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于是所有人都愣住了，看向那把挡下了公子羽的攻击的飞刀。

江湖上没有人不认得这把刀，也没有人不知道刀的主人是谁。可是它的主人早已不能出现了。

一个死人，自然是无法出现的，更无法救人。

傅红雪的眼睛亮了起来，他抬起头寻找着发出飞刀的人“叶开！”他喊。

一个所有人都没听过的声音回答了他“我可不是小开儿，只不过是替小开儿来帮你一把罢了。”话音一落，那个人便低低地咳嗽了起来，似乎身体不那么好。

可是在场的人却全部色变。

这个神秘人会小李飞刀，甚至可以看出功力很强;这个神秘人不是叶开，但却叫叶开小开儿;这个神秘人并非是傅红雪的朋友，但却是为了叶开来帮傅红雪。

天下间的所有人里，只有一个几乎不可能会出现的人符合这个神秘人的身份，而这个人也正巧有痨病。

叶开的师父，小李飞刀的创造者，六如公子李寻欢。

南宫协出声喊到“李前辈已是江湖传说中归隐了的大侠，难道要插手到晚辈之间的事中来吗？”



李寻欢似乎是笑了起来，他的声音显得很愉悦“错了。我不会插手到你们的事来，我只不过是来保证傅红雪不会受伤。”



南宫协气结“我们与傅红雪打斗，如今已是你死我活之局。李前辈却要保傅红雪不受伤，不如直说帮傅红雪对付我们算了。”



“非也。我早已隐居，懒得多管江湖之事，自不会插手别人的战斗。只是我家小开儿不愿傅红雪受伤，我也只好跑一趟了。”李寻欢顿了顿，然后补充道“我实在是个爱徒弟的好师父。”



南宫协几乎要被气晕过去，李寻欢的说法近乎耍无赖。明明知道他们与傅红雪是生死之局，他却认定了要保护傅红雪，但又口口声声说自己并不插手这件事。



李寻欢的意思很明显。你们随便打，就是不能伤了傅红雪。但你们被傅红雪打成什么样我就不管了。



公子羽看母亲这般也忍不住开口道“李前辈这般行事未免对我们太过不公！”



李寻欢回道“你们欺负我的小开儿便公平了吗？”



公子羽语塞。



在场的人都明白了。李寻欢是来保护傅红雪的，但同时也是来替叶开报仇的。这时候人们才终于想起，叶开是李寻欢唯一的徒弟、唯一的传人。

十一
之前叶开凭空出现，一天到晚追着傅红雪跑，中毒受伤一个不落，却没有人替叶开撑腰。以至于人们总觉得叶开不过孤身一人没什么大的身份背景，也不会牵扯出什么高人来替他讨个公道。

直到李寻欢出现，人们才终于想起，叶开背后其实有着世上最恐怖的两个高手——小李探花李寻欢、飞剑客阿飞。

傅红雪却没有去想那些有的没的，对他来说那些事并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叶开他……”傅红雪问出口，却又问不下去。他那么想知道答案，又那么怕知道答案。

李寻欢却沉默了下来，仿佛这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小开儿他……”他似乎在努力选择一个合适的说法“没有死。但是也不算活着。”

这个说法很奇怪。除了李寻欢自己，没有人听懂了他的意思。尽管他的表达已经足够确切。

傅红雪并没有明白，但是李寻欢已经不想再多谈这个问题。“比起这个，眼下更重要的是你们的战斗吧？”

有例无虚发的小李神刀掠阵，想要输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李寻欢很少杀人。小李探花的名声之所以让人闻风丧胆，正因为那把飞刀没有错杀过一个好人，也没有放过一个真正该死的坏人。



但他也没有阻止傅红雪杀南宫协和公子羽。一来他们二人这些年来搅动风雨实在算得上是坏人;二来李寻欢也是真心在乎喜爱自家小徒弟的，对于伤害叶开到如此地步的敌人也实在难以心无怨怼。



梅花令主除，云天之巅败，六大门派毒解。十几年来的江湖阴谋终于解决，一切阴霾似乎都已散去。



在遇到明月心之前，傅红雪从来没想过报完仇以后要做什么。后来遇到了明月心，他想，报完了仇就带着明月心一起游遍天下也不错。



可如今仇报了，傅红雪却宁愿回到还未能报仇的时候。那时候叶开还跟在他身边，怎么赶都赶不走。叶开总是滔滔不绝，好像这个世上有那么多新奇好玩的事情，好像生活中有那么多的快乐。



除掉南宫协母子以后傅红雪本想找李寻欢、随他去见叶开，可是李寻欢却已经不声不响地走了。李寻欢隐居的地方在哪、叶开可能在哪，傅红雪一点都不知道。这时候傅红雪才终于发现自己对叶开的了解原来少得可怜。

十二
从一开始，就是叶开主动接近傅红雪，即便是傅红雪接纳了叶开后，叶开也总是为了与傅红雪有关的这事那事忙碌，却很少有什么涉及到叶开的事情。

也正是因为叶开总是忙于傅红雪的事情而几乎没有涉及他自身的事，才会让天下人都知道了叶开的弱点就是傅红雪，也才会让天下人都忘记了叶开背后的李寻欢和阿飞而对叶开动起了心思。

明月心喊傅红雪，带着一种大仇得报的欣喜。心爱之人的拥抱却也无法让傅红雪感到一丝喜悦，他只是迫切地想要知道叶开到底怎么样了。

明月心在傅红雪怀里说着对未来的憧憬、说着游历天下的计划。女子欢悦的声音入耳，傅红雪却只觉得烦躁。曾被他视为与报仇一般重要的目标即将实现，他却没有陪心爱之人游历天下的心思。脑中一桩桩一件件事情、一幅幅一帧帧画面，全部都与叶开有关。

傅红雪恍惚中意识到，在他不短也不长的几十年生活中，除了母亲花白凤，叶开才是最早出现在他生命里、陪他走过了最漫长时光、伴他游遍了山川河流的人。

这般重要的人，他到底是怎样狠心才会一次又一次无视叶开所受的伤痛而一步步伤他至此，又是怎样绝情才会把一腔情意都给了明月心而用寥寥无几的关心敷衍他呢？

可叶开也是个傻的。傅红雪一个首肯让他祭拜杨常风他就几乎要落下泪来，一句同生共死的兄弟他眼中的光芒就亮了起来，然后傅红雪曾对他的防备猜忌不信任乃至恶语相向甚至是怒而动手，那么多的不是那么多的不好，叶开就全忘了。

那时候傅红雪不知道其中缘由，但仍旧是心安理得地接受着叶开对他的好、习惯着对叶开对他单方面的付出而毫无回应。现在他知道了缘由，却只觉得可笑。被命运玩弄的又何止是他傅红雪，叶开也不过是一个上一辈的恩怨的受害者罢了，他却总觉得自己是那个害了傅红雪欠了傅红雪一辈子的人。

其实，在这场漫长的、长达几十年的恩怨纠葛里，最无辜的不是他傅红雪，而是莫名失去了亲人成了孤儿、哪怕知道了身世也有亲不能认甚至还背负上了一辈子愧疚把赎罪看作是人生的全部的叶开。

而这个最无辜的受害者，却把自己当作了背负罪孽的施害者，用尽热情燃尽生命、用近乎自虐的方式为傅红雪付出一切。

十三
直到此时傅红雪才终于意识到，原来他欠了叶开那么多。傅红雪推开抱住他的女子。他说，对不起，诺言可能无法兑现了。

叶开为他付出了一切，如今叶开生死不明下落不明，他又如何能不管不顾叶开而携爱人游山玩水？

南宫翎在一旁看到了一切，却不知该高兴还是该难过。从一开始，叶大哥和婷姐姐就把全部心思扑在了傅红雪身上，可是明月心一张脸就让冷心冷情的傅红雪做出了改变。傅红雪从崖底活着回来，带着他的妻子他的爱人，婷姐姐的慌乱茫然、叶大哥的垂泪黯然她都看到了。于是之前的种种困惑不解就都有了答案，南宫翎比谁都更早看清叶开爱着的到底是谁。因为叶开一直看着傅红雪，南宫翎却一直看着叶开。

他们几个人就像结成了一个永远结不开的死结，死结的头是明月心和傅红雪的幸福生活，后面连着叶开周婷南宫翎三个人的情思和求而不得。

可是如今这个死结似乎有些松动了，不管是出于怎样的心理，至少傅红雪有一次选择了叶开而非明月心。

南宫翎那么爱她的叶大哥，她怎么舍得看她的叶大哥求而不得痛苦不堪。即使唯一能让她的叶大哥幸福的人不是他的翎儿。

“公主也许知道叶大哥的师父在哪里。”南宫翎提示傅红雪。



傅红雪眼中一亮，的确，如果世上还有一个人能知道小李飞刀李寻欢隐居之处，一定是曾把孩子托付给李寻欢的花白凤。



明月心拉住了傅红雪的衣袖，她喊他，“红雪……”傅红雪转头看她“叶开已经死了啊！他就死在我眼前，为了救你几乎流尽全身血液耗尽全部功力，神仙难救！”天下第一女诸葛也不过是一个爱着心上人的普通女子罢了，经历了那么多，她好不容易才盼来和心上人游遍天下的幸福生活，如今心上人却要因一个故去之人而放弃近在眼前的幸福生活，她怎能同意。



傅红雪却像是被明月心的话气到了，一瞬就红了眼，他甩开明月心的手向明月心吼道“不可能！叶开不会死的！小李飞刀也说了他没有死！”“可李寻欢也说了叶开不算活着！”明月心的眼眶都红了，几欲落下泪来。傅红雪却并没有去安慰爱人，而是抱着头低吼“叶开没有死！没有死！”竟已隐隐有了癫痫发作之势。



明月心赶紧上前想搀扶傅红雪，却被傅红雪推开。“叶大哥没有死。”清脆的女声传来，傅红雪猛然抬头看向南宫翎。南宫翎含着泪看着傅红雪的眼睛“叶大哥不会死的，他的两位师父那么厉害，一定能救他的。叶大哥还有那么深爱的人在世上，他不会忍心留下他一人痛苦终生的。”



傅红雪并未听出南宫翎的弦外之音，但是南宫翎的话好像成了他的救赎，他不断点头重复道“对，叶开不会死的，叶开不会死的。”



站在他身边的明月心终于落下泪来，聪慧如她已经隐隐感觉到了傅红雪在一点一点离开她，尽管那是毫无证据的直觉。

十四
南宫翎的建议没错，花白凤的确知道李寻欢隐居之处，在关外一个小镇里。这是一个不短的距离，即便是几人全力施展轻功，也需要六七天才能到达。

南宫翔和洛少宾都有自己的家族门派需要守护，不能与他们同去。最终上路的除了傅红雪还有明月心南宫翎周婷。

在傅红雪带领下，四人一路轻功几乎未曾停歇，在第六天终于到达小镇。关外不比关内，黄沙漫天朔风凛冽。街上店里，几乎人人都带着武器，哪怕是女子也不例外。在这种人人都是匆匆而来匆匆离去的小镇里，定居于此的人才显得更加奇怪，特别是定居于此的江湖人——镇里的人早已有了一双分辨江湖人的眼。

所以当南宫翎和周婷向小二打听起李寻欢时，她们很快得到了想要的消息。“从镇西的门出去有一座不太高的山，沿山路上去到山腰有几间竹屋就是了。”小二这么告诉她们。

两个来自江湖的男人带着一个小男孩定居在关外实在是绝无仅有，故而镇上人都对这一家报以强烈的好奇心，自然也就多了一份关注。

四人找到竹屋的时候，正看到一个浅色衣衫头发微卷的中年男人坐在石凳上喝酒。中年男人往他们这边看了一眼。那是一双很年轻很温柔的眼，让傅红雪突然想起叶开的眼睛，也如这个中年男人的一般年轻温柔。只是叶开的眼中常常有一种深不见底的忧伤和苦痛，每当叶开的眼里蓄满泪水，那种忧伤和苦痛便加深一分。细细想来，似乎每一次叶开眼中的泪水都是因为傅红雪自己。

傅红雪出神间，从他们身后的山路上上来一个手上提满了东西的人，还未等他们看清这个人，这个人已经喊了起来“大哥你怎么又偷跑出来喝酒！”



坐着喝酒的中年男人似是有些尴尬，而山路上的人已经走到了四人跟前，四人这才看清，这也是个中年男人，但是比喝酒的那个要年轻些。他看了看四人，问道“找人？”傅红雪点了点头“是。”那人看向傅红雪，又问“傅红雪？”傅红雪又点了点头“是。”那人也点了点头，不再多问，只向四人道“进来吧。”



四人跟上那人的脚步，那人把东西放到石桌上，数落着刚刚还在喝酒的中年男人“大哥我就离开一会儿，叫你看着小开儿，你怎么又跑了出来？小开儿如今这样子没人照顾怎么行？”



中年男人捋了捋耳边的头发，咳嗽一声回道“也就一会儿，我注意着里面的动静呢。阿飞你担心过头了。”傅红雪一下听出，这声音正是那天相助的李寻欢的声音。阿飞无奈地看了眼李寻欢，说道“等有人把你的宝贝徒弟抢走你就知道后悔了。”李寻欢看了看跟在阿飞背后的四人，回道“没我同意，谁能把我的小开儿抢走？”阿飞懒得与他争辩，抬脚就往其中一个竹屋走，李寻欢也站了起来和阿飞并排走在一起，四人见状自然跟上。

十五
阿飞推开门径直走了进去，李寻欢却把四人拦在了门口，他皱起眉看着傅红雪，似乎很是为难“你不该进去。”傅红雪没明白他的意思，于是问他“为什么？”李寻欢看了他半晌，最终还是摇了摇头，重复道“你不该进去。”

傅红雪有些心急，叶开就在那扇门后面，他却进不去“我只是想见见叶开。”李寻欢只道“他的情况我已经和你说过，你便是进去了，他也无法回应你一句或是看你一眼，进去不进去实在无什分别。”“既然进去不进去无什分别，就算让我们进去也无妨吧？”明月心在一旁插了口。李寻欢看了看明月心，兀地笑了起来“理是这个理。可是对傅红雪来说无什分别，对我来说却有分别。”

傅红雪抱拳向李寻欢做了个揖“我只是想见见叶开，还请前辈容许。”“你想见他，可小开儿不想见你。”李寻欢也没躲开傅红雪的礼，但是却也没同意。心细的南宫翎听出了弦外之音，急忙问到“叶大哥醒了吗？”李寻欢摇头“我说过小开儿不算活着。”“可……”傅红雪问道。“若是小开儿清醒着，定时不愿此时见你的。”李寻欢回答了他这个问题。

这下傅红雪也没了招，李寻欢分明是铁了心不让。傅红雪已然在考虑和小李飞刀李寻欢打一架的可能性了。“大哥。”已经进屋了的阿飞探头出来“别玩了，让他们进来吧。”李寻欢正要反驳，阿飞似是知道他心中所想，接到“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小开儿如今这般状况，我们俩也都束手无策，换了傅红雪来也许还有点效用。”



这下李寻欢更不高兴了，一双眼中明确流露出不满“我这个亲亲师父都没用，他傅红雪有什么用？”阿飞一哂，知道这是吃起醋来了，只得强打圆场“他傅红雪是没用，可至少他身体里有小开儿的血不是？”


傅红雪虽然没听懂两人打的什么哑迷，却隐隐明白叶开大概没有什么危急的生命危险，不然李寻欢和阿飞也不会还有这般打趣的闲心。

十六
李寻欢似是默认了阿飞的话，看了看傅红雪，还是侧开身子让出一个人能进入的空间。“傅红雪”傅红雪刚要进去时李寻欢开口喊他，傅红雪转头看去，只觉李寻欢眉眼间有一丝伤感“无论发生什么，叶开都不会做任何伤害你的事情。”李寻欢看着傅红雪的眼睛“你明白吗？”

傅红雪点头“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也不会做出伤害他的事情。”李寻欢摇了摇头“我说的不是这个。”傅红雪皱眉想了想，是了，他还是叶开同父异母的哥哥。刚要开口，李寻欢却没给他再次询问的机会“你进去吧。”南宫翎在一旁听两人的交流，更觉叶大哥的情路前景堪忧。

这般想着又想到了婷姐姐，转头看去正好见到周婷低下头，知周婷心里也不舒服，只好拉住周婷的手喊她“婷姐姐。”周婷摇了摇头示意没事。傅红雪总是这样，除了对明月心以外，对其他人的感情都迟钝得很，亦或是不曾放在心上。

傅红雪听到李寻欢的话也只好暂时放下心中的疑问进了门，却没看到李寻欢在他背后叹了一口气。李寻欢实在不是一个喜欢叹气的人，如果遇到了事情他会想办法去解决它，而非站在原地叹气。可是这次的事情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决也没有办法解决。因为喜欢这种感情实在是蛮不讲理不容选择的一种存在，而他的宝贝徒弟就偏偏喜欢上一个和他同一性别的、有血缘的、已经有爱人的人。阿飞知道李寻欢心中所想，走到李寻欢身边。李寻欢冲他摇摇头，然后也进了屋。

傅红雪终于见到叶开。叶开安静地躺在床上，整个人都是苍白的，连嘴唇都没有血色，那双总是盛满叶开的喜怒哀乐的眼睛也紧紧地闭着，仿佛决绝又固执地抗拒着这个人世间。

傅红雪想起，叶开其实一直是固执的。叶开的固执不仅仅是对某些事的执着，更带着一种近乎飞蛾扑火、仿佛要燃尽生命的决然和热情。从一见面开始就固执地跟着自己甩都甩不掉，几次快要揭穿身世之谜的时候固执地隐瞒真相，哪怕几次被自己恶语相向仍固执地为自己对抗整个世界……哪怕是含着泪的时候，那双眼里也有着坚定不移的光芒。

等意识到的时候，傅红雪的手已经拂上了叶开的眼。但是他并没有收回手的打算，他蹲下身子把头靠在手背上，手心里就是叶开长得如女孩子一般的睫毛。“叶开，醒醒吧。”傅红雪的声音轻得像是叹息。

叶开的睫毛让傅红雪觉得有些痒，但是他又不想拿开手。他实在不想看到叶开紧闭着的眼。傅红雪从来没有发现，原来他是喜欢极了叶开的眼睛的。叶开不愿说出口的委屈、酸楚和太多太多的情绪，都映在了那双清澈的眼里。虽然傅红雪也并不能全部读懂，可是没有人会不喜欢那样一双干净灵动的眼。

十七
明月心站在一旁看着傅红雪的动作，心里隐隐有些不详的预感。武林第一女诸葛自然是聪慧极了的女子，她的直觉很少出过错，所以她也愿意相信自己的直觉。“红雪”她开口喊傅红雪。傅红雪抬头看向明月心，明月心向他示意然后看向李寻欢“李前辈，叶开这是……”傅红雪听到这个问题也看向李寻欢。

李寻欢把他们二人的互动看在眼里，心下叹息，但还是回答了明月心的问题“从那天我和阿飞带他回来就一直这个样子。我和阿飞轮流每天把内力传给他，勉强保住了命。但是药也喝不下去血也补不回来……”李寻欢说到这顿住，抬头看了看傅红雪“最麻烦的是，他好像根本不想活下去。就好像被所有人不需要所以抗拒整个世界一样。这样下去就算能喝下药补回血，他也永远不可能清醒过来。”

傅红雪闻言也皱起眉，试图一个个问题来分析寻求解决的方法。“叶开药喝不下去？”李寻欢点头，看向床上的叶开“不管用什么法子他都不肯喝药。”南宫翎模糊想起似乎见过谁以嘴渡药，提议道“我以前见过有人自己含了药渡给昏迷的人，应该可行。”“我试过了，不行。”李寻欢毫不犹豫接口道。

“李前辈……”明月心一挑眉看向李寻欢。李寻欢明白她言下之意，回答道“小开儿从小是我带大的，我既是他的师父也是他的父亲，有何不可？”明月心了然“如李前辈和叶开这般感情深厚实在难得。”

两人交流间傅红雪已经在思考下一个可行的办法“补血也没有办法吗？”“不，补血是有办法的。”李寻欢的声音中暗带一丝不爽“只要割破两人的手腕然后用内力驱动把血融入开儿的身体就可以。但是不同的人血液不同，有的人的血液无法相融反而会致死。开儿的身体太虚弱了，我没办法放他的血来测验是否可以相融。”

傅红雪恍然“所以阿飞前辈前面说换了我也许有些效用。”“不错”阿飞代替了生闷气的李寻欢回答了傅红雪“我和大哥的血不知道是否可以和开儿相融，开儿如今的状况不能冒险。只有你的血，本就是开儿身体里的血液，自然不会有问题。”

傅红雪点头“叶开本就是为了救我变成如今这样，既然我能帮他自然义不容辞。”“若是小开儿不是因为救你而是因其他事情变成这样你就不救了？”李寻欢冷哼一声。傅红雪一愣，没想到李寻欢竟会这样问“自然不是。叶开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我的亲弟弟，他有什么事我都会努力帮他。”

李寻欢心中暗叹傅红雪是个榆木脑袋，却也不再开口。阿飞知他心中所想，于是代替了李寻欢开始与四人交流。“如果傅公子可以，我们就尽早给开儿补血。他现在身体虚弱全靠我和大哥的内力吊着，实在让人不放心。”“如果需要内力推动的话我可以帮忙。”一直不曾说话的周婷开了口“虽然我的武功路子比较刚硬，但是女子的内力多少比较柔和，应该比较容易帮忙推动。我的内力也比较多，坚持的时间比较久一些。”阿飞闻言点头“那就麻烦周姑娘了。”

周婷看了看傅红雪又看向叶开。叶开何尝不是她最好的朋友，明月心刚刚出现时叶开几次提醒她想要帮她，可是她从一开始就输给了明月心。傅红雪说他当她是朋友是妹妹，傅红雪又说叶开是他最好的朋友是他的亲弟弟。最最伤人却偏不自知。她已经放弃了，可是叶开，你呢？

这一层和剧情无关，单纯是来求评论求赞的，嘤嘤嘤告诉子夕有人在看嘛！嘤嘤嘤小开开不可爱吗！师父父不帅吗！怎么都不理理我～

十八
因为担心叶开的身体状况，加上万事俱备，所以几人很快就开始了。傅红雪和周婷主要负责，李寻欢和阿飞在一旁防止有何变故。为了保持房间内的空气，南宫翎和明月心就先到门外等候了。

看着自己的血一点一点流入另一个人的身体是一件很微妙的事情。不知是不是错觉，傅红雪只觉得自己的血液一接触到叶开的血液就自然而然地化为了一体，那些血液甚至是争先恐后地从手上的伤口处流进叶开的身体，似乎连内力推动都不需要。之前几人曾犹豫半晌从哪里渡血，最后还是选择了叶开手上那道还未愈合的伤口，而傅红雪也在手上割了一刀以便渡血。看着随着血液的流入而渐渐变得有了一丝血色的叶开的脸，傅红雪没有哪一刻这般深刻地认识到，他和叶开身体里流着同样的血液。而他这一身血液和叶开手上被刀割伤留下的伤口，就是叶开曾拼了命也要救他的证明。

傅红雪想到这，不禁有些心疼和愧疚。明明他才是哥哥，叶开是他的弟弟，应该被他保护被他宠着。但是两人自小分开，哪怕是长大了以后相遇，也一直是叶开单方面为了他付出，自己却没有为他做过什么甚至都不知道有这个弟弟的存在。每一次自己怀疑他的目的用心怀疑他对自己的好的时候，他心里是什么样的感受呢？傅红雪突然发现，原来不知不觉中，叶开已经给了他那么多，而他也已经欠了叶开那么多。

傅红雪握住叶开的手，因为伤口对着伤口所以傅红雪的动作不但没有阻碍渡血，反而加快了渡血的速度。他低下头，用自己的额头轻轻触着叶开的额头。“叶开，快醒过来吧……”傅红雪的声音轻得像是情人间的呢喃，除了他自己和还在昏迷中的叶开再没有人能听见。

李寻欢虽然没能听清傅红雪说的话，但是看到傅红雪的动作眼睛一亮，看向阿飞。阿飞也点头向李寻欢示意。两人都觉得也许自家小徒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可怜两位老人家，明明已经隐居江湖了，还得替自家徒弟的情路操心。

渡血完成后几人本想让傅红雪去休息，可是傅红雪却执意留下来照顾还未醒的叶开。一行四人便都留了下来，苦了阿飞又去竹林扫荡了一番然后造了三座竹屋。三个姑娘每人一间，傅红雪非要住在叶开房里几人都劝不动便也作罢。

傅红雪本想睡叶开床上，却担心自己晚上睡觉的时候压到叶开，于是断了睡床上的心思。不过他要时刻关注叶开的状况，本也就没打算睡得太舒服。出乎傅红雪意料的，叶开即使在昏迷中也非常安静乖顺，他这个照顾病人的倒是没什么事可做。于是他在地上铺了些细软之物充当了他的“床”。

除了渡血的第一个晚上叶开发过高烧，之后的日子都不曾有过太大的身体变化。经过渡血后叶开的面色已经好了许多，不知情的人看到倒会以为叶开只是单纯睡着了。叶开也很少说胡话，为数不多的几次也不过是轻轻地喊上一个名字便又安静下来。傅红雪一开始未能听清叶开喊的是什么，几次后才发现叶开喊的正是自己的名字。傅红雪心中不知是何滋味，只觉得听到叶开固执地喊他的名字的时候，他的心里某一部分似乎柔软了下来。

十九
虽然叶开的身体状况在一点点地变好，但是却始终没有恢复意识。就像李寻欢所说的那样，叶开似乎潜意识地抗拒整个世界，似乎觉得自己不被需要所以不应存在一样。李寻欢曾找傅红雪谈过，他是叶开的师也是叶开的父，他比任何人都来得更了解叶开，所以他十分肯定叶开不愿醒来与傅红雪脱不了关系。

李寻欢是何等通透的人，在傅红雪讲完他和叶开发生的事情后，李寻欢很快明白了叶开之所以不愿醒来，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觉得自己的存在本身就会给傅红雪带来不幸和痛苦。正是这种对自我存在的否定和面临死亡的恐惧不安让叶开潜意识里抗拒着世界也抗拒着醒来。

李寻欢把他的分析告诉了傅红雪，傅红雪沉默良久不曾开口。叶开处处为他着想事事以他为先，连自己的性命都置之度外，哪怕真的是个冷心冷情的冰人怕是也会被他捂化了，傅红雪又哪里能不感动呢？可是叶开的这份情意又太过沉重，让傅红雪不知如何才能以同样的情意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