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姐，柳姐……”叶飞翔反复地叨念起来。
叶飞翔念着念着，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便又哭了起来。
“怎么又哭啦？”女人关心地问道。
“我的虫子，我的虫子全跑了。”叶飞翔摸着空空的口袋，泪水又来了。
“你要虫子干吗？”女人大吃一惊。
叶飞翔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棵大树，说：“前几天，我在那棵大树下看到一只受伤的鸟飞不动了，便把它捧回家养，每天给它捉虫子吃。”
叶飞翔擦了下眼泪，又说：“今天捉的虫子全被刚才那帮孩子们弄跑了，鸟儿没虫子吃会饿死的。”
女人听完便在草丛中寻视了一下，然后一把抓了过去，一只虫子就到了手中。她轻轻地捏着虫子举到叶飞翔的面前，笑着说：“看，虫子有了，鸟儿不会饿死的。”
叶飞翔破涕为笑，连忙撑开了口袋，示意女人将虫子放进他的口袋里。
女人将虫子放进他的口袋后，饶有兴致地说：“现在我俩比赛捉虫子，看谁捉的多，好吗？”
这正中叶飞翔的心怀，他高兴极了。

随后一个女人和一个傻子，居然笑呵呵地在草丛中玩起了捉虫子的游戏。
在草丛的尽头，又出现了一个女孩子的身影，她就是叶飞燕。
她离开家乡有好些年了，这次她是特意请假回到家乡来看看的。她边走边欣赏着家乡蓝蓝的天，绿油油的草和清澈澈的水，感觉这里的空气都是甜的。
很快有两个在草地上欢蹦乱跳的身影跃进了她的眼帘，她一眼就认出了弟弟，但另一个女人有点眼熟，可又一下子想不起来是谁。
她慢慢地靠近两人，仔细打量着那位女人，她想谁还会和自己的傻弟一起玩呢？
“柳文娟。”叶飞燕终于想起来了，她急忙用手捂住了嘴，没让自己叫出声来。
对，是她，当初就是她说弟弟偷看她洗澡才给逼疯了的。
叶飞燕立即停住了脚步，她要观察一下柳文娟是不是还没放过弟弟？还想趁机继续责骂和侮辱弟弟？

但她所观察到的情景并不是她想象的那样，两人蹲在草丛中似乎挺开心地玩着什么。
她疑惑了，曾经辱骂弟弟小坏蛋的柳文娟，现在居然和弟弟玩到了一起。难道是她心里愧疚了？觉得当初处理事情时不太恰当，不该强人所难，把人往死里逼。
柳文娟无意中抬起头也看到了叶飞燕，时间并没有冲淡彼此的记忆，她也认出了她。
但她站在叶飞燕的面前时显得很尴尬。
她几次张了张嘴，但又说不出话来，眼睛也不敢正视叶飞燕。
叶飞燕看了看弟弟，又转眼看了看柳文娟，她还是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的眼睛看错了，曾经辱骂弟弟的人怎么会又和弟弟玩到了一起的呢？

叶飞燕默默地注视她一会后，勉强地笑着说：“想不到你现在这么关心我弟弟起来了，真不知道该怎样感谢你才好？”
柳文娟浑身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她慌忙从口袋里拿出手帕将脸上的汗珠擦了擦。
没想到叶飞燕的这句话，竟把她紧张到如此地步。
她擦完脸，然后很窘地一把将正蹲在草丛间捉虫子的叶飞翔拉了起来，告诉他说：“叶飞翔，这位是你真正的姐姐，快叫。”
叶飞翔睁大眼睛看着叶飞燕，傻乎乎地说：“怎么又来了一个姐姐，我不叫。”
叶飞燕痛心地看着弟弟，泪水夺眶而去。她哽咽着说：“弟弟，我是姐姐，走，我们回家去。”
“不，我还要捉虫子。除非你也帮我一起捉虫子，我就叫你‘姐姐’，然后和你一起回家。”叶飞翔居然提起了条件。
“好，好！”叶飞燕擦掉泪水满口答应。

第二十章 父女冤情


叶振平静静地躺在床上，他微睁着眼睛，嘴里不停地喘着气，一双手有气无力地在胸前晃来晃去，想驱赶走面前肆虐的飞虫。
自从前几年女儿叶飞燕出事以后，他心中积起的那股怨气就一直积压在胸口上，憋得他比病痛还难受。
他始终想不明白，这一辈子他都是清清白白地做人，堂堂正正地做事，而子女所做的事却令他颜面扫尽，在亲戚和朋友面前都抬不起头，弄得庭院冷落，几乎无人来家里串门。
但有一个人是经常来他家串门的，这个人就是豪俊杰。
提起这孩子倒还令他心里有点欣慰。
其实豪俊杰一有空，他就会到叶振平家来串门，有时会送来一些水果和点心，并且还帮着干些家务活。刚开始叶振平一家人还不太理解豪俊杰为什么会这么做，豪俊杰不敢把实情直接说出来，只是含糊地说曾经得到过叶振平家人的帮助，是来谢恩的。
虽然叶振平这一生为人正直，乐于助人，背后评论他好的人也不知有多少，但是他始终想不起来在什么时候有恩于豪俊杰，令他经常到家中来嘘寒问暖。
时间一久，叶振平也不再追问，只是觉得豪俊杰是个非常懂事的好孩子。
“多懂事的孩子。”叶振平看着豪俊杰，感慨地说出了这句话。

豪俊杰走到叶振平床前，随手拿起了一把蒲扇，一边替他驱赶蚊虫，一边面带愧色地说：“叶伯伯，您这么夸我只会令我心里更难过，其实我能有今天全都是……”
豪俊杰说不下去了，他的喉咙哽咽了，眼圈已渐渐泛红。
几年前的那天深夜里发生的事又在他脑海里呈现，明明是他为了满足心里的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某种冲动去偷人家的衣服。结果被叶飞燕发现了，她不但没有责备他，反而还主动地替他担起了这个过错，背负着小偷的罪名。
从此，他一直都没有忘记叶飞燕姐姐为他所蒙受的一切，但他又实在是没有勇气把事情的真实经过直接说出来给叶伯伯听。
现在，他只是牢牢地记着叶飞燕姐姐说过的话：希望你摒弃杂念，健康成长，好好学习，将来考上好的学校，做一个有出息的孩子。

他已经这么做了，一直以来他都是以姐姐的这句话为座右铭，令人想不到的是以前学习成绩不是很理想的他居然考取了一中。他十分珍惜这眼前的机会，学习上再也不敢放松。为了把书本上的知识牢牢掌握，他在吃饭时心里想的都是那些还未弄懂的课题。
当然他下的苦功没有白费，三年之后居然被中山医科大学录取。根据风俗习惯，谁家的子女考上了大学都要摆庆祝酒。
那时豪俊杰首先想到的人就是叶飞燕姐姐，他是多么的希望姐姐最先得知这个喜讯，他要让她知道没有辜负姐姐的一片心意。他非常感激姐姐的循循善导，才令他有了正确的人生观。
当他诚心诚意地来到叶振平家时，哪知她的家人根本就无法提供她的联系方式，因为叶振平压心底就已经没认这个做贼的女儿了，所以自从把叶飞燕赶出家门后就末曾联系过，也不知道她的下落。
豪俊杰一脸的内疚，他不仅心愿末能如愿，并且还因为曾经的过错导致叶伯伯对叶飞燕姐姐一直愤恨不已，无法释怀。

后来只要学校放假，豪俊杰都会抽时间到叶振平家来看看，帮着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来减轻良心上的不安。
叶振平并没有注意到豪俊杰脸上的表情，他毕竟年龄有些大了，眼睛又不太好使。但他能听到声音，他听到豪俊杰说话的声音有些变了，连忙问：
“孩子，你怎么啦？”
“没事，没事。”豪俊杰急忙说：“叶伯伯，看到您久病不康复，我心里有些难过了。”
叶振平脸上露出了少有的笑容，用最大的力气说：“孩子，你不用替我担心，老天会有安排的。现在我对你的印象远比我自己的两个孩子的印象还要深，如果我要是有你这样的儿子的话，那该多好啊！”
“叶伯伯，如果您愿意的话，那我就做您的儿子，好吗？”豪俊杰的眼里闪烁着晶莹的泪花。
“这怎么能行？我有什么权力来拥有你这样的好儿子。”叶振平连连摆手。
豪俊杰深情的看着叶振平，诚恳地说：“叶伯伯，不管您怎么想，我今后都会象照顾亲生父亲一样来照顾您的。”
“你言重了，我……”叶振平因一时激动，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眼里所有的光都聚集在豪俊杰的身上。
叶振平身上的病痛又开始折腾起他来，他剧烈地咳嗽着，连气都喘不过来了。豪俊杰连忙捏着拳头在他的后背上轻轻地捶了起来，嘴里连连说着：“叶伯伯，好些了吗？叶伯伯，好些了吗？”

剧烈的咳嗽声传到了屋外，已回到家门口的叶飞燕听到这咳嗽声后心里一阵阵地揪痛。她急忙冲进父亲的卧室内，看着憔悴的父亲半躺在床上，心里难过极了，伤心地轻声喊道：
“爸，我回来看您啦！”
“叶姐。”豪俊杰一脸的惊讶。
“你是谁？”叶振平捂着胸口厉声说。
“爸，我是您的女儿叶飞燕。”叶飞燕一边说，一边向父亲靠近，想好好地看看父亲。
“我没有你这个做贼的女儿，滚，滚出去。”
叶振平仍然没有原谅女儿以前的过错，他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咳嗽声一阵紧接一阵，似乎连咽喉都要爆了，但他还在声嘶力竭地叫喊着：“老伴，快来把这个做贼的女儿赶出去。”
叶飞燕的母亲杨为荣从里屋走了出来，见到叶飞燕又惊又喜，说：“啊！燕子回来了。”
“滚，快滚！”叶振平手指着叶飞燕又叫了起来。
几年前所发生的事仍然没有淡出他的记忆，看来他永远都不想认叶飞燕这个女儿了。
杨为荣见叶振平生气了，很怕他气坏身子，急忙将叶飞燕往门外推，边推边说：“燕子，你先出去，快出去。”
到了家门外，杨为荣抹着眼泪说：“燕子，自从你被派出所判决成小偷后，你爸一直以来就闷闷不乐，日积月累，病就缠身了。”
“都是我不好，惹得爸生气，还气出病来了，但我并没有跟他丢脸，请你们相信女儿。”叶飞燕的泪水也来了。
杨为荣看着女儿，难过地说：“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还是让你爸多过几天安静日子吧！既然他不想见你，那你就暂时回避一下，免得他又生气。”
叶飞燕真诚地说：“妈，女儿真的是清白的，难道您也跟爸一样的不相信我吗？”

杨为荣没有说话，她默默地看着女儿，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在她的心目中派出所已经判决了的事情怎么会有错呢？
这时，豪俊杰出现了，他眼眶里噙满了泪水，认真地说“叶姐，我相信你是清白的，也只有我才能证明你的清白。”
杨为荣将目光转向豪俊杰，不解地说：“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豪俊杰避开了杨为荣的目光，痛心地说：“跟我的关系可大啦！”
叶飞燕将豪俊杰的衣袖轻轻一拉，摇着头说：“小豪，别说了，你我心里明白就行了。”
豪俊杰默默地注视着叶飞燕，然后垂下头缓缓地说：“叶姐，您为了我受的委屈太多了，现在连叶伯伯都还不认你，我的心里真的很不好受。我想只要叶伯伯明白了事情的真相，他才会消除对你的误解，你们之间的关系才会和好如初的。”
杨为荣一脸的疑惑，问道：“我都被你们弄糊涂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豪俊杰的头仍然低低地垂着，他痛心地对杨为荣说：“杨大妈，你们都误会叶姐了，其实那天晚上真正的小偷是我，而不是叶姐。那时，我因冲动和好奇连续偷了挂在架子上的女孩子衣服，后来被叶姐发现了。当时我害怕极了，这件丑闻一传出去我还哪有脸去上学，哪有脸去面对亲人和同学们……”
豪俊杰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杨为荣大吃一惊，追问道：“那后来呢？后来怎么是我女儿变成了偷衣贼？”
豪俊杰的头垂得更低了，眼泪已掉了下来，动情地说：“后来是叶姐帮了我，当其他人赶到现场的时候，叶姐将我手中偷来的衣服拿到了她的手中，是她替我承担了小偷的罪名，我才平安无事的。但这样一来叶姐受的委屈可就大了，丢了工作还不算，还弄得你们家人也不和睦，直到现在叶伯伯仍不接受她，我才是真正的罪人啊！”
“天啊！”杨为荣觉得眼前一昏，差点倒了下去，是叶飞燕一把将她扶住才稍微好些。
“杨大妈，您没事吧？”豪俊杰急切地说。
“让我歇口气，让我歇口气。”杨为荣慢慢地喘了一口气后，缓缓地说：“其实，一直以来我就不太相信我的女儿会偷东西的，可大家都这么讲，我能怎么说。”
叶飞燕连忙安慰说：“妈，教师的这份工作虽然丢了，但我在广东找到了一份挺不错的工作，现在生活得很好，请您放心，女儿不会令您失望的。”
“不管怎么说都是我不好，害得你们一家人受尽了的委屈，我给你们赔礼道歉。”豪俊杰一脸的悲伤，屈膝跪在了杨为荣的面前。
“小豪，快起来，我要的不是你给人下跪，而是要你有出息。”叶飞燕生气地说。
杨为荣也挥手示意豪俊杰站起来说话。

豪俊杰站起来擦了擦红红的眼睛，说：“叶姐，一直以来我都铭记着您的话，一刻都没有放松过，现在我在大学里学医学，将来打算找一份当医生的工作，做一个对社会有益的人。”
叶飞燕转怒为喜，她微笑着点了点头，高兴地说：“太好了，你今天的样子总算令我当初的苦心没有白费。希望你说到做到，今后要做一名好医生。”
“我一定不会辜负姐姐的一片心意的。”豪俊杰非常诚恳地说。
豪俊杰犹豫了一下，又说：“叶姐，我现在有一个想法能说吗？”
“什么想法？”
“现在杨大妈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我想叶伯伯也应该要知道真相，能否现在告诉他？这样一来你们之间的误会就消除了。”豪俊杰很真诚地说出了心中的想法。
杨为荣连忙接过话头说：“我都还没回过神来，现在又去跟他说，这不太好，说不定他会怀疑我们是商量好了来骗他的，到时候他会更气，要是把病气发了，那就不得了啦！”
叶飞燕考虑了一会儿，然后点了下头，说：“我妈说得对，刚才我爸还对我发了脾气，这个时候去告诉他真相，他会信吗？

“那好吧！等叶伯伯气消了再找个适当的时候将真相告诉他，我想到时候他会相信的。”豪俊杰想了想，然后又说：“叶姐，总有一天我会将真相向所有人讲清楚的，到时候也就是我还你清白的时刻。”
“你说什么？难道你还一个个地找上门去说真相，那你的医生不做啦？”叶飞燕质疑地问。
“让我再好好的想一想，看怎样做才合适。”
“你不用再想了，随着时间的过去，很多人都会淡忘这件事情的，以后就不要再刻意地去提这事了。”叶飞燕再次强调着说。
豪俊杰看着叶飞燕坚定的眼神，嘴上虽不再说了，但心里无法平静，总觉得好像欠叶姐什么似的。

第二十一章 振聋发聩

这里是酒楼，然而桌子上并没有摆上酒，因为叶飞燕和豪俊杰都不想喝酒。待最后一盘菜送上来后，豪俊杰提起筷子说：
“叶姐，这全都是家乡菜，你应该好久没吃过了，趁热吃吧，凉了就没那么好的味道了。”
“好的。”叶飞燕嘴里虽说着话，但脸上没有一丝笑容。
这并不是桌上的菜不合她的口味，而是刚才父亲生气的样子让她没了食欲。
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而父亲还没淡忘这件本不该由她来承担责任的事，而一时又不能跟他解释清楚，在这样的状态中，她的心情能好得起来吗？
然而酒楼的主人是不知情的，她小心翼翼地走到桌前问道：“请问两位客人，菜都上了这么久，还不开始吃，是我们的饭菜不好吗？”
叶飞燕一下子回过神来，眼睛直直地看着主人。
主人笑了笑，很有礼貌地继续说道：“我们酒楼刚开业不久，如有服务不周到的地方请谅解，有什么意见也可以提出来，我们好跟据客户的需要来改进。”
叶飞燕尴尬地摇了援头，她知道再不提筷子的话不仅对不住小豪的一番诚意，更对不住酒楼主人的一片心意了。
叶振平又躺回了床上，看来他的双腿已经支撑不起整个身躯了，可他脸上的怒气仍未完全消除。他都已经不认这个做贼的女儿了，没想到她还有脸回来喊“爸。”
人生一世，为儿为女，可儿女们又为父母做了些什么呢？这可是叶振平最不愿提起的事情。他认为自己做人做得很失败，败就败在儿女的身上，令他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老伴。”叶振平尽最大的力气喊了一声。
叶振平的喊声传到杨为荣的耳朵里的时候，她正在屋外缝补着儿子穿破了的衣裳。“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儿子虽然不是即将远行的游子，但是天下的母亲疼儿子的心情是一样的，哪怕儿子是个整天任人取笑的傻子。
杨为荣听到丈夫的喊声后大吃一惊，她从来没听到老头子这么大声的喊过自己。她手里捏着的针一下子不听使唤，针尖扎进了食指中，顿时一股殷红的鲜血冒了出来。
杨为荣的心里立即有了一种不祥的感觉，眼皮子也不停地跳了起来。她连忙放下手中的针线，顺手取出纸巾擦掉冒出的鲜血，然后用大母指按住食指上的伤口按了按，不让血再流出来。
她强忍着伤痛走到叶振平的床头，装出一幅若无其事的样子问：“老头子，咋的啦？是哪里不舒服吗？”
叶振平摇了摇头，但整个脸上又不见一丝怒色。他含情脉脉地注视着老婆，然后伸出双手握住她的双手，再往自己胸前轻轻一拉，感慨地说：“我这辈子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找到了你这么的好老婆。”
杨为荣原本紧绷着的心一下子放松了许多，连手指上的疼痛也忘了，突然间觉得有一股暖流涌上心头，随即荡漾着全身。
这是杨为荣嫁到叶家二十多年以来首次体会到的感觉，她深情地注视着丈夫，眼眶里闪烁着晶莹的泪花。
有时候夫妻之间只要一个小小的动作，或者是一句深入肺腑的话语，都能令夫妻俩人的心紧紧地贴在一起，哪怕年龄再大，夫妻再老也一样地会令俩人心潮澎湃，热血沸腾。
一阵激动之后，叶振平艰难地哽咽着在老婆的耳边言语了一番，杨为荣听后晶莹的泪花立刻变得苦涩起来，激动的心也一下子降到了冰点……

这里是豪俊杰新搬进来的家，是在县城的黄金地段，已远不是以前那种又小又旧的房子可比的了。他父亲虽然脾气火爆，但还挺有生意头脑的，也许是儿子考中了大学让他有了前进的动力吧！
豪俊杰把叶飞燕让进屋内，然后泡上一杯热汽腾腾的绿茶。可叶飞燕端起茶杯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一个人影推门走了进来。
“爸，您回来了。”豪俊杰冲父亲点头打招呼。
“嗯！我手机忘带了，回来拿手机的。”豪世成一边说，一边将目光投向叶飞燕，然后一愣，问道：“这位是谁？”
本来叶飞燕是不想面对豪世成的，既然凑巧碰上了又避不开，那就干脆打声招呼吧！于是她站起身点了一下头，抢在豪俊杰的前头说：“我是叶飞燕，你应该认识的。”
“我认识你？”豪世成定睛一看，然后大惊失色地说：“啊！你就是以前的那个偷衣贼。”
豪世成二话不说就将门打开，紧接着做了一个赶人的手势，大声说：“滚，快滚！我家不欢迎做贼的人。”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令两人措手不及，叶飞燕并不是那种没有遇见过事的人，只是没想到在商场上摸爬滚打了好些年的豪世成依然性子急躁，那面孔就象是六月天的雷阵雨，说来就来。
叶飞燕也不避开豪世成的眼光，拿起自己来时搁在沙发上的包包往肩上一带，面不改色地说：“既然你不欢迎我，那我走就是了，何必发火呢？”
豪世成横着脸正要开口说话的时候，豪俊杰连忙冲到他面前说：“爸，您别说了，叶姐是个好人。”
豪世成瞪着眼，“嗤”了一声，满脸鄙夷地说：“她是个好人？你是不是吃错药了，小偷也是好人？”
豪俊杰没有理会父亲，连忙将走到门口的叶飞燕迎回室内，真诚地说：“叶姐，既然到了这个地步，那就把话说清楚了再走，好吗？”
“算了吧！你父亲听得进去吗？”叶飞燕无奈地说。
其实她不是不想把话说清楚，只是觉得豪世成跟自己父亲的性格是差不多的，恐怕是有话也未必能说得清楚，她真不想再花费时间和精力去说些什么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好象是我变得不通情理了，你这小子是不是跟着她学坏了？”豪世成眉头一皱，更加生气了。他把桌子一拍，厉声说道：“你们都听着，今天不把话说清楚谁也别想走，我倒想看看你们究竟有些什么事瞒着我，快快从实说来。”
叶飞燕也来火了，不卑不亢地说：“豪老板，还真被你说对了，我们是有些事瞒着你做的。但这么做并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你自己，更确切地说是为了你的儿子。”
叶飞燕动了动嘴，不再往下说了。
“此话怎讲？”这回轮到豪世成发愣了，说话的声音小了一些，随后将目光转移到儿子身上，追问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豪俊杰觉得已没有必要再隐瞒父亲了，再说他也不希望父亲继续误会好人，于是眼含着泪水把那天晚上偷衣服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讲了出来。
豪世成的双眼直直地盯着泪流满面的儿子，听得目瞪口呆，瘫坐在沙发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实在没想到那天晚上发生的不光彩事情居然是亲生儿子所为，他更没想到的是世上还有这样的人，居然将别人家孩子所犯的错往自己身上扣，而这个犯错的孩子竟然是自己的儿子，而帮自己孩子的人就是站在眼前跟自己没有一点关系的人。

但他仍然半信半疑，转头注视着叶飞燕问：“这是真的吗？”
叶飞燕将目光投向窗外，缓缓地说道：“你可以不相信我的话，但你总得要相信你儿子的话吧！”
站在一旁的豪俊杰不再说话了，默默地从墙角落里取来一根棍子送到豪世成面前，泪如雨下地说：“爸，我错了。想以前每当我犯错的时候，您都是用这根棍子教训的我，现在这棍子又摆在了您的面前。爸，您打我吧！”
豪世成的泪水也来了，想以前只要一操起这根棍子，有错没错的儿子就吓得战战栗栗，浑身缩成一团，等着挨如雨点般落在身上的棍棒教训。但这次儿子的面孔上没有一丝害怕的表情，看来他是早就有了心里准备，感觉所犯的错应该要受到一顿棍棒教训。
这的确是一个很大的错误，并且这个错误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大。如果豪世成当时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一定会对儿子大动肝火，棍棒交加。
但现在，他握着这根不知打过儿子多少次的棍子犹豫了。同时嘴里喃喃地说：“没想到，真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子的啊！”
近些年来，他发现儿子变乖了，听话了，爱学习了，他还一个劲地认为这全都是归功于棍棒教训得好。现在，他才明白叫人真心改正错误并不是靠棍棒就可以的。

豪俊杰把头垂得更低了，痛哭零涕地说：“爸爸，我错了，您就狠狠地打我吧！想以前每次打我的时候，我都特别恨您。但今天您怎么打我，我都不会恨的，因为我不仅给您脸上抹了黑，还害得叶姐里外不是人。现在您只有狠狠地打我一顿，我的心里才会好受些。”
听了儿子的一番话，豪世成接过他手中的棍子，但他并没有挥起棍子打儿子。其实这根棍子已经留给儿子太多的痛苦了，他不希望儿子再继续痛苦下去，于是缓缓地说：“儿子，你的确是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按以前的做法，我是会狠狠地打你一顿，但现在我不想再打你了。因为再这样打下去的话，那犯错的人就是我了。”
豪世成将目光转向叶飞燕，说：“小叶，我儿子已经坦诚地说出了这件不光彩的事是他干的，现在我也不得不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当时你为了替我儿子遮羞，不仅仅丢了老师这份好工作，还处处受人白眼，遭人唾骂。连不知情的我都还对你破口大骂过，可你仍然不改初衷，守口如瓶，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但你能不能坦诚地告诉我，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你心甘情愿地来替我儿子顶罪呢？”
叶飞燕的眼圈立即红了，以前的那一幕幕不堪回首的往事又在脑海里闪现，这一切过错本不应该由她来承担的，但她已经承担了，并且是无怨无悔地承担了。
叶飞燕擦了一下红红的眼睛，动情地说：“那我就实话实说吧，当时我只是觉得，由我来承担这件事情所造成的后果远比一个孩子来承担更能承受住来自各方面的压力和打击。”
豪世成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心有感触地说：“看来我对人与人之间的关爱要进行重新解读了。”
人，一旦有了新感触后，就得要进行一次新解读，这样的人生阅历才会更丰富。即使再聪明，能力再强的人都不例外。

豪世成静静地注视着叶飞燕，久久说不出话来，看来他的确在进行着一场铭肌镂骨地解读。
在大树底下的草丛中，叶飞翔手拿竹竿在拨拉拨拉地寻找着什么，有时还弯下腰用手在地面的枯草丛中摸来摸去，弄得全身上下脏兮兮地。可他全然不顾，仍在脏乱的草丛中乐此不疲。
在不远处的路边上，豪俊杰对身旁的父亲说：“爸，他就是叶姐的弟弟，名叫叶飞翔。”
豪世成打量了一下远处的叶飞翔，疑惑地说：“这孩子好像有点不对劲。”
豪俊杰连忙将父亲的衣角轻轻一拉，压低声音说：“他脑子有点不好使，别人都叫他‘叶疯子’。可我从来没有这样叫过他，我希望您今后也不要这样叫他，好吗？”
“好的。”豪世成点了点头，立即问道：“他的脑子一直以来都是这样不好使吗？”
“不，他以前不是这样子的。”豪俊杰摇了摇头，痛心地说：“听说是后来因偷看女孩子洗澡，在被人发现后承受不了别人的责骂和嘲笑才给逼疯了的。”
豪世成叹了口气，伤感地说道：“看来每个孩子都有犯错的时候，但不是每个犯错的孩子都会象你一样，在关键时刻都能遇到像叶飞燕这么好的人。”
“是，叶姐帮了我，却没帮到她自己的弟弟，这可能是她一生中最大的遗憾了。”豪俊杰感慨地说。
“看来我得为这孩子做点事情了。”豪世成把手一挥，坚定地说：“走，先去问他在草丛中翻来覆去找的是什么？然后再根据他的需要来帮帮他。”
豪世成说完，便和儿子轻手轻脚地朝大树底下走了过去。
“小朋友，一个人在这里忙什么呢？”豪世成在叶飞翔的肩膀上轻轻地拍了一下，然后微笑着说。
“小朋友，谁是小朋友？”叶飞翔转过头来，冲着豪世成傻笑着说。
“你呀！我觉得你挺小的，脸上还充满了孩子气哩！”豪世成笑容可掬地说。
“我不是小朋友，我大着哩！”叶飞翔嘟起了嘴巴，脸上的表情很古怪。
“那应该要叫你大朋友才对，是吧？”豪世成脸上笑容仍存。
“大朋友，第一次听人叫我大朋友。”叶飞翔又傻笑起来了。
“请问大朋友，你在草丛中翻来覆去的弄什么呢？”豪世成问。
“找果子。”
“找果子？”豪世成一脸的惊讶。
此时已不是秋天，这个时候树上哪里还有果子，那就更别说有果子落到地面了。
“那你找到了吗？”豪世成又问。
“正在找呢？”
“你是找不到的。”
“为什么？以前我看见树上有好多果子的，现在树上一个果子都没有了，当然是落到地面的草丛中了。”叶飞翔一边说着傻话，一边用棍子继续在草丛中胡乱地拨弄着。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那里有很多果子，你想要多少就有多少。”豪世成胸有成竹地说。
“真的吗？你不是在哄我吧？”傻子也有不信人的时候，也许是他经常被人哄着寻开心的次数太多了，不再相信别人说的话。
“翔哥，你就放心地跟我爸去吧！我以前是没哄过你的，我爸就更不会哄你了。”站在一旁的豪俊杰开口说话了。
“你是一个好人，每次去我家都带有好吃的，我信你。”叶飞翔吃吃地乐了起来。
豪俊杰将父亲的衣角轻轻一拉，小声问道：“爸，你要带他去哪儿？”
豪世成故意把眼一瞪，压低声音说：“儿子，今天你怎么也变成傻瓜了，当然是去水果市场啦！只有那里才会有想要什么样的果子就有什么样的果子，你说是吗？”
豪俊杰看着父亲神秘的眼神，会心地笑了。
在水果市场里，豪世成三人穿行在各类水果摊之间。
叶飞翔傻傻地笑了起来：“哇！原来果子都被弄到这儿来了，难怪树下找不到。”
“是呀！果子全都被采到这里来了，树下怎么还会找得到呢？”豪世成也笑着说，“现在你要多少果子尽管挑选，选你最喜欢的。”
“翔哥，我来帮你挑选，好吗？”站在旁边的豪俊杰也说话了。
随后，三人开心地选起了水果。

第二十二章 再创辉煌



叶飞燕返回公司后，办公桌上大堆的文件等待着她来整理。在请假期间堆积的活儿当然要在自己复工后亲自来完成的。但这对她来说根本上就算不了什么，一切都是轻车熟路。
然而，她那娴熟的动作又把林存峰给吸引住了。
他本来是从叶飞燕的办公桌旁经过的，但一看到她那丰腴的身体后便不知不觉的停下了脚步。叶飞燕正专心致志地整理着文件，并没有发觉老板来到了身后。林存峰也没有打忧她，只是在她身后靠墙的沙发上坐了下来，然后静静地注视着忙碌中的叶飞燕。
其实上次在广交会上，叶飞燕所创下的业绩虽不是小数目，但对林存峰来说是不放在眼里的。因为他真正关注的是叶飞燕这个人，而不是业绩。他心里仍然在琢磨着怎样才能让叶飞燕心甘情愿地投怀送抱。
叶飞燕忙了一阵后，感觉有点累了，便起身准备沏茶喝时，一眼就发现了坐在身后沙发上的林存峰。看着他那异样的眼神，叶飞燕微微一惊，但仍不失礼貌地说：“哦！林总，您来了。有什么事招呼我一声就可以啦！”
其实，叶飞燕一直以来就非常明白林存峰的心思，她心中很清楚自己上次所取得的初步成功在林存峰的眼里是微不足道的，也明白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因此，她在林存峰面前既恭敬有加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不让他有任何非份之想。
正在想入非非的林存峰一愣，显然他还没回过神来。
叶飞燕灵机一动，顺手拿起一份文件递到林存峰的面前，浅笑着说：“林总，您来的正好，刚好有份文件挺急，等着您审核后传真。您先看看吧！如果没什么纰缪的话请签字，好吗？”

林存峰也笑了，他将目光从叶飞燕的脸上经胸部最后才落到她手中的文件上，他接过文件大致地浏览一会，然后潇洒地将大笔一挥。
恢复了绅士风度的林存峰将签好字的文件递给叶飞燕时，目光又回到了她的脸上，似是关心地说：“叶小姐，回了一趟家，你好象比以前显瘦了些。”
“哦！是吗？”叶飞燕笑而不露地说，同时还用手抚了下自己的脸面，样子妩媚极了。
叶飞燕那优雅的举止令林存峰的内心又是一阵狂热，他抑制住内心的激动，面不改色地说：“不会是在外面呆久了，回到家里反而水土不服了吧？”
“也许是吧！”叶飞燕的笑容更加浓了，反过来问道：“林总，难道您以前也有过水土不服吗？”
“当然有过，那还是在国外留学的时候，刚开始的一段时间我可是一点都不适应，一点小小的感冒就折磨得我吃不香，睡不着的。”林存峰伸展了几下胳膊，精神抖擞地说：“你看见了吧！我的体质本来挺好的，在香港一点小感冒只需吃两片药就没事了。在国外就是不行，拖了差不多半个月我的头还是晕晕的。”
叶飞燕忍不住“格格”地笑出了声，说：“林总，没这么夸张吧！”
林存峰也跟着“哈哈”地笑出了声，说：“我可是一点都没夸张，不信的话哪次有机会我带你到国外去体验一下这种头晕晕的感受。”
“怎么？您还嫌没体验够，把别人也要带到沟里去呀！”叶飞燕的语气中带着几份揶揄。
林存峰脸上的笑容立即凝固了，说：“哦！我有那么坏吗？”
“不，您这不是坏，您只是想让人多体验一下生活，是吧？”
林存峰爽朗地笑了，说：“你这话我爱听。”
一阵悦耳的和弦铃声响了，林存峰拿起手机冲叶飞燕点了点头，然后按下了接听键。
叶飞燕连忙咽回到了嘴边的话，又开始埋头整理文件起来。
“叶飞燕，先把手中的活儿放一放，我有很重要的事跟你说。”林存峰接完电话后，挥手叫停了正在忙碌中的叶飞燕。
“哦！林总，还真有事呀？”叶飞燕吃惊地说。
“怎么？你以为我在跟你开玩笑？”林存峰提高声音说道。
“林总，您误会了。我以为您是来指导我工作的，怕我在做事时出现失误。”叶飞燕解释着说。
“不瞒你说，我是来看你工作的，见你这么努力，我也就放心了。”林存峰的笑容又来了，“先把这些事情压一压，然后随我到我的办公室里来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