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想班级】【原创】《冷氏双娇》番外——参商
看见软榻上熟睡的小女儿，冷月寒冰一般的眸中蕴起久违的温存，不由伸手去抚摸她冒着热气的小脸。病了这么久，烧了这么高的温度，却不像一般小孩子那样胡闹撒娇，只是安静地躺着，乖顺地喝药，难受到极致也不过隐忍着呻吟几声。
冷月守在床边，想起前夜发生的意外，凝视女儿额头一点血腥。那滴血仿佛就刺入了她内心，有锐利的痛楚。
寒冬腊月，枯枝败叶，空气中有冷凝的静谧。这座四季都若冰窖般的宫殿，此刻却有温暖的气息围绕。冷月素来不习惯阁间太热，却刻意让宫人在女儿房中点燃取暖的炭炉。角落里只见精致的炭炉不断挥发着热气，一直萦绕到窗格，完好抵御着阁外的肆虐寒风。
“师姐……”
思绪被打断，冷月蓦地回头，南苑走了过来。没有外人在场时，她们依旧以师姐妹相称。
冷月对南苑做了噤声的手势，怕吵醒昏睡中的冰儿，示意她到外间再说。南苑望了眼榻上的冰儿，小脸烧得通红，连喘息都不顺畅。即使宫中的灵丹妙药勉强保住了她的性命，此后会如何，只能看她的造化了。
“南师妹，你上次所提的方案……”外间的空气明显寒冷许多，一股寒气从门缝钻了进来，直迫入她喉咙，冷月话音一滞，强行忍住咳嗽的冲动。
“宫主披上件外衫吧，天冷。”南苑瞧出她的异样，从侍女手中接过一件长衣。
独着了单薄衣衫的冷月摆摆手，声音清冷：“本宫惯了寒冷，穿得太厚反倒难受。”
南苑叹口气：“你们母女都是一个样子，上一回我见冰儿穿着极单，嘱她加衣，她亦是说什么不习惯穿太厚……”
闻言，冷月却眉心微蹙，冷峭的声音响起：“她那是胡闹，本宫若见了绝不饶她！”
南苑语塞，唇角浮起有些无奈有些戏谑的笑容。她那样是胡闹，你这样就是应该的了？
冷月察觉出南苑的笑意，却不再理会，平静而深远的眼眸微微肃然：“祭奠月神这种古法，当真能够去除冰儿体内的咒怨么？”
南苑笑容倏地没去，担心道：“师姐，你当真打算用自己的血去祭奠月神？你可知这样做有多大损耗？”
冷月不以为然，有些漫不经心地说道：“本宫早听说运用此法是逆势而为，无论寿命抑或内力都会大大缩短……”她撩起眼皮望向神情紧张的南苑，淡淡加上一句，“那又如何？”
南苑顿了顿，宫主面上孤高而决绝的光芒，竟让她不知该说什么。半晌才拾起思路，长长叹息道：“天底下的母亲都是一样的，师姐真真舐犊情深。”
听到“舐犊情深”这四个字，冷月内心深处那隐秘的伤痛，忽然一下子涌了出来，手指缓缓握紧，长长的指甲刺入了掌心，她冷笑道：“本宫不是疼她，实是因为她若死了，本宫就少了可以利用的棋子和木偶。”语音虽然压的很低，但是，依然有难以控制的颤抖，微微流露。
她刻意将“棋子”“木偶”两个词汇咬得极重极清晰，不知是说给南苑还是自己听的。一旁的南苑瞥见她眼中流淌的深远仇恨，心中蓦地一寒。
这么多年了，她依旧无法释怀。依旧无法忘却当日失去亲女的疼痛。刻骨铭心的痛，即使过去这么多年，也丝毫没有转薄转淡。
这么多年，即使身边的冰儿再懂事，再乖巧，都无法抵得上宫主亲生女的十分之一。因为思念，所以嫌恶。因为嫌恶，所以怨毒。
冰儿没有过过几天好日子，其实对于宫主来说，她自己又有几天不在极端的痛楚中度过的呢？除去失去亲女的屈辱和痛苦，她折磨冰儿的同时也是在折磨自己。对于从小养大的孩子，她本能地想去亲近，想去怜惜，却死死克制住内心的情绪，摆出一副冷冰冰的面孔。
“就这样，你去筹备一下祭奠月神的仪式，不要惊动宫中其他人，更不要让冰儿知道。”冷月言罢，起身缓步走向里间，南苑望着她有些孤单的背影，一时间竟有些可怜这位生杀予夺的一宫之主。
一处极其隐秘的地下室内，目之所及竟是鲜花弥漫，全然不似这个季节应有的景象。满架夕颜花在奇异的香气间怒放，吐露芬芳，室内正中的神龛上，奇花异草绽放。
“叮铃”几声，廊上悬挂的风铃轻轻击响。这白瓷烧制的风铃玲珑精致，每一个都画了难解的符咒，挂在房间的四壁。每当风铃响动，满室鲜花就随即轻摇，荡漾出沁人心脾的芳香。
那是祭奠月神的仪式前奏。
贴身侍女静默地侍立一侧，捧着银盆，看着那把锋利匕首自冷月皮肤轻轻划开，鲜血顺着手腕滑落到盆中，很快汇聚成滩，且冒着生命的温度。侍女有些不忍心地别过脸去，冷月面上却毫无变化，仿佛割开的并非她的手腕，流淌着的是别人的血。
这样的仪式，每个月圆之夜都要进行一次。流出健康的血，再饮下浸了月毒的酒。即便功力再过高深之人，也难逃折寿损功的下场!
冷月守在床边，想起前夜发生的意外，凝视女儿额头一点血腥。那滴血仿佛就刺入了她内心，有锐利的痛楚。
寒冬腊月，枯枝败叶，空气中有冷凝的静谧。这座四季都若冰窖般的宫殿，此刻却有温暖的气息围绕。冷月素来不习惯阁间太热，却刻意让宫人在女儿房中点燃取暖的炭炉。角落里只见精致的炭炉不断挥发着热气，一直萦绕到窗格，完好抵御着阁外的肆虐寒风。
“师姐……”
思绪被打断，冷月蓦地回头，南苑走了过来。没有外人在场时，她们依旧以师姐妹相称。
冷月对南苑做了噤声的手势，怕吵醒昏睡中的冰儿，示意她到外间再说。南苑望了眼榻上的冰儿，小脸烧得通红，连喘息都不顺畅。即使宫中的灵丹妙药勉强保住了她的性命，此后会如何，只能看她的造化了。
“南师妹，你上次所提的方案……”外间的空气明显寒冷许多，一股寒气从门缝钻了进来，直迫入她喉咙，冷月话音一滞，强行忍住咳嗽的冲动。
“宫主披上件外衫吧，天冷。”南苑瞧出她的异样，从侍女手中接过一件长衣。
独着了单薄衣衫的冷月摆摆手，声音清冷：“本宫惯了寒冷，穿得太厚反倒难受。”
南苑叹口气：“你们母女都是一个样子，上一回我见冰儿穿着极单，嘱她加衣，她亦是说什么不习惯穿太厚……”
闻言，冷月却眉心微蹙，冷峭的声音响起：“她那是胡闹，本宫若见了绝不饶她！”
南苑语塞，唇角浮起有些无奈有些戏谑的笑容。她那样是胡闹，你这样就是应该的了？
冷月察觉出南苑的笑意，却不再理会，平静而深远的眼眸微微肃然：“祭奠月神这种古法，当真能够去除冰儿体内的咒怨么？”
南苑笑容倏地没去，担心道：“师姐，你当真打算用自己的血去祭奠月神？你可知这样做有多大损耗？”
冷月不以为然，有些漫不经心地说道：“本宫早听说运用此法是逆势而为，无论寿命抑或内力都会大大缩短……”她撩起眼皮望向神情紧张的南苑，淡淡加上一句，“那又如何？”
南苑顿了顿，宫主面上孤高而决绝的光芒，竟让她不知该说什么。半晌才拾起思路，长长叹息道：“天底下的母亲都是一样的，师姐真真舐犊情深。”
听到“舐犊情深”这四个字，冷月内心深处那隐秘的伤痛，忽然一下子涌了出来，手指缓缓握紧，长长的指甲刺入了掌心，她冷笑道：“本宫不是疼她，实是因为她若死了，本宫就少了可以利用的棋子和木偶。”语音虽然压的很低，但是，依然有难以控制的颤抖，微微流露。
她刻意将“棋子”“木偶”两个词汇咬得极重极清晰，不知是说给南苑还是自己听的。一旁的南苑瞥见她眼中流淌的深远仇恨，心中蓦地一寒。
这么多年了，她依旧无法释怀。依旧无法忘却当日失去亲女的疼痛。刻骨铭心的痛，即使过去这么多年，也丝毫没有转薄转淡。
这么多年，即使身边的冰儿再懂事，再乖巧，都无法抵得上宫主亲生女的十分之一。因为思念，所以嫌恶。因为嫌恶，所以怨毒。
冰儿没有过过几天好日子，其实对于宫主来说，她自己又有几天不在极端的痛楚中度过的呢？除去失去亲女的屈辱和痛苦，她折磨冰儿的同时也是在折磨自己。对于从小养大的孩子，她本能地想去亲近，想去怜惜，却死死克制住内心的情绪，摆出一副冷冰冰的面孔。
“就这样，你去筹备一下祭奠月神的仪式，不要惊动宫中其他人，更不要让冰儿知道。”冷月言罢，起身缓步走向里间，南苑望着她有些孤单的背影，一时间竟有些可怜这位生杀予夺的一宫之主。
一处极其隐秘的地下室内，目之所及竟是鲜花弥漫，全然不似这个季节应有的景象。满架夕颜花在奇异的香气间怒放，吐露芬芳，室内正中的神龛上，奇花异草绽放。
“叮铃”几声，廊上悬挂的风铃轻轻击响。这白瓷烧制的风铃玲珑精致，每一个都画了难解的符咒，挂在房间的四壁。每当风铃响动，满室鲜花就随即轻摇，荡漾出沁人心脾的芳香。
那是祭奠月神的仪式前奏。
贴身侍女静默地侍立一侧，捧着银盆，看着那把锋利匕首自冷月皮肤轻轻划开，鲜血顺着手腕滑落到盆中，很快汇聚成滩，且冒着生命的温度。侍女有些不忍心地别过脸去，冷月面上却毫无变化，仿佛割开的并非她的手腕，流淌着的是别人的血。
这样的仪式，每个月圆之夜都要进行一次。流出健康的血，再饮下浸了月毒的酒。即便功力再过高深之人，也难逃折寿损功的下场!
冰儿擦拭着颊边的泪水，暗自忍下心痛和委屈，准备回去。然而，甫一抬头，便愣住了——娘亲不知何时已在她身前，悄无声息地，静静低头，看着她此刻满面泪痕的脸，不说话。
平日对于一切都冷漠残忍的目光中，居然流露出了淡淡的温和怜惜。
冰儿身子一震，内心的情绪如潮水般奔涌出来，泪水瞬间决堤，瘦弱的一双手臂环住娘亲，颤抖地说不出话来。
冷月微微僵住，任由她抱住自己，却不伸手去抱哭得凄然的小女儿。
“娘……您终于肯见见冰儿了……冰儿心脏好难受……像千只蚂蚁爬过一样……”
冷月眸子倏地一红，口中却冷语奚落道：“没用的东西。”
冷冰儿一怔，见娘亲毫不留情地推开自己，径直向远处走去。正自难过，忽然瞧见她两只手腕都缠了厚厚的纱布。
“娘，您的手？”冰儿追上她，栏在她身前，大惊失色道。
冷月目光依旧是冰冷而没有一丝温度的：“多事。”
“娘，发生什么事了？您受伤了吗？”冷冰儿忍不住去拉起冷月的手臂。冷月连忙负起双手，低声斥责道：“放肆！”
冷冰儿不敢再去拉她，哭得红肿的眼中满是不解和担忧。
冷月知她昨夜方为噬心之痛折磨，又因求见自己不得而委屈伤心，冷漠而严厉的面色便稍有和缓。伸手抚过冰儿满是泪痕的面颊，见她面色灰白，连一丝血色也没有，眼眸便忽然沉寂如没有星辰的夜。
“昨晚娘命人端去的药汤，有没有喝？”
那只手虽然冰冷，抚上面颊却如春风般温柔。冷冰儿刚有受宠若惊的失魂落魄，此刻却因为这句话而胆战心惊。
每个月圆之夜，娘亲都会命侍女端来一碗奇怪的药汤。
猩红色的药汤，飘着血腥的气味，令人有连连作呕的冲动。
一边需要忍受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一边又得不到娘亲丝毫的安慰，甚至连面都见不到。还要被迫喝下这奇怪的药汤，喝下后蚀心之苦会更加严重。以往她都顺从地喝下，这一回她却大了胆子将药汤偷偷倒掉了。
“我……”支吾着，冰儿不敢正视冷月，声若蚊蝇，“我倒掉了……”在冷月面前，她从来不敢扯谎。
“你说什么？”冷月难以相信，冷厉的声音响起，“再说一遍！”
“我不想喝药，又怕娘责骂，所以……所以……”冰儿照实解释，心想一碗药汤倒掉了，重新煎了就是，撒谎才是罪无可恕的。忽然瞥见娘亲寒刀一样锋利且愤怒的目光，内心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又惊愕又胆怯地唤道，“娘……”
她眼前蓦地一暗，但觉面颊一阵剧痛，瘦弱的身子也被连带着扇翻在地。刺鼻的腥味扑来，她抚着颊上温热的血迹，好大一块，正自害怕委屈，却见娘亲右手手腕上有大片鲜血染红了纱布。原来自己面上的血，是娘亲一气之下用力，挣开了伤口流下的。
“你怎么敢这样做！”冷月气得浑身发抖，全然顾不得手腕锥心的疼痛，又是一掌狠狠抽上去，“你可知这药是如何熬成的，啊？”怒气攻心，她对着瘫倒在地的冷冰儿，又是一掌要甩上去。
“宫主！”南苑忽然跑过来，死命抱住她的右手臂，大声喝斥道：“你不要命了！”
冷月用力甩却怎么也甩不开她的手，怒气冲冲道：“你让开，本宫今日要打死这个小孽障！”
“小姐不过一时小孩脾气，宫主又何必和她一般见识！”南苑一边劝阻着，一边扯下衣摆一角，缠在那渗满鲜血的手臂上。
“你若再阻拦本宫管教女儿，后果你自当清楚！”冷月面色铁青，目光中有冷厉而决绝的光芒。
看见这样的目光，南苑深知，任何劝阻都无法让这位固执的师姐收回成命了。
可是若此刻不阻拦，且莫说冰儿又是一番受罪，宫主这刚刚受过伤的手腕，恐怕要废掉了……
南苑连连应声：“好，好，属下不敢再阻拦主上！可是，属下有责任保护宫主的安危。宫主不必亲自动手，属下自会为您代劳！”
话音刚落，冷月尚未明白她这句话的意思，但见南苑冲到冷冰儿身前，用力将她从地上拉起，按在一旁的几案上，随手拿起清除灰尘的掸子，咬咬牙朝冰儿身后重重落了下去！南苑亦是内力身后，她出手用力之猛，比之铁血的冷月也不分轩轾。冰儿毕竟刚刚从痛彻心扉的噬心之苦中恢复过来，身子仍虚，哪经得起这般重打。几下过后，她便痛哭出声，浑身乱颤着想要脱离责罚，却被南苑死死按住动弹不得。
平日对于一切都冷漠残忍的目光中，居然流露出了淡淡的温和怜惜。
冰儿身子一震，内心的情绪如潮水般奔涌出来，泪水瞬间决堤，瘦弱的一双手臂环住娘亲，颤抖地说不出话来。
冷月微微僵住，任由她抱住自己，却不伸手去抱哭得凄然的小女儿。
“娘……您终于肯见见冰儿了……冰儿心脏好难受……像千只蚂蚁爬过一样……”
冷月眸子倏地一红，口中却冷语奚落道：“没用的东西。”
冷冰儿一怔，见娘亲毫不留情地推开自己，径直向远处走去。正自难过，忽然瞧见她两只手腕都缠了厚厚的纱布。
“娘，您的手？”冰儿追上她，栏在她身前，大惊失色道。
冷月目光依旧是冰冷而没有一丝温度的：“多事。”
“娘，发生什么事了？您受伤了吗？”冷冰儿忍不住去拉起冷月的手臂。冷月连忙负起双手，低声斥责道：“放肆！”
冷冰儿不敢再去拉她，哭得红肿的眼中满是不解和担忧。
冷月知她昨夜方为噬心之痛折磨，又因求见自己不得而委屈伤心，冷漠而严厉的面色便稍有和缓。伸手抚过冰儿满是泪痕的面颊，见她面色灰白，连一丝血色也没有，眼眸便忽然沉寂如没有星辰的夜。
“昨晚娘命人端去的药汤，有没有喝？”
那只手虽然冰冷，抚上面颊却如春风般温柔。冷冰儿刚有受宠若惊的失魂落魄，此刻却因为这句话而胆战心惊。
每个月圆之夜，娘亲都会命侍女端来一碗奇怪的药汤。
猩红色的药汤，飘着血腥的气味，令人有连连作呕的冲动。
一边需要忍受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一边又得不到娘亲丝毫的安慰，甚至连面都见不到。还要被迫喝下这奇怪的药汤，喝下后蚀心之苦会更加严重。以往她都顺从地喝下，这一回她却大了胆子将药汤偷偷倒掉了。
“我……”支吾着，冰儿不敢正视冷月，声若蚊蝇，“我倒掉了……”在冷月面前，她从来不敢扯谎。
“你说什么？”冷月难以相信，冷厉的声音响起，“再说一遍！”
“我不想喝药，又怕娘责骂，所以……所以……”冰儿照实解释，心想一碗药汤倒掉了，重新煎了就是，撒谎才是罪无可恕的。忽然瞥见娘亲寒刀一样锋利且愤怒的目光，内心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又惊愕又胆怯地唤道，“娘……”
她眼前蓦地一暗，但觉面颊一阵剧痛，瘦弱的身子也被连带着扇翻在地。刺鼻的腥味扑来，她抚着颊上温热的血迹，好大一块，正自害怕委屈，却见娘亲右手手腕上有大片鲜血染红了纱布。原来自己面上的血，是娘亲一气之下用力，挣开了伤口流下的。
“你怎么敢这样做！”冷月气得浑身发抖，全然顾不得手腕锥心的疼痛，又是一掌狠狠抽上去，“你可知这药是如何熬成的，啊？”怒气攻心，她对着瘫倒在地的冷冰儿，又是一掌要甩上去。
“宫主！”南苑忽然跑过来，死命抱住她的右手臂，大声喝斥道：“你不要命了！”
冷月用力甩却怎么也甩不开她的手，怒气冲冲道：“你让开，本宫今日要打死这个小孽障！”
“小姐不过一时小孩脾气，宫主又何必和她一般见识！”南苑一边劝阻着，一边扯下衣摆一角，缠在那渗满鲜血的手臂上。
“你若再阻拦本宫管教女儿，后果你自当清楚！”冷月面色铁青，目光中有冷厉而决绝的光芒。
看见这样的目光，南苑深知，任何劝阻都无法让这位固执的师姐收回成命了。
可是若此刻不阻拦，且莫说冰儿又是一番受罪，宫主这刚刚受过伤的手腕，恐怕要废掉了……
南苑连连应声：“好，好，属下不敢再阻拦主上！可是，属下有责任保护宫主的安危。宫主不必亲自动手，属下自会为您代劳！”
话音刚落，冷月尚未明白她这句话的意思，但见南苑冲到冷冰儿身前，用力将她从地上拉起，按在一旁的几案上，随手拿起清除灰尘的掸子，咬咬牙朝冰儿身后重重落了下去！南苑亦是内力身后，她出手用力之猛，比之铁血的冷月也不分轩轾。冰儿毕竟刚刚从痛彻心扉的噬心之苦中恢复过来，身子仍虚，哪经得起这般重打。几下过后，她便痛哭出声，浑身乱颤着想要脱离责罚，却被南苑死死按住动弹不得。
冷月起初是讶异，而后满面怒容地看着“罪有应得”的冰儿，然而过了不久，尤其见到冰儿哭得脸都发紫了，她的眉心便皱了起来，沉声喝道：“南苑，够了！”
南苑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眉梢眼角隐现了得意，然而苦肉计的戏一定要演足，否则以师姐残暴的性子，冰儿会受更多的苦。
“宫主不必怜惜，她不过是一枚棋子一只木偶，眼下犯了如此大过，打死也是活该！”说着，南苑再度扬起手中的掸子，冰儿的抽泣声再度响起。
冷月一把夺下她手中的掸子，折成两截扔在地上，厉声道：“你这是做什么？十五之夜刚过，她身子这样差，哪里承受得了你这般毒打！”
南苑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叹气道：“师姐，我看起来用力十足，实则不过使了五成的力气，这些你并非看不出来。可是你呢，方才你死命掌掴她，连手腕上的伤也不顾及了，怎么一点也不怜惜你这可怜的女儿呢？”
冷月气结，怒视她一眼，却不知如何回答，只弯腰抱起哭得发颤的冰儿，依旧全然不顾手腕的伤处，将她小心放在一旁的软榻上，四处去找治伤的创药。
南苑目视着这一切，不觉长长叹了一口气。
为冰儿上好伤药，天色已经是薄暮。知道今日宫主的心情不好，侍女们都不敢多话，只是默默掌灯。坐下来不过一会功夫，便见南苑走了过来。
“师姐，”南苑见冷月似乎没有理会自己，忽然单膝点地，“宫主若怪罪属下自作主张，大可按罪论处，属下绝无怨言！”
“师妹，你起来。”冷月的声调虽冷，却落寞十足。
南苑起身，见冷月面上满是憔悴之色，不觉有些难过道：“宫主……”
冷月不做声的吸了口气，声音居然有了细微的颤抖：“师妹，我这样对待她，是不是太残忍了呢？”
未等南苑回答，却见她眼神黯淡，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个无辜的孩子，无辜地被卷入这场恩怨之中……她又有什么错呢……”
南苑不说话地看着她，冷漠宫主眼睛里闪烁着细碎的水光。
那是她第一次听她说起内心掩埋的情绪。
依照她那样倔强刚强的性子，是断不愿将心中的事情对他人提起。
“宫主，你是疼惜冰儿的。”不知如何劝解，她只说了这么一句。
冷月微微冷笑起来，摇头：“如果我当真疼惜她，又怎会对她保护不周，让她陷入这蚀心咒怨之中？如果我当真疼惜她，又怎会因一点点小事就责罚她，且责罚得如此之重？”
“师姐，你不过是逼自己在恨……你的内心深处，其实没有你表现出的这样狠厉，”南苑有些犹豫，却接着说道，“如果你根本不疼惜这个孩子，以你的性子又何苦将她养在身边这么多年，如果你单纯恨她，大可因她一次犯错就结束她性命，何必次次只是打骂她，过后又自己躲起来流泪？你只不过是在压抑自己的情感，强迫自己去恨，你以为只要虐待冰儿，就能证实你并不爱她，就对得起丢失了的亲生骨肉……”
“你在用虐待的方式逼迫自己残忍，可是到头来，你却因为怜惜和愧疚，而让压抑的情感更加浓郁……”
“真是这样吗？”冷月喃喃自语，琢磨着，“原来我并不是多么讨厌这个孩子……”她的目光投向一旁的香炉，看着上面腾起雾气般的青烟，声音有些惘然的意味。
“不，我不可以心软，这是轩辕明珠的毒计，我怎么可以中计！”她的声音徒然起了决绝的严冰，南苑蓦然抬头，惊讶地看着她。
“若不是她，我怎会错过营救女儿的最佳良机？”冷月眼睛里闪烁着碎钻般的光芒，冷彻晶莹，“就算她没有意识，也在客观上做了仇家的帮凶，对于帮凶，我怎么可以心软！”
“师姐……”仿佛刚刚平静的水面，又掀起巨大波澜，南苑难过地摇摇头。
“什么都不必说了，本宫要一个人静一静，你下去吧！”
逐客令一下，南苑有些踟蹰地停顿片刻，叹息着转身离去了。
厅堂里忽然响起微微的咳嗽声，冷月摊开掩唇的手，竟是点点血腥。
每当祭奠完月神，她的身子，就单薄到任何一个练过功夫的人都可以轻易将其打败。好在这件事情，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坐了半晌，思绪混乱，起身走向冰儿的寝宫。
没有进去，只站在门口，透过门缝向内望去——冰儿在侍女的服侍下正将一碗参汤慢慢喝下。饮毕，唇角还挂着些许汤汁——只有孩童才会不小心留下那样的痕迹。
她的一举一动映入她眼中，冷月心中蓦然有一种柔软的感觉，让她平日淡漠一切的内心有些动摇。
那是怎样的情感，可以在经历了数十年的仇恨积累后，依然将其瞬间击退。
她的内心，究竟是如何的，恐怕连她自己也说不清。
想象着来日的情况，是福是祸都躲不过，忽然感觉有梦魇般的冰冷。
站在一株寒梅前，看着远处若隐若现的雪山，看着不远处尚未结冰的河流，听着风从耳畔呼啸而去的声音，冷月的眼中忽然泛起苍茫的笑意。
南苑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眉梢眼角隐现了得意，然而苦肉计的戏一定要演足，否则以师姐残暴的性子，冰儿会受更多的苦。
“宫主不必怜惜，她不过是一枚棋子一只木偶，眼下犯了如此大过，打死也是活该！”说着，南苑再度扬起手中的掸子，冰儿的抽泣声再度响起。
冷月一把夺下她手中的掸子，折成两截扔在地上，厉声道：“你这是做什么？十五之夜刚过，她身子这样差，哪里承受得了你这般毒打！”
南苑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叹气道：“师姐，我看起来用力十足，实则不过使了五成的力气，这些你并非看不出来。可是你呢，方才你死命掌掴她，连手腕上的伤也不顾及了，怎么一点也不怜惜你这可怜的女儿呢？”
冷月气结，怒视她一眼，却不知如何回答，只弯腰抱起哭得发颤的冰儿，依旧全然不顾手腕的伤处，将她小心放在一旁的软榻上，四处去找治伤的创药。
南苑目视着这一切，不觉长长叹了一口气。
为冰儿上好伤药，天色已经是薄暮。知道今日宫主的心情不好，侍女们都不敢多话，只是默默掌灯。坐下来不过一会功夫，便见南苑走了过来。
“师姐，”南苑见冷月似乎没有理会自己，忽然单膝点地，“宫主若怪罪属下自作主张，大可按罪论处，属下绝无怨言！”
“师妹，你起来。”冷月的声调虽冷，却落寞十足。
南苑起身，见冷月面上满是憔悴之色，不觉有些难过道：“宫主……”
冷月不做声的吸了口气，声音居然有了细微的颤抖：“师妹，我这样对待她，是不是太残忍了呢？”
未等南苑回答，却见她眼神黯淡，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个无辜的孩子，无辜地被卷入这场恩怨之中……她又有什么错呢……”
南苑不说话地看着她，冷漠宫主眼睛里闪烁着细碎的水光。
那是她第一次听她说起内心掩埋的情绪。
依照她那样倔强刚强的性子，是断不愿将心中的事情对他人提起。
“宫主，你是疼惜冰儿的。”不知如何劝解，她只说了这么一句。
冷月微微冷笑起来，摇头：“如果我当真疼惜她，又怎会对她保护不周，让她陷入这蚀心咒怨之中？如果我当真疼惜她，又怎会因一点点小事就责罚她，且责罚得如此之重？”
“师姐，你不过是逼自己在恨……你的内心深处，其实没有你表现出的这样狠厉，”南苑有些犹豫，却接着说道，“如果你根本不疼惜这个孩子，以你的性子又何苦将她养在身边这么多年，如果你单纯恨她，大可因她一次犯错就结束她性命，何必次次只是打骂她，过后又自己躲起来流泪？你只不过是在压抑自己的情感，强迫自己去恨，你以为只要虐待冰儿，就能证实你并不爱她，就对得起丢失了的亲生骨肉……”
“你在用虐待的方式逼迫自己残忍，可是到头来，你却因为怜惜和愧疚，而让压抑的情感更加浓郁……”
“真是这样吗？”冷月喃喃自语，琢磨着，“原来我并不是多么讨厌这个孩子……”她的目光投向一旁的香炉，看着上面腾起雾气般的青烟，声音有些惘然的意味。
“不，我不可以心软，这是轩辕明珠的毒计，我怎么可以中计！”她的声音徒然起了决绝的严冰，南苑蓦然抬头，惊讶地看着她。
“若不是她，我怎会错过营救女儿的最佳良机？”冷月眼睛里闪烁着碎钻般的光芒，冷彻晶莹，“就算她没有意识，也在客观上做了仇家的帮凶，对于帮凶，我怎么可以心软！”
“师姐……”仿佛刚刚平静的水面，又掀起巨大波澜，南苑难过地摇摇头。
“什么都不必说了，本宫要一个人静一静，你下去吧！”
逐客令一下，南苑有些踟蹰地停顿片刻，叹息着转身离去了。
厅堂里忽然响起微微的咳嗽声，冷月摊开掩唇的手，竟是点点血腥。
每当祭奠完月神，她的身子，就单薄到任何一个练过功夫的人都可以轻易将其打败。好在这件事情，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坐了半晌，思绪混乱，起身走向冰儿的寝宫。
没有进去，只站在门口，透过门缝向内望去——冰儿在侍女的服侍下正将一碗参汤慢慢喝下。饮毕，唇角还挂着些许汤汁——只有孩童才会不小心留下那样的痕迹。
她的一举一动映入她眼中，冷月心中蓦然有一种柔软的感觉，让她平日淡漠一切的内心有些动摇。
那是怎样的情感，可以在经历了数十年的仇恨积累后，依然将其瞬间击退。
她的内心，究竟是如何的，恐怕连她自己也说不清。
想象着来日的情况，是福是祸都躲不过，忽然感觉有梦魇般的冰冷。
站在一株寒梅前，看着远处若隐若现的雪山，看着不远处尚未结冰的河流，听着风从耳畔呼啸而去的声音，冷月的眼中忽然泛起苍茫的笑意。
或许她早在亲生女儿丢失的那一刻已经死去了，此刻存在的，只不过是一个行尸走肉的躯壳。
而这世上唯独仇恨是公平的——无论对于谁，都可以留下毫不容情的烙印。即使过了这么多年，只要她想起昔日的情景，依旧会恨得咬牙切齿。
“娘。”失魂落魄的时候，她忽然听见身后有人怯怯地叫了一声。
她回过头来，在花影的黯淡下看见冷冰儿柔软的目光，凝结着脆弱的担心。药力显然已经发挥了作用，冷冰儿可以下床走动了，只是有些衰弱无力。
想要说出个严厉的句子，冷月径自走过去的动作却背叛了她的心。
“说了多少次，还穿这么单薄，就不怕着凉么？”冷月想将自己的外衫披到冰儿身上，却发觉自己也不过穿了一件单薄的衣裳。
“你们母女都是一个样子，上一回我见冰儿穿着极单，嘱她加衣，她亦是说什么不习惯穿太厚……”
冷月的思绪一滞，不知是什么情感从心底涌出，潮水般的让她透不过气来。
“冰儿，其实娘……”冷月忽然开口，看着一树寒梅，轻轻说了一句。冰儿看着她，然而，等了半天，却不见她下面的话。
远处黑暗中，山的轮廓模糊，在连绵起伏间，隐约有洞箫声传来。
冷月的脸藏在斑驳花影下，阴晴不定。沉默了良久，她才淡淡道：“不早了，回去吧。”转身向折返的方向走去，冰儿跟在她身后，望着她的背影，忽然听见她长长叹息的声音。
她从来不明白娘亲究竟在想什么，此刻亦然。
母女二人缓缓向宫殿走去，风里有淡雅的梅花花瓣飘落下来，晚风吹拂两个人的发丝和衣襟，恍然如梦。
她们回去的时候已是深夜，静谧出奇。
在走过界碑的时候，冷冰儿看见娘亲顿住脚步，望了眼不远处的天。
她追随她的目光望去，那是难得一见的参宿。在辽远的苍穹中，焕发着夺目的光亮。
冰儿想起学过的一首诗，其中两句印象最为深刻——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
参商二星，在天空中此出彼没，永生不得相见。以此来隐喻亲友隔绝，彼此对立。那么，娘亲是又借景生情，想起自己的亲生女儿了吗？
若有一天，娘亲找到了亲生女，心情变好，她的日子也会好过一点了吧？
然而，冷冰儿永远不会想到，素昧谋面的姐妹是参星，而她自己则是商星。参商二宿，有你没我，绝无共存的可能。
而人生看起来漫长，这一段与下一段亦如同这参商二宿，从来只能错过，不可交汇。错过的事，错过的人，错过的感情，在一走一留，一追一停中，便永远错过了这辈子。
只是当时的她并未料及后来的一切，只是继续按照宿命的轨迹循规蹈矩地走着，跑着。无力脱身。
（完）
而这世上唯独仇恨是公平的——无论对于谁，都可以留下毫不容情的烙印。即使过了这么多年，只要她想起昔日的情景，依旧会恨得咬牙切齿。
“娘。”失魂落魄的时候，她忽然听见身后有人怯怯地叫了一声。
她回过头来，在花影的黯淡下看见冷冰儿柔软的目光，凝结着脆弱的担心。药力显然已经发挥了作用，冷冰儿可以下床走动了，只是有些衰弱无力。
想要说出个严厉的句子，冷月径自走过去的动作却背叛了她的心。
“说了多少次，还穿这么单薄，就不怕着凉么？”冷月想将自己的外衫披到冰儿身上，却发觉自己也不过穿了一件单薄的衣裳。
“你们母女都是一个样子，上一回我见冰儿穿着极单，嘱她加衣，她亦是说什么不习惯穿太厚……”
冷月的思绪一滞，不知是什么情感从心底涌出，潮水般的让她透不过气来。
“冰儿，其实娘……”冷月忽然开口，看着一树寒梅，轻轻说了一句。冰儿看着她，然而，等了半天，却不见她下面的话。
远处黑暗中，山的轮廓模糊，在连绵起伏间，隐约有洞箫声传来。
冷月的脸藏在斑驳花影下，阴晴不定。沉默了良久，她才淡淡道：“不早了，回去吧。”转身向折返的方向走去，冰儿跟在她身后，望着她的背影，忽然听见她长长叹息的声音。
她从来不明白娘亲究竟在想什么，此刻亦然。
母女二人缓缓向宫殿走去，风里有淡雅的梅花花瓣飘落下来，晚风吹拂两个人的发丝和衣襟，恍然如梦。
她们回去的时候已是深夜，静谧出奇。
在走过界碑的时候，冷冰儿看见娘亲顿住脚步，望了眼不远处的天。
她追随她的目光望去，那是难得一见的参宿。在辽远的苍穹中，焕发着夺目的光亮。
冰儿想起学过的一首诗，其中两句印象最为深刻——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
参商二星，在天空中此出彼没，永生不得相见。以此来隐喻亲友隔绝，彼此对立。那么，娘亲是又借景生情，想起自己的亲生女儿了吗？
若有一天，娘亲找到了亲生女，心情变好，她的日子也会好过一点了吧？
然而，冷冰儿永远不会想到，素昧谋面的姐妹是参星，而她自己则是商星。参商二宿，有你没我，绝无共存的可能。
而人生看起来漫长，这一段与下一段亦如同这参商二宿，从来只能错过，不可交汇。错过的事，错过的人，错过的感情，在一走一留，一追一停中，便永远错过了这辈子。
只是当时的她并未料及后来的一切，只是继续按照宿命的轨迹循规蹈矩地走着，跑着。无力脱身。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