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不过如此

大师不过如此

近些年,伴随商业化旋风,大师称谓频出。尤其社会人文领域,一不留神便会被人鄙夷,你居然不识这位大师?与此同时,人生揭秘大作此起彼伏,单“人生不过如此”此类题目的书籍,扎我眼睛次数,便有好几回。虽然未必是大师们真的要揭秘人生,也可能是出版商的噱头,不过,出版商摸得,偏我摸不得?题目有噱头,内容可以没噱头。没本事揭秘他人人生,说说自己眼中的某些大师,也是一家之言。

按常识,大师往往指某一行当中,取得杰出成就的人。民国大师,这个称谓,让我不知道他们处于哪个行当。细细看去,在某些民国大师,还未曾被市场加冕之前,我也翻过不少他们的作品。也算见识过,他们在文字工作者这个行当中的成就,突然被市场人群嘲笑,自己不识大师,不免有些气塞。再细细看去,发现市场人群识得大师,却未必认真读过作品,只能一笑。如同,吃过菜不识厨子江湖地位的,被只识厨子背后金质奖章以及誉词的人笑话,真真是个笑话。

民国的文字工作者,以及他们的作品,着实看过不少。当时小说两大流派,玄幻奇侠派与鸳鸯蝴蝶派。两派的各自代表,平江不肖生与张恨水。那笔法,那想象力,那故事结构,那文字水平,那市场追捧,那名利双收……慢着,今天的大师粉们,估计要来阻止我了。谁与你谈这些不入流的小说家言?文字要体现思想,懂不?我老老实实回答,不懂。

我境界太低,怕是要被今天的市场人群坐实了。但是,我不服气。就我所知,今天市场人士的民国大师名单上,有些是靠评论小说而得研究之名的,何来写小说的不入流,评小说的上流呢?难道是民国小说创作者不入流,但是民国小说评论家上流?

有一圆解:民国小说不入流,而评论家们能研究评论其他上流作品,所以成大师。赶紧抢答:我知道我知道,这上流作品大约叫《红楼梦》。然后问,大师粉们,你们真用心读过《红楼梦》与民国那些评论研究《红楼梦》的文章吗?

楼主 T生  发布于 2017-09-08 17:17:29 +0800 CST  

摘一段:
“《红楼梦》明明是一部“将真事隐去”的自叙的书。若作者是曹雪芹,那么,曹雪芹即是《红楼梦》开端时那个深自忏悔的“我”!即是书里的甄贾(真假)两个宝玉的底本!懂得这个道理,便知书中的贾府与甄府都只是曹雪芹家的影子。”

这是民国大师根据书中的几句话,便得到的“研究”总论。也是后世一些人,将《红楼梦》视为曹雪芹自传的源头。
如果读者没有因为厨子光环而产生对错的先入为主,再认认真真读读上面第一句话,根据创作常识便知,这世上其实没有“将真事隐去”的自传体小说。不认可便找个证据,或者自己写一本出来看看。

如果这世上真有,全是真事的自传,又全被文字曲笔或李代桃僵的陈述“隐去”,即认为《红楼梦》文字中藏着真实之谜,又如何能先大义凌然的“忠告”:
“我现在要忠告诸位爱读《红楼梦》的人:我们若想真正了解《红楼梦》,必须先打破这种牵强附会的《红楼梦》谜学!”?


就是这样的民国大师水平。先驳斥别人的谜学,再立论自己的谜学,搞来搞去还是谜学,只不过别人牵强附会,只有自己看透谜局。于是,《红楼梦》不过如此。

这样的水平,这样的文字逻辑能力,从《红楼梦》不过如此,到人生不过如此,其实代表了一群人——仿佛天生获得裁判他人资格的评论派大师。他们可以研究小说虚构人物,如林黛玉实际得了什么真实的病,别人也可以直言,这些文字不过是皇帝的新装,又换了新营销文案包装。

上面只是开胃菜,下面是大餐。
楼主 T生  发布于 2017-09-11 09:30:03 +0800 CST  

文字要体现思想,大约便是大师粉们的判断依据。看着挺周正的一个论断,却是破题的开始,更准确说是破堤。破除被文字束缚的脑袋里,导致自己脑浆成为一潭死水的那道堤坝。

何为思想?任何一个活着的人,自己不断更新的思维意识运动,算不算他有思想?中国前人造字时便指出,思是心脑运动;想是心之相。
客观的说,每个活着的人,都在思想。语言文字更是人在思想的体现。究竟是什么,又让大师粉们,区分了有些文字有思想,有些文字没思想?

比如说,孔孟的情义(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整理国故的民国大师们,承认这是思想。唐人传奇、宋朝广记、元代戏剧、明清小说,到民国白话小说,情义脉络是否贯穿其中?今人认真读读,便会发现,岂止是有,而且都是时代的现实反映。《水浒传》述义,《红楼梦》陈情,玄幻奇侠派与鸳鸯蝴蝶派,依然走现实的情义之路,乃至到今天的网络穿越文。差别只在,理论抽象还是世俗再现。

理论便高,世俗便低,这种评判标准,才是我真正不懂的“学术”。我更愿意将其视为,人们容易将自己不懂的东西,供奉上敬仰的高台。而有着供奉需求的文字大师们,乐见其成,乐促其成。毕竟在十之八九文盲的年代,识字也算个高深的技术活。

世俗如水,流动不居,人们生在其中,思在其中。孔孟从人自身出发,概括了人之社会关系,有两条现实主线:一个叫情,一个叫义。由此,我们还知道了理论——对人现实生活的抽象概括,具有现实共性的规律性描述。孔孟实事求是。整理国故的民国大师不是如此,穿凿骈累于文字之间,已经忘却了他人的真实。

楼主 T生  发布于 2017-09-11 16:11:37 +0800 CST  
再摘一句大师的自序:
“我的思想并不怎样深刻,读过的书也不怎样广博。一个人所读的书太多,便不辨孰是孰非了。”

第一句看着像自谦。看到第二句,又变成别出心裁的自傲。老子、孔子想必读书不多。“行万里路,读万卷书”的常识,想必是古人忽悠。《劝学》简直就不能谈了。如果不是如此,写此话的作者,想必已经看透一切,才会以如此不着调的高调示人。其实,我更愿意认为,这位民国大师与上面那位一样,其实是自己脑子里的逻辑思维能力不过关,且缺乏生活常识。《金粉世家》与《京华烟云》,都是《红楼梦》的历史后继,何须“孰是孰非”?究竟是多看书的错,还是这样不着调的文字太多之错?

笛卡尔说,我思故我在。用在文字工作者身上,当为,我思故我写。近些年涌现的民国大师们,市场营销往往有个特点,即强调他们文字脱俗,清静无为,行文飘逸。三个字概括,有仙气。再长点五个字,仙人写仙文。仙人嘛,看人自然是,人生不过如此。“世家”变“京华”,“金粉”成“烟云”,于是,人生不过如此;于是,文字有了仙气;于是,又创造出些许世家大师。

偏偏写下“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的诸葛亮,是儒家中人,在中国历史中是过劳死的代表。得道的老庄们,偏偏不可能以文为生。以文为生这个说法,相比文字工作者,刺激了许多。如果事实陈述,会刺激到人,一定不是事实的错,是某些人对生活事实不敏感,对文字太敏感,敏感到文字等于了他的人生,由此不过如此。掩耳盗铃,不是蠢人的专利。

以文为生,不折不扣的劳动者。同为劳动者,有人蘸着自己的臭汗写,有人蘸着自己的香汗写。香汗何来,难道是仙人在劳动?闲人写闲文,装裱成思想。只要日子久,熬成市场香。

自古以来,中国人思考写作,都是最正经的事。“致知格物,诚意正心”,“如潜有所得,专如临深谷,战如履薄冰,此得道之门耳。”。而民国大师们,开辟了一条思想写作捷径,便是闲人写闲话,潇洒恍惚间,便完成了思想与学问。当然,还有收入。今日读者单怨市场营销夸张,算不得自己心明眼亮。

楼主 T生  发布于 2017-09-11 16:15:16 +0800 CST  

有粉丝暴起,你看不得别人好,你是要蹭热度,你攻击民国大师,实际要说民国一团漆黑等等。若说蹭热度,你知道T生是谁?

那就说说蘸着自己臭汗写作的民国人。有点底子的,都会知道,这里欲说鲁迅。却之不恭,也摘两句:
“我一路走着,几乎怕敢想到我自己。以前的事姑且搁起,这一大把铜元又是什么意思,奖他么?我还能裁判车夫么?我不能回答自己。”

“从喷泉里出来的都是水,从血管里出来的都是血。“赋得革命,五言八韵” ,是只能骗骗盲试官的。”

“灵台无计逃神矢,风雨如磐暗故园。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荐轩辕。”

未必一定与文字写作有关,人血馒头也是“我以我血荐轩辕”。《药》这部作品,好就好在,当时让越来越多的中国人知晓,身边还发生着这样的事,还有着这样那样的人。要不要改变?改变什么?怎样改变?看着办!你可以选择自己的行为。它体现了语言文字的根本,不同人生存状态的真实传播。如果一个后世读者要闲闲品味,《药》之谜学、作者褒贬、文字隐射等等,不免落入闲学大师们的套路,将他人血管里喷出来的血,饮成自己的血腥玛丽(一种鸡尾酒名)。大雅如此,不过是又多了一位华老栓。

蘸着自己血汗写作的民国人,还有没有?多了,数不胜数。说个所谓守旧文人。
自沉颐和园昆明湖的王国维。

算了,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20世纪上半叶的中国什么样,学点历史都会知道。就算这世上真有闲人文学以及闲学大师,诞生在这段历史中,对中国人而言,也是泪中的滑稽,也当痛极了之后大笑。若是收拾了对自己对别人的怠慢,踏踏实实出来走两步,才算个正经样子。现实对空洞的嘲讽,有情对无情的轻蔑,脚踏实地对虚无缥缈的无视,无关道德,有关人的文明。


楼主 T生  发布于 2017-09-11 16:17:57 +0800 CST  

此贴一气下来,时间上并不是分段所写,行至王国维,气血一窒,不欲再细说。

看着某些民国大师大作的脱俗文,与鲁迅心同,脑海里浮现一画面:

假洋鬼子怒斥阿贵:你怎么如此浅薄毫无思想?言行怎么这么猥琐?
阿贵惶恐不安,惭愧地说:要找饭。还有……不识字啊,大侄子。

注:这段场景中有一个词,是读者诚意正心之后的理解要点。
楼主 T生  发布于 2017-09-11 16:20:30 +0800 CST  
“人们自己创造自己的历史,但是他们并不是随心所欲地创造,并不是在他们自己选定的条件下创造,而是在直接碰到的、既定的、从过去承继下来的条件下创造。”

“人的本质并不是单个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现实性上,它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

这两个科学归纳,改变了人类思想史。由此,固有的抽象的人的本质,此类语词被扫进历史垃圾堆。

这两个论断科学概括出两张经纬交错的社会之网:时间角度的人类历史之网(运动)与空间角度的人类社会关系之网(普遍联系)。社会人文的系统论,初露萌芽。

楼主 T生  发布于 2017-09-12 14:22:04 +0800 CST  
来说说,诚意正心的读书写作。难道必须孔孟先哲说过,文字留存,后人读过,才能照此执行吗?没有这样的事。但是,前人总结后,后人更易进入状态,却是事实。所以说,语言文字,最主要的社会作用,其实是社会效率,通过人与人之间的交流。

举个例子,鲁迅是如何诚意正心去写,立志“我以我血荐轩辕”去写的呢?
他有自叙:“还记得三四年前,有一个学生来买我的书,从衣袋里掏出钱来放在我手里,那钱上还带着体温。这体温便烙印了我的心,至今要写文字时,还常使我怕毒害了这类的青年,迟疑不敢下笔。”

看,并无圣人之言的教诲。当然,鲁迅以前读过的圣人之言,对其有无影响,已经不可辨。就算可辨,也是提高个人认识的效率因素,不如这件现实之事来得直接。认真二字,本无须圣人之言,它就是生活的真谛。
楼主 T生  发布于 2017-09-12 14:42:31 +0800 CST  
同样持道德直觉,外国那些现实主义作家,与民国这些闲闲主义的作家或评论家,为什么差别这么大呢?原因很简单,“不同同之之谓大”,别人是在拓展现实视野中自我变大(眼睛看到了更多的人与事并体验),而这一小撮是将自己的小我(所谓思想),向外投射找现实证据相同。

君子慎独,事关个人成长。行万里路,读万卷书,个人见识多了,思想自来。个人先有观点,再去现实找证据,再化为文字,“六经注我”变成“世界注我”,别说科学论文不靠谱,连文学文字也会不着调。


楼主 T生  发布于 2017-09-12 17:25:18 +0800 CST  
同样呕心沥血,鲁迅与王国维的区别,又在哪里呢?以事观之。

王国维评《红楼梦》,全从大处落笔,动辄美学精神、伦理价值为副题。上有老庄之溯,旁有叔本华之证,发自己之忧,观照前人之学,得一总论“悲剧之悲剧”。

鲁迅评《红楼梦》,为中国小说史中一环,题目为《清之人情小说》,大半篇幅为实引。全以小说所述事实观之,称贾宝玉“爱博而心劳,而忧患亦日甚”,常人常情。及至他人观点,分门别类,一一陈述,自己少有裁判之语。

两相对比,王国维早早将自己的价值判断落座,物我相互纠缠不分彼此,上接程朱,下引后世人文研究。却不知,这是个不断自反馈,无限放大小我的路子。而鲁迅,绝似老庄,如一个冷静的观察者,述而不作,正是自然科学研究的交流路子。路人若求全责备,怪鲁迅或自然科学,没有画好人生的圈圈让你钻,必须好心提醒:你忘了自己是个正在行动的活人。

非常有趣的是,王国维、叔本华、鲁迅,皆与佛学有缘。
要说妙人,当属钱钟书,他说:“参禅贵活,为学知止,要能舍筏登岸,毋如抱梁溺水也。”。可谓是对彼岸世界的精妙一论。

还是这句话:马克思理论最终落户中国,不是偶然。
楼主 T生  发布于 2017-09-13 09:39:58 +0800 CST  
叔本华的悲观主义哲学,继承者尼采,王国维与《红楼梦》“悲剧之悲剧”,甚至还有鲁迅的早期思想,历史同源——佛学的“众生皆苦”。

典型的东橘西枳。佛学西向转了一圈,变为成体系的价值伦理学说(揉进理性与直觉之争),后再传进中国,已经变了面目。

略说说,这“众生皆苦”的本来面目,以及中国古代如何世俗传播。

佛陀说的原是“有漏皆苦”,意思很直白:人有了烦恼便产生不舒服的感觉(如同嘴巴吃了苦草的感觉)。推论很明显,人要消除不舒服的感觉,便需要放下烦恼,由此传授断烦恼的法门。

东汉末年,佛学传进古代中国。这是什么地方?学问之地。熟知中国传统文化的高僧大德们,理解了佛学后,做了篇精辟的学问。这不是单说人啊,单说人把自然置于何地?所谓烦恼,究其根本,是要自悟生死解脱,这明明是整个自然界的事嘛。由此,内涵的事实表述“有漏皆苦”,变成了外延的事实表述“众生皆苦”。这是发展了佛学。

目前东南亚盛行的上座部南传佛教,可算原教旨佛学,与目前中国的佛学思想,有较大不同,主要因素便是佛学的中国化。

再回头看看西方改造的“有漏皆苦”,变成了“人生皆是悲剧”。再也看不到佛陀要解救众生的意思,只看到了基督教的原罪影子。早在十来年前,我在此坛便发帖说过,T生一贯欣赏不了苦难美学。

楼主 T生  发布于 2017-09-13 17:00:12 +0800 CST  

楼主:T生

字数:5367

发表时间:2017-09-09 01:17:29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7-09-14 15:46:58 +0800 CST

评论数:33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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