陕甘地带给扎下脚来的,但就这么地叫他把程家的粮和钱给捐给白军,他心里不甘哩。没利可图的事他从来都不干。他也是在回来后才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想出了一个名利双收的办法的。这也是他做为程家大掌柜的过人之处。
程家塬西有三千多亩的好地,打从程家老太爷的手上就一直都想给它改了姓,把它变成程家的又一棵大摇钱树,法子想了不少,却始终没能弄成。
白军团长跟程事说说笑笑地边往营地里面走,边把嘴凑近程事的耳朵,悄悄地说:“你咋就不带个肉窝窝来呢?”
程事笑着说:“黑了着,黑了着,黑了你到我们程家大院去,随你挑。这大白天的不方便,太招摇。”
白军团长就会意地笑了。
下午日头还有一竿子多高,离天黑还老早呢,白军团长就迫不及待地上程家大院来了。
程事赶紧吩咐摆酒、设宴席,款待白军团长,并叫年轻出众的婆娘姑娘都来给陪着白军团长喝酒。
三杯酒下肚,程事却低下了头。
头白军团长说:“兄弟你咋了,有啥事你跟我说,我给你摆平了!摆不平我把头就搁在你这儿了!你说,是啥事情把你愁成了这样?”
程事说:“你们要在塬西挖工事打仗,对呀不?打完了仗这工事还得留着,是呀不?”
白军团长说:“打完了仗我们还不知道要开到哪达去,还要这工事弄啥哩,麻毬达的,我们也不想再打仗呀,你以为打仗是耍哩嘛,好玩哩嘛!”
程事说:“你就没想过以后万一哪天还要用得着呢,就没想过叫人先给你代管着?”
白军团长聪明滑头得像啥似的,他听到这儿就明白了。说:“你想打塬西地的主意,这我可管不了,得找县长商量。我们只管带兵打仗,管不了地方上的事的。”
程事一听,这套还没给他下上,他就想溜,便喊了一声上菜。
朵儿在管家的导引下,用红木盘子端着二十根金条,娉娉婷婷地给走了出来。
白军团长不知道是因为金条还是朵儿,眼睛里就放出光来。他叫勤务兵收起金条,手却从朵儿的旗袍衩口给伸了进去,把她给拉坐在了自己的腿上,就是只字不提塬西地的事。
朵儿的私处叫白军团长给不断地抠摸着,她痒得难受,却不敢发作出来。程事跟她说这事时,她就不愿意,见程事黑下了脸,她就怕了,不敢吱声了,叫她咋做就咋做了。
程事是能沉得住气的,他哈哈笑着说喝酒喝酒,心里却在骂着:还找县长哩,我不知道都找过多少回了,他要是说了能算,我还找你弄啥哩。
为了塬西这地的事,程事是没少找过县长。他每回来,都是银洋装上,酒席吃上,婆娘侍女睡上。但只要一跟他提塬西地的事,他都是那句话,说:“那上千口子人咋办呢?万一他们纠合起来闹事,我们大家还不都得跟着倒大霉。”
见白军团长又是几大杯酒下肚,怀里抱着朵儿在桌子底下已有了动作,程事就知道是时候了,说:“你堂堂国军团座,这么丁点芝麻小事还要看县长的脸子行事吗?只要你写个告示再加盖上团部的大印,说明这塬西暂时叫我给国军代管着不就结了?看你把这事情给想得这么复杂的!”
白军团长已是欲火烧身,听了脸上也有些挂不住,想着反正仗一打完自己就拍屁股走人,管他谁死谁活的,就站起来笔走龙蛇地写了告示,又加盖了团部的大印。
程事的脸上立马笑成了一朵洋芋花。他小心地将告示掖好,又给白军团长敬酒,就自个开怀畅饮起来,连喝醉了都是在咧开着嘴笑。
朵儿可遭殃了,她叫白军团长给压倒在大炕上,一遍又一遍地给折腾着。她实受不了了,就大声叫喊,见程事酒醒了,便叫程事救救她。程事看了看她跟炕上几个东倒西歪的婆娘侍女,啥也没说,就下炕直直地去了老大三老婆的房里。
塬西的队伍整整过了三天四夜,枪炮声也就整整响了四夜三天。
塬西的人和塬上的大户都跑出去躲了,程事却没有躲出去。他想着塬西的这片地,盼着仗早点打完,他把告示往外一贴,这塬西的地就姓程了。
程事远远地躲在一片树林里的高处偷着看,那是一支衣衫褴褛,有的穿着草鞋,有的脚上缠着烂布,有的光着脚,帽子上都有着一颗红五角星的队伍。穿得虽然比白军差远了,枪炮也没有白军的好,却都不怕死,不像白军都是松尻子,人还没打到跟前就自个先往后退了。他们人马不少,一拨一拨地打塬西过,白军根本就堵不住,有几发炮弹落在了他们的队伍中间,有人倒下了却没有人慌张,队伍继续往前走,看上去就像一条河不停地打塬西流过去,流过去……
白军到底是没有跟程事想的那样,把这支红军队伍给堵住,给日塌在程家塬上。叫他们就那样地像一条河,从塬西给流了过去,与陕北的刘志丹的部队给会合了。

楼主 大尉90  发布于 2012-03-06 15:10:00 +0800 CST  


夜半受惊兄弟反目

1935年,中央红军长征到达离陕北吴起镇二十来里路的王伯渠子时,程业正带着他的那个筹粮小队在这一带活动。程业不知道这些背着斗笠穿着单衣的军队是从哪儿来的,来干啥,但看他们帽子上的五角星,很好的军纪,在到处张贴“打倒日本帝国主义”、“抗日救国”等标语,买菜用的是银洋和苏维埃纸币,就判断他们肯定也是红军,便赶紧将这一情况报告了赤安县六区一乡的苏维埃 刘志丹的堂弟刘景权,这样经刘景权出面,陕北红军就跟中央红军接上了头。
中央红军到陕北后,陕北红区一下子多出了许多人要吃喝,粮食给养成了大问题。土生土长的程业和王记娃、朱蛋蛋对白区的情况熟悉,就带着一干人一天到黑专门想法子弄给养粮食,也就是后勤保障部队。
到了1937年的春上,看看又是一个青黄不接的季节。程业听说连毛 等中央首长吃饭都定着量了,就心里酸酸的,想想实在是再没有地方可去弄粮食了,就想到了自家大院里的地下粮仓。第一次带着红军回程家大院拉粮来了。
程业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回来的,他没敢走大门,爬上了紧挨着程家大院后院墙的核桃树,抓住树梢子没费啥劲就翻进了后院。狗已经叫他用拿烧酒泡过了的羊腿给吃醉了,家丁也有的钻进长工婆娘和侍女的房里寻欢去了,有的却睡得跟死猪一样,扯着长长的鼾声,剩下几个值更的正躲在大门内的耳房里偷着摇碗子耍钱。
程业悄悄打开了后门,放红军进来。带着他们挨个缴了家丁的枪、大刀和标枪子,又轻手轻脚地从外面给反扣上了各院各房的门栓,这才露出了一色的土布制服,一色的红五星帽子,有的拿着长枪,有的拿着大刀片子,就那么齐刷刷地站了自家半院子。程业向他们小声吩咐,叫他们一拨人担负警戒,一拨人套起后院的马车,到地下粮仓里赶紧装粮。
看战士们都忙活开了,程业这才站在自家的大院里,借着淡淡的月光扫视着眼前熟悉的一草一木,酸甜苦辣一齐涌上心头。如果站在他现在的立场上说,程家是封建地主压迫阶级,是剥削穷人的土豪劣绅,是要被红军打击的对象;如果是站在个人的角度来看,程家大院依然是他的家。只是这个家很快就要被历史的车轮给碾碎了。他知道,土改的春风迟早也要刮到程家塬上来的,他们程家首当其冲。他不知道到那时候,程家这上百口子过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生活的人,会怎样面对这样的现实。
程业想到这儿就感到嗓子发痒,不敢再往下想了。嗓子实在痒得憋不住了,他就捂紧嘴轻轻咳了一声,声音虽然很轻微,但还是让屋里的另外一个人给听见了,这个人就是朵儿。
朵儿是在程事“呼——哈塌塌塌”,“呼——哈塌塌塌”,像要断气了一样扯着长长的鼾声,睡得死去活来的时候,听到程业这一声轻微的咳嗽的。
朵儿自上回程事为了叫白军团长帮忙,将塬西的三千多亩地变为程家的财产,把她叫白军团长给整整折腾了一夜,折腾得死去活来后,就给程事记下了仇,彻底死了心,但却又不敢明着说。她怕程事也像对盐贩子朱老大那样把自个给拾掇了,程事的心黑着哩狠着哩。
在程事第二回爬到朵儿身上的时候,她就听到了院子里有人在走动。后来,门环轻微地响了一下,她还以为又是老大来偷听她跟程事的房事呢,也没在意。刚才院子里那一声轻微的咳嗽着实把她吓了一跳,她想老大再怎么的也不会呆这么长时间不走啊,再说程事已在她的身上把劲使完了,早就像一滩烂泥一样昏睡过去,要真是老大,也早就走了,她就想着一定是土匪来了。
朵儿吓得全身发抖,哆嗦着爬到程事的耳朵上说:“土匪来了。”
程事还睡在梦中没反应过来,哼着声翻了个身又睡。突然就清醒过来,一骨碌惊坐起来,顺手摸出了压在枕头底下的盒子炮,张开了机头趴在窗子底下听,外面没啥动静。
程事知道朵儿的耳朵灵,是绝对不会听岔的。就又“呼”地跳下炕,一把去拉门,门却被从外面扣上了。他的头发一下子就给炸了起来。
“真是见鬼了,这枪没响,家丁没喊,狗没叫,土匪是咋进来的呀?肯定是我们程家大院里有家贼,他们早就内外串通好,摸清了底细。要不然,他们怎么会就这么顺当地进了大院呢?”
程事急得在地上乱抓乱刨的,气不打一处来。就冲着窗外的人喊:“外面的人你给我听着,我是程家的大掌柜程事。我们程家的钱不是那么好使的,粮也不是那么好吃的,你们不要贪吃窝窝,连底子都给沾去了呀。你们不立马把东西悄悄放下,给我走人,明天不到日头落山,我保准拿你们的心喂狼!”
楼主 大尉90  发布于 2012-03-06 15:10:00 +0800 CST  


院子里,程业见被三哥程事发现了,就抬脚往外走。
程事听到脚步响,赶紧开开半扇子窗子向外看。淡淡的月光下,那个熟悉的背影走着走着就回了一下头。他的心猛地往下一沉,就像是要从胸膛子里给蹦出来一样——这个人是老四程业!真真是老四程业!一点都没错,是老四给回来了!
程事不知道是高兴还是怨恨,就有了哭腔。大叫了一声小四,说:“你这是弄啥哩,回来了也不打个招呼,这就要走?我是你三哥程事呀,你开开门,我有话跟你说哩!”
程业站住了,在原地停了一会,就走到窗跟前说:“哥我好着哩,我们缺粮,我回来拉些粮,也算是替咱们家消粮免灾吧,红军会在功劳谱上给咱们程家记上一笔的。等哪一天革命成功了,红军一定会还咱们家粮的。”
朵儿从来没见过程业,她十分好奇地凑近窗户向外一看:程业瘦高个儿,腰间扎着皮带,上面挎别着一把盒子炮,打着绑腿,长得很帅气。她虽然不能完全看清楚他面部的长相,却明显地能感觉到他并不是什么恶人,便帮着程事劝他,说:“小四,我是你小嫂子!你们这红军到底是啥军呀,怎么连吃的粮都没有哇,你还跟着他们受这罪弄啥哩嘛,还是回来吧,回来小嫂子我天天侍候着你,叫人顿顿给你做好吃的。”
程业说:“谢你了小嫂子!我不能留下,我还有要紧的事去办。虽然我也从来没有见过你,但我敢肯定,你嫁到我们程家来是不幸福的,迟早是要后悔的。”
这话一下子挠到朵儿的心窝子里了,她不知道他怎么这么会揣摸别人的心思,想说我现在就已经后悔了,却说不出口,就抽抽哒哒地哭开了。
程事想着这次程业既然回来了,就说啥也不能叫他再跟着红军去给瞎捣腾了,便耐着性子说:“小四,你给哥把门开开,咱俩在一起说话方便。”
程业说:“哥,你别再费心思了。我只是回来拉粮,估摸着都快装好了,一装好我立马就得走。”
“小四,你那么聪明一个人,咋就现在不明白事理了呢?你说咱们屋里缺啥,你非要去当这红军弄啥哩嘛。听哥一句劝,就不要再跟着他们瞎起哄了啊,要粮就让他们拉上些走,咱们家不缺粮。兵当了半截子不去了!你说咱们程家这么大的家业,我一个实在是顶不下来了,你就回来帮哥一把吧。”
“哥,打我走上这条路起,我这心里就越走越清白了,越走越亮堂了。红军眼下是艰难一点,吃的穿的都紧巴巴的,可这是暂时的,你也听我一句劝,仗义疏财做做善事吧。我们程家的罪孽够深重的了,别有一天后悔都来不及,把咱们家人都给填进火坑里去了。”
“你说的也在理,可你不能顾自个呀,你也得替咱们这一家百十口子人想想呀。你跟上红军胡闹,万一哪一天叫白军和民团给知道了,咱们这一家子人还有活路吗?”
看程业低下了头不吭声,程事想着他是犹豫,就赶紧又说:“你把门开开,哥跟你说。你还是回来吧,这回说啥也不能再跟红军走了。”
程业突然抬起了头,说:“不,我一定得走!”
程事见程业一点回心转意的意思都没有,就胀气了,说:“你滚!你马上就给我滚!你已经是个死了的人了,几年前家里人就已经披麻戴孝把你给埋过了。你是个死人了,你要走就走吧,你不把老太爷给气死,不把我们程家这百十口子人给送上杀场,你是心里不甘哩,你是我们程家的灾星,你就死去吧!”
程业在转身走出院子的时候,不知道是委屈,还是他像三哥说的那样,真的就死过一回了?眼泪就涌了出来。
楼主 大尉90  发布于 2012-03-06 15:11:00 +0800 CST  


“陕甘三雄”助纣为虐

程事却在程业走后,就跟叫霜给打过了的茄子一样,一直就这么蔫着。他不敢把这事给张扬出去,也不敢跟老太爷说,更是没法向一家子人交待,只能打碎了牙齿往自个的肚子里咽,把这个难受,这个痛苦给一个人悄悄地扛着。
程事叫这口恶气给这么地在心里憋着,没心思去查看方圆铺子里的生意和帐目,也没有心思去管粮仓里新进出粮的事,终于病倒了。常常睡着睡着突然惊醒坐起来,满身是汗。
人都说程事是中邪了,叫冤死鬼屈死鬼饿死鬼给缠上了,让朵儿给他捻弄捻弄。
朵儿自打那天黑了见了程业后,她眼前就一直晃动着老四的影子。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她一直心里惦记着他,放不下他了。
程家出了这么大的事,程家老太爷却一点也不知道,人又都瞒着他。虽然他上了年纪,耳朵背,听不见,但他心里却是清白着的,看程事的病一时半会好不了,就说:“老三病倒了,这家里家外的事还得照常转呀。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季节,是放粮租的好时节,可不能错过了这个赚钱的好机会呀!”
程老太爷让管家把老大老二叫来,吩咐老大暂时监管程家方圆里的铺子,按时对帐收银,进出的钱要一笔一笔地记清楚。又叫老二监管粮仓,一再交待放租粮数目绝对不能超过了农户来年偿还能力总数的三分之二,不然就成了死帐了,收不回来了。
安排好了这两件大事,程老太爷就又享他的天伦之乐去了。
程事在炕上睡了两个多月,病情也逐渐好转了,就硬撑着爬起来。突然发现大院有些不像过去的大院了,一切都像乱了章法。就问朵儿发生了啥事情,见朵儿怯怯地不敢说,他一把把她拉进怀里,手插进她的裤腰,在两腿间狠狠地捏着,说:“你这个骚狐狸精,三天两头地不见你人影,你都到哪达给骚情去了?”
这回朵儿就更不敢说了。自从大掌柜程事病倒,老太爷家里的钱权和粮权交给老大老二后,他们俩就犹如瞎猪踏着了萝卜窖:老毛病都给犯了。一个没完没了地嫖,一个没完没了地赌。尤其是老大,不知道从哪达些给弄来了啥药哩,把全院老的小的婆娘女子都给迷住了,全往他的院子里跑。她也是吃了这药憋不住,老想往老大的院里跑,找男人泄泄火。老大的院里整天热闹得就跟唱大戏似的。
程事见从朵儿嘴里问不出啥来,就叫来管家问了后,才知道大院里究竟是发生了啥,便再也睡不住了,硬挺着爬了起来。
程事走进老家上房的时候,眼前的一切叫他大吃一惊:只见地上铺着新擀出来的白白的羊毛毡,毡上放着一个大炕桌,桌上摆着酒肉吃食。老大光着身子坐在炕桌前,怀里抱着个白得像面团一样的小女子。其实,不光是他俩,整个房间里的男女,都是光着身子的,简直比窑子里还淫荡。再仔细一看,这些光身子的女人,有老大的三房婆娘,老二的四房婆娘,还有自己的三房婆娘,六个他不认识的婆娘女子正光着身子在房子中央的毡子上轻歌曼舞着,所有的人都两眼迷醉面部潮红,一看就知道是吃过春药了。见他突然闯了进来,目光就都色色地给追了过来。
老大先是一愣,接着连忙起来说:“哎呀,大掌柜,你的病好了啊,你可我们都快给吓死了,你说你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叫我们程家这百十口子人以后可咋活呀?”
程事皮笑肉不笑地说:“你这不是活得挺滋润吗?”
老大就有些不自在,说:“是啊是啊,你看最近把人给忙的,好不容易有一点子闲时间给乐乐,你就来了。来了就好啊,这些个个叫我调教得功夫老道得了得,来了我们就一块好好乐乐吧!”
老大说着就推开怀中的女子,要站起来。程事这才看清他的下体刚才是与怀里坐着的女子交合在一起的。
程事没有生气,他已生不出来气了,恨恨地笑着说:“你龙马精神会耍,就好好地耍吧,等对完帐了我再来陪你好好耍。”
程事在老大僵住了的目光中转身出了房子。
程事先到各个铺子里转着查看了一圈。铺子已有近一半换了姓,粮丢了不少,地也给丢掉了好几十亩。他就气得眼睛里给往外冒火:真真是两个败家子!
程事整整寻了两天,才在李家窑的赌场给寻着了老二。他走进窑里的时候,老二头发蓬乱,两眼通红,光着上身正两手抱着赌钱的碗子,哗哗啦啦地摇着内面的骰子,一会儿给摇着举上头顶,一会儿给举上左肩,一会儿又夹在裤裆里,嘴里念念有词:“菩萨保佑,菩萨保佑,叫我发财叫我发财!”
程事气不打一处来,冲赌场里的人骂开了,说:“你们这些驴不日的东西全是狗杂碎,你们就好好跟他耍,我今天把话放在这里,从这达起,程虎就不是我们程家的人了,你们就好好跟他赌,输赢就是他这个人了。”
说完,程事转身往窑外走,身后传来了一片吆喝声,说:“哈!看看,你又输了,这回你是打算押你们家的铺子还是地呀?”
程事已走出了窑门口,听了这话就突然回转身,拔出了腰间的盒子炮,对着窑顶打了两枪。窑顶上飞溅起了一片泥土花子,窑里的人全傻了。老二腿一软,赶紧给跟着跑了出来。
回到程家大院后,程事又给气得躺倒了。
程家大院是由好多小四合院组合成的,其间分布着好几个高楼子,基本上都是用来关押人的,只有主院内的高楼子是程家大掌柜遇难避险用的。这个高楼子有两丈多高,呈圆柱形,四周光光的没有台阶,人上下要搭梯子,上去了只要把梯子一抽,你就是有再大的本事也休想上去。
程事再次躺倒后,就独自住在了这高楼子上,除了侍女每天送饭时他才放下梯子外,平时就梯子收上去在高楼子上放着,也不跟任何人接触。
老大老二知道这都是他们给惹下的祸,这回是真的怕了。万一大掌柜程事一时给想不开,走了绝路可咋办?他们就心里毛毛的虚虚的,想一块上去劝劝,却又上不去,便急得围着高楼子转磨磨。
其实,程事根本没有那么脆弱,也不再拿他们俩当人看了。他是在一个人静静地思忖着怎样把程家丢掉的铺子、地跟钱给再弄回来。
这天晌午,侍女把饭送上高楼子后,就被程事给留在了高楼子上,再没能下来。整整一个晌午,高楼子上都是男人和女人的大呼小叫。
等侍女僵着腿一步一步挪下高楼子的时候,朵儿又被程事叫了上去。又整整一个下午,高楼子上又是朵儿的叫喊声,听得程家大院里的人都心惊肉跳,说大掌柜的该不是叫给气疯了吧?
天黑时,程事给从高楼子上放下梯子下来了,他跟谁也没有说话,自个骑上大白马,带上管家走了。他这一走就是三个多月。有人说在塬上县城见到过他与县长马头靠马头走着,后面跟着民团的兵,拉着的马背上驮着看起来很重的箱子;也有人说在甘家川县城看到过他,情况与前面说的基本相同。
程事回到程家塬上的时候,不但尻子后头跟了十几匹驮着大箱子的马,还带回了三个谁都不认识的人,没人敢问他这一阵子到啥地方干啥去了,也没人敢问马上驮回来的是啥东西,他也不说。白天带着这三个人喝茶吃水烟看大戏,叫朵儿和各房的婆娘陪着这三个男人一起睡觉,黑了却把人都赶得远远的。
没过一阵子,塬上川里的人就都吆叫开了,说王家财东家半夜叫人给收拾了,朱家财东家半夜叫人给拾掇了。人心就都惶惶的。
程事一声不吭,每天照样抽他的水烟,挨个轮流与程家大院里的每个婆娘女子睡觉,不问也不插言。
这事情别人知道不知道,朵儿不管,但她的心里却是清白着的,每天黑了程事带回来的三个陌生人是啥时候出去的,又是啥时候回来的,她心里一清二楚。
其实,这些事都是程事指使这三个陌生人干的。程家塬上的人虽然不认识他们,但只要一亮明他们的身份,就没有人不知道的,这三人就是“陕甘三雄”,是程事专门寻来给自己出气,夺回丢失了的家产的。
“陕甘三雄”是陕甘道上一股势力最大的土匪头,他们杀人越货无所不为。为了弄枪壮大势力,见了小队红军打,见了白军人少也打。有一回见从山路上过来了七个人,他们追着那些人打,非要把他们手中的枪给弄过来不行。结果,叫前来接应的县民团给包了饺子。原来这七八个人是县党部的。这下他们还能活得成?于是,他们一起被关进了死牢,连处决的日子都定了。
程事到塬上县城后,听说了这事,就给县长使足了银洋,把“陕甘三雄”赎了出来。
“陕甘三雄”最后是在程家塬上的赌场上亮相的。他们联手不断在各个赌场上出现,逢赌必赢,击败了一个个对手。方圆赌场圈子内的人就都不服气,便联手要跟他们一决雌雄。结果,整整赌了两天三夜,全都输了。据后来人说,程家塬上这两天三夜赌败了多少家人先不说,光上吊死了的就有七八个,还有几个是自己用斧头刀子剁了自己手。
一时间,程家塬上哭声不断。程事这个时候终于开始说话了,他见人就哈哈哈地笑,说:“我说啥来着,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哩,没那本事就不要跟人家玩这个!这耍赌也是谁想耍就能耍得了的?别人家的钱粮铺子不好拿,拿着烫手哩!这不,自个搭上了性命不说,连婆娘女子也给搭上了不是?”
这天黑了,程事设宴款待“陕甘三雄”,喝酒喝到了半夜。
“陕甘三雄”端起面前的酒碗,说:“程大掌柜,你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是我们的再生父母,你的大恩大德我们永世难忘。我们欠了不少的人命,是在这陕甘道上呆不下去了,你交待的事我们也已办完了,今夜就走。”
程事又跟“陕甘三雄”挨个敬了酒,说:“无论你们以后走到哪儿,我们还是好兄弟,你们一路保重。”
“陕甘三雄”只带了些路上使的银洋,别的就全留给了程事。乘着夜色背起包袱,骑着快马拐上大道扬长而去。
楼主 大尉90  发布于 2012-03-06 15:12:00 +0800 CST  


程事目送“陕甘三雄”渐渐隐没在了塬上的一团漆黑里,哈哈大笑着回转身,到自己的上房里吃了春药,便向关押着被“陕甘三雄”赢来的十几个婆娘女子的高楼子上走去。他心里惦记着的是那几个还没开过苞的女子。

水火不容同室操戈

刚刚下过一场大雪。
一队人马从甘家川上了程家塬,浩浩荡荡直奔向程家大院而来。到了跟前,程家护院的家丁才看清楚,是程业带着人马回来了。这回,他们一律都是白军穿着,帽子上缀着青天白日帽徽,腰间扎着宽腰带。
这个时候,日本鬼子打进了中国,占了半壁江山,国共两党团结抗日,枪口一致对外。红军改编成了八路军,主力在抗日前方浴血奋战。
程事半信半疑地出了上房,果真见程业一身国军打扮,心里当下一喜,说谢天谢地,小四这回总是走正道了。便迎了上去,一把紧紧抱住程业,声音哽咽着说:“小四,你可回来了,全家人都想死你了啊!”说着眼圈就红了。他当时是没有弄清楚,八路军跟原来的红军一样,还是共产党给领导的部队,是替穷人打天下的,换了军服并没有改变初衷。
程业一回到程家大院,就整天东奔西忙,带着人宣传抗日救国,号召大家团结起来,共赴国难,给大部队筹粮筹款。他的这一举动,引起了程家塬上财东和穷人的积极响应,人们纷纷捐粮捐钱,说只要能把日本鬼子给赶出中国去,就是砸锅卖铁也情愿。
朵儿这回终于清清楚楚地看清程业的长相了:他五官清秀,眉目分明,两眼黑漆漆水汪汪,像两潭春水,总叫人看不够,她就整天跟着他带领宣传抗日、接受募捐的队伍跑,大掌柜程事虽然觉得她一个女人家在外面抛头露面不好,但也碍于程业的面不好说啥。
程业衣锦还乡后,使程事感到脸上很有光彩。看到了程家今后的好奔头,再怎么的程业现在也是营一级的军官了,只要家里给好好帮衬着,官就会越做越大,官场里以后不就又有程家的人在走动了,还愁不会有个好奔头?这是他连做梦都在想着的好事啊!程业跟他带着的队伍理所当然也就得到了最好的待遇,整天被用好茶好酒招待着。程业跟战士们好久都没有这样放开肚子吃饱过饭了,就每天使劲把肚子往圆里撑,体质也渐渐恢复了。
程业又是忙活了一整天。黑了回来鞋也懒得脱,就累得躺倒在炕上睡着了。睡梦中他闻到了一股香椿树叶子的清香,他就耸起鼻子贪婪地嗅着。
朵儿进来时见程业这么睡着,就帮他脱了鞋,望着他高挺的鼻梁,闻着他身上男人的汗腥味,忍不住去亲他的眼睛、脸和鼻子。
程业朦朦胧胧,恍恍惚惚,全身轻飘飘的。眼前的香椿树叶变成了一团白晃晃的肉团,他紧紧抱住,一翻身将她压在了自己的身下。
程业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身下压着的是小嫂子朵儿,黑亮亮的眼睛定定地看着他,他顿时羞愧难当,连忙用被子蒙住了脸,不敢看她。
朵儿不但不觉得难为情,反而很兴奋。拉开程业的被子又趴在他的身上,不停地抚摸着他结实的胸脯,说:“瞧你这副臭德行,刚才吃起人来还跟狼似的,咋突然就像换了个人?”
木已成舟,大错铸成,程业想躲也躲不开了。只好很不好意思地睁开了眼睛。
黑暗中,朵儿问:“你原来不是红军吗,咋一转眼就又成了白军?是不是叫人家给打得不行了,才跟上人家走了?白军可都不是啥好东西,跟土匪一样,一天到晚四处祸害人。”
“不是的,小嫂子,我们是为了联合起来打日本人,才穿上了白军衣服,与他们成了盟军。但我们还是我们,还跟当年的红军一个样,是给穷人打天下的。”
“给穷人打天下?你哄小娃娃耍哩,穷人天生就是命苦人,命中注定是转生来给你们这些人家做长工献身子的,还会坐天下么?”
“不信你就等着看。”
“你说得是真的吗?那这一天啥时候才能来啊!真要是这样的话,我娘家三个哥就都不用再打光棍,整天去溜人家婆娘寡妇的门角了。”
“快了。”
朵儿很是向往很是幸福地把脸贴在了程业的胸前。
程业带着队伍要走的时候,四邻八乡捐的粮有上千石,畜力三百多匹,还有别的东西,那拉粮的马车足足排了有一里来路长,其中程家捐得最多。乡亲几乎是全部出动,把他们给送出很远。
临分别时,程事往展里拉了拉程业的衣襟,说:“小四,你现在都是大人了,凡事都要谨慎从事,咱们程家以后就靠你在官场上撑了。你跟日本鬼子打时,千万要小心着些,那子弹不长眼哩!”
程业使劲点了点头。
1945年8月10日,日本政府宣布无条件投降。
1946年,国民党再次撕破面皮,又打起了内战。
朵儿从程业走后,对啥都没有了心思,整天在想着程业。上回程业带着人马走时,她也要跟着走,她听程业说,延安城里有许多女兵,有人教学识字,也跟男人一样,拿枪打专欺压百姓的白军和地主老财。她也要去当女兵,程业也同意了,却叫程事给拦住了,说:“他们那是去打仗,是真刀真枪地跟日本鬼子干,你以为是去串亲戚呀,还把你给带上!”她就没敢跟着去。
抗日战争胜利后的第575天,程业再次带人回程家大院来了。他身上的衣服有几处被撕破了,满脸疲惫,身后紧跟胸前挂着小马枪的朱蛋蛋。一进门,就命令收缴了程家大院里所有家丁的枪,然后吩咐人拉起槽头所有的牲畜套车,将自家地下粮仓里的粮全部拉走。战事吃紧,解放战争已拉开序幕,他顾不上跟家里人解释。
1947年3月19日这天,胡宗南先头部队占领了延安一座空城。毛泽东、周恩来被迫率中共中央机关和人民解放军总部转战陕北,彭德怀指挥西北野战军正在运动中寻机歼敌,部队给养非常困难,程业就又给带着人回自家筹措粮食来了。
突然,程业看到屋檐下一支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自己,他迎着枪口走了过去。
“站住,你这条披着羊皮的狼!光知道祸害自家,算我上回瞎了眼,没能给看清你。弄了半天,你还是跟共产党给穿着一条裤子,你还有脸再踏进我们程家的这个大门!今天你敢拿一粒粮食出去,我就叫你也横着出去!”


楼主 大尉90  发布于 2012-03-06 15:13:00 +0800 CST  


大掌柜程事咬牙切齿。
程业像没看见没听见一样,继续往前走。
程事心里一动,心说:老四真的变了,见的世面广多了,吓又吓不住他,那自个亮这玩意出来干啥来了嘛。他心里这么想着,嘴里却还是喊了一声:“立住,站在那地方不要动!别以为我不敢打你,当兵都给当到这份上了,还得靠抢,简直连一点羞耻都没有。我告诉你,这回窝里的雀可就没在上回的窝里给窝着了,我就在这儿看着,看你咋把家里的粮食给往外拿。”
“你拿这玩意干啥哩,给我!”
也不知道怎么的,程业就到了程事跟前,一下缴了他的枪,说还真是把好枪哩,就让它为革命做点贡献吧,随手把枪扔给了紧跟着他的朱蛋蛋。
程事见解放军战士已将马车套好,开始把地下粮仓里的粮食一袋一袋地往马车上搬,就想扑过去拦,却叫朱蛋蛋铁钳一样的大手给紧紧抓住不放。
“走,跟我上高楼子上挖银洋。”
程业看战士们已把粮车装好了,就喊了一声,转身又带着人往高楼子方向走去。自家的老财基本上都是放在高楼子上的,这一点他小着的时候就知道。
程事这才完全明白过来,程业这回是要彻底毁掉祖上给留下来的这份家业哩。他急了,后悔自己刚才咋就没一枪把程业给打死。喉咙开始剧烈地上下抽动,露出一口锋利牙齿的嘴里发出狼一样“呜——呜——”的嚎叫,拚了命地挣扎着往程业跟前扑。
“放开他!”
程业停了下来,冲仍紧紧抓着程事的朱蛋蛋说,声音虽然不大,却极有穿透力。
朱蛋蛋一愣,松开了手。
程事恶狼一样呜咽了一声,扑过去一口咬住了程业的胳膊。他龇着牙咬,变换着角度咬,想要一口把程业就给咬死。
程业一进到程家大院,朵儿就被惊醒了。后来,见他们兄弟俩给闹腾起来了,就吓得不敢出来。这个时候,她看程事咬住程业的胳膊不松口,就觉得比咬着自己的肉心里还要疼,哭喊着跑过来拉程事,说:“你有毒气往我身上出,你咬我吧!”
“呜——”
程事依然没有松口,抬起一脚踢在朵儿的小肚子上,她就抱住肚子蹲在了地上。
程事咬得满口是血,喉咙里都是一股子咸咸的腥味儿。
程业站着一动不动,好像程事咬着的压根就不是他自己。其实他的心里也很痛苦,程家这份庞大的家业,是他一而再、再而三地给折腾光了的,他就是要叫程事狠狠地咬上一口,解解全家人对他的怨气。所以,咬得越狠越疼越好。
程事见程业一声不吭,躲都不躲,突然就觉得自己在做法上矮了程业一截,他就觉得没了意思,松开口,蹲在地上狐子嚎皮一样呜呜地哭开了。他本来还想说,你干脆用枪打死我吧,却同样觉得是没有了意思,就没有说。
程业带人把槽头的牲口拉光,把家里的粮食和高楼子上的老财装完,急急忙忙地走了。庞大的程家一下子垮了,大掌柜程事欲哭无泪。

楼主 大尉90  发布于 2012-03-06 15:13:00 +0800 CST  


人心难测无力回天

程事独木难支。多亏他在做了程家的大掌柜后多了个心眼,在自己住着的上房地底下匿藏了一少部分家财。但这样的时候是万万动用不得的,只有等世道太平了再伺机拿出来重振家业。可他又觉着这笔老财放在家里不保险,万一叫程业知道了,他肯定还会再带人回来给挖走的。
程事掂量来掂量去,决定把这些老财放到朵儿娘家汪家去。一个是她娘家是小家小户,从来就没发达过,引不起人的注意;再个是她娘家人老实本份,不会做出啥出格的事来。就乘着夜黑人静挖出了全部老财,装了七大口袋,连夜用骡子给驮放到了汪家。
程家大院里的生活一落千丈,每天只能靠往外抵押铺子和地艰难度日了。方圆里的小财东们多少年一直都是叫程家给压着的,早就恨之入骨,如今见程家背了运,便联合起来压价,强买程家散落各地的铺子和地。老大老二见家境成了这个样子,干脆破罐子破摔,旧病复发,也擅自做主拍卖家里的铺子跟地,用拍卖的钱逛窑子耍赌。程家的铺子和地就一个接一个地改了姓。真是墙倒众人推,眼看着就要给卖光了,程事不得不暂时辞退了家里的长工和侍女。
程家老太爷耳朵背,听不见,家里发生的这些事他不知道,也没有人敢告诉他。开始几天吃粗粮的时候,他还自个偷着在心里乐哩,说吃粗粮好,家里隔三差五地吃上一顿粗粮,大家就知道这好日子来得艰难哩,就都会好好地过日子哩。可在连吃了几天粗粮后,他就起了疑心,心说你们再会过日子,也不能叫我这快要入土了的老汉也天天吃这个呀!别看他上了年纪耳朵不好使,可心里是清亮着哩,就知道家里一定是发生了重大变故。
这样的世道,这样的年份,钱少了就少花,没粮吃可要饿死人的。程家老太爷最操心的是粮食,就拄了拐杖颤颤巍巍地下到了地下粮仓查看。用拐杖挨个把每个粮囤给一路敲过去,等敲到最后一个还是空空的时候,他突然大叫一声,一口血就喷了出去,一声栽倒在地,就再没有能给醒得过来。他到死都不知道程家那么多粮食都到哪儿去了。
程事在处理完程家老太爷的丧事后,家里的铺子跟地已全部变卖光了。他又给病倒了,一睡就是半个来月。
朵儿对程家塬上这个最大财东家走向衰落的现状,说不上心里是高兴还是伤心,她只是在盼望着程业能回来带她走。
程事眼看着能下炕走动了,这天他起了个大早,正霉灰塌塌地背了手在院里转磨磨,心里想着人家祖上上辈子是烧香拨火着来,自家祖上是煨驴粪着来,不然到自己这辈人手上家里咋就净出败家子?如今,老大到处胡来得了花柳,整天要死不活的样子,老二欠下了一屁股赌债,也不知道叫人给追着跑到哪儿去了,看这样子程家真是要遭难了啊。
一个人跌跌撞撞地跑进程家大院,程事见是自家原来使过的一个小伙计,就没好气地骂道:“你妈死了还是咋的,这么疯张魔式的。”
小伙计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不得了了,出事了,出事了,四少东家叫白军给在甘家川里头逮住了,叫拿银洋担保换人哩!大掌柜你赶快想办法啊,不然人就救不下来了。”
程事一听,头晕目眩,差点给跌倒在地上。他扶住墙强撑着给立稳,心想不管咋样程业还是程家的血肉,断了十指连着心的,就是倾家荡产也不能叫白军把他给日塌了。便赶紧借来一挂牛车,带上朵儿赶往她娘家汪家去取钱。
程事跟朵儿一起到了甘家川县城边上,远远看见平地里挺起了一座大宅院,门口还有扛着枪的家丁给守着。正纳闷,只见她大哥拴牛骑着马给从门里出来了。
朵儿连忙迎上去,说:“大哥,这是咱家吗?”
拴牛斜眼看了一下程事,说:“不是咱家又是谁家?”
“咱家哪儿来钱盖这么大这么气派的四合院?”
“这你就别问了,跟我回家吧!”
“大哥,小四叫白军给逮住了,我跟大掌柜是来取钱救他命的,迟了怕就救不了了。”
拴牛又斜着眼看了一下程事,说:“大掌柜你也来了,你们进屋去坐吧,我还有些事要去办。”
程事已经预感到了些什么,自打去年他把程家的最后一笔老财放到汪家后,一则为掩人耳目,二来也是这百十里路来回走一趟不方便,程家人就一直都没有来过,难道……他不敢往下想了,就说:“拴牛,你先别急着走,还啥事能有这比救人命更重要的么?你先把钱给我拿出来,迟了真的就来不及了。”
楼主 大尉90  发布于 2012-03-06 15:14:00 +0800 CST  


拴牛扬头看着天,半天才说:“我大这会儿怕是在地底下还没合上眼哩。你要救人你就去,跑到我们家来弄啥?”
程事一听,两腿就软了。拴牛这是明着要黑了程家的钱啊,这可是在程家塬上风光了多少年的程家最后的一笔老财啊!他就气不打一处来,真是凤凰落架不如鸡,虎卧平滩被狗欺。他一把揪住拴牛的衣领,哆嗦着嘴说:“你说啥哩?你敢再给我说一遍?”
拴牛定定地盯着程事看了一会,就笑了,说:“哈哈,真是驴死了臭骨头架子不倒!你以为你还是在程家塬和甘家川呼风唤雨的大掌柜啊?狗屎!你现在是狗屎!别给脸不要脸,要不是看在我妹子的份上,我早都揍你了,还不松开手?”
“你还我们程家的钱!”
“啊呸——!不要脸,谁拿你们程家的钱了?你们程家的钱还长着腿,自个跑到我们汪家来了?再说,你那年带人打死了我大,这帐咋算?”
朵儿越听越胀气,说:“哥!你咋能这么跟大掌柜说话呢,咱大又不是他故意给打死的,再说当时要没大掌柜给咱们家那两把银洋,你能娶上婆娘?再说,大掌柜真是要拿钱去救程业的命哩。”
“救谁?救程业?这号人如今要是撞在我手里头,也是非死没解。实话跟你们说吧,原来的红军,后来的八路军,现在的解放军,都是专跟我们这些财东家过不去。你现在想叫我拿钱救程业这样一天到黑光打咱们这样财东家主意的人,门都没有!”
朵儿也是救程业心切,一下跪在了地上,说:“哥,你就积积阴德,把人家程家的钱还给人家吧,我求你了!”
“快起来妹子,你这是弄啥哩?走,跟哥回咱们家去,叫这扫帚星快滚!”
“不,哥,你不能黑了心说话啊!”
“啥?你也向着他说话?他是啥东西?如今这县城边上半条川的地都叫我们汪家给买了,你不要再回他们家去了!”
“你还程家的钱!”朵儿没想到亲亲的娘家哥才一年来时间的光景没见,竟然变成了这个样子,气得说不出话来。
“啪——!”朵儿抬手扇了大哥拴牛一巴掌。
拴牛突然愣住了,随之发开了脾气,说:“你觉得自个还没叫程家人给欺负够是吧?你爱程家人,你向着他们,那你就跟他一起滚吧!你滚!跟上你的臊男人一起滚!”转身进门叫家丁放狗咬他们。
无奈程事托人先把哭得死去活来的朵儿带回程家塬上,自个赶着牛车到甘家川里头国民党军宿营地寻程业来了。
等程事赶到的时候,国民党军队已经开走了。听人说程业叫他们给拖在马尾巴后面向着南山方向去了,他又顺着马蹄印沿着南山方向一路追赶,追到半山腰上看到有两条狼在撕扯着一个人,近前一看,正是小四程业,满脸是血,已经死了,胳膊上他给咬留下的地方扭结成一块紫红色的疤痕,他紧追慢赶还是来晚了,一尻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跟前啥时候站了两个人都不知道。
“三叔,你不要哭了,都怪我没有本事,没有保护好副大队长,也没能搭救出副大队长,你打我吧!”一个人哽咽着说。
程事睁眼一看,跟前站着朱蛋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疯了一样爬起来就边厮打朱蛋蛋边骂:“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叫你跟王记娃送小四到西安去念书,你们却把他给送到那达去了!你现在睁大眼窝看看呀,你看我们程业这是落了个啥下场?都是你们毁了我们程家害死了程业呀!”
朱蛋蛋叫程事给厮打着不还手,也不说话,两行眼泪无声地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原来,陇东战役结束后,西北野战军主力回撤,程业带着分区大队一部分人马负责收容回撤途中掉队的伤病员。走到甘家川里头半山腰上时,川里跟进来了两个骑着马的国民党军官,他们赶紧隐蔽起来观察。过了一会,又进来了五个骑着马的国民党军官,看样子像是在查看地形。王记娃见伤病员大多行动不便,就打起了国民党军官那几匹马的主意,向副大队长程业请示,要他下令开火。
程业说:“不能打,他们后面肯定跟着马步芳的骑兵团,一打我们就走不了了。”
王记娃说:“我们都等了半天了,他们还是这么几个人,说不定是小队侦察兵呢,这送到嘴边的肥肉咱们可不能不吃啊!”
程业说:“再等等,看看再说。”
又过了一会,还是不见有大队的白军开进川来,王记娃便耐不住性子了,说:“还是打吧,副大队长。”
程业点了点头。
王记娃一扣扳机,把早就给瞄准了的一个国民党军官给撂下马来。枪一响,国民党军就跟突然给从地下给冒出来似地,嚎叫着涌水一样从川前给涌了进来,日头底下舞动成一片的大刀片子明晃晃地吓人。
程业一看,立即命令王记娃带上伤病员先走,他留下来顶上一会。
王记娃嘴上说行,手里的枪却还在响着,一个劲地冲朱蛋蛋使眼色,大声喊道:“还不快走?”
朱蛋蛋明白,王记娃是叫他保护副大队长先走,便不管三七二十一,跟另一个战士架起程业就跑。
没跑出多远,朱蛋蛋就发现漫山遍野全是白军。他们已叫白军给包围了。
程业为掩护王记娃和朱蛋蛋,被敌军活捉了。国民党军把程业拖在马尾巴上上了南山,他们就远远地跟过来,却在这里遇上了程事……
看看已快到正午了,朱蛋蛋跟另外一名战士要将程业就地掩埋,程事眼睛瞪得像要吃人,说:“他活着的时候是我们程家的人,死了后也是我们程家的鬼,用不着你们猫哭老鼠假慈悲。”说完,也骂着不要朱蛋蛋他们帮忙,独自把程业的尸体装上牛车,边抹着眼泪边牵着牛下了山。
正月十五还没过,地里的麦子已有了青青的模样。
程事死了。
死了的程事要比他晚年活着的时候动静大。程家出殡的人蚂蚁搬家似地跟了有二里来路还长,如泣如诉的殡乐闹得整个程家塬及塬下甘家川的人都跟着心里酸楚楚的。
程事的丧事就这么热热闹闹地给办着。
一群娃娃跟在出殡的孝子后头边跑边吆叫着:“活着不稀奇,死了埋了去,活着不稀奇,死了埋了去……”细细听,有些还是说了一大串的:“儿子哭一声惊天动地,女子哭一声阎王落泪,媳妇哭一声妖声假气,女婿哭一声骡马放屁。”
娃娃们就是这么不懂事地吆叫着。
程家的孝子臊得不行,就在哭着的当儿偷偷地朝娃娃们狠狠地瞪眼。
啥也不知道了的程事肯定不会想到死了的他还会再风光上一回。而且,是这么个风光法。
楼主 大尉90  发布于 2012-03-06 15:15:00 +0800 CST  


433#回复 作者:yangya2003 回复日期:2012-3-6 15:4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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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那纯粹是传说。
我如果不要工作,选择自主择业,一次性从部队拿的钱,算上住房补贴之类,所有的钱都加上,约有三十多万块。然后,是每月领取5200块左右的工资,年收入约6万。
我之所以选择转业,一是考虑当时只有39岁,还有二十年的时间可以工作,再者,在部队呆了二十多年,与社会脱轨太久,如果自主后再走创业之路,我没这个能力。

当然,在西藏艰苦地区工作的正团,多数会选择自主,因为海拔过了三千米的地方,艰苦地区补助的系数非常高。如果一个资历稍老的上校正团职选择自主择业,一般情况是,一次性可以拿60-70万,然后,每月领取1万-1万1千元的工资。
不过,对他们这样的待遇也不用心中不平,那是他们拿二十多年的青春和身体健康换来的。
楼主 大尉90  发布于 2012-03-06 16:01:00 +0800 CST  


434#回复 作者:小讷love 回复日期:2012-3-6 15:4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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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幸要上孩子,确实是运气。
也许是命中注定。2008年出差去杭州,在一个茶庄喝茶吃饭时,我有个奇遇,至今不解。
我并不迷信,但我真搞不懂,怎么就有预言那么准的人!
晚上有时间的话,我来说说这事。
楼主 大尉90  发布于 2012-03-06 16:07:00 +0800 CST  
437#回复 作者:Jiangshuiwalter 回复日期:2012-3-6 18:2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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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上这位朋友,那是我去年在线写的,自己也没保存,抱歉了
楼主 大尉90  发布于 2012-03-06 18:36:00 +0800 CST  



赴杭州札记

说起杭州,我去过很多次。
现如今,无论部队还是地方的一些大单位,开会培训之类都喜欢选择在一些风景名胜区。这通常为社会公众所诟病,但体系之内的人,确是非常的喜欢,因为在开会培训之余,又多了一次公款旅游的机会。
说实话,大区机关工作12年,我每年都有机会至少去国内一两个著名的风景区。有的是参观,有的是参训,有的是学习,有的是开会,十多年下来,已经让我转了大半个中国。
2008年5月份这次去杭州,主要是为推动战区的某些工作,单位一个领导、我及另一个同事,组织下属单位的几个副师长、副旅长、处长、科长们赴外区参观学习。我们一路参观了沈阳军区、南京军区和成都军区的一些部队,行程数千公里。
在杭州某集团军某师参观完毕,师领导安排在一个茶庄接待我们。
这个茶庄,坐落在杭州郊外一个风景秀美的小山包上,是杭州市民休闲喝茶吃饭娱乐的场所。对这个茶庄的印象,我只记得茶庄建筑古色古香,他们现炒现泡的龙井茶,虽然价格贵了一点,但泡上后,小缀一口,缓缓入唇品咂,真的很清新、很甘醇、很鲜爽,非常好喝。我不否认,之前也喝过三四千块一斤的茶叶,但和这现炒的龙井茶味道相比,真的是无法比拟。
大家一身便装,坐在茶庄门外的茶树下喝茶磕瓜子闲聊,一帮人没事玩起了“双升级”这种扑克游戏。
这时,茶庄外那十余级的台阶上,缓缓走来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
妇人穿着非常普通,挎了一个非常廉价的背包,一眼看去,极为寻常。
但她接下来的话可不寻常。
她紧盯着我的领导说:
“你真不是个男人!”
闻言,举座皆惊,一片愕然。
要知道,我这领导相貌堂堂气宇轩昂,身高175厘米以上,体重一百六七十斤,四十多岁,衣着异常光鲜整洁,放人堆里一瞅,给人的感觉,不是个领导,也绝对是个企业家富豪啥的。
她这劈头盖脸不问来由的一句话,让我这领导,亦是满脸通红,目露怒光。
妇人接着又说了:
“你对不起你的女人,你为什么到现在还不结婚?”
说实话,这一行十多个人里,只有我和一同事知道我这领导四十多岁了未婚。我们来自千里之外的兰州,一个杭州妇人,不可能私下了解到这样的隐私,借此敛点钱财,她是怎么判断出我这领导没结婚的呢?
简直令我匪夷所思!
听了妇人这话,领导生气的表情变得和暖多了,脸上居然还浮起了微笑:哦,你是看相的啊,你接着说。
他把妇人拉到一旁,静静地听她讲了半个多小时。
这妇人给领导说完,我之前的好奇心根本没有丝毫消失。问这妇人:替我看看如何?
妇人一番话,又彻底把我雷住了:
“你结婚五六年才得儿子,你老婆宫外孕几次,你命中本不该有这儿子,这是上苍对你的眷顾。你要好好培养他,你根本不用管他的,他出生以来,无病无灾,天资聪颖,绝非常人,将来,会有非常突出的成就。”
我觉得真是太邪门了。
这妇人,她是怎么判断出我结婚五六年才生儿子的?而且,居然说出那么多细节来。
我知道,有很多算命看相的,事先掌握一些人的背景资料后,找个合适的时机,借算命看相来骗人钱财。我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在这点上,我自认不笨。此生,我有“两个没”:一是没被小偷偷过;二是没被骗子骗过。
但这妇人,我绝对不相信她耍了这样的伎俩。因为兰州、杭州两地相距几千里,到这茶庄喝茶吃饭,就连我们自己都不知道,只是到了杭州后,听从接待方的安排罢了。难道,会有这样未卜先知的托么?
其后,我问了这妇人关于我的一些其他事,只能说,令我叹服,真的非常准确,包括说我今后几年,最终会从北方回到南方。
对这妇人的一些预言,现在,我都不太关心,我只真心希望,她对我儿子的预言能够应验。
最后,我给了这妇人400块钱。如果真是受骗,我也心甘情愿地认了。



故事讲完了,我还是有疑问:一个妇人,她是怎么看出一个四十多岁的中高级军官没有结婚的?直到现在想起,我都觉得不可思议。都说天涯很强大,有没有高人能够对此给出科学、满意的答案来呢?


楼主 大尉90  发布于 2012-03-06 20:31:00 +0800 CST  

楼主:大尉90

字数:216858

发表时间:2012-01-09 19:52:12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08-04 15:40:33 +0800 CST

评论数:4524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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