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风】双飞燕子时节,银屏昨夜微寒。
皇后从半开的窗子后淡淡地眺望着远处的世界,低头,转动着手指上精致华美的护甲,不发一言。时光就这样静静地流过,直到有人将一双微凉的手掌覆于她的眼睛。
“想什么呢?那么出神,连我叫了你好几声都没听到!”
皇后又惊又喜地笑骂:“怎么是你?!真是许久未见了,你这‘一品诰命夫人’兼当朝长公主当得可是有滋有味?”
紫薇径自在她身边坐下,“你也不是不知道,他们那帮男人外出狩猎,我们就开始独守空闺了。横竖是闲得无聊,不如来找你玩玩!”
皇后伸手,揪下一片金银花的叶子,放在掌心挤压出气息清苦的汁液,“我记得你对我说过,金银花又叫鸳鸯藤,那我在宫里密密地种满了鸳鸯藤,是不是就真的可以鸳鸯白首了?”
紫薇疑惑道:“你还是我当初认识的西林觉罗·子燕么?何时这么畏足不前了?”
皇后皱眉:“我只是有点害怕。你知道的,历来皇帝都是最容易变心的人。我自然相信永琪,只是担心他会因为某种不得已的原因而封妃,就像当初对瑾汐……”
“你是担心,自古色衰爱弛。若是这样,便尽快给他生个儿子啊……牢牢地拴住他的心。”
皇后听着耳边萦绕的似乎可以蛊惑人心的话语,心中也渐渐坚定了某种想法,淡淡望着宁远的风景,不自觉地咬紧了下唇。
深灰色的苍穹边际幽暗潮湿得仿佛一眼看不到尽头,天色亦是沉闷晦涩。皇后忽然想起她初初进宫时,也曾在这样的傍晚同那彼时还是皇子的人闲聊谈心、说说笑笑。
如今,谁都说她是万千宠爱在一身,可是他们都不明白她心里的惶恐。自从他离开她——相识至今,除了那次她赌气跑到边界以外,他们从未分开过这么长时间——以来,她心里总横亘着一种无端的不安,这种感觉初时只是浅浅淡淡地萦绕于心,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不安却愈发地明显。
忽然间,就想故地重游一次。
她提起手炉,谁也没有叫。估摸着紫薇此时应该正在用晚膳,便独自一人悄悄走了出去。
还没走远,便听见了刻意压低的交谈声。
女子语速极快,听着说的是一口的叽里咕噜的话,总之她是一句也没有听懂。不过……声音似乎有些耳熟?
她凝神,仔细地又听了听,忽然表情变得极古怪——
惊有之,喜有之,讶亦有之。
原是他们俩。
“十数天前,在最后一次狩猎上,因为要救陷于鹿群中的十一阿哥,所以遭了意外。”尔康说的,很简单。可是她完全可以想象那会是怎样的惊心动魄。
谁都知道,名将李广的儿子,关内侯李敢就是触鹿身亡的。所以在听尔康说完后,眼前的万物仿似在一刹那失却了原有的颜色,只是黑白的、灰暗的。子燕咬紧下唇,强迫自己不要恐惧得浑身发抖,可是即便再如何强自镇定,她还是怕啊,她好怕失去他,好怕好怕。
纤长水润的手轻抚上他好看的眉眼,目光流转,沿着他精致的轮廓细细地勾勒一遍。他的眉眼一如初见般,好看得不像话,可是脸色却比那时苍白了好多。
酸意直冲鼻尖,她瞪大了眼睛,硬生生地将眼泪逼了回去。俯在他的耳畔,极轻极柔地说了句:“筠亭,没关系,你若是死了,我便来陪你……”
身旁的人,忽然颤抖了一下。她连忙看过去,但见他浓密的眉紧紧绞在一起,似乎即便在昏迷中亦有什么无法放下的牵绊。但是只是一瞬,下一秒,意识便又沉沉地重归黑暗。
如果是别的女子,此时一定受不了吧?她俯在他耳畔继续低声说,温柔得就像另一个人。——可是,筠亭你看,我不是别的女子,我一定会等你醒来,好慢慢收拾你,谁给你的胆子,敢这样吓我?
她忽然不笑了,也不说了。只是俯身,轻缓地将头靠在他的旁边,低声犹疑道:
“筠亭,你快点好起来吧,我很害怕。”
真的,很害怕。
章七
斗转星移。似乎只是在她的迷离恍惚间,天色便是一暗,复又一亮。如此往复。
而在这期间,除了随行的御医进来之外,即便是尔康,也被她拦在了门外,统统不许打扰。众将士虽持有异议,但是皇后懿旨,哪个敢不听?于是还是各自遵照吩咐,各司其职,倒也无事。
连续几日,都只是在深夜极倦时浅眠一阵,子燕再也抵抗不住澎湃而至的疲惫,伏在床头模模糊糊地睡去。本想着只是小睡一会子的,可是身体刚一放松,意识便丝毫不受控制地滑入渊薮。
她梦到了花海。
梦到了倚翠对饮。
梦到了景阳定情。
梦到,他立于高头大马之上,向她伸出手,语音华润温柔。
回家。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轻易使她的心盛满,从此再装不下其他。
依稀感觉自己的身侧正滚烫得要命,子燕素来最是怕热,因此习惯性地向外侧翻了个身子,可是那股滚烫的热量却依旧如骨附蛆般不肯离开她。她无法,只得勉强把自己的意识从甜美的梦境中打捞起来,微微将眼睛眯开一条缝。
……
……
她睁大了眼睛,却不发一言,只是怔然。直到许久之后,自头顶上,悠悠荡荡地飘下来一句话,瞬间让她的眼泪汹涌而下——
早安,夫人。
楼主:_______素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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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12-03-11 05:32: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1-09-24 15:58:23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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