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故土,我的江

这几年每当想家的时候,就会打开地图,找到那条江,把地图慢慢放大,看着那些熟悉的地名,许多小时候的回忆又会清晰地浮上心头,如同那条蜿蜒清澈的江。
那时候日子真苦,天空真蓝,河水真清,身体真他妈好。
我是个60后,出生在三台西路的一个小乡镇上,家里三兄弟,都只相差一岁半多,像几级楼梯,一个比一个高一滴滴。
妈妈在公社卫生院(那时不叫医院)当药剂员抓药,爸爸在几公里外另一个公社教书,基本每个星期回不来一次,因为那个时候运动多,星期天经常要开这会那会,这个时候就回不来。
我行二,比哥哥不受重视,比弟弟不受宠爱。所以经常有事只能旁观,陪打陪骂陪哭。现在回想起来,实际上自己还是有点坏,经常煽风点火,伙同哥哥弟弟干了不少让妈老汉生气的事。。。。
那时最恨弟弟,他老爱学大人蹲茅斯(厕所)。那厕所都是蹲式,木板或石板搭的蹲格。两岁的娃娃,叉开腿硬要一只脚站一块板板便便,妈妈每天都提心吊胆,生怕他从空空里(空格)头掉下去,一看不见他,就喊我到茅斯里去找,妈哟,臭得很得嘛。。。。。
哥哥五岁,样子长得乖,嘴巴甜,又洗的白白的,深得众人喜爱。老爸经常把他顶到肩膀上(我们那边叫老班班),扛几公里到学校。据我所知,他趁老爸上课之机,跑到别个老师宿舍偷吃过不少东西。有次伙同许家女儿偷了她们家块豆腐,吃得一嘴一脸的豆腐残渣,像个鬼王一般,还一本正经背到手给爸爸说:‘我没有偷许伯伯的豆腐!’结果挨了顿笋子炒座墩(竹条打屁股),打得怪叫,被老爸的同仁们取笑了一辈子。
楼主 乱摆农门阵的二爷  发布于 2016-07-14 16:32:00 +0800 CST  

那个时候人们工作虽然都很悠闲,但是心理压力大,不能乱说话。小娃娃不懂这些,飞叉叉地疯玩。一条百米长的小街,有五六个差不多大的娃娃,分成两派,主要游戏是“占营”“躲猫猫”,女娃娃统统靠边。
仅有的一条街上有食堂(饭馆),供销社,邮电局,缝纫社,油坊,铁匠铺,屠宰场,被对方追捕时,跑进哪家就看哪个嘴巴甜,叔叔嬢嬢一喊,就允许你躲起来,找到就该你背时。那心里是又怕又期待。
一条街的人最可恶的人有两个,最可恶的是屠宰场的周大汉。此人生得来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秃顶大胡子,胸口长毛,讲话像喊一样,是小朋友的噩梦主人公之一。另一个人是食堂的李饼子,这人锅盔(川北的一种面饼)打得好,特别那根八寸长的擀面杖,一边擀面饼一边敲出川戏鼓点花样来。这李饼子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不喜欢小人(小孩),到跟前就吼,要不然就出卖你躲藏的地方,所以我们经常想方设法要去偷他的饼子吃。奇怪的是被他抓到后只把饼子抢回去,日妈捣娘地骂几句,从不不打人不告家长。所以还是经常有人躲在他的案板下,除了游戏外还有了偷锅盔的机会。
楼主 乱摆农门阵的二爷  发布于 2016-07-14 16:45:48 +0800 CST  
玩到下午妈妈下班,把一斗碗(半尺大的土碗)稀饭一吃(夏天基本是稀饭泡菜),就跟妈妈和单位同事到河边散步。
凯江边散步的人不少,小孩就在沙滩上跑,卵石堆里找好看稀奇的石头。或者找来薄薄的石片打水漂,不比打得远,比谁在水上漂的水花多。一时间,河边上闹麻了,张家呼儿,李家唤女,生怕自己的娃娃掉到水里淹死了。中学里的教师子女自成一派,孙家大娃子和赵家大娃一起,(他们大我们三岁左右)在水里逮一种叫‘巴石子’的鱼。这种鱼外形像短胖短胖的黄辣丁,胸口有个吸盘,遇到危险就吸在石头上不动。只要把它栖身的鹅卵石一摇,把石头抱出水面,到岸上鱼还巴到在石头上,所以得到此名。我哥哥一直在看他们咋个捉,自我感觉好得不得了,决心要来大干一场。结果第二天,挨了我一辈子都忘不了的一顿饱打。
楼主 乱摆农门阵的二爷  发布于 2016-07-14 16:51:20 +0800 CST  

第二天乖乖地等到吃完午饭,太阳当空照,大人都昏昏沉沉的在椅子上栽嗑睡,正是精力无限的我们无人管束的时候。
三兄弟谁也不叫,从田埂抄小路就到河边去了。途中还到农民院墙边偷了个撮箕。到了河边,背心窑裤(内裤我们叫窑裤)一脱,就往水里跑。
老大赶快约束警告,以淹到大腿为限。老大历来懂事又负责,两个弟弟都听他的话。
弟弟调皮,想往水深处走,被罚站在岸上等起。
结果很悲催,摸了两三个小时,一个鱼花花都摸不到。还是用撮箕捞了一条半寸长的鱼,两个小虾米,用水草青苔做个窝窝放进去叫弟弟捧到。
正忘我时,只听见妈妈在岸上温柔地叫到‘大娃二娃幺儿,起来得了’。待我等回到岸上,妈妈立马变脸,大发雌威,又哭又骂,从桑树上折下树枝就朝我们背上屁股脚上一顿猛抽。原来老妈找了一下午,被吓得魂飞魄散,此时不出口恶气,更待何时。
抽累了,背心窑裤也不准穿,老三捧水草碗碗在前,妈妈拿着桑树条子在后,走几步一人要挨几下。
在西下的夕阳中,用我们的哭泣和被打断好几根的树枝,妈妈画了一幅美丽的油画。到了现在才知道,应该命名为痛苦和爱。
这件事的后遗症除了第二天我们三兄弟后背脚上涂满红药水之外,还被两个后来高中在一起同学的小伙伴看了小鸡鸡,挨打外加被看光。。。。心灵受到了重创。
楼主 乱摆农门阵的二爷  发布于 2016-07-14 16:59:19 +0800 CST  
在三台的乡镇以前大多都有一座庙,文革开始前破四旧都把菩萨拉下来打了(阿弥陀佛)。这些寺庙规模都不小,打完菩萨后基本都改为公社小学。紧邻庙子的肯定一个大院子,两窝(棵)几人合抱的大黄桷树,一个戏台。有木有?肯定有。
那时人小,脚短手短,觉得院子好大,跑起来半天过不去,不信诸君自己到小时候经常玩的地方体会一下,定会哑然失笑。
这个院子是公社贫下中农开批斗会看文艺演出的地方。毛主席有新指示下来开庆祝大会,更是人山人海,红旗飘飘。
那黄桷树,遮天蔽日,两棵树起码遮住一两亩地方,巴掌大的树叶,晴天遮太阳,阴天档雨水,是大家休闲喝茶的好地方。
戏台不大,约四五十平方,四根大柱子支撑。除台面外,后面的一小格便是两间化妆间了,右边门旁写的出将,左边的自然就是入相了。这上面,也是小伙伴躲猫猫占营的好地方。父母是坚决不准在上面玩的,怕从台口掉下来。
楼主 乱摆农门阵的二爷  发布于 2016-07-15 12:20:07 +0800 CST  
在三台的乡镇以前大多都有一座庙,文革开始前破四旧都把菩萨拉下来打了(阿弥陀佛)。这些寺庙规模都不小,打完菩萨后基本都改为公社小学。紧邻庙子的肯定一个大院子,两窝(棵)几人合抱的大黄桷树,一个戏台。有木有?肯定有。
那时人小,脚短手短,觉得院子好大,跑起来半天过不去,不信诸君自己到小时候经常玩的地方体会一下,定会哑然失笑。
这个院子是公社贫下中农开批斗会看文艺演出的地方。毛主席有新指示下来开庆祝大会,更是人山人海,红旗飘飘。
那黄桷树,遮天蔽日,两棵树起码遮住一两亩地方,巴掌大的树叶,晴天遮太阳,阴天档雨水,是大家休闲喝茶的好地方。
戏台不大,约四五十平方,四根大柱子支撑。除台面外,后面的一小格便是两间化妆间了,右边门旁写的出将,左边的自然就是入相了。这上面,也是小伙伴躲猫猫占营的好地方。父母是坚决不准在上面玩的,怕从台口掉下来。
楼主 乱摆农门阵的二爷  发布于 2016-07-15 12:20:46 +0800 CST  
我妈妈的出生成分高。我外公解放前是本县的 名医,家里有钱,在1948年左右买了十多亩地,哦豁,这下背了万年时了,解放后土改就弄来笼起,划成分搞成富农。
我妈运气不错,解放时说是未满十六岁,惊险地成为五类分子子女,逃过很多劫难。。。。
那个时候阶级斗争的弦都绷得紧,经常有任务按百分比揪各类坏分子,只要人民日报一登最高指示,再发动全国人民一讨论,遭了,有人要挨。
我父亲这边成分低,爷爷在解放前是个乡堂小码头袍哥,堂上七把交椅,他老人家是老幺(最小),称红旗老七,专管迎来送往,相当于现在的公关部长。
平时都不归家,做点小生意,带到我爸一天到黑(晚)吃香喝辣嗨皮得不得了,根本不顾家。
可怜我婆婆(奶奶)带我二叔在家,饭都吃不饱,穷得把锅吊起来当钟敲。
正是毛老人家依靠的最坚定的流氓无产阶级。土改时,定为雇农。
楼主 乱摆农门阵的二爷  发布于 2016-07-15 12:29:03 +0800 CST  
老爸从小就在码头上当小操哥,仗义疏财,讲究的是仁义礼智信,过后才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文革后,随大流参加造反派,大辩论口才又好,所以一般人不敢轻易对我们家动手。
但是老妈因为出生成分高,一直心头打鼓,每天看见院长和造反派头头朱医生谈事时,都要派我们去偷听。
老三是肯定不敢去的,他怕极了那个朱医生,已经到了听见名字就要大哭的地步。后来很多年,他一淘气,只要喊声朱某某来了,立马见效。
转眼间,大革命高潮来了,当时八二六派正红,把炮兵团斗得抱头鼠窜。朱医生有想法了,认为自己无产阶级(尼玛那个有产嘛)觉悟高,定然可以打到一两个阶级敌人,进而掌握政权。
思来想去,只有把主意打在我老妈头上。欲整之人,何患无辞,决定先去中太区我外婆家调查。
外婆家以前是有钱人,房子肯定是好些。朱医生到了后,一边看山墙上画的海波浪,一边跟接待的大队革委会主任感叹‘这个房子比地主家的还好’。
主任是我外公救过命的,根本不搭腔。正感叹间,只听轰的一声,朱医生凭空不见鸟。
原来在中太农村除了屋后有红苕窖外,屋头也有一到两口。因为大炼钢铁时把木头盖盖弄去烧了,用个蔑折子盖到,结果相因遭朱某人捡到了,一脚踩空,掉了下去。
等到梯子拿来,人爬上来,克膝头(膝盖)下巴都伤了。一帮妇道人家忍到笑,拿红药水给他擦起,继续调查。
经过仔细观察寻找,把我表哥跟民兵打靶捡的一个子弹壳从墙洞中抠了出来。这下不得了,富农要变天!赶紧找主任开证明,主任一看,这不是栽赃麽,根本不鸟他。
楼主 乱摆农门阵的二爷  发布于 2016-07-15 12:37:47 +0800 CST  

朱医生本来脸胖,龅牙,有点猪头猪脑的意思。这回回来更狼狈,下巴红的像周大汉案板上的槽头肉一般,一肚子的气找不到地方发泄。
思来想去,决定从我老妈的账目着手。那个时候的药(西药)都木有包装,一个玻璃瓶装一百或二百片,相因的一分钱几颗,按医生处方用长把小勺舀出来,用纸包好写好剂量服法。收钱因为没有专门的出纳,由药剂员代收,每月和会计对账后交到区上。
朱医生组织了三四个人(全院只有七八个人),查了十来天,问题查出来鸟:三个月共卖出西药二百多元(中药用戥子称计量一般都会多,故而不查),差and错款1.18元。
这下有证据了,开始写横幅大字报,准备批斗会。
按说这么大动作老妈应该知道,哪不知因为我们被老爸打了顿屁股,正跟老爸吵架打冷战,没有注意。
起因是头天晚上老爸回来,老大因为偷许老师的豆腐被打想报复,天快黑时假装在老爸身上撒娇,把他的打火机摸出来,丢到热水瓶里。
半夜老爸烟瘾发了,把身上的包包,从摸到下,找了一晚上(医院有伙食团,家里不备火柴),弄得来心头毛焦火辣的,早上五六点就穿好衣服,倒杯茶,准备挨到大家起来好去借火,心里头还在可惜他的五星打火机。
楼主 乱摆农门阵的二爷  发布于 2016-07-15 12:46:52 +0800 CST  
茶叶子发起(四川泡的第一开茶叫发叶子),漱口洗脸,坐下了把茶一喝,味道不对,一股汽油味。
把热水瓶里的水倒了,就控出了他的大宝贝百发百中上海名牌五星牌老伙计(火机)。
等琢磨出来是娃娃干的,一时间火从心头冒,怒向肝边走,可怜我们三个,莫名其妙,一人屁股上先挨了两大巴掌。老三嚎啕大哭,把老妈也吵醒。
家庭批斗大会开始了。三个小人人跪成一排,挨个审问,刑讯逼供,最后确定是老大干的。
我家打屁股的规矩从此确立了:首先自己陈述承认错误,自己估计错误大小,申请爸爸打屁股多少。申请批准后,自己脱裤子,俯伏在板凳上,他要打净肉。
报这数字太难了,尼玛想起来就想撞墙,申请多了说你赌气,要多打几个,少了说你怕痛,也要加打。说起来都是泪啊,一直打到小学毕业。
哪天早上老大申请打200个(太小没有数字概念),老爸听了正大怒,老妈在旁边看三个乖儿哭哭啼啼,粉团团一排跪在地上,觉得太好玩了,突然哈哈大笑,笑得眼泪直流,立刻把老爸营造的教育气氛破坏殆尽,开口就骂脏话,‘你笑你mmp。。。。’。老妈大家闺秀出生,哪里受得了这个,两个人大吵,最后把老大打了八个屁股。父母两人一个不理一个,老妈进了药房就不出来,老爸在屋里声闷气,我们躲到床上害怕。
楼主 乱摆农门阵的二爷  发布于 2016-07-15 12:58:20 +0800 CST  

这边朱医生几个人已经准备上好麻绳,准备等人一到齐就绑起来斗。因为那天是星期天,医院的人回家的多。
老爸下午三点过才听供销社的王嬢讲朱医生买了纸笔,要开批斗会写大字报,才有点警觉老妈要遭了。于是气也不怄了,马上去找林幺爸。
林幺爸是解放前当地一个大丝厂老板庶出的后代,好像他老爸五几年被镇压(枪毙)了还是解放前就跑了,留下母子二人相依为命。我妈经常请他们照顾我们几兄弟,每个月给点钱。
林幺爸挑对罗兜,到医院后门,把我和老三一头一个,担起就走,老爸老妈牵到老大,直接往老家方向而去。
老爸当天晚上回学校跟相好的同事把课调了,第二天一早回到医院,看到里外墙上大字报贴满了,势必要把差错款项高达1.18元的贪污犯,逃避斗争的地主阶级小姐我的妈批倒批臭。
楼主 乱摆农门阵的二爷  发布于 2016-07-15 13:02:25 +0800 CST  
我有两个舅爷,都是我奶奶的弟弟。几个表叔表姑都和我们差不多大。父母让我们按辈分叫,那心里是一万个不服,到现在都还这样叫,他们听了还得意洋洋,真没面子。
所谓一乡一俗。舅爷这边靠近邻县中江,那房子就不一样。
同姓的很多人都住一个四四方方的大院子,正面的是两层半,那半层在最低,好像解放前养鸡鸭都在下面,是个特大的鸡圈。
幺舅爷房后有面石壁,石壁上两丈高处有个人工开凿的石室,大人为了不让小孩上去出危险,把这里叫毛公洞。
那毛公是这边吓小孩的一种动物,与野人猿猴相似,不知从哪里流传下来,听起来就好怕怕。
大舅爷根正苗红,在公社革委会当个什么差,经常喝完酒回家,就和我们吹他学的铁砂掌,并且用武功打死过一条疯狗的壮举。要知道传说疯狗的影子和人的影子重合了人都要得恐水病(狂犬病)的。
在大舅爷家,弟弟在和小表孃追打时,踩在盘草帽辩的木板上(定好尺寸,一头钉颗洋钉),把脚板刺了个对穿。为了治疗,老妈不得不露面背着弟弟去卫生院打青霉素。
我们娘儿母子在我舅爷家躲了二十多天,把舅婆吃得来脸都黑起了,才传来最后结果。在经过老爸的几轮辩论以及我们在卫生系统工作的舅舅起了些作用,下放农村改造,保留城镇户口及粮食供应。这一年,我四岁,哥哥六岁,弟弟三岁不到。
下放的地方在爸爸工作的公社,他领命在一个叫干湾子的生产队办一个一年级的班。跟队长关系还好,关键这里是少有的通电的村。和队长说好,手续办好,到医院把东西(一桌一柜两张床)搬到队上腾出来的一间空房里正式当起了农民。
楼主 乱摆农门阵的二爷  发布于 2016-07-15 15:40:07 +0800 CST  

农民和单位上的人就不同了,他们基本没有文化。
他们把人分成三六九等。有钱有势的见面喊某会计,那些官职他们也搞不清。有文化没当官的,自然是某老师,队上有点地位的直呼其名,其余人有小名的叫小名。有外号的叫外号。老爸他们叫老师不奇怪,他们吧老妈叫宋老师娘子,就有点封建社会的意思了。
这边人说话爱粗话(当地叫带把子),张口闭口r 尼玛r尼玛,大家一样,也没人翻脸。
由于这边靠近中江,口音里就有特点了,刮风叫‘吹轰’,鱼和一不分,黄颜色偏要叫房颜色,都成这样了,还去笑话盐亭人说话,‘这个茹茹儿(树儿)长得比王子(房子)还高了’。正是老鸦(念哇)说猪黑,自己不觉得。
我可以负责任地说,现在网路上流行的什么“看灰机”之类,我文革初就会说了,想起来还是激动呢。
队长姓周,名字里有个水字,外号‘水老哇(鸦)’,其余社员长脚杆短脚杆李麻子韩跛子等,共98人。
这个队有个怪事,只要满一百人,必死一两个,或者嫁出去一两个,到现在都是如此。到了现在更少了。
楼主 乱摆农门阵的二爷  发布于 2016-07-15 15:53:59 +0800 CST  
家安好,老爸就又赶时髦开了个家庭会,严令我们必须听话讲礼貌,不许下水玩火,爱劳动要勤快等等,不一而足。并让妈妈缝一格子布袋,插上黄荆条子三根,各按大小认领,写上名字,随时准备对我们进行无产阶级专政。
高压之下,我们兄弟三个战战兢兢,又在新环境,乖得不得了。五十岁以上的不管队上什么辈分,统统叫婆婆爷爷,什么长脚杆爷爷短脚杆爷爷,罗婆婆王婆婆。有个孤寡老太婆姓韩,是五保户,那时搞不清,干脆就喊五婆婆。叔叔伯伯嬢嬢也不在话下,奇怪的是,印象中从来没有叫过别人家的娃娃哥哥姐姐。不像现在,十五岁的见到五十岁的老太婆都喊姐姐。我一直没想通,代沟太深了尼玛。
队上还划了一多分自留地,这是唯一的公开的资本主义尾巴。老妈把地挖出来,大部分下(下种)的牛皮菜,又种了一小块海椒。还有十多棵叫洋海椒,这是什么东东呢?告诉你,现在——叫番茄。
这地种下,经常要请人挑点粪水浇灌。因为自己家没有茅司(厕所),要到别人家粪坑去要,不好意思时,挑两担阳沟水浇下去了事。
那阳沟是每户人在门口的雨水沟,顶头一个水池,像现在饭馆的沉淀池,一来作为防火用水,再有全家洗碗洗脚水都倒在里面,沤出的淤泥是上好的肥料。
楼主 乱摆农门阵的二爷  发布于 2016-07-15 16:05:40 +0800 CST  
早上鸡叫第二遍(第一遍天才发白),队长周爷爷拿出大铁皮喇叭,把头天表现不好的社员的妈妈婆婆拿出了请了安,一顿乱骂,安排当天该做的活路。
每块地都有名字,什么尖尖土、扁挑田,牛滚凼、碾子土,老坟山、鬼窝子等等。
老妈被安排跟保管员晒了几天包谷,就再没干过农活,反正有供应粮吃。
那时候的农民心地善良,虽然没文化,也喜欢美好的东西。我父母有文化,三个儿子正是最乖的年龄,洗得白白的,(那时候一星期洗次澡的人家极其少见),全队上下都喜欢。每天晚上吃饭时间,都端起碗到我家门口吃,其实最关键是老妈的泡菜比他们的都好吃,还有收音机可以听。
白天家里不好玩,我和弟弟就跟大人到地里,看他们犁地耙田打土粑,点种插秧栽红苕,学了不少农活,也接受了最初的性启蒙教育,学会了不少脏话(那边叫骂怪话)。
说起这个‘怪’字,诸位要注意,说哪个人怪,这边人不会认为你说他奇怪,而是很猥琐很流氓的人,搞不好要挨打。谁说你是个怪物,你大可以和他翻脸,把友谊的小船弄翻淹死他。男女那啥叫搞怪,也千万不可乱用。
楼主 乱摆农门阵的二爷  发布于 2016-07-15 18:00:01 +0800 CST  
小朋友是从来不会无聊的。
生产队年龄相仿的有七八个,男孩居多。
每天白天家长都要出工,如果只是挖土打土粑,我们便没兴趣跟他们去玩,小伙伴自有自己的玩法。
玩法可以随性,但是规定不能玩火,大人不在不许玩水。
有天,我和几个小伙伴藏猫猫,跑去寡妇王满娘家灶房里躲着,百无聊赖,到处乱翻,在土灶边上一个小洞里找到半盒火柴,这下找着宝了,几个人商量决定偷走。
那个时候火柴很金贵。农村每月每户只凭票供应一盒火柴,价钱虽然才两分,奈何没票。每天做饭要用起码三根,所以都不够用,经常要厚着脸皮去别人家灶糖里讨块燃着的桴炭,总不能吃生的吧?
讨火多了是很让人看不起的,除非不得已,或者关系很好,一般双方都极其不愿意。
因为大跃进时炼钢铁,山上树都被砍得差不多了,这里的燃料都只用秸秆和茅草,所以灶膛里是攒不住火的。
几个小伙伴有了火种,便分头去找柴火,找了好大一捆,怕大人看见,都放在公路下的一个涵洞里,准备放火看烟。
门口是条公路,现在是条县际公路,现在已经正式命名为三中路。
一帮小孩纷纷钻进涵洞,把那些茅草点燃,不一会就喘不过气来。把那火用个烂筲箕一盖,赶快退出了,便做了鸟兽之散。
那火被筲箕捂住,一会就冒起大烟,山上社员看见,以为发生火灾,几十人从山上冲下来找盆找桶救火,纷纷嚷嚷,乱做一团。
楼主 乱摆农门阵的二爷  发布于 2016-07-16 16:13:45 +0800 CST  
这边还未乱定,就听见王满娘在院子里破口大骂,贼娃子偷了她的火柴。
农村的寡妇为了宣示自己的清白,一般都对人比较刻薄,不然稍假辞色,便会闲话连篇。所以骂起人来是一套一套的,污言秽语不绝于耳。
老妈和老爸以及十几个学生看了半天热闹,才搞懂是怎么回事。一联想,抓了两个小女孩,审出来有我参与,望过来的眼神就不对了。
王满娘指桑骂槐,多半都着落在祖宗几代头上。老妈被人这样骂,还不好回嘴,那滋味真不好受。只在没人的地方,叫我上山折根合适的条子,晚上好炒屁股肉吃。
这祸闯大了。一下午我惴惴不安,窝在黄幺叔门口的碓窝里,半睡半醒,无精打采,准备领晚上的惩罚,万一来个男女混合双打,就悲吹了。
哪碓窝是大块青石凿出来的,又厚又大,比家用姜蒜杵臼大好多倍。本着实事求是的态度,虽然不好意思,还是要说明,我的裤子还没有封裆,本地称为叉叉裤。光屁股坐在碓窝里,夏天确实凉快。
天渐渐晚了,我越想越怕,干脆躲起来。
生产队的保管室在院子中央,门口立着几床晒席,这席子约五米长三米宽,用来晒粮食用,不用时卷起来。
我费力很大力气钻进靠里的一个席筒里,整死都不出声,只剩下害怕。
吃晚饭时,老妈看我不见,喊也没人应声,叫老爸和大哥也找不见,这下慌了。赶快叫社员们帮忙。
一帮人上山的上山,下河的下河村里两个水塘都用竹竿趟过,各家还把粪坑都搅了一遍,弄得一个村子臭气熏天。
一直到了晚上十一点左右,我在席筒里睡着了,被人从下面缝隙中看见我的光脚,才把我揪了出来。
老妈被吓的要死,打屁股提也不提了,赶快回家睡觉,还抱着我好好地哄了一番。我假装来了瞌睡,晚饭也不补了,上床睡觉,心里暗暗侥幸逃过一劫。
楼主 乱摆农门阵的二爷  发布于 2016-07-17 13:33:37 +0800 CST  
老大六岁多时,就安排他开始上学,妈妈连夜把他开裆裤封裆,第二天就背起了书包上学堂。
仅有的教室就在隔壁。学生是周围几个队的娃娃,有十几个年龄都比我哥大。第一堂课,他坐不住,在下面磨皮檫痒,遭老爸批评几句,他局然钻到老爸裤裆下,抱到大腿撒娇。真是一步错,步步错。弄得现在开同学会时,酒要多喝好几杯,厚厚的老脸都要变几回颜色。
不过话又说回来,个个都像毛爷爷干革命,步步走对,那我国就主席满地走了。
由于老妈没了收入,家里经济日益紧张。老爸决定开始家庭副业,花了一百多块(不知是借的还是要的),买了台上海牌缝纫机(那时最好品牌是飞人和蝴蝶牌),叫老妈学打衣服。他又花了半个月学了裁剪,买来皮尺直尺画粉块,这就开始挣钱了。
好日子过的都很快,转眼就是68年春天,割资本主义尾巴的新一轮运动开始,老妈基本每天可以挣一块多钱时,被老爸直接喊停,机器藏到黄老二屋头躲风头。老妈医院这边也听到了我妈妈搞资本主义的风声,准备来抓典型。
那朱医生,好像和我家卯上了,盯死我老妈,定要打到才罢休。
楼主 乱摆农门阵的二爷  发布于 2016-07-17 15:42:48 +0800 CST  
话说这天老爸在公社开会(公社离干湾子一公里不到),遇到妈妈医院进药的同事(本公社也是区政府所在地,有个药站),说起朱医生最近要来抓老妈去开批判会。
老爸叫这段时间已经停课闹革命,几乎天天在公社开会学习,只有嘱咐老大加强警戒,有事赶快去找他。
果然第二天,老朱带了两个民兵,带了两盘麻绳,就要捆人。
老爸平时为人的好处这下有了体现,黄老二两兄弟赶快拦住,叫老大赶快搬兵。老大一趟子跑到会上把信报了,累瘫在地。现在想起来都遭孽(可怜),尼玛七八岁的娃娃,平时营养不良还一趟跑一千多米,估计马家军知道都会惭愧。
老爸赶快找到革委会主任,派了两个民兵同事,背了两杆中正式步枪,过来就给这几爷子比起。这下闹热(热闹),现场就开辩论会,反把朱医生黒(吓)安逸了,绳子都不要了,灰溜溜打道回府。
此役老爸大获全胜,两盘麻绳质量真好,不是搓的,是手工编的那种。从此我家的晾衣绳用到了2005年。
由于领导(老爸这边)有所察觉,家里的资产阶级黒工厂必须暂停,老妈必须另谋出路,她坚决宁死不干农活,干苦力也在所不惜,把老爸愁坏了,蓝雁烟都抽了两三包。(老爸再穷都不吃经济烟,最起码都要两角以上的)
那时拿工资的一般都抽两毛左右的香烟。比较流行的牌子有金沙江,朝阳桥,兰雁,次一点的春耕一毛多一包。最次的就是经济牌卷烟(不叫香烟),八分一包,是农民待客的主要品种,关键是它不要票。
楼主 乱摆农门阵的二爷  发布于 2016-07-17 15:57:41 +0800 CST  
说起我妈妈不干农活,也有些龙门阵摆。
她怕一样东西,怕进命里。说起来就紧张的不得了。
她怕虫,那种蠕动着走路的胖胖的五颜六色的肉虫。
现在科学讲法叫密集恐惧症。这个东西影响了她一辈子。也是她有机会读书后拼命学习跳出农门的最大动力。
小时候虽是大家闺秀,也要干活。外婆逼她下地,被豌豆滕上的小花虫(有香棍粗细,遇险就圈成圆圈那种)直接吓昏了过去。从此就成了家里的蛮疙瘩(出蛮力的小丫鬟),推腰磨担水,带娃娃扫地煮饭,除不会炒菜外,一体包干。怕就怕了,偏偏天赋异禀,眼睛尖,记忆力超群(仅指对虫虫的各种颜色花纹习性等等细节)。虫虫们也专门和她作对,小时候闺房里居然会爬进猪儿虫,在她的绣花鞋里安家,被吓得魂飞魄散。
前几年还有件趣事,我表哥给她搬来 一盆栀子花,喜欢得不得了,天天浇水,搬出搬进。后来发现会长出四条豁拉子(一种会蛰人的虫虫),也不知它妈妈把蛋下在哪里,很小,吓的遭不住。赶快电话把表哥喊来,用火钳夹了。过个十多天,又长了四条。如是者三,搞了五六回,像灵异事件一般,差点摆道场请和尚来念经了。最后不得不忍痛送人了事。
楼主 乱摆农门阵的二爷  发布于 2016-07-18 16:20:49 +0800 CST  

楼主:乱摆农门阵的二爷

字数:82309

发表时间:2016-07-15 00:32: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6-09-03 00:00:00 +0800 CST

评论数:192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热门帖子

随机列表

大家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