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爱六组】救赎（《爱恨》番外之二）
一片混乱中杨震的父亲被抬上了120，季洁呆呆的坐在沙发上，看着姜琳被老郑推走了，看着自己的公公被抬上了担架，事外人一般愣着神，也不说话。老郑急忙拨通了杨震姐姐的手机，通知他们两口子赶紧去医院，这边自己也不敢离开，只是让自己的司机陪着老太太先去医院。
季洁近乎痴傻的状态让老郑不知道该怎么办，拍着肩膀喊了半天也不见反应，亦博不知道该怎么发泄自己的愤怒，只是狠狠的拽下墙上全家福，一边砸，一边撕。老郑实在看不下去了，抬手冲着季洁狠狠就是一个耳光，“你看看，你自己看看你儿子，你是个当妈的！给你的儿子做个样子！杨震不争气，你也不争气，你也想跟杨震一样？”
“亦博，亦博。”季洁无力的叫着。
亦博靠在季洁怀里，放声痛哭，季洁的眼泪溢出来一般的往下掉。老郑的眼眶也红了，这是这个家散了以来，老郑第一次见季洁哭。
“喂，”老郑看了来电显，是杨震姐姐的电话，“什么？好，我看看季洁状态好一点，我带他们母子过来。”挂上电话，老郑拍着季洁的肩膀，“老爷子心脏病突发，没救过来！老太太在抢救室门口受不了刺激，晕倒了，初步诊断脑出血，能不能救过来就不知道了！你已经跟杨震离婚了，去不去，在你！”
“老郑，送我们过去吧！”季洁抹干净眼泪，异乎寻常的冷静。
煎熬中的日子总是很漫长，杨震在苦苦等待一个礼拜后，终于等来了心中默念了上万遍的郑一民，没等老郑坐稳当，杨震抓起电话隔着玻璃，连珠炮一般不停的发问，“季洁怎么样？她现在有没有好一点？我给季洁写了一封信，你能不能帮我带给她？！”
郑一民无奈的叹气，“你怎么不问问你爸妈怎么样？你儿子怎么样？”
“他们？”杨震不敢开口了。
老郑对杨震，只剩下恨铁不成钢了，“长话短说，队里案子不少，我也很忙。你进来第二天季洁就被停职了，直到季洁在支队天台自杀，我送她到医院，医生才跟我说她有很严重的抑郁症，需要常年服药。杨震，你还是不是他老公，口口声声爱她，她这么多年时好时坏的抑郁症你知道不知道！”
“那？”杨震急于发问。
“我话没说完，你闭嘴！本来你的事儿季洁很你家老爷子，你姐你姐夫都商量了，别告诉亦博。可东城分局陈局的儿子这次跟亦博一样，也去做交换生了，亦博从那孩子那听说了你的事儿，上个礼拜已经回来了。”
“那亦博他？”
“你给我闭嘴！我接季洁出院回家的时候，亦博刚好到家。姜琳带着孩子去家里闹了，亦博都要疯了，拿了菜刀就要砍了姜琳。你自己看看，这就是你做下的孽！幸亏我在，拦了亦博。老爷子被气的心脏病发，送到医院没救过来，今儿火葬的。老太太受不了刺激，脑溢血，现在还在医院躺着。我看季洁现在也差不多了，精神状态好不到哪里去！我说完了，你家现在就这样了，跟你说也没什么用！我也挺忙的，我走了！”老郑三下五除二的说完，扣了电话，起身就要走。杨震拍着玻璃嘴里不知喊些什么，见老郑根本不拿起通话设备，杨震隔着玻璃扑通一下就给老郑跪下了，一下又一下的磕着头。老郑无奈的摇手，示意狱警把杨震带走，在两个狱警的拖拽中，杨震苦苦挣扎，嘴里不停的喊着。
老郑看的懂杨震的口型，老郑知道杨震一直喊的只有三个字，“求求你！”
离开监狱，老郑依旧放心不下季洁，匆匆赶到季洁家，客厅里，亦博坐在沙发上发呆，卧室里，季洁躺在床上发呆。
“郑伯伯，我该怎么办？”亦博不知自己何去何从。
“什么怎么办？既然已经从英国回来了，你就干脆别去了，回学校上学吧！”老郑一边安慰亦博，眼神不停的往卧室看去，“你也这么大了，你妈这些年真的不容易，她的苦只有她自己知道，我估计你那抑郁症也没人知道！”
“我妈有抑郁症？”亦博呆住了。
“你回来的前两天，你妈在支队天台自杀，被人发现了，幸好及时送医院了，亦博，你也十七了，是个男人，就得扛起这个家。”老郑拍着亦博的肩膀，语重心长。
“郑伯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到学校去，你帮帮我！”孩子的无助让老郑心痛。
“亦博，亦博”季洁低声叫着，“帮我倒杯水。”
亦博去倒水了，老郑关切的站到季洁身边，“去医院看看吧。”
“没”季洁的口头语是没事儿，可这次只说了个“没”，就再说不出话了。
送到医院，好在只是轻微的心梗，直接转到住院部做治疗，只是这次，亦博吓的只会在季洁床边哭，迷迷糊糊的季洁也只听到亦博不停的说着，“妈，你千万不能死！妈，我以后一定听你话！”
最终，仍是老郑出面，帮季洁请了半年的病假，又帮亦博办了半学期的休学。
“老郑，我求求你，帮帮我！就一次，只有一次，我知道你肯定有办法！我求求你，我想去医院看看我妈，看看季洁！”杨震再一次从老郑嘴里知道了家里的消息，除了哀求老郑，杨震没有别的办法了。
“你求我干嘛，你不是手眼通天呢，你可以去求张总啊！陶跃不光保外就医，刑期也因为救了什么桥上自杀的小姑娘，减刑到两年了。这张总可真有才华，那小姑娘不就是他公司的前台么！当我们都是傻子？！”老郑带着讥讽的口气，“你以为你不见姜琳，她就消停了，张总也是明白人，知道你弄的那些钱都在姜琳身上花了，张总为了安抚姜琳，已经安排她去自己的公司上班了。你以为姜琳可怜单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姜琳不只一次找我，让我跟你说，张总跟她保证了，你要是在里面待够五年，什么都不说，他保你出来仍旧吃香的喝辣的！你想去医院看看你妈，看看季洁，去找姜琳啊！让张总帮你弄个什么外出看病，还不是轻轻松松的！”老郑见杨震又要踢开椅子，自己就喊了起来，“别，别来上次那招儿，男儿膝下有黄金，上跪天地，下跪父母。我只是你朋友，受不起你那大礼！”
杨震已经语无伦次了，“老郑，你已经说你是我朋友了，我求求你！”
老郑的心酸与无奈，也无法出口，低声嘱咐，“你，好好保重，回去等着吧！”
人命关天，老郑的效率也很快，三天后，监狱的人悄悄把杨震带往医院，此刻，杨震站在了母亲的病床前，杨震的姐姐一边抹泪，一边说着母亲的情况，“右侧脑溢血，半身不遂，一会儿糊涂，一会儿清醒的，已经说不了话了！”
杨震跪下去，轻轻握住母亲手，轻抚着因为输液治疗已经被针扎的发青的手背，“妈，是我对不起你！都是我的错！妈！”
老太太含混喘息音从喉咙艰难的发出，老泪纵横。
“妈，都是我的错！”杨震跪着始终不敢抬头。
这一幕被踏进病房的姐夫看到，抬手就是两巴掌，老太太的声音更加急促，似乎是想保护自己的儿子。
老郑推门进来，拉起了跪着的杨震，“走吧，你不是还想看看季洁么，往东走第五个就是季洁的病房。”
杨震站在季洁的病房外，犹豫着不敢进去，却在门外听到了母子俩的对话。
“妈，我们以后怎么办？”
“亦博，天要下雨，咱们有什么办法！你爸是成年人，他的错，你没必要举得羞愧，反倒是你，你要是行差踏错，妈才会觉得羞愧。”
“妈，我真的想不明白，你说，要是陈胖子他爸有这事儿，我都能接受，可是我爸，我真的不能接受。爸爸这么爱我，爱这个家！”
“亦博，你是孩子，大人的事不是孩子能够明白的。等你长大了，你就会明白，你爸有他自己的苦，妈知道！”
“你就没苦么，你要是没苦，怎么会有抑郁症，妈你千万不能死，你死了，我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亦博，别恨你爸爸！他始终都是你爸爸！没有你爸，就真的没有你！亦博，别哭，别担心，妈会好起来的，咱们俩好好活。”
病房的门吱呀作响，进来的只有老郑，“想明白了？活明白了？”
“自杀没死成。想杀了姜琳，我忍了。心梗又捡了条命。阎王爷还真是嫌弃我！我就算是恨杨震恨得入骨，但我是个母亲，不为我自己，为我儿子我也得好好过！”
半年的假期，要真是愉快着过，那是挺短的，要是挨日子一般的过着，只会觉得漫长，亦博的奶奶已经去和亦博的姑姑姑父一起过日子了，就剩下母子俩过着一成不变的生活，季洁早起买菜，做早饭，亦博吃过早饭在小区的篮球场打球，下午母子俩午睡，晚上亦博自己看书学习，季洁看一会儿电视，晚上十点休息，第二天他继续，日复一日。除了每周三上午亦博陪母亲去医院精神科复诊，或者周末的时候老郑的老婆来看看季洁，或者母子俩去姑姑家看看奶奶，又或者俩人去看看亦博的外公。临近小年，家中仍旧是冷清的，亦博拉开冰箱，也没有多少东西，背着母亲，亦博还是在一个人偷偷的叹气，去年的过年，没到小年，父亲就开始给家里买各种各样的吃的东西，小年那天，父亲带着一家五口人去逛庙会，更是买了成堆的年画窗花，晚上回来父子俩又开始忙活的装饰家里，亦博一直不明白，父亲为什么也会在外面包二奶，还生了儿子，或许在亦博的心里，父亲有朝一日贪污受贿翻船，自己可以接受，可是包二奶，自己真的无法接受。亦博知道，母亲一早就出去了，说是要去接外公来一起过年，亦博揣上被自己扔在抽屉里锁了半年的一家三口的全家福，坐上了去监狱的公交车。
监狱里，铁门上那扇小小的铁窗别哗啦一声拉开，“杨震，有人探视。”
走向探视房间的路上，杨震底气不足的问着狱警，“谁啊？”
“杨亦博，你儿子。”
时隔半年，杨震才见到心心念念的儿子，说话也不是很利索了，“亦博，长高了不少！”
“爸，去年的今天，咱们在地坛公园买年画呢！”
杨震再也忍不住，把脸埋在双臂中哭了起来。
“爸，你为什么要包二奶？！妈妈对你不好么？！”
杨震忍着眼泪，“亦博，是爸爸不好，都是爸爸的错。”
亦博难忍愤怒，“你说是你的错。妈妈说你有你的苦。那到底是谁错了？是我么，是我非要去英国做交换生，是我非要你花一百万做担保。要不是我，你不会去找那什么张总借钱，你也不会翻船。都是因为我，你才进的监狱。那你就是这个意思？”亦博气愤中把中间隔着的玻璃拍的噼啪作响。
“亦博，我知道我错在哪儿，一步错步步错，如果我没有去，没有去找姜琳，爸爸根本就不会受制于人，不会总是把钱花的身无分文，不会去借钱！都是爸爸的错！”杨震不停的说着抱歉。
“我恨你！”亦博停了一下，又加了一句，“我妈也恨你！”亦博掏出口袋里的照片，摔在了面前的桌子上，扔了电话，转身就走了。
杨震求着狱警把玻璃外的那张照片交给他，又用阅览室里的透明胶带把照片正反面包裹起来，放在自己上衣贴身的口袋里，每晚熄灯以后，偷偷攥在手里，默默垂泪。
亦博悄无声息的回到家，依旧如常一般，做自己往常都做的事儿，看书，上网。
“亦博，外公来了。”季洁刚打开防盗门就冲着屋里喊。
“外公。”
“诶呦，俩礼拜不见，又长高了。干嘛呢？又上网啊！少上点网，伤眼睛。”季老爷子抱不动孙子，就只有搂到怀里拍两下。
有了季父的到来，家里似乎也有了些热闹，爷孙俩也商量好第二天去超市大采购，季洁仍旧要去医院复诊。
医院里，例行的检查完毕，医生把药品的处方单交给季洁，“这三个月还不错，你自己也要注意。不过过了年就开春了，是高发期，你一定要按时服药，定期复诊。”
“我知道！”季洁点点头，“那我就先走了。”
“别急，你先坐下，咱们再谈谈！”医生示意季洁继续坐在沙发上。
“怎么？是有什么问题么？不是说目前没什么问题么？”季洁不明白了。
“我今天想跟你说的不是你，是你儿子。”医生抽出了一张纸。
“我儿子，我儿子怎么了？”季洁紧张的全身都冒冷汗。
“这是上次你儿子陪你复诊的时候，在外面等你，自己画的一幅画。”医生把自己手里的纸递给季洁。
季洁扫了一眼，“就一幅画啊，他最近常画。家里还很多。我儿子画画一直都不错。”
“在你眼里是一幅普通的画，在我眼里，不是。我感觉你儿子已经有了轻微的心理障碍，你要重视！”医生就事论事，季洁只觉得当头棒喝，“我儿子，不会的！”
“季洁，我给你看病，十来年了。你的事儿你家的事儿，我非常清楚，我只想说，别因为家里的事儿，把孩子毁了。好好跟孩子相处，在你的心理能接受的范围内，适当缓和和孩子父亲的关系，这不光对你的病情有好处，对孩子的心理健康更有好处。你也不想因为大人的问题而影响了孩子对以后婚姻家庭以至于与人交往的态度。”医生好言相劝。季洁也是明白的，“那我该怎么做，我该怎么办？我要不要带他来看病？你是医生，你告诉我该怎么办？”
“我只能给你建议，你儿子的心理健康，在你手上，你的态度很重要。”
听到医生说亦博心理健康可能出了问题，季洁彻底慌了，季洁知道一个人心理出现问题，他自身会有多痛苦，多难捱，“那你给我建议，我现在就要！”
“第一，你恨你前夫没错，爱之深恨之切。这是正常人的心理。第二，要让孩子知道，你虽然恨你的前夫，但是你是爱他的。”
季洁听不明白了，“这些我都跟他说过啊！”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的行为让你儿子觉得你恨你前夫恨到觉得这段婚姻是错误！婚姻是错误，那他当然也是个错误！他更是多余的！”医生的分析让季洁始终不明白，“所以，为了你儿子，也为了你自己，把你的恨稍微的去掉一点点，就一点点，就会让你儿子觉得这个家是有温情的。让你儿子觉得他不是多余的！”
“那我该怎么办？”季洁手足无措。
“假设一下，一个五十岁的陌生人，大冬天，孤身一人在大街上，你有同情心，你会怎么办？”
季洁略微的思考一下，“我想，我会把家里多余的棉袄给他两件吧！”
医生微微一笑，“还要我再多说么？”
亦博和外公带着过年的年货回到家，季洁已经在家里整理了一大包的东西，当然亦博也不知道，从医院回家的路上，季洁一直在想着医生的话，对于教育儿子，季洁一直停留在学习成绩上，但对于接人待物，为人处世，一直都是杨震在留意，在教育，要说合格的父母，从某种程度上讲，杨震要比自己合格，可现在！季洁想不下去了，现在只有靠自己了，季洁特地给陶非打了电话，请教了该如何教育儿子，心里又琢磨了半天该如何措辞，正想着，爷孙俩也回来了。
“亦博，帮把东西放好到你房间来，我有话说！”
季老爷子有些欣慰的笑了，开来事情是在往好的发展了。
监控器的画面里只剩下姜琳趴在桌子上哭，老郑虽不知道季洁听见些什么，但至少从季洁的表情看，杨震的话似乎是从某种程度上安慰了季洁。
季洁摘下耳机，轻轻的放在桌子上，整个人都背对着老郑，“老郑，是他让你带我来的么？”
老郑指天誓日，“田地良心，我只是听说杨震从里面带话出来，让姜琳今天早上十点到监狱来和他见面！我本来的想法是想让你听姜琳会跟杨震说些什么，你好有个应对！”
季洁扶着桌子缓缓起身，“老郑，你不是一直劝我，想让我从一个男人生理的角度多体谅杨震一点么？”
老郑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季洁的话，“话不是这么说，但是，哎呀，我知道杨震没有从你的角度再多体谅你一点，是他绝对的错误！他该天打五雷轰！”
季洁垂下头，默默的低语，“其实我们都差再那多一点点的体谅！”
回家的路上季洁沉默不语，临近下车，季洁才回身留给老郑一句话，“老郑，你赢了！”
高二的下半学期，亦博在众目睽睽下度过，好在家里掏得起钱的孩子一如陈胖子等人还在英国没有回来，自己的日子还相对能安稳一些，再加上自己期末的成绩在全年级进了前50，班里排名前10，老师也不再说过多的话，暑假的第一天，一个人安静的窝在家里上了一天的网，无趣加无聊！
正在上班的季洁接到了何燕华的电话，“喂？燕华。嗯，放暑假了，在家待着呢！他又不想去上补习班，我觉着他成绩也不错，就让他在家歇着呢！”
燕华透过电话，传授着自己的经验，“这怎么行，男孩子，这个年纪是最容易出事儿的！你好歹给他找个事儿，这两个月甭让他闲着，闲着就该无事生非了！”
“我能给他找什么事儿！”季洁翻着面前的资料，“我总不能让他到派初所来当协警吧！去街上实习协管员的，大热的天！”
何燕华满心的了然，“知道你舍不得，哪个当妈的能舍得。我这有一现成的地儿，法医鉴定中心当实习生来，干俩月，发一千块钱。钱是小事，重要的是有个地方把他能拴住！甭让他在外头混闹去！那会儿我儿子上高中，就这么让我栓到我这鉴定中心！”
季洁琢磨了一下，“燕华，那我回去跟亦博商量一下！”
本以为亦博会拒绝，没想到亦博在家里的沙发上一蹦三尺高，“这么好的事儿，我以为我这一直要倒霉运走下去，竟然天上掉馅饼了！大爷我终于可以摆脱在家没事儿，出门没钱的境地了！俩月一千块啊！还管顿中午饭！还有周末可以休息！我谢谢老天爷终于开眼了！终于时来运转了，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季洁有些震惊的打量着儿子，“杨亦博，你没事儿吧！”
亦博摇摇手，“没事儿没事儿！妈，先给十块钱，我去剃个头，整利索点！燕华阿姨没说哪天报到？”
季洁像面对外星人一般，把十块钱递给亦博，“哦，你去剪头发吧，我现在给你燕华阿姨打个电话！”
剪了板寸回家的亦博，听到母亲说明天就可以去报到，更是在家激动的开始规划自己那一千块钱和周末的假期了！
季洁见状，豪爽的一拍桌子，“杨亦博，你要在法医中心俩月的实习能好好的坚持下来，别说一千了，妈再给你加一千！俩月两千，怎么样？”
亦博高兴的敲着桌子，“发财了发财了！两千块啊！神哪，我终于是有钱人了！”
亦博的高兴也让季洁满含喜悦，快一年了，自己都没见过亦博这么高兴了。只是第一天的实习结束，亦博苦着脸回家，季洁喊亦博洗手吃饭，亦博都没反映。
“怎么了？”季洁关切的默默儿子的额头，“发烧了，没有啊，洗手吃饭！今天酸菜豆花鱼，你最爱吃了！”
亦博推开母亲的手，“妈，家里有黄瓜西红柿饼干没？”
“这怎么了？”季洁不明白了。
亦博推着母亲，“你快去吃，我吃的黄瓜西红柿饼干就行！还有，别再跟我提豆花，豆腐脑都不行！”
季洁也好像明白点什么，“怎么，今天看见什么了？”
“妈，你不知道，我今天帮他们从车上往下抬尸体，孙阿姨说让我把袋子拉开看一下男女，我就把那袋子拉开！我去！那脑袋被车撞的！我屏住呼吸一分钟，才把胃里那恶心劲儿忍下去！”亦博一边讲述，一边扇着面前的空气。
“行！”季洁拍拍亦博的肩膀，“比你妈当年强多了！好好实习吧！”
派初所里，季洁的上班，成了退休前的混日子，季洁也看透了，到点下班，回家做饭。
亦博实习进行了一周，季洁也从何燕华那里多多少少的听到了亦博的表现，心里也很欣慰，只是今天进门的亦博，脸又苦着。
“今儿又看见什么了？”季洁一边给亦博盛饭，一边温和的问着。
“妈，一个礼拜都甭给我吃肉！我心里膈应！”亦博在卫生间里洗手，脱了自己身上的衣服。
“一个礼拜？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吃肉了！看你那点出息！快，出来吃饭！”
第二天，周力又在法医中心见到了他那哥们的父母，父亲只是坐在椅子上抹泪痛哭，母亲一遍遍的哭诉着让你别混闹，怎就不听呢！看的周力的眼泪也下来了，一个人偷偷躲到角落里，给大斌打了电话，“爸，我以后一定学好，再不胡闹了！跟我妈说，马尔大夫我也不去了，我现在好好学习，以后好好工作，等我挣到钱，我自己去！”
周力的表现，终于让做父亲的大斌放心不少，工作日跟着亦博去实习，周末就打篮球，睡懒觉，过着和从前飙车酒吧不一样的生活。
周末的下午，俩男孩吃过中饭，就在楼下的篮球场打球，一个十多岁的小男孩也拿了一个篮球独占篮筐在不停的投篮，周力大声的喊着，“那小孩，那旁边有儿童场地，去儿童场地玩儿！”
篮球场旁边保姆一样的中年女性冲了出来，“干什么，欺负小孩。”
周力很不耐烦，“这位大姐，那边有儿童场地！”
保姆很恼火的喊了一句，“我们小健就喜欢在这儿玩儿，怎么了？小健妈妈已经取签买房子的合同了，我们玩儿会儿不可以么？”
听到这个让亦博敏感的名字，亦博这才专注的观察着这个孩子，“你是不是叫姜健？你妈妈叫姜琳？”
小男孩大言不惭的，“你管的着么！我妈买了房就是这儿的业主，我想在哪儿玩儿就在哪儿玩儿！这楼盘，是你家开的？你叫他，他答应么？”
亦博鄙夷的打量着姜健，拽着周力就要走，“走，咱出去玩儿去！犯不着跟这种人说话！理他干什么！”
周力还没反应过来，“嘿，这什么个情况？你把话说清楚！”
亦博愤恨的说着，“她妈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个，姜琳！”
“嘿，这还巧了！”周力一把篮球掷到篮筐里，“小子儿，有钱了不起啊！有钱就能想干嘛就干嘛啊！我看你妈就是把无耻当招牌，教育出你这么造孽玩意儿！这房今儿要是有人敢卖给你，老子把脑袋剁下来给你当球踢！”骂完，周力就冲到了售楼部经理办公室，“经理呢，给我出来！”
“周力，跟人渣掰扯什么？”亦博努力的劝阻着周力。
“甭管！你不跟人渣掰扯，人渣还当自己是故宫珍宝馆的顶级珍品呢！没你的事儿！这种不要脸的人渣你见了她还不大耳刮子照脸上招呼，还躲！”周力一把推开亦博，“朱经理呢？谁在哪儿给那个叫姜琳的签买房合同呢？”
售楼部大都认识这个发起脾气天王老子都不认的老板公子，旁边一个销售人员赶紧就说，“还没签呢，正在谈！”
周力大手一挥，“谁敢卖房给她，就是跟我过不去！”
大斌早已经在朱经理的求救电话中往过赶来了，车上还在给儿子打电话，“小力，你这刚好了几天，又给我闯祸！”
周力的解释都带着火气，“爸，你知道是谁要买么？就是害的亦博家破人亡的那个贱人，姜琳！”
电话那头的大斌冷静了一下，“什么？我知道了，把电话给朱经理。”周力把电话递给了销售经理，“喂，我周志斌。”
销售经理陪着笑脸，“周总好，周总好！”
大斌已经转了方向，往回家的路上走了，“这样啊，这事儿我现在已经知道了。后续的问题听周力的安排。还有，通知下去，谁要敢卖房给那个叫姜琳的，就给老子卷铺盖，滚蛋！”
朱经理接了老板的指示，赶紧着下楼一路小跑冲到签约室，打印机的合同正在打印，朱经理一把抽出了，塞进碎纸机，姜琳吃了一惊，但随即又淡定的说，“什么意思？涨价是怎么着？”
朱经理不卑不亢，“姜女士，我们确实能卖房给您！”
“我加钱！我要的就是你们房子带的重点高中的名额！钱不是问题！”姜琳傲慢的从包里掏出一张卡，放在朱经理的面前。
朱经理把卡又推回到姜琳面前，“这不是钱的问题！”
正说着，姜健哇的一声，哭着从签约室门外跑进来，“有人欺负我！”
姜琳一脸怒气，“刘姐，你怎么看孩子的！”
“我”保姆急忙解释到，“小健他非要在大人的篮球场玩儿，让俩大人说了两句。”
姜琳颐指气使的，“人家说，你就让说，你死人啊！”
周力从门口也走了进来，“是我说的，怎么了？你妈不是有钱么？有钱了不起啊！小子儿，这楼盘还真是我家的，在这楼盘卖出去之前，还真是跟我姓！再说了你妈那钱是正路来的么？”
姜琳侧脸看到了站在门口的亦博，“杨亦博，你！”
亦博往前迈了半步，“冤家路窄啊！两年半前，我恨不得杀了你！可我现在觉得为了人渣生气真不值得！但是我也不想看见你！我哥们愿意帮我处理你这事儿，你就赶紧着带着你那儿子！给我滚蛋！这儿没你的地方！”
等亦博骂完了，周力才转身离开，临出门，还冲着销售经理摆摆手，“朱经理，赶紧让保安弄走！别站脏了咱们售楼部的地！”
看守所介绍着一屋子的人，“那个，先说一下，老宋的家属都在这儿，老太太，那位是和老宋一个监室的服刑人员，杨震。这位是？看守所所长询问的目光看向吴队长。”
“这位是宋老先生原户籍所在地本家胡同派初所教导员，季洁，季教导！”吴队介绍了基本情况，“经过我们初步勘查现场，现在可以断定老宋在熟睡中死于心脏病突发……”
吴队的话没说完，老宋的老伴儿就放声哭了起来，“今天就出狱了，今天就出狱了！熬了八年了！怎么就熬不住了！早知道又今天，当初干那事儿干什么？拿那钱干什么？！”
会议室的环境让季洁觉得有些窒息，“那个，吴队，所长，我有点不舒服，我想出去一下。”
季洁刚一离开，吴队就有些不高兴了，“小杨，给你们组长打电话，这干什么？这有案子，派一个快退休的老太太来！只是帮忙还是添乱呢！出了事儿谁负责任！”
小警员也很无奈，“都说了，实在没人了！”
季洁离去的背影是消瘦憔悴，人也有些佝偻，一个人在走廊的椅子上稍微坐了一下，喘了口气，又回到了会议室，好在宋家的人人接受了监狱方面的说法，也并没有过分的哭闹，季洁也在吴队的安排下，陪着宋家的人离开了。杨震半弓着身，想站起来，又犹豫的不敢起来，想喊出声，又担心别人知道他和季洁的关系又不敢说话。要出门的季洁和儿子打了个照面，“妈，你怎么来了？”
亦博侧脸已经看见了坐在会议室里的杨震，从亦博的眼神里，杨震读到了愤怒和仇恨！“妈，回去歇着吧！我晚上回去给你和外公做饭。”
送走了季洁，法医组带亦博来的组长悄声问着杨震，“说话了么？”
“没有！”杨震摇摇头。
“季姐这三年也过得不容易！”安慰完杨震，叫过一直站在门口不肯进来的亦博，“杨亦博，这么着儿近距离的见你爸一面不容易，你也不跟你爸说点什么？”
亦博一直愤恨的盯着杨震，“说什么，有什么可说的！投胎是个技术活，我投胎找这么一爸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法医组的组长看不过眼了，“说什么呢？你爸这么大年纪了！”
“说什么？这不是正说着呢！我得谢谢我爸，找那么一个二奶，整的家破人亡！我爷爷被那二奶活活气死！我奶奶瘫痪下不了床！我妈抑郁症自杀！我被同学嘲讽！爸，你知道为什么你写信我没有回么？我收不到了！大冬天，下着雪，姑姑，我亲姑姑到家里，让我妈和我搬走！以前总听人说年关难过，我还不明白，可现在我明白了！我亲姑姑，一个月的时间都不给我们！让我们娘俩大年三十之前必须搬走。租我妈房子那小两口刚有孩子，孩子还没满月，孩子她妈在坐月子，我们总不能撵人家走！我们娘俩就算是要争口气自己搬走，我们往哪儿搬！大过年的，搬到外公那里去，外公八十了，外公的年都不要过了！我妈让我别担心，我知道我妈想什么，要立刻搬出去，先住到快捷酒店，大不了缓两天收拾一下，我们娘俩再搬到她那房子带的那个地下室去。爸，要不是大斌叔叔借了他楼盘的样板间给我们住，我们连过年的地方都没有！搬的匆忙，大年三十，样板间里又阴又冷，工地的工人都回家过年了，我跟我妈在样板间里，怕熏黑人家的厨房，根本就不敢做饭。妈煮了一锅烩菜，下了热汤面，怕弄脏人家样板间的羊毛地毯，我们俩在厨房里的小台子上吃年夜饭，还要骗外公说我们按惯例在姑姑家过年，初一早上再去看他。妈说是她不好，让我别难过，说明年过年就一定能好的。我跟妈说没关系，咱有烩菜，有热汤面，咱么烩菜里还有肉有鱼呢！大斌叔叔发现样板间没有暖气，安排工人帮我们把暖气装好，又怕我们住着拘谨，把周力也叫过来陪我们。3月份开学，我去上学了，妈一个人就住在派初所的办公室里，还是外公听别人说的我们被杨家人撵出来了，外公给妈妈打电话，让我们回去和他一起住！爸，你这么大年纪了！可我外公八十了，还要为我跟我妈担心的晚上睡不着！你呢！”
杨震被儿子质问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亦博，对不起！”
“说对不起有什么用！能解决问题么？！”亦博拧身就走了。
一旁的法医组长一个劲儿的劝说杨震，“杨震，亦博生气也在情理当中，不是我一个外人多嘴，你姐忒不地道了！要不是大斌，你想想，这娘俩过年的酒店还是地下室的！”
杨震的手一直撕扯着自己的一角，愤恨心痛却实实在在的无能为力。
接下来的半年，除了亦博周末来看看父亲，多多少少的带来点母亲的消息给父亲，杨震对季洁的生活状态一无所知了，杨震也曾想偷偷去看看季洁，可杨震又不敢，聪慧如季洁，又怎么感觉不到杨震在跟踪她，这种想法也就想想就作罢了。杨震只知道季洁养了一缸锦鲤，知道季洁每天回去小区旁边的一个街心花园去遛弯，知道季洁喜欢每天早上多走两条街去蔬菜市场买菜，知道季洁每个月会去老郑住的开刂侦支队家属院找老郑聊聊天，。而杨震也趁着快到过年时的用工荒，在城北的物流仓储区找到了一份看仓库的活，一个月一千五百块钱管住，吃饭就自己随便弄点稀饭煮点菜汤，住也就是在仓库的值班房，再加上社保发的一个月七百多，也算是有了点收入，生活也过得简单而没有波澜。
大学的最后一年，毫无例外的是找工作时间，亦博每天重复的干的只有一件事，白天参加招聘会，晚上回到宿舍就是在网上投简历，太好的医院亦博知道自己肯定进不去，太差的医院亦博也不愿意去，一来一回就是两个多月，伴随亦博的只有一个又一个说着对不起的答复，直到有一天，一家知名的外资医院主动的打给了亦博。
“喂您好，请问是杨亦博先生么？”
“我是。”
“我是医院人力资源经理，现在通知您明天下午3点钟到我们医院面试。”对方报出了医院地址和名称，亦博被吓了一跳。
“那个，我好想没有给贵院投简历！”亦博知道对方是颇有名气的合资医院。
对方答的很肯定，“我知道，我这儿有您的推荐信和简单的情况介绍，所以想先初步面试一下您，请问您就职的意向是偏向外科还是内科？”
“都行！”亦博处在一个被人挑选的阶段，抱着一个先就业的态度。
“那就好办了，我们明天下午见！”人力资源经理挂了电话，亦博还在挠头。第二天的面试，在面试官中，亦博见到了熟悉的面孔，周志斌。略一打听，才知道大斌握有这家医院20%的股份，已经算是大股东了，回家告诉母亲，季洁又不免又到大斌家千恩万谢的。
亦博上班第一天，医院的传闻如雪片般飞到亦博的耳朵里，就连前台导医也开始议论这个所谓的大股东的表外甥，去外科报了到，亦博总觉得外科主任对他有些爱答不理的，反正这些年已经习惯了，无所谓，先有碗饭吃比什么都重要。
打电话告诉了父亲，杨震除了告诉儿子好好上班，再说不出别的话了，拿着手机琢磨了半天遣词造句的许久想给大斌打个电话表示感谢，却没有勇气，只好简短的一个短信，“大斌，谢谢你！”
没过几分钟，杨震的手机响了，回过来的同样是一条短信，“杨哥，您的事儿除了对不起季姐那件，别的事儿在我心里，那真不是个事儿，多少人现在还不是依旧活跃着。杨哥，别自怨自艾，有事儿您吩咐。我周志斌永远是大家的大斌子！”
亦博的工作落定，季洁的业余生活也渐渐丰富起来，因着季洁超强的组织协调统筹全局的能力，很快成了小区自驾游团队的领军人物，在一次重阳节登高活动中，季洁的车技更是让一帮退了休的老头老太太瞠目结舌，就连曾经的团队队长也甘拜下风，“季洁，真看不出来，我记着你家没车？”
季洁开着车，飞驰在环山路上，“嘿，卢队长，瞧您这话说的，我家没车我就不会开车了！我在马路上飞车的时候，您老还在学校啃书本呢吧！”说完，季洁握着手里的对讲，“我是头车季洁，我是头车季洁。尾车老赵听到请回答，尾车老赵听到请回答。你是否还保持在尾车位置，有没有车辆掉队？”
“季洁，我是老赵，没有车辆掉队。”尾车也给出了回应。
“我是季洁，我是季洁，八辆车所有驾驶员请注意，八辆车所有驾驶员请注意，前方10公里有一个服务区，全体车辆进服务区休息，检查轮胎。重复一遍，八辆车所有驾驶员请注意，前方10公里有一个服务区，全体车辆进服务区休息，检查轮胎。”季洁挂上对讲，熟练的一把方向，车拐过一个急弯，稳稳的往前走。
老卢好奇的问着，“季洁，你从前经常参加这种活动？”
“没有，第一次！不过，真的挺好玩儿的！”季洁坦诚的一笑。
“你开什么玩笑。”老卢根本不相信，“第一次参加这种活动你就能帮我把全队统筹的这么好。我们有的队员第一次参加自驾活动，连对讲都不会用，拿起对讲就是‘喂，你好，我找谁谁谁！’给我急得！我说您这是打电话还是怎么着？”
季洁微微一笑，伸出两个手指，“我干了二十多年开刂警，别说8辆车了，20辆车我也带过！”
老卢拍着一旁的哥们儿，“听见没，听见没，这就是我一直在寻找的人才，咱们车队最缺的人才！这样的才能当队长！”
老孙是一家汽车4S店的老板，也是自驾活动最大的赞助商，“我看行！季老太太，您太牛了！”
“别，千万别！”季洁连忙拒绝，“这带车队保证安全什么的，我还行！可我那以前都是抓人，找好玩儿的地方可不行！要说开车找好玩儿的地方，那还是得老卢！”
老卢一拍大腿，“那就副队长！”
服务区简短的休息，老孙悄悄的捅了捅老卢的腰眼子，“哎，我说，老东西，你这春心萌动想追人家，也不用表现的这么明显吧！”
“滚蛋，说那什么话！咱们车队就缺这样的人才，你看每次开车出去那乱糟糟闹哄哄的样儿，上次还把老高两口子给跑丢了！”老卢脸上有些挂不住，“你不是说什么一直想搞一次轰动点的活动，我这是帮你搜罗人才！看看你那小心眼儿！”
老孙掏出了兜里的地图册，翻到第一页，“活动我是真弄策划书了，已经递到我们公司去了。”说完，在地图上画了俩圈，用直线一连。
老卢吃了一惊，“黑河到腾冲？”
“没错，我打算策划一个平均年龄在60到65岁之间的老年人的自驾游项目。‘从黑河到腾冲！’用我们公司的车，算是一个广告推广，具体项目还在总公司审核中，不过我估计差不多！”说完，老孙还很得瑟的笑笑，“怎么样？不错吧！”
两个多月后，就在亦博收到医院通知，要赴美国进修半年的好消息的同时，季洁也收到了好消息，整个“老头老太自驾车队‘从黑河到腾冲’”的项目已经批下来了，母子俩打了鸡血一般兴奋的冲到超市，一起购买了各自所需物品，亦博背着母亲偷偷告诉了父亲自己要去美国，母亲参加了自驾游车队要出去玩儿的好消息，杨震高兴之余也不免失落，可回头想想，季洁能真正开始退休之后的娱乐生活不正是自己所期望的么？！
如果让杨震用一句话来形容自己，那就只剩下“自作孽，不可活了！”捂下了自己病情，跟谁也不敢说，但面对儿子频繁的打电话想要见面，杨震辗转反侧了几个晚上，想到了一个不知道是不是好办法的回答，给儿子拨了电话，“亦博，忙么？跟你说个事儿。”
“说吧，刚查完房，不太忙。”亦博翻着面前的病例。
“嗯，那个，我打算去浙江，你古阳叔叔不是在浙江开了一个服装厂，他找我过去帮忙，我已经同意了。”杨震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顺畅。
“哦，那你去吧！”亦博除了肯定的回到，想不出更好的回答方式了。
“我现在在火车站，等下就走了。你好好照顾你妈妈。”杨震想把话说的狠一点。
“随便你们吧！只要你们现在过得好一点就行。对了爸，忘了跟你说了，我们小区的一个姓卢的叔叔对妈妈挺好的，如果妈妈再婚，你没有意见吧！”亦博或许想听到父亲的意见，想听到父亲说他有意见，他不去了，他留下来。可是杨震的回答令亦博十分失望，“哦，那挺好的，你古叔叔也帮爸爸介绍了一个，就是浙江的，上个礼拜她来北京，我们见过面，感觉还行，所以我打算去浙江跟人家相处一下，如果合得来，我这次过去，可能就不回来了。”
“我知道了，就这么着吧！我上班还要忙，你们的事儿，你们自己看着办吧！”亦博挂了电话，把手机甩到了桌子上，惯性作用磕翻了邻座医生的茶杯，泼了对面一位新来的女医生一身的热茶水，父母如此，亦博也无心顾及其他，女医生才上班第一天就被人如此待遇，刚开口，“你不会说对不起么？”，一抬头，才发现对面的人支着脑门，红了眼眶。
亦博搓着自己的脸，“那个对不起啊！我有点事儿，出去一下！”
医院天台，亦博有些失态的抹着眼泪，没留神身后的脚步声，一直到耳边响起柔和的声音，“你还好吧？”跟上来的是那位女医生，递上了一张面纸。
亦博揉揉眼睛，“哦，没事儿，我刚才滴点眼药水。你是？”
“我叫杨小月，杨树的杨，大小的小，月亮的月。今天第一天上班。”杨小月热情的伸出右手。
“巧了，我也姓杨，我叫杨亦博。亦舒的亦，博士的博。可惜我不是博士。我只是本科。”亦博掩饰着脸上的表情，礼貌的和杨小月握手。
杨小月仔细的观察着亦博，“你没事儿吧？”
“我挺好的啊！你怎么来这所医院了？”亦博率先发问。
杨小月摇摇头，“父亲小医生，母亲小护士，只能来私立医院了。你呢？”
“我？呵呵！”亦博说不出个一句话能解决的答案，“考的呗！”
杨小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点点头，“噢，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前台小导医说的，大董事的表外甥！高帅富啊！”
亦博满脸苦笑，“你说话可真直接！女人可真够八卦的！我妈是一个退休的小警查。我爸是一个刑满释放人员。这家医院的周董是我妈在开刂侦支队时候的好兄弟。仅此而已，不过他们现在可能分别要再婚了！这就是我的家庭，够混乱吧！有时候看问题，不能只看表面！”
从亦博的回答中，杨小月似乎也能明白亦博此刻的心情了，“我，那个，我也只是听他们说的！”
亦博的手机突然响了，“喂，我在医院天台，好，我马上下来。”
杨小月费解的问着，“我们住院部要管急诊么？”
“大姐，这是私立医院，叫你你就快点走！”亦博拽着杨小月的胳膊就下楼了。
“怎么样？”亦博冲着急诊医生围了上去。
“女性，29岁，腹部左侧剧痛，考虑宫外孕，正在等妇产科的医生会诊。”接诊的急诊医生简单介绍了情况。
亦博做了细致的检查，“什么宫外孕！急性胰腺炎，赶紧推外科手术室，准备手术，这马上出人命了！”
病人手术顺利结束被推出手术室，病人家属千恩万谢，不住的夸还是私立医院好，效率高，抢救病人及时，一边掏出一个红包，“这个，意思意思！”
亦博抬手一指墙角的监控，“哥们，看见没？我今儿拿了你这，明儿我工作就没了！赶紧的收回去！出院的时候满意度调查考评打分，您受累给我把分打高点，让我年终多拿点奖金，就算您给我红包了！我谢谢您了！”
杨小月在亦博背后翻着病例，“哎，请教一下，你怎么能确定是急性胰腺炎而不是宫外孕？”
“凭摸下去的手感，那个位置摸下去，明明就是胰腺，你解剖学那课及格了没有？”亦博接过病人的病例签上自己的名字。
“我是想问，你怎么就敢肯定？！”杨小月锲而不舍的追问。
“老大，我从高二起，每个寒暑假都在开刂侦支队的法医中心打杂，大学的实习实在法医中心做解剖。我曾经一天协助法医解剖的尸体，比你上一个月的解剖课跟着老师解剖的还要多。这就叫经验！病例给护士，做好记录！”亦博大踏步的走了。
“切！”杨小月不屑的撇撇嘴。
“今天开会怎么这么多人？”刚上班半年多的杨小月悄声的问着亦博。
“听说是咱们医院那个抗癌治疗项目要做第三期的试验了。”亦博小声的回答着坐在身边的同事。
“前两期的试验顺利么？”都是医学院毕业的，杨小月也门儿清。
“应该是很成功。我听肿瘤科的刘大夫说，咱们医院这次通过人介绍，招募了一个志愿者，淋巴癌半年多的一个患者，男的，在这之前没有做过任何治疗。算是一个很好的志愿者吧！”亦博说着，却不禁为之惋惜。
“那他家人也同意？”杨小月八卦精神不减。
“这种事儿，家人可能也放弃了吧！再说了，我听刘大夫说，这人没家人。或许这也是咱们医院选这样的志愿者的好处！万一出事，也不用跟家属交代！”亦博示意杨小月别再说了，院长已经坐定。
杨小月同情的叹息，“哎！医学进步，不知道躺倒了多少鲜活的生命。”
会议结束，亦博手里握着医院的治疗安排进度，和外科的方主任讨论这第一期腋下淋巴切除的手术方案，按照医院的整天安排，先由外科切除已经病变的双侧腋下淋巴，再转至放射科做化疗，根据病情的变化再切除腹股沟的淋巴。
尽管医院方面已经给医生们打了预防针，可大家在见到面前的老者的时候，还是吃了一惊，亦博心理咯噔一下，面前的老人因为右腿的疾病，走路有些不大平稳，脸部应为烧伤摘除的眼球导致整个面部肌肉和轮廓往右眼方向抽搐，左眼因为烧伤后遗症还总是眨眼来缓解角膜的不适。老人也因为在医院大堂见到了列队欢迎的医生而连连后退。
院长率先走上去，握住老人的手，“我代表医院，对于您表示感谢。”
老人不知道是吸入高温粉尘的烫伤后遗症还是别的原因，声音异常沙哑，“这可不敢当！”
杨小月站在亦博身边，不由自主的揉了揉自己的鼻子，低声嘀咕着，“哎，杨亦博，听过一个人么，卡西莫多！”
“杨小月，你是个救死扶伤的医生！”亦博回了一句。
院长热情的拉过老人的手，“我向大家介绍一下，这位老人姓林，双木林，杰出的杰。林杰，林老先生！大家欢迎！”
一阵掌声过后，林老先生被院长带到了外科主任，方大夫的面前，“林老先生，这位是我们医院外科主任，方主任，您的先期手术由方大夫和他的团队完成，手术完成后转由肿瘤科刘主任负责，目前主要由这两个科室为您做治疗，我统一负责整个医疗项目。”方主任和刘主任热情和林老先生握手。
方主任更是拉过亦博和小月，“林老先生，这两位是我们科室的医生，专业技术过硬的。我们医院的二杨！杨亦博、杨小月！”
老人局促的擦着自己手，“杨大夫好，杨大夫好！”
亦博双手握住老人的手，“林老先生，您这一把年纪的，叫我小杨或者叫亦博就成！”
老人身体一哆嗦，声音就更哑了，“谢谢，谢谢了！”
老人家入院一周，繁琐的身体检查结束，亦博报给外科主任的第一步治疗方案并不是立刻开展手术。
“小杨，你这个手术方案会造成我们这个项目许多额外的支出。”方主任仔细的翻了亦博的方案。
“我知道，可是林老先生的身体状况不佳，我们有能力先帮他解决一些小的问题，这样以来到后期的化疗治疗的时候，可以缓解他身体的不适，也是有好处的！”亦博坚持己见，方主任在取得了主管院长的同意后，林老先生第一步的治疗顺利开展。
亦博首先主刀帮老人摘除了溃烂的比较严重的扁桃体，安排牙科把早已经蛀空的两颗牙齿拔掉，由骨科的医生在老人右腿膝盖注射了玻璃酸钙。
老人连声道谢，亦博却不断的推辞，“林老先生，真不敢当！我是个医生！”
老人家拉着亦博的手都不松开，“小伙子，叫我老林就行了。”
“林叔，真不敢当！我这只是帮您解决小问题！后面的手术还是要由我们主任主刀的！”亦博把买来的苹果放在床头柜上，“您刚做了手术，得注意营养，这是今年刚下来的苹果，您也吃点，保重身体，后面的治疗会很难受的！”
“我知道！我寻思着，这也许就是我最后能有点用，能做点贡献的时候了！我一定会配合！”老人说话的时候一直拉着亦博的手，一旁的杨小月不停的打量着亦博。
回到值班室，杨小月半开玩笑的，“那老人可真喜欢你！没准你长的像他什么人！我瞅你也没他那么丑啊！”
“你呀！这种老人最需要人关心了！你有点同情心好不好！”亦博在病例上仔细记录了当天的查房记录。
“嘿，我没同情心，我要没同情心，那苹果谁买的！你买的？你会买苹果么？”
“干活！”方主任的声音从里间传了出来，“你俩是俩山羊吧！搁一起就斗！人家都说三羊开泰！我看你俩是二羊开打！都干活！一周后要做腋下淋巴切除术！都给我好好准备！”
楼主：margueriteyu
字数：23595字
发表时间：2013-08-09 07:14: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3-12-17 13:49:2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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