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道》——妖非妖,道非道,一个道士的求道之路

“敬酒不吃吃罚酒!”
葛七面色森然,一只手慢慢攥成拳,韦从风只觉五脏六腑都绞成一团,额头冷汗涔涔,葛七又道:“你还觉得这是镜花水月?真假虚实,本就难以分清。”
韦从风不发一言,咬牙看着他。
“好,骨头不软。”
葛七颔首,指着远处,那里透出一点光亮,随着妙音传来,只见红莲就坐在一条江边吹笙,在桃花柳絮间盈盈回首,对着韦从风巧笑倩兮。
韦从风心中蓦地柔软起来。
葛七看在眼里,话锋一转,“就算你不为自己打算,也该为她着想一番。你愿意以身徇道不苟生,那固然难得,可是总不能勉强旁人陪葬罢。更何况,还是倾心于你的女子,于心何忍?天下苍生待你如何,她又待你如何?你想清楚些,到底是负她,还是负天下?”
韦从风不假思索,忍痛答道:“若是天崩地裂,又何来你、我、她?韦某不负天下,亦不会负她。”
“口气倒大!苍生自有肉食者谋之,难道你以为自己比的了天庭?!真是蚍蜉撼树,可笑之极!”
既然道不同,韦从风也觉多说无益,不过枉费了东君的苦心,心冷失落道:“人各有志,你既不愿出山,且安心一梦千秋,韦某再不会前来叨扰,也不会告诉天庭你的下落。只可惜,当初东君识错了人。”
“住口!”
葛七怒发冲冠,“你知道天上几件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就敢如此大放厥词!”
“不多,足矣。”
韦从风说罢摊开手掌,掌心画了一个与铜镜上一样的符篆,与铜镜两两相对,只听他大喝一声,“破!”
“哐当。”铜镜猛地裂开。
四周渐渐亮堂,韦从风身上的痛楚消失殆尽,葛七连连击节道:“果然是个人物!”
韦从风见他向自己走来,一面笑着说道:“之前只听东君说有人可堪大任,但我心中终究没底,所以才要试一试你。”
原来是场虚惊。
韦从风长长地吁了口气,直起身道:“如今天地变色,就是知道了天人五衰如何治,也为时已晚。”
葛七摇头,“我先前说了,天庭不会用我这法子,我的意思是,眼下正是时机,你为何不煮海焚天,涤荡乾坤?”
韦从风大是错愕地看着他。
“我见过太虚上仙动用神器的情形,当初若非他一时心软,也不会有眼前的祸事。”
葛七继续道:“我看见那神器发出的光了,才知道天机所在。原本,我还在苦恼,百足之虫至断不蹶,单凭地上之力,要与天庭相抗,总是步步险棋。”
韦从风道:“东西已被天庭取走了。”
“你亲眼所见?”
葛七笑道:“奇也怪哉,可我怎么看见东西在无输楼。”
韦从风闻言悚然,眼前倏地一花,再定睛看去,天心月当头,自己还在桌前,红莲伏枕手臂,醉眠正酣。
“醒了?”
虚云不知何时出来,踢了下酒瓮,拿起酒盏嗅了嗅,“我差些就要去寻你了。”
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6-08-20 22:28:00 +0800 CST  
韦从风回想着葛七的话,犹自惊魂未定,可也不知真假,脑中一片纷乱,虚云挥挥手,池水兀自飞来,泼了他一脸。
“啧,可要我去寻副心肝给你做醒酒汤?”
虚云看着韦从风的神色,奇道:“葛七又对你说了什么话?”
韦从风缄默地抹了把脸,起身先将红莲安置好,回到院中,对虚云道:“他说有治愈天人五衰的法子,但天庭绝不会用。”
虚云瞪眼愣了片刻,忍不住捂嘴嗤笑,肩头不住颤动,眼中更是莹莹然,只见他揩了下眼角,点了点自己的胸口,不屑道:“他要有法子,我立刻就递门生帖,姓段的在荒魂渡也别作营生了,全都只要熟读《抱朴子》便是。”
韦从风于歧黄之术并不精通,听虚云如此说,又道:“可我亲眼所见,他确实如你我一般无二。”
“呵呵。”
虚云摆手,自负冷笑道:“梦中所见也能作数?要这么说,我还梦见过自己坐上灵霄殿享无极大道,执掌三十三重天,改明给韦兄你封个殿前灵官可好?”
这话倒是让韦从风有所警醒:葛七提到了无输楼,倘或他确实如虚云所说并未痊愈,也不过是仰仗了无输楼赢来的福禄寿数饮鸩止渴……
“令师的名头早叫你糟蹋坏了。”
葛七忽然现身,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虚云。
虚云最忌讳别人提这一层,不由大是光火,用力拍了拍手,那些蛊物嗖地窜出来,然而都像无头苍蝇似的四处乱爬,全然看不见葛七。
“别费力了。”
葛七摇头,看着韦从风,“之前是我引你入梦来寻我,你虚我实;此刻是我入梦来寻你,我虚你实,它们是找不到我的。但是——”
他把手伸向虚云,“无论梦里还是梦外,脉象是变不了的,灵鹫侍者,我且让你把个够,看看我是不是在诳人。”
“哼!”
虚云搭上他的脉,不一会儿就变了脸色,惊讶地注视着葛七,张嘴说不出话。
葛七淡淡道:“如何?”
韦从风看着虚云,“他果真无碍?”
虚云深深吸了一口气,慢慢放下手,纠结道:“这不是一个仙人的脉象,而是……凡人的。”
“不错。真不愧是断肠草的高徒,好脉息。”
葛七放下衣袖,对二人道:“我如今只不过是个会术法的肉体凡胎而已。”
短短一语,石破天惊。
虚云甚为不解,“你是堕天,不是转世!仙骨未剔,如何做的了凡人?!”
“彼时如何成仙,而今就如何成人。世间法,本是一样的道理。”
葛七眨了眨眼,“时辰已到,我该醒了,你们还想知道些什么,就去无输楼寻我。”
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6-08-21 22:13:00 +0800 CST  
楼主在此
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6-08-22 12:39:00 +0800 CST  
他说罢,整个人如雾气一般散了去。
虚云恍惚地摇了摇头,“真是见鬼了!”
韦从风琢磨着说道:“这法子可比离魂强得多。”
“嘶——”
虚云一气饮下酒盏里的酒,回味有顷,辨明其中的东西,自负笑道:“雕虫小技。韦兄想要多少,我就能兑出多少。”
韦从风想了想,对虚云道:“事不宜迟,我要去一趟无输楼。”
虚云念及青广山,沉沉地叹了口气,韦从风知其心意,说道:“你还是留在这里,一则有人照管,二则,红莲需得你多费心。”
“你去的这样急,无输楼一看便知你上钩了。”
“他们不是安分的主,迟早要见,早一刻还是晚一刻,有何分别?但你务必要护红莲周全。”
韦从风更担心的是,倘或神器当真在无输楼,而他已经知道了金线的下落,就会用调虎离山之计。
虚云若有所思地看着韦从风,又望着天幕,忽然问道:“方才,莲卿身上发了光,与这诡异的天象,不会是巧合罢?”
二人相对凝视片刻,韦从风肃容道:“莫大的干系。”
虚云神色一震,颔首道:“你去罢,我守着。”
这回得了虚云的应承,韦从风心下稍定,于是匆匆往无输楼去。
一路上,只见灯火已被陆陆续续地点了起来,不少人都神情慌张,还有三五成群聚在一起推卦占卜,更有甚者在扶乩请神……韦从风看在眼里,心口直是闷得慌。
今夜,无输楼大门朝天,里面灯火通明,香烟袅袅,可是却偏偏静的很。
里面空无一人。
韦从风前脚才跨进去,楼上飘下一个风似的人影,快得看不清身形眉眼,人影沙哑着嗓子道:“主人恭候多时了。”
晃眼间,人影又不知所踪。
韦从风自言自语“你家主人等的不是我。”
“韦先生,我们又见面了。”
高台上帘幕飞扬,不点灯火,悬着颗颗耀眼明珠,好似星斗一般罗列,丹朱就坐在正中的方桌前自斟自饮。
丹朱仰头饮下一杯,笑着叹息道:“瑶池的酒,真是妙不可言。哦,葛仙使使术法有些乏,还在歇息。”
“他如今已不是仙使了。”
韦从风走了两步上前,“无输楼无所不有,为何尚嫌不足?”
丹朱不答,慢慢转着手中的酒盏,韦从风这才看清,白玉酒盏上绘着山川河流,仿佛还有云气流动。
“无所不有?!”
丹朱呵呵笑了两声,随即便越发大声,猛地,他手中的白玉盏被他捏成齑粉,只见他冷下脸,眼中迸出无限恨意,“先父曾广有九州!”
韦从风背脊一凉,这位端的好胃口。
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6-08-22 22:17:00 +0800 CST  
丹朱拍去手中的粉尘,打开了一个手旁的一个盒子,里面正是神器,与韦从风好似有感应一般地划过一丝微光。
韦从风的心骤然一停。
“看来你识得此物。”
丹朱开门见山道:“此前我的人说,亲眼目睹钱塘水府的人曾出入那老龟的宅子,后来再花了些时日用心打探,才知钱塘君故交满天下。只是一直未知,水府将何物交付于他。直到我看见那神器的宝光……”
他的眼睛奇亮无比,牢牢地盯着神器道:“天庭想要这东西想的坐立不安,呵呵,也难怪。”
韦从风道:“龙宫何尝不是想的紧。”
“笑话。”
丹朱不屑道:“这原本就不是他们家的。龙宫的那位就是眼太尖,看见了不该看的,想拿不该拿的,所以才招致飞来横祸。”
韦从风惊讶道:“是你!”
原来这才是屠龙的缘由。
“怕甚。”
丹朱漫不经心地挥了挥手,“龙子龙孙多得很,龙宫不过是放不下面子而已。”
当初若非张羽为了龙宫的琼莲公主煮海,如今此物想必还静静地躺在水晶宫里。
韦从风心中如是想,丹朱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幽幽道:“以阁下所见,一介凡夫俗子,盗了神器煮了海,是否还能安然无恙,娶娇妻,享荣华?”
听丹朱话中有话,韦从风疑惑道:“你说什么?”
这段佳话太美,也太远,像是古画上一段斑驳的风月,朦胧似梦。
丹朱瞟了韦从风一眼,“抑或阁下以为,龙宫会把这神器当成嫁妆?”
韦从风想了想,“倘或张生怕龙宫秋后算账,不愿交出,也无不妥。”
“哼。”
丹朱冷嗤一声,“莫非帝俊时的天庭没有天条天规?除非……”
韦从风皱眉,揣测道:“除非,张生原本就是天庭的人?”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痛快。”
丹朱对韦从风挤了挤眼,隐秘笑道:“你可知,当今坐在凌霄殿的那位,本家姓甚?”
韦从风脑中轰然一响。
丹朱摇头,手持酒瓮抵在额头,不无叹服,“张生要的从来就不是什么龙宫公主,可叹神器还是那公主自己送上门的。”
“你想要再煮一次海?”
“不论动用与否,”丹朱耸眉,“阁下都未必乐意我将神器交予天庭罢。何况,这回再用,怕是未必只能煮海而已。”
他微带醉意地板着手指,“东君已亡,四时不全;天下易主,山河动乱;忠良蒙冤,正气飘摇……凡事不破不立,我说的可有道理?若要说我趁火打劫,我也无话可说,不过,话说回来——”
丹朱“啪”地合上盖子,徒手捻起一簇艳红火苗,盯着火芯,一字一句道:“阁下以为,这把火,是谁先放的?”
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6-08-23 21:57:00 +0800 CST  
楼主最近投了稿,但愿能被录用出书,无量天尊赐福~
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6-08-23 22:04:00 +0800 CST  
临睡前看一眼,原来群里有高人,有什么符咒加持没有⊙▽⊙
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6-08-23 23:23:00 +0800 CST  
悄悄来看一眼
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6-08-24 12:49:00 +0800 CST  
韦从风怒而反诘,“你便没有添柴?”
“呵呵,你放着始作俑者不去追究,与我较什么劲?”
丹朱坦诚答道:“不错,我不但添柴,还应是添的最多的。那又如何?我有所图,自然不遗余力,敢问可是阁下无欲无求?天庭不能给你的,他日我未必不能。”
“你想夺回九州?”
丹朱摇头,饮酒犹不忘觑着韦从风的神情,“眼下想什么都言之过早。神器还缺了一件,不知流落在何处。若是被天庭得了手,那就白费了一番心血。”
韦从风忽然道:“龙子又是如何得知甚至得见神器?”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丹朱笑了笑,“那是龙宫乃至水族不可说的身家性命,但凡有点蛛丝马迹,再糊涂蠢笨的龙子龙孙都知道该怎么做。”
“你告诉他东西在何处?”
“我的人窥视多时,我大致猜到了些首尾,于是借龙宫的人前去闹一闹,之后再去杀了那厮,奈何老龟不吃这计,无论如何也不肯道明一字,我也只好悻悻而返。直到神器自己发了光,当即就有天庭的人带了老君的宝镜前来,搜寻一番终有所获。我趁天象生乱,这才半路将神器夺下,真是险胜。”
说到此处,丹朱吁了口气,面容做诚恳状,“韦先生,我如此坦诚以待,还望你也能做个俊杰。大事得成之后,必不亏待你。”
韦从风陡然齿冷。
“让我和他说几句。”
葛七站在门外,正看着丹朱。
“也好,一家之言做不得数,兹事体大,还是兼听则明的好。”
丹朱抬手作势,“两位请便。”
韦从风压下满腔怒意,转过身随葛七一同走了。
二人来到高台,皆沉默良久,葛七举目眺望着煌煌灯海,与韦从风并肩而立,率先道:“我与他不是同路人。”
韦从风亦看着眼前景象,苦笑道:“难道你我就是同路人?”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如何解天人五衰?”
葛七伸出握拳的手,慢慢松开——只见稻、黍、稷、麦、菽,五谷如同细沙从他的指掌间稀稀疏疏地漏了下来。
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6-08-24 22:18:00 +0800 CST  
韦从风看着他的手,颇是难以置信,吃惊道:“难道……你是服食了五谷而得以痊愈?”
此法也着实出人意料。
“痊愈?于我而言算是罢。”
葛七摊开手掌,回忆道:“我堕天时,一副皮囊比灵鹫侍者有过之而无不及,东君不能久留,我便只能在此地自生自灭。后来,我躲在一处酒庄里,那里多贮有花果五谷用以酿酒,说来也奇,我闻着五谷的气味,痛楚便有所减轻,再后来,我试着服用五谷,由少到多,身上渐渐结痂,终于又像个人样。”
韦从风迟疑道:“那你的仙骨……”
葛七长长叹了口气,先是如释重负,随后却又满怀心事,低头看着掌心的纹路,沉声道:“这正是我要告诉你的,随着我的皮囊日渐复原,但仙骨却在慢慢剥落,每一寸都好似被折断一般,血髓流经之处皆痛不可挡,一点一滴,都被尽数呕了出来。直到仙骨除尽,我摸遍全身,这才察觉,以我如今的骨相骨重,已是轻浊至极,便在凡人中也属福薄命舛之辈,虽然术法仍在,可是今生直到阳寿尽头,再也无缘修道飞升了。”
韦从风恍然大悟,难怪葛七为何说天庭断断不会用这法子。
“至于下一世——”
葛七惨笑了声,“我做不得主,但也只想活在凡世,哪怕六道轮回投入畜生道做牛做马。”
韦从风皱眉道:“你之所以告诉我,是要我死心?”
葛七一拳捶在望柱石上,手上渗出血来,只听他道:“与其缘木求鱼,不如破釜沉舟!我不是丹朱的说客,至少我并未告诉他,你与东君的关系,眼下他只知你与钱塘水府的渊源。”
韦从风抬眼望着天穹,“他迟早会知道。”
葛七手刀一挥,“无妨,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君子含垢,为了善果而做的恶事,怎可算是恶事?反正这厮也不是良善之辈,是我自己找的他,我来下手就是。待我多留心些时日,看看他有何软肋。”
他想了想,又道:“我有故交尚在天庭,当初我与他同在山中修道,最后又一同得道升天,彼此相知甚深,若有他在天庭策反,兴许胜算更大些。”
韦从风转头看着葛七,“听灵鹫侍者说,往日你心性颇是寡淡。”
葛七冷然道:“当初升仙,谁不是却红尘,舍七情?”
韦从风反问道:“如依你所言,倘或行善事而结恶果,是否能算恶果?”
葛七语塞,只好说道:“你是想与我这半个废人坐而论道,还是想尽快让这场天地浩劫有个了结?”
“天地浩劫。”
韦从风说了这四个字,心口仿佛压着块巨石,曾经见过的幻象在眼前一一浮现,真不知那时的太虚上仙手持神器煮海焚天之时,心中究竟是何等滋味。
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6-08-25 22:17:00 +0800 CST  
“天庭如今也满世界地找着神器,万一把他们逼得急了,就是把海市翻过来,他们也不会手软分毫,你自己好好想想。”
“还有一事。”
韦从风沉思道:“龙子之死,原本可以悄无声息,丹朱却做得人尽皆知,而今人人脱身不得,难道他是想尽数招致麾下?”
“他或许存了这个心思,可是依我之见,不过是痴人说梦。”
葛七摇头不迭,“天庭虽现朽败之象,然而唯有保得道行这一件事耳,人心颇齐,要击破,还得从里面多寻些东君一般的人物。反观海市,人固然不少,修行也不弱,但人心各异,要想揽为己用,还要逆天而行,岂是易事?我担心的是,你若一直不愿攀他这根高枝,说不得……”
韦从风笑了笑,“说不得他会把此事栽在我头上?我与龙宫无冤无仇,有何图谋要谋害龙子?”
“你糊涂了?”
葛七忧心忡忡,“屠龙是大罪,届时审你的是天庭!只怕他们正求之不得,一个莫须有还判不得你?”
韦从风笑意不减,“那就要看阁下能在天庭找到几个有识之士,可助我沉冤得雪了。”
“说得倒是容易。”
葛七向韦从风瞥了一眼,“你还真是勇者无惧。”
“修道之人不避福祸,何况想我如今在他眼中还值些钱,他买卖做得久了,凡事都要算计衡量一番,不到万不得已,应当不会出此下策。再者,难道他便不怕我戴罪立功么。我已知晓原委,就此告辞。”
韦从风不愿再多言,拱手作别。
葛七看着韦从风萧瑟的背影,欲言又止,似有什么难言之隐,最终忍不住问道:“金线确实是在你手中?”
韦从风停了停脚步,吐出四个字,“天知地知。”
目送他消失在人群间,葛七低头叹息道:“韦从风,但愿你终能一肩担道义。”
归路上,韦从风一直寻思着丹朱和葛七的话,无意间抬头时,猛地瞅到前面一角苍蓝色的衣袍闪过,甚为眼熟,他心下一惊,看来青广山的人已经到了海市,随即又庆幸:幸好虚云方才没有一起出来。
到了住处,当韦从风告知虚云来龙去脉,虚云一阵冷笑,不屑道:“我便说,世上哪有法子能治天人五衰,不过是给了两条路,不是去轮回三世历经磨难,就是留着修为一世不得飞升,下一世还是未知之数。呵呵,还不如我往日配的药来的实在。”
一只酒盏狠狠砸向他。
虚云若无其事地俯颈避过,思索道:“韦兄,你说倘或天庭知道堕天的仙使还能安然无恙,会作何打算?”
韦从风不答,反问道:“你说倘或青广山知道你尚在人世,会作何打算?”
虚云神色一滞,“你看见了青广山的人?”
韦从风沉默地点了点头。
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6-08-26 22:38:00 +0800 CST  
虚云想了想,“听元一的意思,我大师兄既然问过鬼差,想来是知情的。至于旁人如何便难说了,若是他见了我,以他的性子,必定不会徇私,就算要按门规处决我,也必定昭示天下,我是怕,届时天庭会来蹚浑水,又要把我绑回去。”
韦从风问道:“你可想好了应对之策?”
虚云横了他一眼,“若当真有这一日,届时我兴许会将葛七的行踪告知他们,对,还有无输楼,那可比咱们厉害的多,天庭说不得就顾此失彼了。”
韦从风不置可否,只说道:“你想做渔翁?”
“这样的好戏实属难得。”
虚云笑了笑,随即郑重其事道:“我只想青广山无恙。”
韦从风摇摇头,“那二者一旦动起手来,必会殃及池鱼,届时天地危厄,贵派难道不是一马当先?”
“呵,韦兄对青广山真是相知甚深。”
虚云大感头痛,颓然闭上眼,大吐苦水道:“要不是有这层顾忌,我也不会坐着干等!”
他说罢,手握蓍草,开始算卦。
韦从风深知虚云为人,乍然听闻此言倒也平静,他看着虚云,心中委实感激青广山素来都这般深明大义。
“葛七只告诉你这些?”
虚云停下手,转头看着韦从风,“无输楼不似小气的,莫非没有更大的筹码?还是他们将韦兄你看的轻了?”
韦从风笑道:“如今这许多高人异士都被困在此地,可不尽着无输楼挑拣。他们花了这么多功夫,也是煞费苦心。”
虚云闻弦歌知雅意,眉眼一凛,“你是说……屠龙者是……”
韦从风伸手比划了下,虚云琢磨道:“无输楼胆子还真是不小。”
“胃口更大。”
韦从风心中如是想。
“这回天庭有的瞧了。”
虚云冷笑,想了想又对韦从风道:“明日我先给莲卿下针,扎痛扎错了你可别心疼。”
韦从风看他起身,瞥向桌上,虚云拂袖一扫,蓍草纷纷落地,但韦从风看得清楚,那是一个大凶之卦。
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6-08-27 22:57:00 +0800 CST  
眼见虚云走到门前,忽然驻足,坚决道:“元一要尽快与青广山会合,再把五行弓也捎上。这差事,少不得要劳烦韦兄了。”
韦从风拿起一根蓍草在桌上比划,“此事不难,难在你得想法子让他不走漏风声。小儿藏不住事,又口没遮拦,难说的很。不如,你给他吃帖什么……”
“一派胡言!”
虚云狠狠扭过头,瞪着韦从风,压低了声音,怒气冲冲道:“没病没灾吃甚药?!你难道不知是药三分毒的道理?我给你开些可好?”
不等韦从风说话,虚云已忿然进了屋。
留下韦从风孤坐院中,独饮宵露,他无意间看到酒盏,拿在手中看了半晌,若有所思:青广山忌酒不假,但茶水总要入口——
翌日清早,日未高升,红莲一向不贪眠,因此洗漱后便到屋外透气,谁知她一打开门,就见虚云站在外面,还对自己笑了笑,虽已熟识,但这样骇人的面容,还是让她微微一惊。
只见虚云手持一银针,仰头对着晨曦道:“莲卿可怕疼?”
红莲不置一词,正要挽袖伸手,忽然看了看周遭,不见人影,她正想问韦从风的去向,虚云上前一脸正色道:“想是韦兄晕针,故而避之不及,还是不要强人所难为妙。”
“噗嗤。”
红莲举袖掩口,忍俊不禁。她又看了看元一的厢房,虚云道:“他如今早课做的勤,总算是桩好事。”
二人在院中坐下,虚云把脉之后勾了勾食指,红莲只得伸出另一只手,然而虚云抬眼盯着她道:“食指。”
身为熟谙音律之人,红莲看着虚云慢慢铺开的一排银针,又看了看自己的十指,花容蘧然变色。
然而虚云的手指牢牢扣住她,令她不得起身,且恐吓道:“你是想要活,还是想抱着那张琴一起死?”
红莲深深吸了口气,安定神智,垂眼道:“也不过是一时而已。”
虚云点头,“算你识时务。”
但见银光一闪,红莲手上一痛,那根针竟没入食指。
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6-08-28 22:26:00 +0800 CST  
顷刻间,痛意自十指一路延伸至肩颈,红莲屏息凝神,体内发出一声微弱的响动,耳中像是有串檐铃随风摇曳,令她眼前有些恍惚,想要告知虚云,不料却说不出话来。
“怎么?才一根针便受不得了?还真是娇生惯养的很。放宽心,现下是晨起时分,你脉象稳得很。倘或真要是壮士断腕,偌大的海市,左不过我再给你寻一双更好看的手,重新接起就是了,吹拉弹唱,必定宛如再生,毫无异状。”
虚云见状不住摇头,拿起第二根,肃容叮嘱道:“不要动。”
红莲心知虚云必定说到做到,体内的血气不由郁结更甚。
第二针比第一针更长一些,扎的是无名指,红莲秀眉深蹙,臻首渐渐渗出了冷汗。
她竭力调息,总算能开口,但仍带着细细的喘息,“你想用三星斜月?”
虚云有些吃惊地看了眼红莲,心道:出自大家果然有见识。然而他立刻皱眉申斥,“勿言!”
俨然就是个郎中做派。
三星斜月是以针为阵,用以克除附着于人身的索命厉鬼、术法厉害的妖祟邪魅、道行极高的鬼仙以及凶险奇诡的蛊物。虚云用来驱出红莲身上的法器也是头一遭,只是同门既至,他所剩的时日便越来越少,横竖别无他法,因此也只能放胆一试,能探出几分深浅便好。
三针皆入,虚云把出它们在脉络中徐徐而往,忽然眼中发亮,那三根银针好似有所牵引,飞快往红莲心口驰去。
红莲浑身如杵急捣,一阵疼似一阵,不过犟着性子强忍着,身上冷汗涔涔,眼前的景象愈发模糊,就在临近昏厥之际,她猛地清醒过来,身上痛楚全消。
“咦?”
虚云百思不得其解,那三根针为何齐刷刷地在肺经处裹足不前,他不自觉地在红莲的寸口处按得越发用力,一面又下了三针,依次扎在寸关尺三处,顿时,先前的那三针竟然逆血脉倒退而行,最后更从指尖飞射而出。
红莲吁了口气,见虚云淌的汗不比自己少,也是好笑。
岂知虚云心中已是惊涛骇浪:三星斜月之法出自天庭之手,就算遇着天庭的法器,如何会被逼退至此?!
他深深倒吸了一口冷气,慢慢撤回手,紧攥成拳,神色凝重地盯着红莲,“你可知自己怀揣了个什么了不得的物件?”
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6-08-29 22:26:00 +0800 CST  
然而红莲自己也是一头雾水,歪着头拭汗道:“难不成,我知道了你便有法子?”
“难得很。”
虚云扶额道:“你又不是凡人,即使海市有照骨镜,于你也是白搭。无怪他守口如瓶了,不然走漏了风声,一旦换做旁人或是天庭把你捉了去,定要用尽手段将你剜肉扒皮,敲骨抽髓,谁会把个微不足道的花妖的死活放在心上。”
“你不诳我?”
红莲看虚云神情不似作伪,沉默片刻,开口道:“如你所言,此物乃水府重托,果真怀璧其罪,那这罪也应是水府的人来担。”
“莲卿巾帼不让须眉,可叹是可叹,不过……”
虚云笑了笑,甚有讥讽之意,“你?你拿什么来担?依我看,水府必是知道韦兄他护得住你,也有心护你,所以才出此下策。”
红莲不解,“凭他一人之力,如何能与天庭相抗?!”
“按常理自是不能。”
虚云双眸闪烁,仰头望着渐渐高升的红日,眼底像是有什么在眼底隐约地烧了起来,又劝红莲道:“可是,说不得有了这件东西,那就不知鹿死谁手了。只是眼下你却不能使用得法。莲卿若确实有心帮韦兄一把,不如好好劝他说出实情,毕竟他独木难支,我也是有心无力。有道是英雄难过美人关,百炼钢化绕指柔,他对你必是言无不尽的。”
言辞诚恳,颇有出自肺腑之意。
然而红莲话锋一转,含笑道:“听闻你出诊,索要的车马费,从来是不菲的。”
虚云不明其意,“韦兄已经允诺我了。”
“但是疑难杂症,加码亦是人之常情。”
不等虚云开口,红莲敛容道:“这是钱塘水府出来的东西,就算劳烦你取了出来,也归水府所有,旁人不得染指。如我有幸活了下来,水府其余的奇珍异宝,你大可自取。”
虚云一怔,神色随后僵了一僵,悻悻道:“呵,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韦兄,你听见了?敢情你们都防贼似的防着我?”
韦从风已回来,怕打搅了他们二人,因此在外面站了会儿,听虚云喊话,便走进去对虚云道:“身正不怕影斜。”
虚云瞟了他一眼,“我怕甚?可要我立个毒誓?”
红莲起身道:“你若有心,誓不必毒,但须以贵派之名而立,如此我才信你。”
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6-08-30 22:27:00 +0800 CST  
虚云反问道:“倘或我医术有限,只可二者选其一……届时你有个三长两短,那我岂不是竹篮打水?”
他说罢,看着韦从风,将了他一军,说道:“这是钱塘水府的人事,正主在此,韦兄切勿多言。”
红莲原本意在告诉韦从风自己并非心存死意,但当真要她选,自然愿意舍身成仁,一时不免有些踌躇。
虚云看看二人的神色,又道:“实不相瞒,我这将死之人也不图这些身外之物,不如这样,我以青广山之名立誓,绝不打这器物的主意。韦兄,你只消将真相告知于我,只此一言便足矣。况且,这于莲卿也大有好处,我先前说了,万一她落在旁人手中,那后果就非你我可预料了,你扪心自问,可背负的起?”
韦从风看了他半晌,忽然望向元一的厢房,一扇窗发出细微的声响,虚云一挥手,藤蔓蛇也似地飞快蜿蜒,爬满了门窗,好似锁链一般。
虚云揉揉脸,摇头叹息道:“请神容易送神难。”
韦从风以手结印,攥出一团火,慢慢舔舐着酒盏,顷刻便有袅袅青烟从盏中升起,弥漫着淡淡的酒香。
虚云愣了一愣,随即便瞠目骇笑,“韦兄可是在教我术法?待我变个更大的给你瞧瞧。不过要把这宅子烧没了,咱们可没地方去。”
“你不是想知道真相么?”
韦从风手中不停,那火由红变青,烧干了酒,又烧穿了酒盏,烧着了酒盏边上的酒瓮。
虚云看着眼前景象,略有迷惑,渐渐瞪大了眼,满是不可置信,随后,狂喜无加的神情便在他脸上一览无余。
红莲见虚云猛地望向自己,直是目不转睛,且那眼神甚是渗人,仿佛那火径自烧进了他的眸中,她不由挥袖引池水扑了那火,顺带溅了虚云半身,正好湃一湃他的心思。
在她而言,知情与否并无差别。
然而就在那水扑向虚云时,虚云看也不看,眉眼戾气尽显,“我可不是韦兄由得你拿捏。”
他抬手伸掌,原本快要熄灭的火焰竟窜的更高更旺,化作一条火龙穿过空中往红莲袭去,周遭的水尽数化成迷蒙雾气。
水火相克,韦从风飞身拦在红莲面前,冷眼看着火龙直冲而来,就在离他不远处,变作一团烟花星星落下。
“佩服!韦兄,你瞒的好!好!好!”
虚云对着韦从风竖指,冷笑夸赞着,面向他们二人,踢起一瓮酒捧在怀里,一路倒退着径自回到房中。
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6-08-31 22:28:00 +0800 CST  
红莲轻叹,“郎中病得也不轻。”
“他才是不治之症。”
韦从风颇为感慨道。
红莲又莞尔道:“既然我有神器护体,想必他要伤我也不容易。”
韦从风顿了顿,缓缓说道:“我会痛。”
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6-08-31 22:54:00 +0800 CST  
红莲尚未回神,韦从风走到虚云门前,伸手叩了几下,然而虚云在里面不做声,他便开门见山道:“我想到一个知会青广山的法子。”
门倏地开了。
韦从风走进去,见虚云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径自问道:“我已寻到了他们的住处,但你可有法子把这酒里的东西掺入茶水?”
虚云摩挲着酒瓮,沉吟道:“你是说,托梦?”
“正是。”
韦从风思忖:若是如此这般,或许暂时能免去虚云与同门相见的烦难。
虚云直起身左思右想,道:“不妥,元一知道住处所在……回去后说不得就告诉他们,还不是要找上门来。”
“难不成你是在此地生根了不成?”
韦从风笑了笑,“等贵派寻到这里,我来应付便是。相信以苍青子的为人,不会将我屈打成招。”
“且慢。”
虚云当即皱眉,“我大师兄如今已执掌门户,韦兄为何如此直称他的名讳?”
这厮怎的忽然分不清轻重缓急?韦从风苦笑摇头,“你做是不做?若是不做,权且当韦某白操了这个心。如若不然,只要虚云兄吩咐一声,我即刻带元一前去与其父相见,说不得省下多少手脚。”
虚云沉默有顷,“韦兄既想的这样周全,我且承了你的情。不过这时辰不等人,我大师兄他们一旦安定下来,必会有所行动。对了韦兄,你见到了哪几个?”
韦从风仔细思索一番,“贵派的几个得意弟子都在,想必,这回算得上是精锐尽出了。”
“不,不对!”
虚云脸色忽地难看至极,颇是内疚道:“必是我大师兄的身体每况愈下的缘故,所以要趁此机会,亲自带着弟子们出来历练一番……”
他狠狠地灌着酒,难过地闭上眼,“容我几个时辰,定将东西配出来。”
韦从风深知在此事上宽慰不得虚云,便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6-09-01 22:27:00 +0800 CST  
合体是说广义上的“人”,虚云到死都不会有悔意,就是一条道走到黑,楼主不为他洗白,他没什么不得已的苦衷,更多的是对心中乌托邦的欲望,亲眼看着自己所寄托的桃花源分崩离析,比任何刑罚乃至死亡都要来的可怕,借男主的口总结就是,情有可原,罪无可恕,仁义仁义,仁字在前,这就是他所欠缺的地方
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6-09-02 12:53:00 +0800 CST  
目测没人蹲点,独占本楼成功
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6-09-02 17:05:00 +0800 CST  

楼主:翠蔓扶疏

字数:2929

发表时间:2015-04-01 05:32:52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8-08-31 14:51:28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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