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父辈之名
高渐离这一句话问住了所有的人，天明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他干脆放开了手中的桃木剑，退回到了盖聂身边。他可以看出事情的不对，于是他选择把这些事情交给盖聂处理。
盖聂又皱起了眉头，自从端木蓉昏睡过去之后，他就经常会蹙眉不语。
高渐离注视着盖聂道：“盖先生，这剑法，是你教他的么？你和我大哥，究竟是什么关系。”
盖聂突然间松了一口气回道：“他是我最好的朋友。”这句话说完，盖聂如释重负。
盖聂把手搭在天明的肩膀上道：“而这个孩子，就是他的孩子。”
雪女的耳环停止了飘动，高渐离的手臂也止住了颤抖。
盖聂有些失落道：“他爹本来是不想让他习剑的，但既然他主动开口了，我就把他爹的剑法教给他。”
天明答应过盖聂不多问，但此时此刻他还是想知道关于他爹的所有事情。
“大叔，我爹是谁？我想知道我爹的全部事情。”天明问盖聂。
盖聂幽幽的叹了口气道：“你爹就是荆轲，昔日你爹和月姑娘的父辈合谋刺秦，行刺当日，天空现出白虹贯日之天象，此乃不详之象。最终你爹刺秦失败而死，你爹刺秦之前曾经找到我并嘱托我，一定要找到你，抚养你长大成人。”
高渐离和雪女相视无言，半响高渐离才开口道：“他居然是大哥的儿子。”
盖聂点了点头又对天明道：“荆兄生前游历六国，侠骨丹心，不知道有多少人都受过荆兄恩泽，墨家更是和他关系密切，我之所以不告诉你，是因为我想看到你自己的成长，而不想让墨家中人因为你的父亲，而对你关爱有加。更何况，你的身份一旦被秦军知晓，他们定然留你不得，这样你就会置身于危险之中。”
盖聂顿了一下又道：“此次我离开咸阳之前，曾经夜探秦王寝宫，我当时想着，如果有机会的话，就杀了秦王。之前留他性命十数载，只想着有人能统一我神州之地，待得来日，再无刀兵之乱，不想秦王****，百姓苦不堪言，于是我才下了决心，在走之前杀了他，但我出剑那一刻，骤然月食，乱了我的剑势，至此我才知道，当年荆兄刺秦失败，不是因为别的原因，而是因为秦王身具华夏龙脉，天子气运。凡人若想杀他，那是绝无可能。”
高渐离听闻盖聂此言，顿生钦佩之情，当下他就对盖聂行了一礼道：“盖先生高义，高渐离佩服。”
“呦，小高，你这么傲气的人，也会钦佩别人了。”众人背后突然传出一个慵懒的声音。
只见端木蓉容妆不染，素面静秀，正睁着凤目，一脸调笑的看着众人。
“蓉儿，你醒了。”雪女见到端木蓉，开心的不得了，一下子就扑了过去抱住了端木蓉。
端木蓉顺手揽住了雪女的腰肢，她轻轻拍了拍雪女的后背道：“阿雪，是不是想我了。”
雪女眼眶微红，微不可察的在端木蓉的怀里点了点头。
端木蓉抱紧了雪女，享受了片刻的重逢之喜。
“好了，好了，我这才醒，就嗅到这城里一股毒药的味道，你们都闻不到么？”端木蓉说着，从怀中拿出了一个小瓶子。
“快，把这药吃了，不然等下你们全都要躺下了。”端木蓉说着就开始给众人分发药丸，发到盖聂的时候，盖聂却迟迟不知道伸手出来接药，只是呆呆的看着她。
“喂，呆子，看什么，快拿了药吃了。”端木蓉催促着盖聂。
盖聂如梦初醒，这才接过了药来。
之后端木蓉又打发众人去给城中的墨家弟子分发解药。
据端木蓉讲这是一种无色无味的毒药，名为鸩羽千夜，毒气会随着阳光而升腾在空气之中。本来端木蓉也是不能闻到这些气味的，但一觉醒来，她却仿佛突然拥有了一个更灵敏的鼻子了。
“我感觉我的六识更加敏锐了，似乎我睡的越久，醒来之后我的六识就会越发达，这种奇特的感觉，真的难以言表。”端木蓉说的有些兴奋，还笑了起来。
这笑容映在高月和雪女的眼中，却是有些让人伤心了，毕竟她们都不希望端木蓉会越睡越久。
当众人都在围着端木蓉问东问西的时候，素梨却悄悄的拉了一下天明的袖子道：“我有些不放心公子，咱们去给他送药去吧。”
天明想了想道了声好，他和盖聂说了一声，就跟着素梨向外面走去。
端木蓉看到天明和素梨离开，也催促高月道：“月儿，你也跟着你的朋友们去发药吧，这里有阿雪陪着我。”
高月有些不依不舍，但在端木蓉的坚持之下，还是跟着天明和素梨一起出去了。
端木蓉何尝不想陪着高月多待一会儿，但她却不忍心看到自己昏睡前高月那黯然神伤的表情，如果那个叫做天明的小男孩儿，能带给她快乐，那自己昏睡过去所带给高月的影响，就应该就能小很多了，高月是个孤儿，自小也没什么朋友，如今难得有天明他们几个，这也让端木蓉放心很多。
一转眼，这里就只剩下端木蓉和雪女了，雪女在小声和端木蓉说着话，天明是荆轲的儿子，盖聂是荆轲的好友这些事情，自然也是尽数告与端木蓉知晓。
难得端木蓉醒着，二人又是久别重逢，有着说不完的话。
说来也奇怪，雪女似乎和墨家每一个女人的关系都好的不行，包括刚刚来到这里的素梨，也都认了雪女做姐姐。
高月离开了端木蓉，显得有些兴致恹恹，而天明也刚刚得知了自己父亲的消息，一时之间也有些心绪不宁。
素梨却不管这些，只是把少羽经常出没的几个处所，找了个遍。
“奇怪了，公子去哪里了？”素梨站定了身子，忧心忡忡的说道。
“要不咱们去那边儿找找。”天明指了一个从来没有去过的方向说道。
“哪里是墨家禁地的方向，咱们还是别去了吧。”高月看了看天明所指的方向，颇为犹豫。
“反正其他地方都找过了，干脆去看看吧。”素梨找不到少羽有些着急，连声附和着天明。
高月见二人都坚持如此，也就没有浪费时间，便同素梨天明二人一起，走了进去。
路不算长，半炷香的时间不到，三人就来到的路的尽头。只见少羽正和一个老头站在一起，交谈着什么。
少羽身后是一扇机关石门，这扇门看起来巨大而沉重，门后像是隐藏着什么恐怖的怪兽，让人看了，不禁感到一阵寒冷。
“公子，你在这里做什么？”素梨率先走了上去。
少羽回头见是素梨，笑了一下道：“我看见这老头鬼鬼祟祟的往里面走，我就跟了上来，他说他是墨家中人，哦，对了，月儿，你见过他么？”少羽问高月。
高月走上前来仔细打量这个老年人，这老头满脸皱纹，身上还长着几处老年斑，而且他的一只手，和班大师的一样，是机关手。
高月摇了摇头道：“我从来没有见过他，而且他的这只手，不是用我们墨家机关术做出来的。”
天明听到高月这么说，赶紧上前一步，不动声色的把高月护在身后，并质问那个老年人道：“你是谁？”
那老头显得有些无辜，他道：“我是墨家里面，专门管理禁地的人，今天不知道怎么了，禁地中的机关突然失控了，我现在年老体弱，已经很难处理了，你们一定要帮我，要不然就来不及了，这后果，我可承担不了阿。”那老头越说越着急，看那样子，竟是要哭了出来。
天明见到那老人家着急的样子，连忙安慰道：“老人家，你别着急，有什么问题您慢慢说，我们一定会帮你的。”

第十八章 虎跳猿飞
“天明。”月儿嗔了天明一眼道：“你别答应的这么快，先问问他咱们如何才能帮到他。”
那老人家听到高月似乎是有松口的味道，连忙道：“你们走进去，把隧道尽头的那个玄武闸扳开就可以了，我已经年老体弱，扳不动了。”他说着就一屁股坐在了禁地门口。
素梨这时候开口道：“老人家，你还没吃药吧，来给你。”素梨说着拿出了药丸给他。
“那咱们进去吧。”少羽看着这禁地的石门，严重是难掩的兴奋。
少羽和天明一样，本就是爱动的性子，贪玩儿的年纪，禁地二字在他们听起来，有着一种说不出的诱惑。
高月还有些迟疑，却架不住天明和少羽二人轮番劝解，到最后，高月只得无奈的答应了他们。
这老人家看到他们四人已经达成共识，就在禁地的门上摸了几下，也不知道是怎么弄的，那石门竟然应声而开了。
四人一齐往里面看去，只见到一条幽暗狭长的隧道，隧道周围点着几盏昏黄的烛火。
“墨家的安危，全靠你们了。”那老人家挣扎的站了起来，对天明四人深深行了一礼。
众人回礼后没有多做犹豫，便一起走了进去。
隧道的尽头又是一扇石门，上面写着两个大字“虎跳”。
四人推门而入，只见前面一个深坑，坑里面都是倒插着的刀剑，剑尖闪着寒茫，另人不寒而栗。
“这怎么过去阿？”天明看着前面的深坑，有些发怵道。
素梨却走到旁边的墙壁边上，素手托起一个铜环道：“公子，你看，这里好像有一个机关。”
少羽走过去，接过铜环，发力拉了一下，铜环后面是一段长长的钢线，随着钢线被拉出的越多，深坑之上就会伸出一个更长的平台。
少羽见到事有转机，便继续用力拉这铜环，拉到最后，只听咔的一声，似乎是什么东西锁定而止，那石头平台也完全露了出来。
石台下面都是刀剑，但离着坑的边缘却还有很大一部分距离。
“咱们要跳过去么？”天明有些后悔进来了。
高月手指着那石台道：“天明你看，那石台边的墙壁上，还有一个铜环，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咱们跳上去，拉动第二个铜环，就会有更多的平台出来，如此一来，咱们就可以过去了。”
“月儿说的不错，咱们得先跳过去。”少羽说道。
天明又看了看坑中闪着寒光的刀剑，想到是少羽拉出的铜环，便想着自己怎么也不能落了下风，于是天明率先走到了坑边，作势要跳。
“天明，你小心点儿。”高月和素梨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喊出了这句话。
素梨笑着看着高月，高月不禁俏脸却一红。
“别担心，我没事儿的。”天明说着脚下发力，一下子跳了出去，稳稳的落在了石台之上。
高月见到天明跳了过去，也走上前去，她罗裙翩飞，一跃而起，也跳到了石台之上。天明伸手扶住了高月的身子，待得高月站稳，天明就松开了手，往后站了站，给少羽和素梨空出位置。
在少羽和素梨跳过来的时候，天明还试着拉了拉铜环，奈何这铜环仿若力有千斤，不论天明怎么用力，那铜环都是纹丝不动。
高月就站在一旁看着天明，天明拉不动这铜环，多少有些尴尬，也就不好意思看向高月，只是忍不住赞叹少羽，说他真是力拔山河。
这坑不大，不过五六次跳跃，众人就穿过了这虎跳关卡。等四人都过了这虎跳，稳稳的站在地上的时候，再回头看那些刀剑，已经没有什么害怕的情绪了。
继续向前走，不多时又见一道石门，门上依旧是两个大字，这两个字天明认识，他率先喊了出了：“猿飞。”
猿飞门之后，是一处深谷，这深谷不宽，却幽暗而深远，墙壁左右是数根插在墙上的杆子。
天明随便捡起了一块石头，随手丢了下去，过了很久，底下才响起一声微不可闻的声响。
少羽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他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
素梨退到少羽身边，关切的问道：“公子，怎么了？”
少羽只是摇摇头，却没有说话。
“这猿飞一关和虎跳不同，虎跳考验的是力量，这猿飞考验的则是灵活和胆量。如果谁失足跌落下去，怕是要落得个粉身碎骨的下场。”高月说到这里，下意识的想起了那个失重于风的昨日，她比谁都清楚这感觉，高月想到这里下意识的看了天明一眼。
天明也心有灵犀的和高月对视了一眼，他当然也想起了那个深渊，那阵寒风，那个拥抱，那滴眼泪。
“我来试试吧！”天明从小流落在街头，被别人欺负的时候，他就四处乱钻，逃离于各种追捕，这使得天明的身手灵敏无比。
天明说着就要走过去，高月却一把抓住了天明的手。
天明只觉得高月的小手湿湿软软的，她的手心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了些汗。
“月儿，怎么了？”天明回过头来，只见到高月一脸担忧的表情，高月双目注视着天明的眼睛，那眼神写满了挽留，她默默的对着天明，摇了摇头。
天明转过身来，让另一只手也握住高月的手道：“月儿你放心，我不会有事儿的。”
高月被天明拿住了手，这才感到一阵害羞，她连忙抽手出来，又不依不饶道：“你不许去！”
“为什么？”天明一脸不解。
高月想了一下，面色一红道：“你要掉下去了，我怎么和盖先生交代，更何况，你是荆轲的儿子，你要是出了事情，我怎么和蓉姐姐，和雪女姐姐交代。”
高月心系天明的安慰，无奈之下只好编了个借口，这话出口，连她自己都要脸红。此时此刻高月可是正盼着少羽站出来呢，毕竟少羽比较早熟，平日见他武功也不错，不仅力拔山河，也很灵活，如果猿飞一关依旧交给少羽来闯，也应该没什么问题。但可惜的是少羽自从来到这关开始，就一直在众人后面站着，他甚至都没有上前来看一眼。
天明却趁着高月回头看少羽的这个空隙，一下子飞身跳上了一根铁杆。
天明这个动作直引得高月和素梨一阵惊呼。
“天明，小心点儿。”两个女孩子都在嘱咐着天明小心。高月见阻止不了天明，干脆放弃了喊他回来，只是双目紧盯着天明的身影，双手紧紧的抓着自己的裙子，默默的为他担心。
天明在众多铁杆之中，灵活的穿梭，他或跳或荡，如鱼得水。
见到天明跳跃的身法无比娴熟，高月这才微微放下心来。
天明渐渐熟悉了节奏，跳的越来越快，正在这时，他踩到了一根松动的铁杆，落处失足，天明发出一声惊叫，竟是跌落了下去。
“天明。”高月惊呼了一声，就要上前去看个究竟。好在素梨手快，一把拉住了高月的袖子。
“月儿，别往前靠了，危险。”素梨虽然也很担忧天明，但还没有失去理智。
“天明。”高月还在喊着，却迟迟得不到任何的回应。深渊之中是一片幽暗，她甚至只能看到一片泞滞的黑色，却看不到任何的，天明的影子。
他可以为了我跳下深渊，而当他坠落的时候，我却连他的影子都看不到。
有那么一瞬间，高月心里空落落的，等她站在崖边往下看的时候，她才知道，要追随着一个人跳下去，究竟有多么的困难。
但高月始终觉得是自己亏欠了天明，我怎么能让他过猿飞这关呢？
高月想起来那水边摇晃着垂柳，听着自己说燕国的那个少年，深渊之中那个纵深追随自己的少年，那个与自己戏水，却生怕自己受了凉的少年，他要走了么？
高月挣脱了素梨的手，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去。
“月儿，我没事儿。”天明的声音于深涧中传出。
高月听到这个声音的一刻，突然红了眼眶。

第十九章 龙喉幻音
天明的身上多了些灰尘，却是没有受什么伤。
他见到高月双目含泪的站在崖边，天明幽幽的叹了口气，又爬了回去。
“月儿，这些铁杆年久失修，我等下再去，一定会小心，不会再出任何事情了。”天明耐心的安慰着高月说道。
“你还要去，不许去了！”高月悄脸嗔怒，恨恨的看着天明。
“别啊月儿，墨家待我不薄，我不能袖手旁观啊，你再相信我一次。”天明的底气在面对高月的时候显得有些不足。
高月有些生气道：“你非要去么，那好。”高月说着，从墙壁边上拉过了一根藤蔓，她颇为费力的扯下了一截藤蔓，把一头递给天明。
“你把这藤蔓系在腰上，我把另一端系在我的腰上，咱们一起走，这样不论是谁失足掉下去，另一个人都可以拉住对方。”高月的表情很严肃，语气坚决由不得天明反驳。
“要不咱们还是别去了吧。”天明可以任由自己去独闯猿飞，却舍不得拿高月的性命去冒险。就像是他可以忍受自己多年来所承受的苦难，却不忍心让她受到一点儿伤害。
“去吧，你怕什么？”高月显得有些生气和任性。
天明想了一下，竟是点头同意了。猿飞这关本就不难，只要自己万般小心，应该就不会再出事情，就算高月失足，也有藤蔓牵连，天明倒也不是很怕。
天明率先跳了上去，高月紧随而上，天明趁着高月专心爬杆的时候，悄悄的松了松腰上的藤蔓，心里想着自己若是再次失足，就可以很快的解开藤蔓，以免把高月也拉的跌落下去。
这根藤蔓连接着天明和高月的腰身，两个人一举一动，都可以通过这跟藤蔓而彼此知晓，不知不觉两人竟有了心意相通的感觉。
天明每过一处，都要回头看向高月，只有天明亲自踩过拉过确定无误的杆子，他才敢让高月走。
天明回头看高月，却见到高月的琼鼻上挂着细密的汗珠，正神情专注的在铁杆之间穿梭。月姑娘也会做这些动作。天明心里这么想着，确是笑了出来。
高月抬头看向发笑的天明，小脸儿一红，狠狠的瞪了天明一眼。
让女孩子向一只猴子一样窜上爬下的，确实很是不妥，高月自知失了形象，不由得心里大骂天明不识好歹，我为了你才这样，你居然还回过头来笑我。
后面的路二人都在这种略带尴尬的气氛中度过，踏上坚实地面的那一刻，高月才觉得被天明注视的那种尴尬的感觉有所缓解，她解下腰间的藤蔓，又羞怒的打了天明一下。
“月儿，你看，这里有个机关。”天明直接无视了高月那给他按摩的力度的打击，直接来到了机关面前。
天明按下机关，两边岸边各伸出一处石板道向前，缓缓的连接了起来。
“少羽，素梨，快过来吧！”天明冲着对面喊道。
但天明等了半天，还是不见少羽的动作，天明抱怨道：“少羽怎么回事儿，怎么还不过来。”
从天明这里，只能看到素梨在和少羽小声的说着什么。
“公子，原来你怕高啊。”素梨掩嘴巧然而笑。
少羽一脸的无奈，却不说话。
“别怕。”素梨凑到少羽的耳边，轻身安慰道。
鹅黄色罗袖中探出了一只冰冰凉凉的小手，一下子捉住了少羽的手。
素梨拉着少羽走上了小石道。
少羽看着素梨那一刻回眸的风情，手里感受着素梨的纤纤玉手，一时之间，竟是忘了害怕。这长长的石道，在不知不觉间就过去了。
待少羽素梨二人也过来了，四人又继续上路。
“什么，还有第三个门。”当天明看到“龙喉”二字的时候，心里也忍不住开始骂那个老头子，居然不告诉我们里面有这么多的关卡。
龙喉门开，里面竟是空空如也。
天明和少羽率先走了进去，高月却是皱眉看着地板道：“你们先回来，这石板的纹理，和之前的都不一样。”
高月话还没说话，只听一阵轰隆做响，那地板竟然开裂开来，天明和少羽顿时跌落了下去，石板之下，是一处四周封闭的小广场。
“你们没事儿吧。”二女忙问。
“没事儿。”天明回应道。
“你看这石壁石板，纹路和之前两关的石头，都不一样。而且龙喉这关，看起来很新。”高月审视着四周分析道。
“这一关看起来是在虎跳猿飞建成之后很久，又新修出来的关卡。”高月还在上面思索着。
“月儿，这里有一个盒子。”随着天明的一声呼喊，底下突然穿出了一阵音乐声。
高月只听了片刻，就浑身一震，宛若晴天霹雳般愣在了哪里，久久没有言语。
天明一碰那个盒子，那盒子就自动展开，缓缓生出了一个塔来，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动人心魄的音乐声。
那音乐声明明离着天明很近，但他听着却又觉得这乐声虚无缥缈，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包裹了天明，下一刻他却又感觉这乐声陌生的叫人害怕。
音乐声起，四周的墙壁突然洞开，露出了许多旋转着的锯齿，正缓慢的，呼啸着向着天明和少羽靠近。
“啊，这是什么东西啊。”天明手忙脚乱的转动着那宝塔，却丝毫阻挡不了那些锯齿的脚步。
高月听着这乐声，出神了良久，待听到天明的呼喊时，她才回过神来。
高月犹豫了一下，喊道：“天明，等一下，我马上下来。”
高月说着，纵身跳了下来，天明连忙扶住高月，助她站稳。
素梨不甘示弱，也紧随着高月跳了下来，被少羽扶住。
高月看着那宝塔一脸惊喜的道：“幻音宝盒！”
天明一脸不解的看着高月道：“月儿，你认识这个怪东西？”
高月没有急着回答天明，她伸出手来，转动着宝塔的每一层，随着高月的动作，这音乐声突然产生的奇妙的变化，最后随着咔的一声，音乐声渐渐的停止，那宝塔又缩回到盒子里面，那些旋转的锯齿，也缓缓退回了石壁内。四人身后的一处石壁打开，露出了一条通道。
“这个盒子名叫幻音宝盒，是我母后的东西，小时候我吵着闹着睡不着觉，母后就会把幻音宝塔唤出来奏乐给我听。我只要一听到这乐声，心里就会平静下来，然后我就会安稳的睡过去了。这宝盒的每一层都对应不同的的音律，只要把这些音律调整和谐就能关闭幻音宝盒。”
高月说完，有些恋恋不舍的望着石台上的幻音宝盒。
天明深知高月对燕国，对自己爹娘都有着深厚的感情，他便说道：“月儿，既然是你家的东西，你就把它带走吧。”
高月依言用双手捧起了幻音宝盒，略带疑惑道：“这个宝盒，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我最后一次见到它，就是我说的燕国的灾难之前，流离逃亡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它了。”高月把幻影宝盒抱在怀里，如同抱着一件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
此刻高月虽然是皱着眉头的，但神情中却是难掩的怀念和感伤，哪怕是这种感伤，都让天明觉得羡慕，因为，他从来都没有什么可以值得怀念的东西，好在他遇到了高月等人，从今以后，自己也应该有的怀念了吧。天明心里这么想着，嘴角挂起了一丝笑容。
众人见高月在出身，都默契的没有打扰她，直到高月自己意识到了不对：“不好意思啊，我走神了。”高月脸一红道。
“没事儿，月儿，咱们接着走吧，前面还不知道有什么东西等着咱们呢。”天明对月儿一笑道。
素梨也走到高月身边挽住了她的手道：“走吧，月儿，等咱们出去了，就问问班大师他们，为什么你家的幻音宝盒会出现在禁地里。”
高月点点头，与素梨并肩向着里面走去。

第二十章 共闯侠道
龙喉之后，再不见任何一扇挡路的石门。高月怀抱着幻音宝盒，就像是抱着自己心爱的玩具一般，有些事情高月想不清楚，就暂时不去想它，到头来她倒是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在了最前面，心情也似乎是大好。
穿过长长的通道，前面骤然开阔起来，通道一分为二成了两个路口，两个路口间的石壁上各雕刻着一个人像。
左像是一位将军，盔甲加身，手执长枪，神情不怒自威，眼中流露出藐视天下苍生的气魄。
右像是一位侠客，斗帽长衫，腰横宝剑，神情淡然潇洒，眼中流露出怜悯世间众生的情怀。
这雕像雕刻的粗糙，却有着一种别样的气质，让人看了，不由折服。
众人走上前去，只见石像中间还有一石台，石台上面还写着字。
“侠道王道，墨问莫问。”高月轻声念了出来。
这时天明和素梨也分别在两个石像的脚下发现了几行字。
少羽和高月也分别去了两边的通道查看。
左侧字言“千里挥戈，万众俯首，四海江湖，百世王道。”
右侧字言“五步之内，百人莫挡，十年磨剑，一孤侠道。”
“大叔说过，十年磨一剑！”天明下意识的用手去抚摸那字。
天明的指尖才触及那字，却不料此时易变突生，大地暮然间一阵摇晃，之前来时的路竟然都坍塌了下来。
这摇晃并未持久，不过片刻，就稳定了下来。混乱过后，天明高声喊道：“少羽，素梨，你们没事儿吧？”
“我们没事儿，天明，这路分两条，看起来，咱们要暂时分开了。”少羽洒脱的回答道。
高月看着坍塌的地方想了一下道：“侠道王道，墨问莫问，每一个来到这里的人，都要进行选择，少羽选择了王道，而你选择了侠道。”高月顿了一下，又说道：“前路的坍塌，似乎是想告诉我们，不管你选择了侠道还是王道，你都不可能去走回头路了。”
“那我们就走下去吧。”天明信心满满的说道。他虽然听不太懂，但总归是想明白了那句“五步之内，百人莫挡。”的气势，这就是盖聂所展现给天明的气势，也是天明自己，所追求的东西。
“天明，那我和素梨先进去了，这里一定有出口，咱们出口再见。”少羽见天明久不回应，也不耐多等，就开口做分别。
“少羽，素梨，你们小心点儿。”天明喊道。
“天明，月儿，你们也是。”素梨也嘱咐道。
这句话之后，王道那边便再无声响。
“走吧，月儿。”天明见月儿有些走神，就出声提醒道。
高月却露出些许迷茫的表情道：“不知道是怎么了，我总感觉，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天明安慰般的笑了笑，柔声道：“月儿，别怕，不管出了什么事情，我都会保护你的。你要相信我，这区区墨家禁地，根本难不倒我，更何况月儿你也说了，一旦选择了一条道路，就不能回头了。”
高月听到天明温柔的声音，心中也有感动，之前那些迷茫和恐惧，也都尽数散去，她点点头道：“知道了，天明，那咱们走吧。”
二人并肩而行，不多时，就来到一处石门前，这扇石门上面空荡荡的，没有任何的文字和痕迹。
高月站住了脚步，眼眸低垂望着脚尖道：“天明，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扇门后就是试炼关卡了，答应我，别在冒险了，有什么事情，和我商量着一起解决，好么？”
天明偏过头去看高月，他发现高月的情绪似乎是有些失落。
天明道：“放心吧，我一定会非常小心的，咱们进去吧，别倒时候让少羽他们抢先出去了，我可不想输给他。”
高月轻轻的“嗯”了一声，二人各推一扇石门，并肩走了进去。
门后面是一个阔大的石室，石室中有一条长长的甬道，道路左右两侧，各站着一排青铜打造的士兵，但由于年代久远，这些士兵身上都满是尘土了，每一个士兵手里，都拿着各式兵刃，颇有一种杀意，弥漫在整个石室之中。
“只有一条路，走吧。”天明没有多想，率先走了上去。
高月紧随其后，一边走，还一边打量着这些铜人。
二人都没有开口说话，走的小心谨慎，路过一半，天明见一直相安无事，也就微微放下心来道：“看起来，这些铜人都只是装饰。”
“不对，天明。”月儿的声音有些恐惧：“你有没有发现，这些铜人，都在看着咱们。”
经高月一说，天明这才发现，所有铜人的头所冲的方向，都是高月和天明所身处的方向，难道，这些铜人是有生命的？一念及此，天明不由得感觉到一阵不寒而栗。
但他还是安慰高月道：“没事儿的月儿，铜人就是铜人，他们再转头，也是什么都看不到，不要被他们吓到了，咱们赶紧过去吧。”
高月“嗯”了一声，却不自觉靠着天明越来越近了，二人不再停留，而是加快了脚步往尽头走去。
这石室深藏于地下，不见天光，每隔几步；就有一盏幽暗的烛火，所以说天明和高月二人只能看清周身临近的事物，却看不到石室的尽头。
随着二人的深入，天明和高月渐渐看到了石室的尽头处有一处硕大的阴影，那影子像是一只蛰伏在黑暗中的巨兽，仿佛下一刻，它就要冲出来把天明和高月二人都撕碎吃掉。
天明多年来受尽了寒冷和幽暗，他是不怕黑的，可高月不同，高月面对这样的环境，难免有些害怕，她不由自主的抓住了天明的胳膊。
天明感受到身边传来的拉力，心知高月可能有些害怕。
“别怕，月儿，有我在呢。”黑暗中传来天明温暖的声音。
“天明，我有种不好的预感。”高月显得有些忧心忡忡，毕竟禁地里面，机关广布，危机四伏，如今进入侠道已久，却不见任何变化，委实是奇怪的很。
“别担心了，就算有什么危险，咱们也一定可以应对的。”天明自信满满的答道。
正说着，二人已经走到了房间的尽头，天明看清了那巨大的黑暗阴影是什么，那是一只巨大的机关兽，看起来比那天赤练带过来的那只，还要更大，更为凶猛。
“我的妈呀。”天明被吓的惊出声来，也就在这一刻，那只巨大的机关兽突然动了起来，它挥舞着巨大的手臂，直向着天明的脑袋砸了过去。
“月儿，快跑。”天明喊了一声，拉着高月就往回跑，不料来时路上的那些铜人，就都动了起来，它们挥舞着手中的兵器，向着天明和高月砍过来。那些铜人年久积灰，这一动作，竟是弄得整间石室里都是灰尘。
慌乱之中，天明发挥出了他灵活的优势，他拉着高月左右躲闪，一时之间竟是避开了全部的攻击。
但高月毕竟是女孩子，几次躲闪之后她的脚下一软，竟是不小心跌倒了。天明来不及多想，他一把把高月抱了起来，灵敏的跳出了机关兽和铜人的攻击范围之内。
他这一跳，双脚离地，有那么一瞬间，那些机关兽和机关铜人竟是都停住了动作。
“天明，你再跳一下。”高月躲在天明怀里道。
天明不知道高月为什么这么说，但无条件的信任使得天明未作犹豫，就又跳了一下。
“天明，你别踩石砖的中心，你踩这些缝隙试试看。”
天明依言把双脚的落点放在石砖间的缝隙上，机关兽和机关铜人，突然不动了。
“月儿，怎么会这样？”天明惊喜的问道。
局势稳定下来，高月这才有些脸红，她用小手推了推天明的胸口道：“你先放我下来。”
天明经高月提醒，才醒悟到高月还被自己抱在怀中。这不是天明第一次抱着高月，但之前的两次都是半搂半抱，像这次把高月完全的抱起来护在怀中，却还是第一次了。危险过后，天明才感觉温香软玉抱了满怀。
“对不起，月儿，我……”天明手忙脚乱的把高月放下来。
“你别说啦。”高月羞怒的打了天明一下。她似乎也是熟悉了和天明的接触，已经不像之前那么害羞了。

第二十一章 咫尺天涯相思长人各在一方
“月儿，快告诉我，为什么咱们只要踩着缝隙，它们就不攻击我们了？”天明不解的问道。
高月望着脚下道：“天明，你有没有注意到，这每一块石砖踩下去，都会有一种微微塌陷的感觉，这些机关兽没有眼睛，所以它们只能通过石砖上重量的变化来判断咱们的位置，所以说，只要咱们不去踩石砖，它们就找不到我们了。”
“月儿，你真聪明。”天明由衷的赞叹道。
“好啦，好啦，你跟着我走，咱们赶紧出去吧。”高月可不想在这幽暗的石室里面再多逗留一刻。
天明依言跟在高月后面走着，两人绕过了机关兽，却发现石室的尽头，石门紧闭，石门旁边，有一处钥匙孔。
天明看到这钥匙孔后道：“对了，月儿，我看见机关兽的脖子上，似乎有一把钥匙，你等着，我这就把它拿过来。”天明说着，又转身返回了机关兽停止的地方。
“天明，你小心一点儿。”高月望着天明的背影说道。
“放心吧，马上就好。”天明灵巧的跳到了机关兽的身上，一把就拿下了机关兽脖子上挂着的钥匙。
天明手举着钥匙给高月看，正准备喊她，还没开口，就感觉到机关兽突然又动了起来。
仓促之下，天明没有站稳，直接被机关兽甩了下去。
天明落地之后灵巧的一翻身，就向出口跑了过去，机关兽挥舞着它巨大的爪子，紧紧的跟着天明。
慌乱之中，天明手中的钥匙插了几次都没有插进钥匙孔，反而是机关兽离天明高月二人越来越近。
正在二人焦急的时候，那钥匙终于被天明插了进去，天明转动钥匙，石门应声而开。
此时机关兽正巧到天明身后，它的利爪扫向天明，天明努力躲闪，却还是被机关兽的爪子刮住了衣服，匆忙之中天明用力的推了高月一把，把高月推了出去。
高月匆匆回眸，只见得天明手腕转动，竟是又把石门关上了，石门关闭的那一刻，天明还对着高月笑了一下，那一双清澈如水的大眼睛，就那么直勾勾的望着高月的脸，他的眼神里写满了不舍和爱恋。
高月却只见到他身后的机关兽正挥舞着另一只手臂砸向他的脑袋，而他居然还在对着自己笑。
“月儿，别怕，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我都会保护你的。”天明进侠道之前和高月说的这句话，还犹似在耳边，可他的身影，却已经被留在了那间幽暗的石室里面。我又一次亏欠他了么？高月在失去身体重心的那一刻这么想着。
冰凉的石板带着些许的湿意，高月的额头重重的撞在了地上，她的大脑里一片空白，眼角片刻间从湿润而演变成泪如泉涌，不知道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什么其他的原因，她这次的泪水，竟然各位的多。高月的罗裙上沾满了灰尘，就和之前浑身脏兮兮的天明一样，她束头发用的蓝色丝带都飘落在了地上一根，她呆呆的躺在地上，仿佛昏倒了过去，但惟独眼角滚烫的热泪没有片刻的停息。
高月突然间哭出了声来，她一边擦着脸上的眼泪和灰尘一边站了起来，她冲到了石门前面，发疯般的用手拍打的石室的门，嘴里不停的喊着天明的名字。
石门的那一方，安安静静，没有任何的回应，高月由于喊得急，只喊了几句，就哑了嗓子。她又喊了两声，终于放下了那双打的破了皮的手，无力的跌坐在了地上。
如果说有那么一刻的心如死灰，那就是此时此刻。
若有来生，你若还守在渡口，我定还撑船而来，待得重见，把亏你欠你的，加倍还你。高月闭上了双目，认命般的靠在石门上。
她感觉身后一片冰冷，额头那处擦伤，也突然不疼了，她靠在石门上一动不动，仿佛刚才那几声呼喊，就用尽了她全身全部的力气。
时间仿佛过了很久，又仿佛才过了片刻，高月只觉得身后的石门突然打开了，她往后倒去，却倒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
身后抱着自己的那个人口鼻间的热气直打在自己的脖颈间，高月耳边传来了一个声音：“月儿，你怎么了？”
高月的眼神突然有了神彩，她挣扎着站了起来，回身看到是天明，情急之下，高月一个耳光就打了过去。
清脆的耳光声中，天明捂着脸满目不解的看着高月道：“月儿，你怎么打我？”
高月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般滑落，她道：“不是说好了么，有什么困难我们一起面对，你怎么又丢下我一个人，你若死了，我怎么办？”这句话出口，高月仿佛是说出了留在心中好久都没说出的话一般，她突然有了一种释然的感觉，没错，不是盖聂怎么办，也不是其他人怎么办，而是是你若死了，我高月怎么办。
天明看到高月罗裙上那些点点的污渍，束头发的丝带也少了一根，额头上还有一处伤痕，满脸的泪水和灰尘，那破了皮的小手缩在自己的罗袖里面，他忽然就明白了，高月的那些泪水和伤痕，究竟是因为了谁，那一巴掌，就是是在什么心情之下，才打出来的。
天明走上前去，一下就把高月搂在了怀里，高月愣了一下，也反手抱着了天明。两个人就像是怀抱着稀世珍宝一般，不自觉的把对方搂的紧紧的。
天明一只手环住高月的腰，另一只手抚上了高月的脑后，他轻轻摸着高月的秀发安慰道：“月儿，别哭了，都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我保证，绝对不会有下一次。”
高月的小脸轻轻的摩擦着天明的脖子，感受到天明的温暖，才真正的让高月平静了下来，她缩在天明的怀里，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似乎是表示自己知道了。
“月儿，原来你这么担心我啊？”天明感动的说道。
“谁担心你了。”高月突然害羞的一下把天明推了开，她转过了身子去，不敢看天明的眼睛。
天明见到高月平静了下来，也就微微放下心来，他悄悄的打量着高月的神色。
“月儿，你是不是，已经不生我气了？”天明凑到高月眼前道。
高月却不回答，只是转过头去，不去看他。
于是天明又从另一边凑了过去，高月不答，再次转身。几次之后，高月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别跟着我转了，我被你弄得头都晕了。”高月笑骂天明。
天明双手抓住高月的双臂，把高月的身子板了过来道：“月儿，你听我说，当时情况危机，我怕我稍一犹豫，咱们两个都出不来了，我说过，我要保护你的，不论如何，我做到了。”
高月感动的说不出话来，只是任由天明抓着自己的胳膊。
“月儿，你头上的伤没事儿吧？”天明小心翼翼得打量着高月的伤口。
“没事儿。”慌乱过后，高月才觉得头上非常的疼，但她还是强忍着疼痛，露出了一个微笑。
这时天明突然抓起了高月的小手道：“月儿，你手怎么也破了？”
高月有些害羞的抽出手来道：“没事儿的，你别问了。”
天明无比心疼的看了高月一眼道：“月儿，把你的手帕给我。”
“手帕？”高月没有多想，就从怀中掏出了自己的手帕递给了天明。
天明接过手帕，小心翼翼的帮高月擦了擦伤口处的血迹，他边擦还边注意着高月的表情，时不时的还问上一句“疼不疼？”之后天明又帮高月擦干净了脸上的灰尘和泪水。
高月自始至终都默默的接受了天明的动作，她看着此刻天明的表情，突然又想起了在镜湖医庄的时候，天明喂盖聂喝药的情景，那专心的样子，总让高月想起她的娘亲。但不同于那日，这次天明的表情，认真中又带着怜惜，让人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盯着看下去，移不开目光。
“月儿，看什么呢？”天明感觉到高月的出神，就开口问道。
“哦，没什么。”高月回过神来，转移了话题道：“对了，你是怎么出来的？”
天明心有余悸的回头看了看道：“我也不知是怎的，那石门一关上，机关兽就不动了，过了一会儿，我才尝试着转动钥匙，那门就打开了，你就在外面，那机关兽也再不会动了。”

第二十二章 脱困
高月听到天明这么说，绕着指尖想了片刻，突然拍手道：“天明，我明白了！”
“额？”天明不知道高月明白了什么。
高月美目瞟了天明一眼道：“我是说，我明白为什么机关兽最后放过你了。”
天明恍然大悟道：“为什么啊，月儿。”
高月望着那紧闭的石门道：“咱们两个走的是侠道，所谓侠者，便是心怀天下苍生，危机时刻，可以不顾自己的安危，去保护别人的人，刚才在那暗室里面，天明你不就是这么保护我的么？”
天明经高月这么一说，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了：“月儿，我当时没想那么多。”
高月看到天明的样子，笑了一下道：“正是因为你没有多想，才更能证明你的侠义之心啊，也正因为天明你侠骨柔肠，才能带着我闯过这侠道。”
天明从小到大都没有得到过什么夸奖，高月此番话，给了天明极大的鼓励和信心，他第一次知道侠骨柔肠四个字，可以用来形容自己，而不是眼睁睁的看着，那些话从别人的嘴中说出来，最后都落在少羽身上，他不会因为少羽优秀而去嫉妒他，但若说他一点儿都不羡慕，那肯定是假话。天明是个容易知足的人，便是此刻只有高月一人在场，只有高月一人赞赏他，天明就觉得之前为高月做的所有事情，都是值得的。
“谢谢你，月儿，我明白了，我以后一定会成为一个大侠，也许是像大叔一样，也许是像我父亲一样。”天明眼睛里闪耀着动人的光彩。
高月看到天明兴奋的样子，却忍不住垂下了眸子。
“怎么了，月儿？”天明看到高月的样子，有些吃不准是不是自己又说错什么话了。
高月抓住天明的袖子，把他的手拉到了自己的身边道：“天明，侠义之心固然是好的，但是我真的不想看到你再这么冒险了，如果你真的出了什么意外......”高月说道这里，却是说不下去了。
天明的袖口处传来了高月若有若无的拉力，这种感觉，就像是一个孩子在向自己撒娇一样，回想起初见高月的时候，她都是一尘不染，带着皎月的光华和神采，宛若一个不饮风露，不惹凡尘的仙子一般，如今竟然也会这般依赖自己了么。
天明想了半响，柔声对高月道：“月儿，我不敢向你保证什么，但我以后若是再遇到危险，我一定和你商量着一起解决，不在这么鲁莽了。”
高月幽幽的叹了口气，松开了天明的袖子道：“真拿你没办法，天明大侠。”
天明清凉的眸子注视着高月道：“我这条命可不值钱，死了就死了。”
“谁说的！”高月举起小拳头打了天明一下。
“倒是你，月儿，怎么弄的头上手上都是伤，衣服也弄脏了。”天明说着，弯腰捡起了高月之前遗落的水蓝色丝带。
“你转过身来。”天明对她说。
高月有些害羞的转过了身，天明这才细心的帮高月束好了头发。高月的青丝秀如墨染，散发着芬芳的气息，摸上去顺滑柔软，手感极好。高月有些紧张的低着头，任由天明动作，在此之前，只有一个男人帮高月弄过头发，那是高月的父亲。
“好了，月儿。”天明有些不舍的放开了高月的秀发。
二人稍作休息，心里挂念着少羽和素梨他们，怕他们率先出来，等的久了，急了，于是天明和高月就顺着石道，向外面走去。
侠道之后，就没有任何关卡了，二人一路走来，烛火都明亮了几分，待走到石道尽头，只见到素梨一人坐在尽处的石台上。
“素梨，少羽呢？”天明见到素梨一个人，连忙开口询问。
“我和公子先出来了，却发现之前那个老头儿鬼鬼祟祟的在禁地里面，公子觉得不对，就独自跟上去了，只留我在这里等着你们。”素梨打量着高月和天明，马上又道：“你们两个，这是怎么了？竟然弄的如此狼狈，月儿，你怎么受伤了？”素梨上前来，拉住高月的手，颇为心疼的查看着高月额头的伤。
高月和天明略去了侠道里面的一些细节，大概的讲了一下所经历的事情，素梨也把王道里面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天明二人。
原来少羽和素梨在王道里面，只是下了一盘惊心动魄的棋，这与高月和天明的想象差的有些大。
三人交流之后，就继续向前，准备与少羽汇合。前面的路越来越宽，最后形成了一个大厅。
大厅中站着一个紫衫少年，正是少羽。
“少羽。”天明喊了少羽一声，少羽闻言回过头来。
“天明，月儿，你们怎么弄的这么狼狈？”少羽见到天明二人，也是止不住的好奇。
天明只得将刚才说与素梨听的那套说辞又说了一遍。
“对了，那个老头儿呢？”天明说完，才想起了那个骗自己进来的老头儿。
“那个老头儿狡猾的狠，我跟着跟着，竟是跟丢了，他看起来对墨家的禁地也不是很熟悉，我怀疑他不是墨家的人。”少羽严肃道。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要不先出去找到大叔他们再说吧。”天明已经不想在这地地方多待了，这个地方可是害惨了他们。
“我在这里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出口，再往前走，就是一谭池水了。”少羽颇为无奈的说道。
当下几人向前走去，果然只见到一谭池水，没有任何出路。
高月凝神望着水面，看了一会儿道：“天明，你看那谭底的石头，有没有觉得眼熟。”
天明闻言看过去，竟是真的觉得有几分眼熟。“
“我泼你一身水的那天，就是用的这里面的水。”高月美目盼兮，一脸笑意的看着天明。
少羽和素梨二人不解高月说的话，但天明却清楚的很。
“月儿，你是说？”
“没错，这应该是同一池水，咱们只要下水游过去，应该就能出去了。”
少羽听到他们说起出口，连忙问道：“你们是说，出口在水下面？”
“没错，咱们要游过去。”天明回道。
少羽对天明不疑有他，就准备下水，此时他却突然看到素梨的表情满是一脸的为难。
“怎么了？”少羽凑到素梨的身边问道。
素梨一脸为难的看着水面道：“公子，素梨不会水。”
少羽一愣，马上道：“你别着急，我先下去看看水路长不长，要不是长，我拉着你游过去便是，如果长的话，我就带你原路返回，只是王道之前的路都塌了，不太好办，不过总归会有办法的，你等着我。”
少羽言罢，就跳进了水中，素梨见到少羽的身影消失在水中，不禁握紧了拳头，显得有些担心。
好在不过片刻，少羽就破水而反，他道：“你们都下来吧，很近的，几息之间，就能游过去。”
天明以前也下过水，却是无师自通的学会了游泳，高月常年住在镜湖医庄，也是会水的，如此一来，便只有素梨一人对下水一事颇为为难。
此时少羽便如之前素梨带他过猿飞石道一般，也伸出了手来，拉住了素梨的小手。
“别怕，你下水前深深吸气，然后屏息跟着我就好，不会有问题的。”少羽的语气很温柔，素梨听了之后，乖乖的点了点头。
当下四人不再犹豫，纷纷入水，如少羽所言，不过三五息的时间，就游到了那天高月和天明戏水的那个地方。
上岸之后，几人都是浑身湿透，稍稍控了下身上的水，便都准备回自己的住处换身干净衣服。
可是这一回来，却发现整个机关城里面竟是空无一人，宛若一座死城一般，他们人呢？

第二十三章 墨尽城空(一）
四人都换了衣服，汇集在一处，不待天明发问，高月就解释道：“我看到了雪女姐姐给我们留下来的暗号，大致意思是说机关城的位置暴露，秦兵袭山，流沙入城，他们已经退守墨核了，让我们看到之后，速去墨核与他们汇合。”
天明第一次听到墨核这个词，他刚要发问，高月却仿佛与他心有灵犀一般，又继续道：“墨核是整个机关城的核心，是一个极为隐蔽的地方，你们是我们墨家最亲近的朋友，就算雪女姐姐不交代，我也会带你们进去的，墨核离这里不远，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带你们过去。”
当下几人不在犹豫，便跟着高月七拐八弯的走了一通。
天明来到机关城已经有些时日，却还是被高月领的晕头转向的，但好在路不算长，很快高月就带着天明等人进入了一个圆型的通道，通道的尽头，是两扇精钢打造的门，紧紧的闭着，看起来坚实无比。
四人走到门前，那门也正好打开。
“月儿，你们快进来。”里面穿出了雪女惊喜的声音。随着门缓慢的打开，天明才发现，这门竟然比一般的墙壁还要厚，里面布满了金属和齿轮，这样的门开合，需要极大的动力支持，一开一合，用时极久。
“你们去哪里了？”雪女颇为生气的问道。
“雪女姐姐，我们被外人欺骗，误闯了禁地。”
“什么，原来是你们闯入了禁地，还居然都活着出来了！”班大师满脸的惊讶。
此时门才完全打开，天明四人走了进去，里面的空间不大，却也不会显得拥挤，班大师，盖聂，雪女，高渐离，端木蓉，大铁锤，还有一众墨家弟子，竟然全都在这里面了。
“难怪这城里一个人都没有呢，原来都在这里了。”此时天明身后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这声音听起来竟然还有几分熟悉。
天明转身看去，居然是一身红衣的赤练，她的身边站着一个身材高大，一身白发的男子，那男子的另一边，却是那天被班大师摆了一道的白凤，三人身后，是一个身材堪比太铁锤的壮汉。
“无双，去帮我把那门打开。”随着赤练口中轻吐的“无双”二字，那个大汉竟然飞速的跑了起来，冲向了正在缓缓关闭的机关门。
异变突生，雪女等人只好先放下了对天明等人的盘问，不过就算是盘问，天明也不会害怕，毕竟有聪慧过人的月儿在，她一定会回答的漂漂亮亮的，让人挑不出毛病，更何况，谁会忍心责怪月儿呢，大不了自己把一切罪责都揽下来就是了，天明心中已经想好了对策。
别看无双个头大，跑起来却是飞快，等无双跑起来，天明才发现无双根本不是普通的人，或者说他，根本不能算是人，无双的肩膀，手肘，膝盖，头顶各处的皮肤都不完整，一些飞速运转的齿轮都外露了出来，与其说无双是人，不如说他是一只由人而改成的机关兽。
班大师的眼神流露出几分惊讶和焦急，他催促身边的墨家弟子道：“全力运转机关门。”
正在这时，一个墨家弟子手忙脚乱的对着身前的机关一阵操作，他惊慌道：“班大师，我这里的拉杆，卡住了。”
“什么？”班大师大惊失色，连忙凑了过去亲自检查。
如此一来，无双离着机关门越来越近。
但班大师不愧是班大师，几息之内就找到了问题的关键，修复好了拉杆，拉杆被拉下之后，机关门关闭的速度又陡然加快了几分。
就在这时，无双猛的奋起一跃，擦着通道的顶端跳了过来，落地之后，他的双手正好卡在了即将关闭的机关门的闭合处。
班大师道了一声“不好”，手里飞快的操作着身边的机关。
少羽见无双挡在门前，没有多想，连忙上前飞起一脚，踢在无双卡在门上的手上，无双只是摇晃了一下，却没有被击退，反而是少羽受到了反冲之力，连连退后了好几步，最终被素梨扶住才站稳。
“无双，你在磨蹭什么？”赤练的声音如影随行，又响了起来。
无双听到催促，喉咙里发出一生嘶哑的呐喊，双手猛的发力，竟是想要把机关门撑开，无双的那声嘶吼，不似人声，倒像是金属碰撞发出的刺耳铮鸣，让人听了，心里一阵阵的发寒。
随着无双的发力，机关门竟有逆转之势，随后众人只听得咔嚓一声，刚才出过问题的那个机关拉杆，竟然应声而断。
无双又是一声嘶吼，他身上裸露出的齿轮一阵剧烈摩擦，机关门反向外开，竟是缓缓被无双撑开了，随着机关门逆向而行，门中的机关坏的坏，落的落，号称墨家最坚固的墨核之门，竟是就这么被一个人轻易攻破了。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班大师指着被撑开的门，显得非常不可置信。
“这拉杆怎么会断？这不可能！”班大师像是刚刚失去了珍贵玩具的孩子一般，无比的失落和难以接受现实。
无双在撑开机关门之后，就退回了赤练身后，仿佛他今天出现，就是为了对付墨家这扇墨核之门。
班大师喊了几句之后，终于平静了下来。待得无人开口，赤练和白凤中间的那位白发男子，终于缓缓说道：“盖聂，好久不见了。”
众人都是诧异的看着盖聂，那人跳过所有人不理，却唯独和盖聂打了个招呼。
盖聂上前一步道：“是啊，小庄，好久不见了。”
白发男子摇了摇头：“如今我们已经没什么关系了，你也别在叫我小庄了，叫我卫庄就好。”
盖聂皱了皱眉：“既然你我已经没有关系了，那你为什么还来找我？”
卫庄沉默了一下道：“我来只是想问问你，小师妹去哪里了？”
“小师妹不是一直和你在一起么？”
“她早就走了，在这个世界上，如果说小师妹还会去其他的地方，那么她一定会去找你，我现在就是要一个答案，她在哪儿？”卫庄吼了出来。
盖聂也出离的沉默，半响他才开口道：“五年前我和你们分别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你们。”
卫庄呆呆的看着盖聂，仿佛是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为什么小师妹会离开你？”沉默之后，盖聂思量再三，还是问了出来。
卫庄没有说话。
“你得不到你要的答案，回去吧。”
卫庄还是没有说话。
“你个大男人气势汹汹的找过来，最后却一言不发，怎么像个娘们儿似的。”一片安静中，天明的这一番话宛若惊雷，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这是天明他在市井的时候，和那些泼皮学来的骂词。
“臭小子，你找死。”赤练最先忍不住开口，说着就要向天明冲过来，眼里荡漾着杀气。
卫庄微微抬手，阻止了赤练的动作，赤练看了一眼之后才又十分不甘的退了下去。
“此番前来，我还有一件事情，就是帮助大秦，诛灭墨家乱党，你觉得我来领兵，这山里的人，能活几个？”卫庄一言，杀气十足。
“小庄，这些年你已经做了很错事了，收手吧。”盖聂平静的看着卫庄。
卫庄不屑的笑道：“你杀的人，不比我少，你凭什么劝我？念在旧情，这次我放你走，但是你身边那个小鬼，我要他的命。”
盖聂微微摇头，却不接卫庄的话，反而是说起了其他事情：“你还喜欢玩游戏么小庄，要不要再陪我玩一次？”
卫庄抬眉：“哦？你想怎么玩儿？”
盖聂回头看了看，道：“你那边只有三个人，我这里擅长战斗的人，正好也有三个，不如咱们双方各出三人，相互比武，三局两胜，你知道规矩的。”
卫庄一下子来了兴趣：“如果我赢了，你就束手就擒？”
盖聂点头道：“没错，但如果我们赢了，你就带着流沙的人，还有外面那些秦军退去。”
卫庄和盖聂同门多年，深之盖聂的能力，如果他想在盖聂面前讨得什么好处，怕是不太现实，而盖聂之所以提出这个要求，更多的还是为了墨家考虑，毕竟山外还聚集着众多的秦兵，一旦打起来，墨家恐怕要全军覆没。
卫庄嘴角上扬，道：“有趣，那我就陪你，再玩儿一次。”

第二十四章 墨尽城空（二）
趁着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卫庄身上的时候，高月悄悄的拉了天明一把道：“天明，你怎么回事儿，居然出言挑衅那个人。”
天明素日里虽然话多，却从来不会开口挑衅嘲讽他人，这次的一反常态，倒是让高月惊出了一身冷汗。
“月儿，这卫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他既然来了，却迟迟不肯动手，怕也是非常忌惮大叔，如今大叔伤势已愈，更是不需要怕他。”天明一脸崇拜的看着盖聂说道。
“更何况你没发现么，赤练站在卫庄身侧，就像是素梨站在少羽身边一样。”天明说着，还偷偷的看了一眼素梨，见到素梨没有注意到自己，又继续道：“赤练那个不要脸的坏女人，你就是骂她，她也不会生气，但若是骂卫庄的话，她才会真的生气，她之前害的你坠崖，我一直记着，我是故意说给她听，要气气她的。”
高月听了一愣，她是真的没有想到看起来粗心大意的天明竟然会有这么多的小心思，原来是为了帮我出气么？高月心里一时说不出来是忧愁还是欢喜，她只是和天明心有灵犀的对视了一眼，就不在出声了。
大多数人对于流沙所知甚少，但终归是有些传言的，不过高渐离雪女之辈，又怎会畏惧那些传言，当下二人便往前站了几步，和盖聂并肩而立。
在得知盖聂和荆轲也是兄弟，并且也尝试过刺秦之后，墨家中人无不对盖聂敬佩有加，就连之前盖聂害端木蓉昏睡不醒的影响，也降到了最小，但归根结底，还是因为端木蓉说了不关盖聂的事情，只不过这些话，更像是她说给自己听的，端木蓉敢做敢言，便是有些意外发生，她也绝不会怪罪别人，这一点不仅让天明佩服，盖聂也是无比倾慕，虽然盖聂从来没说过这一点，但天明却可以看出来。
此时的端木蓉就在墨核最里面的位置安静的睡着，之前她醒来，美的简直是不可方物，那份长睡初醒的慵懒之美，看呆了所有人，她身为女子，却如同英雄一般，不拘一格，笑骂着所有人“你们都中毒了，都还不知道么？”
只要端木蓉还睡在这里，盖聂就不可能一走了之。
“你们谁先来？”盖聂问卫庄。
赤练扭着蛇腰上前，对卫庄欠身一礼道：“大人，赤练请战。”
卫庄微微点头，表示允许。
雪女见到赤练要打第一局，便道：“既然对面是个女子，那就让我来会会她吧。”
高渐离点点头道：“阿雪，这女人浑身是毒，你要小心一点儿。”
雪女回眸对高渐离一笑，没有多言，就走了上去。
天明没见过雪女出手，便低声问高月：“月儿，雪女姐姐武功也很高么？”
高月笑了笑道：“你有福了，雪女姐姐若出手，那必定是赏心悦目。”
高月说着，还拉了一把素梨，对她道：“素梨，你看好了，看你师父姐姐是打败她的。”
天明还要再问，高月却摇摇头不肯多说了，只是让天明专心的观看。
此时赤练也缓缓上前，她走的很慢，但她每走一步，身后都会游曳出数条毒蛇，这些毒蛇仿佛平日都隐藏在阴冷而不见日光的缝隙里面，但只要是赤练召唤，他们就会倾巢而动。
雪女见到满地花花绿绿的毒蛇，面不改色，这种时刻，她反而是突然想起了小的时候，端木蓉取蛇胆入药，她就在一旁观看。
“蓉儿，这蛇看着好恐怖。”
“怕什么，等下我取了蛇胆，便把剩下的蛇肉做熟了与你吃了。”
雪女想到这些往事，不由得笑了起来，场间凝重的气氛随着雪女的一笑，骤然瓦解。
她现在正躺在后面呢，我当然要保护她。
雪女从云袖中取出一只翠玉洞箫，那玉箫通体碧润，周身散发着淡淡的乳白色光华，与雪女的纤纤玉手交相辉映，勾人心魄，惹得众人的目光再难移开。
雪女美目含媚，凤眼半明，只见她轻轻将那玉箫横在唇前，这一刻玉箫间的光华和雪女的肌肤相应而明，一时之间竟是分不清究竟是谁的光彩更盛。
见雪女风华如此，场间一时无人做声，恰是针落可闻。随着雪女的箫声响起，众人都屏住了呼吸，箫声初时宛若幽谷流水，声音清脆而空灵，一声箫起，声声不息，忽而箫声渐转，却似雁渡寒潭，凄静渺婉。雪女一身水蓝色舞裙微微飘动，及腰的白发随着雪女的动作簌簌而颤，周围的任何事物，刹那间都褪了颜色，整个机关城中，便只见一人，横箫独立，蓝衣白发，墨中苍雪，绝代芳华。
如果此时蓉儿醒着，听我再奏此曲，她一定会欢喜的很吧！
雪女心里这么想着，又把内息也灌注在箫声中，满地毒蛇初时还不觉，但不过片刻却是尽数仓惶退散。
“素梨，你看到了么？这就是你的老师，待得来日，你学有所成，便也是这般绝世之姿。”高月兴奋的拉着素梨的袖子。
素梨痴痴的看着雪女的身影，一言不发。
一直以来素梨都是凄苦待怜，直到她遇到了天明和少羽，素梨却是有了新的念头。但想来天明怜惜素梨在先，素梨却不以天明颜色，反而是对少羽仰慕的一塌糊涂，也不能说是素梨的不好，也许当日天明挺身而出的那刻，她满眼却是另外一个，叫做少羽的男子，她便一心守在他身边，她便主动和天明划清界限，她便想着日后就跟着他，爱他，慕他，随他。听他，任他，由他。这是素梨心里面早就想好了的事情，之前雪女有意教素梨跳舞，素梨还曾推脱说要问过少羽，今日素梨得闻雪女箫声，方知雪女不仅是舞姿倾城，这箫声更是一绝，此时此刻，素梨突然有了新的想法，在跟着少羽的同时，就安安心心，认认真真的跟着雪女学些琴箫和舞蹈吧，若我素梨有雪女一半风采，天下男人，何以不倾心而慕，若有一天，我能为少羽他歌舞一番，想必也是人生一大快事吧！
素梨看着雪女，看的痴了，也想的痴了，却不知道少羽正在看着她。少羽和素梨也有着一样的念头，如果有一天，素梨能为我起舞鸣箫，那会是何等风景？他看着她，她看着她，一时竟是想入非非。
且不说痴男怨女，回过头来看赤练，她的毒蛇阵被轻易化解，她也丝毫不介意，反而是带头鼓起了掌道：“这位妹妹，端得吹得一曲好箫，姐姐佩服的很呢，就是不知道妹妹的其他功夫，怎么样。”
赤练说着，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来，那剑却不同于常剑，一节一节连通起来，节节分明，每一节的两侧，都有着尖刺棱角，剑呈红色，与赤练的红衣相衬，那剑缠在赤练的腰间，远远看去，就像是一条毒蛇缠在赤练的身上。
连赤练的剑，都像毒蛇一样，充满了危险和诱惑，天明心中暗暗的记住了赤练的几样招数，毒蛇软剑火魅术，以后要是还遇到她，他就能有所准备了。
雪女清冷的眸子扫了扫赤练的软剑，不动声色的从身后取出了自己的剑。
那剑薄如冰晶，周身剔透，随着雪女手臂的移动，在空气中若隐若现，若不仔细看，还以为雪女是空举着手呢。
盖聂是爱剑之人，他见到雪女的这把剑，周身一震，喃喃自语道：“蛟分承影，雁落忘归，我还以为只是传说。”
天明见盖聂似乎知道些什么，就凑了过去问道：“大叔，这是什么剑啊？”
盖聂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剑道：“相传多年前的一个黎明，卫国郊外一片松林里，天色黑白交际的一瞬间，一双手缓缓扬起。双手合握之中是一截剑柄，只有剑柄不见长剑剑身，但是，在北面的墙壁上却隐隐投下一个飘忽的剑影，剑影只存片刻，就随着白昼的来临而消失，直到黄昏，天色渐暗，就在白昼和黑夜交错的霎那，那个飘忽的剑影又再次浮现出来。扬起的双手划出一条优雅的弧线，挥向旁边一棵挺拔的古松，耳廓中有轻轻的“嚓”的一声，树身微微一震，不见变化，然而稍后不久，翠茂的松盖就在一阵温和掠过的南风中悠悠倒下，平展凸露的圈圈年轮，昭示着岁月的流逝。天色愈暗，长剑又归于无形，远古的暮色无声合拢，天地之间一片静穆。”
盖聂顿了顿道：“这把有影无形的长剑就是承影剑，它与含光剑、宵练剑并称为商天子三剑。”

第二十五章 墨尽城空（三）
经盖聂这一解释，众人这才明白，雪女之剑名为承影，乃是先朝名剑。如此一来，赤练那软剑，却是黯然失色了。
二人做好准备，便不再犹豫，雪女抢先一剑刺向赤练，她一剑疾行，蓝裙自向后飘，白发如雪，这一剑未有杀意，反而是如同一只水蓝色的蝴蝶翩翩而来脉脉含情。
这承影初时不动，晶莹如透玉，待剑飞起而行，三步之内，若隐若现，五步之外，竟是融入空气中，不见了踪影。
这把无形之剑，你要如何防守呢？
赤练脸上笑意正盛，但当她看到承影消失的那一刻，也不由得骤然严肃了起来，她挥动起手中的软剑，那剑犹如游蛇凌空，圈层严密，竟是把赤练身前围了个密不透风。
一声清脆的击响，承影与软剑相交，剑身微震，显出了身形。雪女一击不中，轻舞罗裙，脚尖旋转，承影随着雪女身子的转动，又消失在空气中，雪女轻舞回身，又是一剑。
赤练边退边挥动起手中的软剑，再次格挡到承影，承影再次显形。
雪女用剑，与其说用，倒不如说是舞，一招一式，皆是美轮美奂，罗裙翻飞，宛若惊鸿雁影，剑起剑落，无不尘避光离，身后众人看的皆是赏心悦目，却不知这美丽的剑舞之中的凶险，究竟是有几分，最危险的东西，往往隐藏在美丽的外表之下。
素梨的目光聚集在雪女身上已久，她目不转睛，看的眼睛都疼了也毫不在意。如果说之前她答应跟随雪女学习，只是件无关紧要的事情，那么此时此刻，素梨对于这件事情，已久是无比期待了。
不只是素梨，其他人也都看到津津有味的，只有高渐离一人，心中隐隐有些担心，紧张的握紧了手中的剑鞘。
再看场间，雪女脚步转急，承影光转，一剑接着一剑，一剑比一剑急，攻势如潮，绵绵不绝。
从一开始，雪女就选择主动出击，与赤练拆得二三十招之后，雪女的剑愈发的快了，赤练虽然还是能招招接下来，却止不住的连连后退，尽显颓势。
墨家一方声势大振，天明此时也是对雪女钦佩无比，一个女儿家，竟也用剑如此，自己何时才能使得一手好剑呢？还要十年么？
正出神间，只听场间一声金属铮鸣，赤练的软剑重重叠叠，竟是紧紧的锁住了雪女的承影，承影被锁住，便不在忽隐忽现，而是稳稳的显出了它晶莹如玉的剑身。
赤练制住承影，便牵着雪女的剑走，一时之间，形势完全逆转，赤练就像是一条阴险的毒蛇，一直与雪女委与虚实，示敌以弱，却在关键的时刻，发出了致命的一击。
高渐离见雪女的承影受制于人，竟是着急的想要冲上去，盖聂见高渐离此番反应，连忙拦住他道：“别急，雪女姑娘不会有事儿的。”
正所谓关心则乱，高渐离此刻心烦意乱，却是没有盖聂看的仔细。
承影被赤练的软剑重重锁住，此刻却是剧烈的颤抖了起来，场间骤然发出了嗡嗡的声响，那声音时而好似蛟龙，清吟长啸，时而又宛若秋雁，凄啼哀鸣。
雁啼龙吟相和，响起一声清冽的剑鸣，承影竟是散发出千万道剑影，一下子把赤练软剑形成的锁链网洞开击溃，万千剑影中雪女一剑直取赤练咽喉，赤练反应不及，眼看就要香销命陨。
正在此时，卫庄飞身而上，险而又险的拉了赤练一把，将赤练拉到了自己的怀中。
卫庄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他只是救下了赤练道：“这第一局，是我们输了。”
“大人，属下无能。”赤练的红唇有些发干，面带失落。
卫庄站定，弯腰将赤练放了下来道：“无妨，还有两局，我们一定会赢的，这雪女较你，未胜多少，手里一把先朝名剑，确实麻烦的紧，输就输了，也怪不得你。”
卫庄一番话，巧妙的帮赤练维护了颜面，没有苛责怪罪，反而是一番细心的安慰，这和天明所想像的流沙，有些不太一样。
雪女见卫庄将赤练救走，便收剑转身，只给流沙等人留下一个孤傲的背影。
没有行礼，也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毕竟是流沙等人杀到墨家的地盘来，雪女能做到一言不发，已经是极高的修养了。
“阿雪，你没事儿吧？”
“雪女姐姐，你好厉害。”
雪女刚一回来，就被众人团团围住，她收了剑来，又恢复了那冰清玉洁的样子，完全看不出来，她居然还是一个优秀的歌者，舞者，剑客。
雪女微笑着回应了众人的问候，目光却不由自主的渐渐的落在了端木蓉的身上。
之前她匆匆醒来，只和雪女见了一面，没过多久，她又昏睡了过去。雪女本来还想着在机关城里面安安静静的守着她，等着巨子回来再想办法，但没想到，机关城也被那些人发现了，今日之后，我还能再为蓉儿找到个安心修养的场所么？
高月素来心细，她看到雪女的眼神时不时的停留在端木蓉的身上，就知道雪女心里在想什么。高月刚来墨家的时候，不过七八岁的样子，那个时候雪女和端木蓉的关系就极好，到后来雪女一怒离开墨家，一走就是数年，端木蓉在这段日子里，表面看上去依旧如常，但高月知道，端木蓉经常在深夜，以泪洗面。
高月常常会恍惚的以为自己和端木蓉的关系是最好的，但细想之下，她心里又清楚的很，那十几年的阿雪和蓉儿相互喊着，又怎么会不敌自己那几年里喊的蓉姐姐呢。
高月悄悄的拉住了雪女的手，对她道：“雪女姐姐，你别担心，咱们一起努力，一定会有办法的。”
雪女苦笑了一下，知道高月是看出了自己的心思，她摸了摸高月的脸道：“月儿，我好害怕，我好怕蓉儿会真的有一天，长睡不醒。”
高月心里又何尝不怕，但她却不愿意把这些话说出来再给雪女压力，她只是紧紧的握住雪女的手安慰道：“放心吧，一定会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雪女闻言把高月轻轻的揽在怀里，她左手环住高月的腰，右手抚摸着高月的秀发。很多时候高月都会想，究竟是为什么到最后自己也和雪女建立了深厚的感情，最终她归结于雪女给她的，每一次的深情的拥抱，自从高月离开了燕国，就再也没有一个人会像雪女这样给她温暖又柔软的怀抱，当然，最重要的还是雪女拥抱她时流露出的怜爱和喜欢，这让高月感觉到了一种名为疼爱的东西，渐渐的她才对雪女产生了亦姐亦母的感情。
几步之外天明眼见着雪女和高月咬了好一会儿的耳朵，然后又深情拥抱，直给天明看的眼红的不行。
大家又交谈了几句，方才渐渐的安静了下来，这第一局，两个女人的比试，是雪女赢了。
高渐离在这个时候，主动站了出来，对卫庄等人一拱手道：“墨家，高渐离。”
高渐离的话音刚落，他身前就突然起了一阵风，一根羽毛随风飘动，缓缓飘到了场中，骤然，风停，那羽毛也颓然而坠，白凤的身影在下一刻却突然出现在场中，他伸手轻轻拈住了那根羽毛，俊美的脸上露出一丝邪魅的微笑，他缓缓开口道：“白凤。”
众人甚至连白凤的影子都没有看清，这白凤的身法，场间怕是无人能出其左右。
天明之前见到的白凤，是在空中他站在大怪鸟身上的时候，后来白凤被班大师骗到石洞里面，天明还以为他出不来了呢，这次在平地上，天明可算是见识到了白凤的身法，他的心中止不住的暗暗称奇，这个充满了神秘的男人，究竟还会什么。
白凤的潇洒出场，引得场间众人议论纷纷，高渐离却是不为所动，他缓缓从腰间抽出自己的剑，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高渐离的剑剑身纤长锋锐，周身散发着阵阵寒气，剑一出鞘，众人陡然觉得身边冷了几分。
这剑和承影一样，一眼就可以看出非是凡品，但纵使盖聂，却也是没有认出来高渐离手中的剑，究竟是出自何处。
雪女此时轻声为众人解惑道：“他的这把剑，名为水寒，荆轲大哥刺秦前，曾和筑而歌，歌约：“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再后来荆轲大哥刺秦失败，徐夫子为了纪念他，就铸造了这柄水寒剑出来，此剑出世之后，就一直被他随身带着。”雪女目光闪闪的注视着场上高渐离的身影，眼中写满了欣赏。

第二十六章 墨尽城空（四）
白凤见到高渐离执剑而立，却完全不以为然，只是轻轻开口道：“开始吧。”
“你不用兵器？”高渐离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
白凤摇了摇头，双唇紧闭。
高渐离似乎是没有和手无寸铁的人对战的经验，这时候他反而有些不知所措，短暂的失神之后，高渐离还剑入鞘，剑入鞘的那一刻，他面对着白凤，才终于自在了起来。
白凤见到高渐离如此反应，轻笑了一下，却始终高傲的站在原地不动，他似乎是认定了要让高渐离先动手。
卫庄看着场中自信的白凤，嘴角也微微上扬，完全不因为之前已经输了一阵而有丝毫的担心。
高渐离见白凤那高傲的样子，突然一阵莫名的不爽，当下他不在犹豫，抽身而上，一掌打向了白凤的胸口，一阵浮影略过，高渐离一掌劈了个空，白凤却已消失在原地，转而出现在高渐离的背后。
白凤脸上挂着一抹很浅的不屑的微笑，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就像是一个站在桃花树下，等自己妻子打了酒来喝的人一般。
众人虽然早就震惊于白凤的身法，但当白凤真的在实战中展现出神鬼莫测的速度的时候，众人还是忍不住惊的目瞪口呆。如果你连你敌人的影子都摸不到的话，那你凭什么战胜他呢？
流沙中人很满意对面那些墨家人的反应，这种感觉，就像是在戏耍他们一般。
高渐离没有因为一击不中而感到沮丧，他回过身来，又是一掌，但这一掌还是一样，打在了空处，白凤出现在了另一处地方，没有人看清楚他是怎么到哪里去的。
高渐离不甘放弃，他再次进攻，又再次扑空，如此几次之后，白凤却显得有些颇为不耐了，似乎是要出手反击，这样打下去，不仅他觉得没意思，周围的人也看着难受。
天明看到高渐离一下都没碰到白凤的衣服，心里也是暗暗着急，他拉了高月的袖子一下，小声的问道：“月儿，怎么办啊，高大哥是不是要输了。”
高月嗔怒的看了天明一眼道：“你别瞎说，高大哥很厉害的，只不过他擅长用剑，手中没了剑，能力就弱了一大半。”
天明听到高月提到高渐离擅剑，不禁感觉一阵遗憾，他也很想看高渐离用剑，天明喜欢看那些剑客。
正担忧间，场间异变突生，高渐离一掌突然打在了白凤的衣角上，多次试探之后，高渐离开始预判白凤的落点了，这一次，白凤就险些让高渐离打到。
白凤侧身闪过高渐离一掌，道：“有些意思了。”
高渐离止住身子，低头不语，又接着发起了下一次的攻击。
见到高渐离终于有些触碰到了门道，墨家中人都是一阵欢腾。
白凤却笑颜大盛，突然一分为二，场地之中，一下子有了两个白凤。
“什么？”雪女脸上刚刚染上的一丝微笑骤然间瓦解。
“怎么会，有两个白凤？”天明也是大惊失色，脸色一下子变得有些苍白，那感觉，就像是大白天见了鬼一样。
正在众人惊诧间，白凤又二化为三，一瞬间，又多了一个白凤出来。
“怎么样，你还找的到我么？”白凤说话间，三生四，又多了一个白凤出来。
卫庄脸上的笑意味深长，他看着场中的白凤，微微点了点头，似乎很是满意。
反观墨家这边的众人，都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雪女紧紧的抓住了自己的裙角，无比担忧的看着高渐离。
正在此时，白凤又开口了，开口的一瞬间，场中已经有五个白凤了。
“现在有五个我，你还能知道，哪一个是真的我么？”
高渐离的嘴唇有些干裂，他没用说话。
白凤却是继续道：“又或者，其实这五个我，都是真的我，但又可以都不是我。”
别人或许不理解为什么白凤在被高渐离摸到衣角之后会直接以以一化五来回应，但卫庄却是清楚的很，白凤是一个绝顶的天才，同时他的高傲要和他的天赋一样的多，在之后，他不会再让高渐离碰到自己一下了。
白凤见到高渐离愣在哪里，便笑道：“怎么，不敢动手了么？”
他这么说着，五个身影同时伸手扔出一根羽毛，五根羽毛，分别攻向了高渐离身体的五个不同的位置。
高渐离用尽全力躲闪，却还是被一根羽毛击中了肩膀，一丝鲜血透过高渐离的白衫渗了出来。
白凤的兵器，就是羽毛。
高渐离别受伤的那一刻，雪女的双拳突然紧握了起来。
“你还是用剑吧，我的兵器，就是这个。”白凤说着，举起了手中的羽毛。
五个白凤做着一模一样的动作，嘴里又说着相同的话，委实是古怪的狠。
高渐离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抽出剑来，白凤见高渐离执剑，又加倍扔了十只羽毛过去，却被高渐离用剑全部挡了下来。
一阵寒气从高渐离的水寒剑中透了出来。
“高大哥用剑了。”高月拍手称好，似乎很是期待，又对高渐离的剑无比的有信心。
那寒意越来越盛，如今不过季春时节，但在不远处的天明却感觉好像一下子进入了冬天。
水寒剑在手，高渐离仿若一下子换了一个人一样，他挥剑，抽身，斩去，一起呵成，剑斩过之处，封锁了大部分白凤可能移动的轨迹。
但高渐离这一剑，还是斩空了，白凤依旧躲避了开来，但高渐离隐隐感觉到，白凤的动作比之适才，要慢了一分，水寒剑周围三丈，空气都有些凝滞。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高渐离出剑越来越快，杀意和寒意肆虐在场间，紧紧的锁定着白凤。
五个白凤渐渐变成了四个，然后又变成三个，几剑之后，场中只有一个白凤了。
白凤收敛了之前略带讥讽的笑容，面无表情的看着高渐离，他道：“你用剑，就对了。”
高渐离却不想多言，他的气机紧紧锁定住了白凤，水寒剑寒气大盛，高渐离又是一剑攻来，水寒引颈，杀意缠身，白凤却在这一刻闭上了双眼。
水寒剑斩过，只斩散了空气和尘絮。
这一剑斩在了空处，让高渐离难受的咳嗽了出来。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白凤依旧出现在了高渐离的身后，他的一身白衣骤然飘动了起来，一阵风起，场中突然下起了一阵羽毛雨，随着风势，那些羽毛飘动的越来越快，最终把高渐离围在了羽毛海里面，高渐离的水寒剑左右挥动，宛若一株风雨中飘零的浮萍，不断的颤抖着，却始终没有折断。
见到高渐离吃力的样子，墨家中人都紧张了起来。
高渐离挥剑，高渐离不语，他的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了一层白霜，渐渐的，白霜绵延到空中，最终覆盖在了那些羽毛上面，那些羽毛越飘越吃力，最终被冻结在了一处，落了满地。
“我输了。”高渐离凄苦一笑道。他这句话出口，天明的微笑骤然凝滞在了脸上。
高渐离说完这句话，脖颈间突然渗出了血来。那阵羽毛雨中，有一根透明的羽毛，轻轻的触碰到了高渐离一下。
如果白凤愿意的话，高渐离就不是微微流血这样的结局了。
高渐离失落的走了回来，雪女迎了上去，掏出自己的手帕，帮高渐离擦拭着身上的血。
“我...”高渐离还想开口说什么，却被雪女一根玉指堵住了嘴巴。
目前为止，一胜一负。
高月看了这么久，她的兴致突然有些恹恹。天明见此情景，安慰道：“月儿，放心吧，还有大叔呢，大叔一定会赢的。”
高月点了点头，心里却还是隐隐有些担心。
盖聂摸了摸天明的脑袋，走上前去，临走时还对着高渐离点了点头。
“小庄，咱们两个，有多久没有交手过了？”盖聂眨了眨眼睛，在努力的看着卫庄，似乎是想一眼，看回当年。

第二十七章 墨尽城空（五）
卫庄摇了摇头道：“我已经不是那个当年跟在你屁股后面转的卫庄了，你也不再是那个可以帮我遮风挡雨的盖聂了。”
“今日一战，我必胜你。”卫庄低头笑了一下，显得极为自信，又似乎是沉浸在了自己的回忆中。
既然盖聂和卫庄师出同门，盖聂又是六国内第一剑客，那想必卫庄，也不会有多差，所有人此时都来了兴趣。不同于赤练雪女之战，盖聂和卫庄之战，才是真正的令人期待，当下对决，便应该是两位绝世剑客之间的惊世较量了。
盖聂执渊虹，卫庄则手持一把宽厚长剑，剑背为齿，杀意弥漫。
“你原来的剑呢？”盖聂看着执剑而立的卫庄，突然有了几分陌生的感觉。
“那剑不好，我换了一把。”卫庄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剑，又轻声道：“它叫鲨齿。”
盖聂似有所得，点了点头，抱剑一礼。
卫庄犹豫了一下，最终也还是还了一礼。
二人对于这套动作似乎是极为熟悉，礼毕之后二人没有任何的犹豫，都迅速的向对方冲了过去。
有些事情还如往日，但物是人非，却已成定局。
“师兄，下次比试你能不能让着我一点阿？”又是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卫庄和盖聂相挨着躺在冰冰凉凉的草地上。
“小庄，我可以对你手下留情，但是敌人不会。”盖聂枕着手掌，望着漫天的繁星。
“不是啦，师兄，我的意思是下次师妹在场的时候，你稍微给我放点水。”卫庄侧过身来，用手推了推盖聂的肩膀。
盖聂闪了一下道：“小师妹又不会因为武功高低来评价别人。”
“谁说的？卫庄一下子坐了起来：“你都不知道，每次你练剑的时候，小师妹看你的眼神，那种眼神，我...我...我形容不出来。”
“我不管，你下次必须让着我。”卫庄挥手，捉住了一只萤火虫，此时的他显得有些不讲道理。
见盖聂不说话，卫庄就把那只萤火虫丢在了盖聂的鼻子上。
盖聂苦笑了一下道：“好啦好啦，我知道了，师傅一定能看出来，只希望他不要责怪我们。”
“我就知道师兄你最好了。”卫庄跳了起来，顺手还捡起了自己的剑。
“我要去练剑了。”卫庄丢下一句话，给盖聂留下了一个匆匆而去的背影，这一瞬间月光以一个奇妙的角度倾斜下来，远处的湖水忽然叮咚作响，近处的流萤成片成片的聚齐在了一起，多年后盖聂还清楚的记得，那个夏天，那个朗月清风的夜晚，那个提着剑匆匆而去的少年。
一切本来都以世事无尘，岁月静好的方式发展着，但直到那个简姓的小师妹，在某年某月一天里，改变了这一切。
盖聂看着一头白发，冲向自己的卫庄，那个身影一瞬间又和多年前那个青衣墨发，人如温玉的少年重合了起来。
他走神了。
卫庄一剑荡开了盖聂的渊虹，盖聂被狼狈的打了个趔趄。
卫庄眉头皱了起来，那皱眉的神态，竟是和盖聂一般无二：“你和我打，居然还心不在焉。”
盖聂的瞳孔短暂的收缩又放大，很快重新的找到了焦点，那个青衣墨发的少年，已经彻底不见了踪影。
盖聂挽了个剑花，平静了下来。当剑术练到盖聂这个水平，根本就不需要任何华丽的剑式了，但盖聂挽的这个剑花，是当年卫庄最喜欢的一个起剑式。
卫庄见到这一幕，也有一瞬间的失神，但他下一刻，就握紧了鲨齿，冲了过来。
鲨齿较比渊虹，要宽大了很多，剑势大开大合，卫庄的每一剑都用尽了全力，没有留手，没有变招，你若是不挡我这一剑，下一刻你就会身首异处。
卫庄硬生生的把一把剑，用出了刀的感觉，如果说剑是那种惊鸿游离之美，那刀就是纯粹的暴力，鲨齿为剑，却也有着这样的纯粹。
盖聂此时对卫庄，已经感觉到完全的陌生了，昔日在谷里，盖聂被称为天才，而卫庄被称为鬼才，师傅不止一次说卫庄的剑式灵秀，夺天地之造化，越鬼斧之雄奇。
曾经用剑用的那么复杂的他，也变的如此简单了么。
卫庄就这样简简单单的一剑接着一剑，不给盖聂丝毫喘息的机会，对于常人而讲，一力降十会，但盖聂又岂是常人。
渊虹在盖聂的手中，宛若游龙戏水，遇到鲨齿，轻触则离，盖聂用起了卸力的法子，使得卫庄的每一次攻击，都仿佛打在了空出，此消彼长，卫庄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使出几次这种程度的攻击。
常人若是学盖聂，也运剑卸力，却是绝无避开卫庄重剑的可能，唯有名剑渊虹，加上剑圣盖聂，才能做到这种程度，换作其他人，怕是一个不小心，就被卫庄斩为两截了。
如此斗得数招，盖聂突然笑了，打到激烈处，卫庄竟是不自觉的踏起了纵横家的步法。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你说你不是当年那个卫庄，你青丝换了白发，换招换剑，却还是不自觉的走起了你当年常走的老路。
盖聂又走神了。
就在这短短的一刻，卫庄鲨齿的背齿，骤然锁住了渊虹的剑刃。
人声将静，双剑乍缓，缠斗初歇。
卫庄低头将脸埋在阴影中，看不清他的任何表情，他双臂间真气鼓动，吹起了袖袍，他双手紧握鲨齿，忽然将鲨齿猛的转动，一声清脆的裂响，如同湖心滴入了一滴春水，涟漪散开，在场间蔓延。
渊虹断了。
渊虹从剑身过半处应声而断，断口处飘散出几块闪闪发光的碎片，如同春雨中在檐角打碎的一颗雨滴一般，四散溅开，那碎片洒了一地，触目惊心。
“听说渊虹在剑谱中排名第二？”卫庄低着头问了出来。
“也不过如此。”卫庄继续自言自语。
“我要拿我的鲨齿，咬碎每一把挡在我面前的剑。”卫庄的声音中没有丝毫的狂热，只是一味的淡漠，淡漠的让人感觉到一阵寒冷，他像是在讲述着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又像是在说着一个无可争论的事实。
“师兄，我赢你了。”这句话是卫庄在心里对自己说的。
盖聂有些可惜的看着自己的渊虹，这把剑本来是荆轲的剑，名为残虹，后来重新锻造，才有了这把名为渊虹的剑。渊虹陪伴盖聂数年，不知道帮助盖聂斩杀了多少敌人，但此时此刻，他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被鲨齿咬碎了。
场外的天明握紧了拳头，紧紧的盯着盖聂手中的那半截渊虹，他想起了之前和盖聂的一次对话。
“大叔，我可以摸摸你的剑么？”天明问盖聂。
盖聂抽出剑来，递给天明。
天明小心翼翼的接过了渊虹，轻轻的摸了摸渊虹的剑身。
“喜欢么，若是喜欢，等你以后练剑到了一定水平，它就是你的了。”盖聂一脸笑意的看着天明。
“不用，这是大叔你的剑，我以后也会找到属于我自己的剑的。”天明恋恋不舍的把剑还给了盖聂，换来了盖聂的一阵笑声。
天明呆呆的看着那断为两截的渊虹，心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场中的盖聂忽然幽幽的叹了口气，高大的身子骤然显得有些萧索。
“你根本不了解渊虹。”
“你以为渊虹真的断了么？”
“师傅那里有些东西，没有教给我们。”
盖聂抬头，笑的极为淡然：“因为有些东西，是教不会的。”
他的目光扫视着渊虹的剑身道：“但我学会了。”

第二十八章 墨尽城空（六）
盖聂这句话说完，按剑不动，他那身素净的白衣无风自动，猎猎作响。周边烛火激荡，尽数倒向盖聂的方向，他的影子骤然高大了起来，摇晃间如同一只隐藏在阴影中的怪兽，要把面前的一切都撕碎。
光怪流离间，看不清盖聂的面容，但他身上的气势却越来越强，强大到让卫庄感觉到一阵不可思议。
烛燃过半，按剑时晚。
盖聂手中的半截渊虹骤然间发出夺人眼目的光彩，盖聂抬臂，渊虹脱手而出，紧紧的锁定了卫庄的气机，与之一起脱手的还有一阵雄浑的真气。
周边烛火剧烈摇晃，却不熄灭，满地灰尘激荡，却不高浮，这一剑气势如虹，蓄势已满，卫庄仓促之间，只来得及拿鲨齿微微格挡。
于此同时，墨家中一个不起眼的弟子，骤然飘身上前对盖聂发难，他手执一把短匕，无声无息的摸到了盖聂的身后，对着盖聂的后腰，狠狠的刺了进去。
卫庄被盖聂飞来一剑击的倒飞了了出去，他口吐鲜血，半倒在了赤练的怀中。
盖聂一剑即出，再无余力，又被他人偷袭刺中了一剑，鲜血不过片刻，就染红了他的白衣。
渊虹和盖聂，几乎同时跌落在灰尘中。
天明站的靠前，眼看着盖聂使出惊天一剑就要取胜，大喜之下却怎料易变突生，盖聂倒在血泊中的那一刻，天明只觉得大脑一阵缺氧，就依着意识的本能，向盖聂的方向冲了过去。
天明脖颈间又腾起了黑气，浮现出了一个古朴的黑色图案。
天明身后的素梨再次看到了这一幕，不禁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那墨家弟子一击得手，就站在原地不动了，还未听见墨家中人开口，就听到卫庄一声怒斥：“麟儿，谁让你动手的？”卫庄嘴角还淌着血，显得异常的狼狈和愤怒。
那个墨家弟子扯起衣襟，瞬间换了装扮，他一身黑袍，看不清他的面容。
天明冲上前来，直奔着这个黑袍人而去。
“天明，别过去。”高月情急之下也跟着追了出去，却被雪女一把抓住了手臂。
“等一下，月儿，天明好像有些不对。”雪女这时也发现了天明周身的黑气，有些怪异的感觉，而且天明向前冲的那几步，迅速无比，完全不像是一个没有修炼过内家真气的样子。
天明双目一片血红，他冲上前去，喉咙里发出了嘶哑的吼声，天明仿佛认定了那黑袍人就是仇敌，他化臂为锤，一下子砸向了黑袍人的脑袋，黑袍人微微撤身，举起手中的短匕相迎。
只听嗡的一声，那段匕被天明一下子砸断碎成了几块，那黑袍人也被天明的挥力波及，被打了一个踉跄。
天明一击不中，显得极为愤怒，他毫不迟疑，下一次攻击，又迅速的发动了起来，这一击打出去，天明的袖子也遭了秧，这袖子硬生生的被天明体内的一股庞大的力量，震了个粉碎。
黑袍人原地翻滚了一下，险而又险的避过了天明这一击，天明的手臂砸在了地上，把几处石板，都砸了个粉碎，地面出现了一个浅浅的长坑。
高渐离只道天明是荆轲的儿子，不通武略，却没想到他能发出破坏力如此惊人的攻击，此时他的脸色已经有些发黑了，事有反常必有妖，天明的状态，委实奇怪的很。
素梨咬了咬嘴唇，欲言又止。
场间的天明却没有任何停留，他像是发狂的猛兽，疯狂的追着黑袍人打，黑袍人连连后退，虽然显得极为狼狈，但是却躲尽了天明所有的攻击。
此时墨家中人已经扶起了盖聂，正在帮盖聂的伤口止血，盖聂嘴唇苍白，气若游丝的道：“快阻止天明，不然他会爆体而亡的，快啊。”
高月听了之后愣了一下，她满脑子都是爆体而亡这四个字，短暂的失神之后，她甩开了雪女，不管不顾的跑了上去。
此时黑袍人已经被天明逼至了一个角落，他骤然弯腰，发力又跳起，手呈爪状直取天明的咽喉，天明却不理会黑袍人的攻击，一双臂锤后发先至，重重的砸在了黑袍人的胸口。
仓惶之间黑袍人抽身，后退，缩胸，却还是被天明打到了一下，他口吐鲜血地被击飞出去，撞在了墙上，才止住了冲力。
这时候高月才刚刚跑到天明的身后，天明脖颈间的纹路突起跳动，一呼一吸的起伏着，仿佛是有了生命一般。
高月没有任何迟疑，她一把扒住了天明的肩头，而天明仿佛受惊了一般猛地回头，他高举双臂，毫不迟疑的向着高月的脑袋砸去。
“月儿。”众人一声惊呼，却都是来不及搭救，素梨更是害怕的闭上了眼睛，她大声喊道：“不要啊。”
匆忙间，高月看到天明回身，赤红的双目，毫不犹豫的攻击，眼里突然变的模糊了，她不闪不避，倔强的抬着头努力看清天明的面容，高月长和疏的睫毛微微颤抖，却始终没有闭上眼睛，她注视着天明的双眼轻声道：“是我啊，天明，我是月儿啊，你不认识我了么？”
此时天明的眼前是一片纯粹的黑暗和虚无，骤然间他听到了一个声音，那声音软软的，听着无比熟悉，他用尽了全力去听，却始终都听不真切。
天地未开，既为混沌。
天明感觉自己被某种液体包围着，他在里面不用口鼻呼吸，却异常的舒服和安逸。
不知道是这样过了多久，天明感觉到那些黑暗退散了，那些虚无化为了尘埃，那些声音渐渐的离开他的脑海。
他站在一个湖上，这个湖似曾相识，他是第二次来了。
还是那个小孩子，说不出他的年龄，只觉得他唇红齿白，眸如点漆，好看极了。
“天明，你来找我玩儿了。”他拉着天明的袖子，把天明摇的头直晕。
“你是谁？”天明这句话一问出口，就觉得头脑越发的昏沉，那个小孩子张开嘴说着什么，天明却听不清了，他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越来越沉，最终他的意识又坠入了混沌之中。
素梨闭眼闭了半天，却始终没有听见任何人的惊呼，她小心翼翼的睁开了眼睛，只见到刚才还如同野兽一般的天明，此刻已经安安静静的躺在了高月的怀里。
有那么一瞬间，高月觉得自己要死在天明的手里了，如果这也算一个归宿，也不算太差吧。她这么想着，天明却突然停止了动作，脱力般的倒了下来。
高月下意识的把天明抱在了怀里，她是女孩子，本就发育的早，平日里吃的又比较好，所以她甚至还要比天明更高一点，此刻她把天明抱在怀里，也不会显得突兀。
但毕竟高月的力气不大，她半拖半抱着天明，才走了两步，素梨就冲过来帮她扶住了天明，两个小姑娘一起，把天明弄了回去。
这时卫庄站了起来道：“这一阵我们输了，但是我们流沙可以退走，秦兵却未必听我们的，你们要想活命，就赶紧走吧。”卫庄说完，果真就带着流沙中人退去。
盖聂的伤口这时已经止住了血，但他的脸色还是因为失血过多而显得极为苍白，盖聂挣扎着坐了起来，喊道：“把天明扶过来我看看。”
高月和素梨听到盖聂召唤，忙把天明扶了过去，少羽等人此时也凑了过来，把盖聂和天明团团围住。
盖聂查看了天明的身体，脸色骤然大变，他苍白的脸上面突然透出了一抹死灰之色。
见到盖聂的表情，高月意识到了不好，她咬了咬嘴唇，有些忐忑的开口问道：“盖先生，天明他，怎么了？”
盖聂闭上了眼睛，叹气道：“天明现在已经经脉尽断，没有几日活头了。”
高月听到盖聂如此言说，一下子愣住了，她的眼泪在这一刻不争气的掉了出来，她摇着头哭喊道：“不可能的，你骗我，你骗我。”

第二十九章 墨尽城空（七）
盖聂那句话出口，除了高月的哭声，就再也没有任何其他的声音了。大家都不是第一天认识天明，天明平日里虽然没有少羽讨人喜欢，但是天明显露出的侠骨柔肠也让大家对他有着不少的好感，现在听到他就要死了，大家都是一阵伤心。
这段日子以来，和天明关系最好的就是高月了，从二人相识开始，天明就对高月百般呵护，生怕高月出了什么事情，有什么危险的事情，天明都是抢着上，但是也免不了的，平白惹了高月不少泪水，如今又一次，叫高月哭了出来。
高月半抱着天明，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滑落，直哭湿了天明胸前的衣襟。
高月不知道为什么诸般危险都要发生在天明的身上，天明一直以来都给予了自己无微不至的关怀，让她感觉到了久违的温暖的感觉，但就是这么一个侠骨柔肠的少年，居然就要死了，这一点儿都不公平。
一念及此，高月哭的更加厉害了。
素梨和高月是一起扶着天明过来的，她也还守在天明的身边，素梨的一只手轻轻拍着高月的后背，另一只手则扶着天明的胳膊，天明有恩于她，说起来，那次天明舍身搭救自己的场景和这次的情况都是从天明脖子上的异常开始的，天明身上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呢？素梨看着天明略带痛苦的面容，莫名的一下子又想起了初见之日，天明挺身而出的那个画面，我这辈子，还能再遇到天明这样的人么？
素梨轻拍着高月的后背，却听见高月的哭泣声越发的微弱了，高月已经快哭的断了气，她的眼睛红红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她的嘴里低声呢喃这什么，但高月的声音实在是太小了，就连素梨都听不见她在说什么。
天明的意识陷入了沉寂，但慢慢的他却听到了一阵呼喊，似乎是谁，一直在喊着他的名字，月儿，是你么？
天明暮的睁开了眼睛，他正好看到高月的一张梨花带雨的俏脸，此时高月哭的视线都模糊了，一时之间竟是没发现天明醒过来了。
天明下意识的身出手去抚在了高月的脸上，同时他的嘴里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他感觉自己全身都疼的厉害，好像是被人打的粉碎了一样。
高月的脸摸上去湿湿黏黏的，而天明的手上还有刚刚战斗时粘在上面的灰尘，他摸到高月脸颊之后，在她的脸色留下了黑色的污迹。
高月却毫不在意，她下意识的抓紧了天明的手。
“月儿，怎么了？哭什么？谁欺负你了？”天明强打着精神问了出来，但他还没说几句话，就剧烈的咳嗽了起来，边咳他的嘴里面还边流出了血来。
素梨正想掏手帕出来，高月却已经直接用袖子去帮天明擦血迹了，天明咳的血不是很多，却还是弄了高月一手。
“对不起，月儿，弄脏你的衣服了。”天明苦笑了一下，看着高月脸上的污渍和身上的血迹，说不出的不好意思。
高月脑袋如拨浪鼓一样飞快的摇了摇，见到天明醒来，她这才渐渐止住了哭势，她关切的问道：“天明，你没事儿吧？”
天明自然是不会多说什么，他微微摇头道：“我没事儿，月儿，你别哭了，我的衣服都被你哭湿了，更何况，还有这么多人看着呢？”
这翻话说的高月俏脸一红。
天明说道这里，才想起来问道：“大叔没事儿吧，他怎么样。”
这时盖聂便出声道：“天明，我没事儿。”
“呵，没事儿就好。”天明笑了一下。
“你们这是怎么了，都围着我干什么？”天明艰难的想坐起来，却感觉到了一阵深深的无力。
高月和素梨连忙把天明扶着坐了起来，虽然躺在两个女孩子怀里面感觉很舒服，但天明却还是想坐起来看看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见到天明的样子，再结合天明的问题，竟是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谁又会忍心告诉他，你快死了呢？
“流沙的人呢？”天明坐起来后问道。
“流沙中人都已经退走了。”素梨拍了拍天明的手安慰道。
天明点了点头，道：“那你们怎么都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素梨被天明问住了，她突然觉得眼眶里有些湿润，她不去回答天明，只是把头扭了过去不去看他，只给天明留下了一副精致的侧颜，素梨的发丝黑的纯粹，根根分明，脖子上的肌肤白皙的耀眼，她的眼中似乎还有些闪闪发光的东西，的确，天明是好久没有仔细打量素梨了。天明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是前所未有的清晰，他的大脑突然有些恍惚了。
“天明，你还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么？”少羽终于忍不住出声打断了天明的恍惚。
“嗯？我就记得大叔被被人偷袭了，然后我脑子一热，就什么也记不得了。”天明如实回答。
这时盖聂在高渐离的搀扶下站起来走了几步，走到天明身边之后，盖聂也靠着天明坐了下来，两个人一起靠在墙上，俨然一副落难父子的样子。
盖聂沉默了片刻，开口道：“天明，有些事情，我一直都没有告诉你。”
“啊？”天明不知道盖聂要说什么？
盖聂愧疚的看着天明道：“从我见到你，我就知道你身上也有一种咒印，那咒印平日里就潜伏在你的身体里，在你遇到巨大的情绪波动，或者是你处于极度危险的时刻，那咒印就会发挥力量。”
天明吃惊的张大了嘴：“咒印？和蓉姐姐中的咒印类似么？”
“我不知道是不是和端木姑娘的出自同一处，但应该是类似的东西，只不过你的咒印很特别，它会给你提供强大的力量，而你的身体会因为承受不住这强大的力量，而受到损伤，第一次你咒印发作，是咱们遇到狼群的那次。”盖聂缓缓道出了事情的原委。
“我想起来了，那次你们都说我一拳打死了一头狼。”天明恍然大悟。
素梨也点了点头道：“嗯，天明那次你为了救我，冲上去和那头狼进行搏斗，最后你不知道是怎么了，一拳就把那头狼打的皮开肉绽，后来盖先生及时赶到，打晕了你。”
天明点点头，这些事情素梨都曾经告诉过他，如今不过是再听一遍而已，这些话，是说给盖聂和其他人听的。
盖聂微微叹气道：“那次倒没什么关系，我及时制止了你，那些力量没有对你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这次不同，你过分的使用了咒印所带给你的力量，你的身体，受到了极大的伤害。”说道这里，盖聂几乎已经不忍心再继续说下去了。
看到盖聂欲言又止的样子，天明洒脱的笑了笑道：“没事儿的，大叔，你继续说下去吧。”
盖聂抬眼看着目光澄澈的天明，最终却对着素梨和高月开了口：“素梨，高月，你们把天明扶起来背对着我坐好。”
高月和素梨不知道盖聂为什么要这样做，但还是听话的按照盖聂的吩咐做了，天明也十分不解，却也没有开口询问。
盖聂盘膝而坐，双手贴在天明的背心处，天明只觉得一股热流从盖聂的掌间缓缓的流淌进了自己的身体，他身上的那些痛楚，突然间减少了很多。
不知道是过了多久，盖聂才缓缓收掌，他的脸色显得异常的苍白，盖聂无力的靠在墙上，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天明倒是精神了很多，他回过头看到盖聂苍白的脸色，也感觉到了一些不对，他连忙问道：“大叔，这是怎么回事儿？”
盖聂却只是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高渐离紧抿着嘴角，终于还是开口道：“你的经脉尽断，你大叔强行用真气帮你修复了经脉。”
“什么？”天明是一脸的吃惊和错愕，高月却以为这样天明就没事儿了，而显得有些惊喜。
高渐离看到高月的表情，虽然有些于心不忍，却还是继续解释道：“但是那些真气对你来说，只是杯水车薪，你的经脉就算是现在得到盖聂真气的滋养，也只是能堪堪的吊住你的姓命一些时日，到最后，你的经脉散尽了生机，你还是会死的。”
高月本来以为盖聂是有了办法，没想到只是些续命的法子，她的心一下子又乱了，她呆呆的抓着天明的袖子，心如乱麻的想着法子。
高月好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咱们可以等蓉姐姐醒过来，只要蓉姐姐醒着，她就一定有办法救天明，不是说巨子快回来了么，说不定巨子一回来，连蓉姐姐也能治好。”
高渐离沉着脸摇了摇头道：“不可能的，天明的经脉已经没了生机，这种情况，不是凡人可以医的好的。”
高月听到高渐离这么说，脸色也一下子变得苍白起来，她心如死灰的瞪大了眼睛，一下子不知所措的愣在了原地。

第三十章 墨尽城空（八）
天明知道因为自己的原因，大家的心情都显得无比的沉重，于是他故作轻松的道：“我以为是什么大事呢，你们一个个愁眉苦脸的样子，我就是一个没用的孤儿，死了就死了，正好你们少一个累赘。”
高月听到天明这么，气的脸都红了：“你胡说，你不许死。”
天明无奈的笑了笑道：“对不起了月儿，我没法继续留在你身边保护你了。”
不知道是为什么，尽管天明是笑着的，但高月的心里却是一阵止不住的悲伤，尤其是她听到天明说“我没法继续留在你身边保护你了”高月又是忍不住的，双眼一红，流下了泪来。
此时平静了许久的通道口，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众人一时之间，都紧张了起来，莫不是流沙中的人去而复返了，还是秦军已经突破了重重的机关，打了进来？
众人都一副戒备的样子，屏气凝神的望着通道口处，那脚步声越来越近，一行人露出了头来，只见几个墨家弟子，簇拥着盗跖和一个一身黑衣，脸上有一道刀疤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
“巨子。”众人看到那中年男子，都惊喜的下跪行礼。
天明也不禁侧目，这就是传说中无所不能的巨子么？
那黑衣男子生的俊朗，一双剑眉，英气逼人，要不是左侧脸颊上有一道触目惊心的疤痕，还真是俊俏的很，他一身黑衣如墨，腰间挂着一把黑色的剑，他上前来一拱手道：“诸位无须多礼，秦兵已经攻进了城，咱们现在就要动身离开这里。”
巨子下令，众人莫敢不从，如果说之前大家都有些不知所措，那现在，巨子回来了，就像是一下子有了主心骨一般。
天明看到巨子的样子，心里羡慕的很，他也想做一个被别人信任的人，就像盖聂站在他身前所带给他的感觉一样，任凭天翻地覆，他面前这个男人，都挡的下来。
所有人都准备走了，只有高月，还魂不守舍的拉着天明的手，就连巨子来了，高月都没有起身行礼。
直到巨子对高月说了一句：“快走吧，我有办法，可以救他。”
高月的眸子一下子亮了起来：“当真？”
“我是巨子，我还能骗你么？”巨子看到高月的样子，不由觉得一阵好笑，现在，这个孩子已经有了这么深的羁绊了么？
“多谢巨子大恩。”高月终于脱离那恍惚的状态，她连忙起身行了一个大礼，又和素梨一起，扶着天明起来。
天明只道自己是死定了，诸般不舍，却没想到巨子一到，就有了办法，他也连忙向巨子道谢。
当下众人急急忙忙的离开了墨核的所在。
天明现在浑身无力，左摇右晃却只是撞在了高月和素梨的怀里，两具少女的身子都是软软的，靠上去舒服的很，天明虽然心里一阵暗爽，但天明还是下意识的往高月那边多靠了一些。
他现在的状态还是差的很，恍惚间他只看了石道上面顺着钟乳石滴下来的水滴，在烛火的映射下显得格外的美，他被二女搀扶着走路，完全失去了方向感。
恍恍惚惚间天明听到了一阵争吵声，紧接着素梨就离开了天明的身侧。
原来是班大师担心墨家的这些机密全部落入秦军之手，想启动机关城的自毁装置，玄武闸，但是玄武闸不是常人能扳动的，需要有千斤之力。
在这个时候，少羽主动站了出来，要求去完成这个任务，遭到了众人一致的反对。
素梨跑到少羽身边，低声劝解道：“公子，还是不要去了吧。”
少羽却不说话，那样子摆明了是下定了决心。
要说去开个闸门，本来不是什么凶险的事情，但是今天不同，第一，玄武闸在水下，需要考验开启者的水性。第二，今日是机关城危急存亡之时，水中的机关，已经尽数开启，稍有不慎，就可能葬身鱼腹。第三，秦军已然入城，会不会遇到敌人，尚未可知。第四，玄武闸一旦启动，机关城会迅速的坍塌，能不能顺利逃出来，也是一个未知数。
素梨见劝解少羽没用，不由得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巨子，这个时候，只有巨子说话才管用，开或者不开，全在巨子一念之间。
班大师把玄武闸开启的注意事项告诉了少羽之后，班大师就后悔了，他一时情急，没有想到这其中的诸多凶险，此刻他也和其他人一起在开解少羽，那些墨家机密，丢了就丢了，人若是出了事情，才是大大的不妙，更何况少羽是项式一族的少主，更不好让他去冒险。
少羽望着水面，颇有些犹豫，素梨正要开口向巨子求助，却不料少羽突然脱离了众人，一个飞身就跃入了水中，只留下了一句“你们先走。”就消失了踪影。
素梨见到少羽的身影消失在水面，在水中形成一道黑色的暗影，不由得心神大乱，她甚至也想跟着跳下去，但想到自己的水性不好，去了只会是拖累少羽，她还是放弃了，少羽这突然的举动，只把素梨急的直跺脚。
班大师见少羽入水，连忙道：“既然如此，只有麻烦少羽了，大家跟我走吧，咱们去另一边，接应少羽。”
素梨只好点点头，又忧心忡忡的回头看了一眼，方才离去。
天明看到了这一切，却没有力气多说一句话，他的心里，对少羽佩服的紧，他也很羡慕少羽的能力，但有些能力，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拥有的，这次若是不死，那我就有的是时间，天明心里暗暗想到。
这种时候，天明只能在心里默默的祈祷少羽能安然返回，而素梨在慌乱过后，也重新回到天明的身边搀扶着天明前进，只不过少羽不在，她总是显得心不在焉的样子。
高月在得到巨子的保证之后，已经平静了下来，她一边走着，还一边安慰着素梨道：“素梨，你别担心，少羽他向来沉稳，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的，他很快就会平安回来的。”
素梨点了点，却还是抿着嘴唇不说话。
高月知道多说也没用，和素梨接触了这么久，她也知道素梨是个有主意的小姑娘，聪慧过人，性子又好，高月亦是如此，两个聪明的女孩儿凑在一起，有些时候，便知道无需多言。
七拐八弯的走了一阵，众人来到了一处地下暗河，水边停泊着十余艘小船，天明自然是和盖聂等人同乘了一艘船，巨子则是趁着这个时候和端木蓉坐在了一处，盗跖早就和巨子说过端木蓉身上发生的变故，巨子这个时候才抽出空来察看端木蓉的情况。
这里面虽然没有光源，却并不昏暗，水波中和洞穴顶端，都闪着奇异的光芒，那些水滴顺着洞穴上的石笋，滴到了众人的身上，清凉的感觉虽然让天明感觉很舒服，却也让他感到了些许的寒冷，他又往高月的怀里靠了靠，汲取到了更多的温暖。
“天明，怎么了？”高月察觉到天明的动作，连忙低声询问。
天明笑了笑没有说话，转过头对着高月的怀里吹了口气，高月被天明呵到了痒，微微有些嗔怒，她的小手摸到了天明的腰上，想掐他一下，但最终还是没有下手，只是偷偷的脸红了片刻。好在此时素梨心里一心想着少羽，没有发现这对少男少女的异状。
但临船的巨子却细心的发现了这一幕，这不是巨子第一次见高月，但却是第一次见到高月和一个男孩子这样亲密，巨子也下意识的开始打量起靠在高月怀里，那个看起来病怏怏的，叫做天明的孩子。
船是顺水而行，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众人就漂流出了机关城，与此同时，机关城里面也传出了隆隆的响声，不用多问，这时候少羽肯定已经启动了玄武闸。
这地方天明虽然住的不久，却留下了很多深刻的回忆，此时此刻，他眼见着机关城崩塌毁灭，心里是万分的惆怅和失落，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包围了天明，直叫他有了要窒息的感觉。
众人靠岸泊船，巨子吩咐让受伤的兄弟先行离去，但天明却坚持要在这里等少羽，巨子见到是天明的要求，也就没有反对，他也想多接触接触这个和月儿牵绊颇深的少年。
“我听班大师说，你们几个一切闯过了禁地是么？”巨子走到天明身边，和颜悦色的询问道。
天明微微点头道：“嗯，我们齐心协力，总算是有惊无险的闯了过去，要说起来，还真是不容易呢。”
巨子不由称赞道：“真是厉害啊，你们几个才多大啊，我记得我进行禁地试炼的时候，已经有弱冠之年了。”
天明却不以为意，反而问道：“巨子大人，这禁地中的机关，都是谁设计的呢？”
巨子完全没想到天明会这么问，他愣了一下才回答道：“这机关是历代巨子，和墨家中精通机关术的人设计的。”
“哦？那巨子大人知道禁地中龙喉那一关，是谁设计的么？”天明低着头，看似不经意的闲闲的问出了这句话。

颠沛流离成昨日 至此之后换新颜
前三十章的剧情只是一个开篇，确定了基本的故事主线和人物关系，而且剧情偏差不大，基本都是照着动漫和电视剧来的。三十章之后剧情基本和动漫与电视剧无关了，接下来都是我设计的剧情，会设计几个新的角色，当然石兰妹子也会出场了，因为接下来是小圣贤庄剧情，看动漫的时候许久不见月儿，石兰的出现总算是给动漫添了一抹亮丽的风景，所以我也还要写石兰的。
至于素梨，素梨作为女二号，她的出场甚至出场比月儿还早，最初设计出素梨我把她设定为一个势利眼，看谁有权势，就附庸过去，她看不起天明，却守着一个没落之族的少主，以此来突出高月完全不在意天明身份的高尚。
当然当时我是这么想的，慢慢的也给素梨想了一些剧情，想把她写成一个可恨又可怜的人，但是可怜的剧情设计多了，我居然由怜生爱，舍不得黑化素梨了，于是就有了素梨的华丽转身，包括雪女收素梨为徒，都是为了后面素梨身份和情感转换的铺垫，我终究还是慢慢爱上了这个自己设计出来的角色，素梨的戏份虽然不是最多的，但绝对是最好看的那一部分。
后面就是围绕着几个少男少女在小圣贤庄的校园生活来写了，我会尽量写的轻松一点，没有危险和压力，而且这段时间就是天明的成长期，他会懂的很多事情，也会更加努力的习武，乱世之中，拥有绝对的武力才拥有了做事情的资本，天明不能永远站在盖聂的身后，而且他现在也是巨子了。
在小圣贤庄的剧情阶段，少羽的戏份也会多了起来，不在只是描写天明能看到的事物了，偶尔也会单开一整章给少羽石兰素梨他们，至于怎么处理他们三个人的三角关系，后面会慢慢的做解释的。
墨尽城空写到第八章，我已经准备直接收尾了，那些没有交代清楚的事情，我会用插叙的方式穿插进小圣贤庄的剧情里面，算是一个刻骨铭心的回忆吧，我只是觉得直接交代了结局没什么意思，而且我已经不想写到九了，八就挺好的。
以上，是前三十章的一个小总结，也是后面的一个小展望。
月儿作为女一，自然是人见人爱的。但素梨作为女二，也是拥有颠倒众生的魅力的，只不过素梨的美显得比较飘渺，给人触摸不到的感觉，而且她还是个人见人怜的妹子，我很期待她后面的剧情。
第一卷 无根之萍已经结束 接下来 第二卷 东海之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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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桑海初夏
今日立夏，整个桑海却还是一片春景，感受不到任何的暑意，带着些许咸意的海风将柳絮吹的飘遍了满城，挽着竹篮的姑娘用她那黄莺儿般的嗓子叫卖着自己刚从田里摘下来的时鲜蔬果，今日还在卖果实，说不定来日就会卖起杏花来。
桑海沿海，大大小小的船只穿梭不息，这个时节出海，风平浪静，气候宜人，便是再舒服不过了，若是还能撑着船满载而归，那就更是一件美事了。
东海之滨，桑海之城，城外青山，云深雾隐。山的东侧是海，西侧则是城市，山上不设游亭，不立道观，山脚下靠城的一侧，是一条石板铺成的小路，若说是小路，还不太准确，这路能容车马从容通过，但山林秀美，日常出入之人也不多，说是小路，才有种曲径通幽的美感。
路的两侧开着繁盛的杏花，那些花儿争着抢着，枝干和花朵绵延到了路边，有些花儿还在枝头轻轻的摇晃着，而有些花瓣已经散落一地，躺在青石板上，静静的等待着那些少年踩过自己的身体，零落成泥，碾做芳尘，才不辜负这大山的供养。若是能够被穿着罗裙的少女踩在脚下，那就更好不过了。
有些愿望总在不经意间实现，只有花儿最清楚，昨日有一群男女，踏着花瓣上了山，平日里这山上进出，仅有一个女子，如今骤然多了几个，连花儿都开的更为繁盛了，满山都是杏花的香气，让路过的人，心神沉醉。
山上有一群儒生，据山为庄，曰为圣贤，圣贤之前，添一字小。儒生之首三人，并称“齐鲁三杰”，大先生伏念，乃是当世儒家掌门人。二先生颜路，素日里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倒是低调的很。三先生张良，平日里庄内庄外大大小小的事情，多半就由他来打理。三人共同撑起了小圣贤庄的门面。
儒家是大家，小圣贤庄更是天下间读书人心目中最向往的地方，因此小圣贤庄每年的招生都无比严格，但是昨天不同，昨日小圣贤庄里新来了四个学生，而且，这四个人里面，还有两个女子。
儒家向来是不收女弟子的。
昨日午时，小圣贤庄大殿之前，几位儒家弟子正在激烈的讨论着什么。
“三师公，我们儒家向来不收女弟子，为何今日却有例外？”一个一身儒袍，明眸善睐的男子对这件事情颇有微词，此时为正午，日光正好，其他人的额头或多或少都微微有些汗水，唯有他的身上，一尘不染。
张良摇了摇头道：“这是旬夫子吩咐下来的事情，子柔，你们只管安心学习，旁的事情，不要声张出去。”
这位名为子柔的男子还想再说什么，却见两道倩影，穿过人群来到了张良的身前，那是两位少女，左侧的一位着一身水绿色长裙，她的头发随意的束在脑后，直垂到腰间，青丝如墨，肤白如雪。她一脸的憔悴面容，却别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感，让人看了，就忍不住想怜惜她，呵护她。
究竟是什么事情，让她憔悴如此呢？
右侧的那位少女，一袭淡粉色罗裙，她那裙子极为贴身，隐隐能看出她胸前双峰的挺拔，柳腰的纤细，她的个子比左侧的女子还要高一些，显得极为高挑性感。
二人在张良面前站定，欠身行李喊了声“三师公”。
子柔本来还想说什么，但当她看到那个面容憔悴，美的令人心碎的女孩子的时候，那些准备好的话突然都收了回去，他的目光低垂，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凝神时他的眉间，显出了一股阴柔的气息。
殿前都是十几岁的少年人，在小圣贤庄里，平日就只能看到每日给旬夫子送餐的那个冷冰冰的美厨娘，今日一下子又来了两个美若天仙的少女，尤其是他们想到这两个少女将陪同自己一起读书学习，那会是什么风景呢？一时之间，少年们都张大了嘴，惊的目瞪口呆，那些反对的言论，也随之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那绿衣女子和张良见过礼之后，就和身旁的粉衣姑娘携手而行，看那样子，应该是去学舍后面的客房休息，人家是两个姑娘，总不至于要和这么多男性学生挤在学舍里面住，庄内客房多的很，张良很干脆的分了一个小院子给她们两个。
绿衣姑娘走了几步，忽的回头看去，此时那些少年人还一直在恋恋不舍的盯着她们看，这一回头，倒是把他们吓了一跳，他们连忙转开目光，不去看她。
绿衣姑娘强打着精神回头笑了一下，这才转过身去离去。
这一笑宛若冰雪溶解，叫满山的杏花的黯然失色。
她是在冲我笑么？那些少年禁不住心猿意马起来。但她那眉间那一抹散不开的忧愁，又是怎么一回事呢，谁会舍得，让她伤心呢？
子柔人如其名，不仅行事柔缓，就连心思都比较寻常男子细腻，他注意到了，绿衣姑娘是对着人群的最末尾处笑的。
人群的最后方，站着两个刚刚入学的少年，一高一矮，身上平白的沾惹些是非的味道，不像是纯粹的读书人。
新来了四个学生么，子柔笑了笑，嘴角扬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子柔是年轻一代弟子中，最优秀的那个，如果那两个少女来学习的话，应该也是被分到最优秀的那个班，也就是自己所在的这个班，如此一来，他也就放心了，窈窕淑女，君子好求，这又有什么不对呢？
那两个少女走后没多久，人群后面那两个少年也不见了踪影，似乎是他们第一日来小圣贤庄，还需要先休整一下，只不过，明日就是立夏了。
小圣贤庄每日两餐，第二餐是在下午，因为“君子远庖厨”的原因，庄里是不会生火开灶的，每日两餐，众人都要下山，去城里的有间客栈去吃饭。
庄里还有一位老人，就是授意张良收下那两个女弟子的旬夫子，旬夫子的辈分极高，学问也是极深，他现在不说原因还好，若是说了，只怕会说的反驳者哑口无言，颜面扫地，更何况，如今庄子里面，还没有人敢和旬夫子讲道理。
旬夫子是不下山的，每日的吃食，都是由有间客栈里面的一个小厨娘送上山的。
今日子游一行人下山用膳，正巧遇到那小厨娘上山，平日里他们都是遇不到她的，今日不知她是怎的，竟是上山来的晚了一些。
那小厨娘一身黑色素锦，夹杂着蓝色的缎子，衣衫紧致，小乳包才刚刚隆起，显得极有风情，她面容精致，下巴尖尖的，琼鼻小口，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加之一身黑衣，显得冷冰冰的。
她手中提着一个食盒，见到子柔等人，她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秀眉，显得极为秀美，山迎眉而失色，水遇目则不明。
这般风情的一个小美人，竟是一个厨娘。这些儒家弟子，虽然不尽是大富大贵之家，却也多半算的上家境殷实，他们一边心里痒痒的，还一边有些觉得可惜了。
那美厨娘靠着杏花树站了站，把路给儒家弟子让了出来，她安静的提着食盒，低着头，宛若一朵静静绽放的空谷幽兰，她不需要言语，只是这样简单的站在这里，就是一抹靓丽的风景。
儒家弟子们很有礼貌，都不约而同的对着这小厨娘行礼，然后漫步而下山去。
而那小厨娘待儒家弟子们通过之后，才继续踩着花瓣上山去。
她就是平日小圣贤庄里，唯一一位经常走动的女子，但她还不知道，今天又来了两个少女，容貌和气质，都不输于她。

第三十二章 早起为梳头
今日天明起了个大早，他对面床上的少羽还在睡着，发出均匀而舒缓的呼吸声。
天明悄悄的起床，穿好衣服，又去湖边打了清水来，洗漱得当之后，他颇为悠闲的漫步在清晨的小圣贤庄中。
他是知道高月在哪儿的，他有些担心她，天明不自觉的走到了高月和素梨住的小院子前面，他在门口踱步片刻，终于推门而入。
高月已经起来了，她穿着一套月白色的小衣，正背对着天明，弯腰捧起清水，洗着头发。
看高月的样子，应该也是刚刚起来，还没穿上外衣，由于高月弯着腰，那小衣小裤又极为贴身，却是不经意的显露出臀部优美的曲线，那月白色的小衣之下，是高月腰间的一抹粉嫩的肌肤，高月的小腰极为纤细，那抹粉白让天明看直了眼睛。
高月完全不知道天明已经过来了，她还在自顾自的洗着头发，她的动作缓慢而优雅，清晨的日光照在那些顺着她黑发滑落的水滴，散发出美妙的光芒。
天明在院子里的石头桌子旁坐了下来，他拿手臂撑着下巴，把头支在桌子上看高月洗头发，天明的心里有些担心。
终于，高月用尽清水，把头发挽起擦干，这才抬眸看见了院子中的天明。
天明也看清了高月的面容，虽然已经不像前几天那么憔悴，却还是显得脆弱和令人心碎。
“你怎么来了？”高月被天明吓了一跳，精神显得脆弱的不堪一击。
天明温柔的笑了笑道：“我路过这里，就进来看看。”
高月边擦着头发边道：“这里属于后庄，再往后面走，就是旬夫子的住所了，你要去找旬夫子商量事情么？”
天明被高月说的哑口无言，她还是那般聪明。
高月擦干了头发，把一头秀发甩到脑后，她直起身子来，却显现出胸前小乳包的轮廓来。
“天明，你不用担心我，我没事儿的。”高月当然知道天明不是路过这里。
天明有些无奈的笑了笑，却是岔开了话题道：“月儿，下次记得睡觉前把院门顶好，别让别人随便就推门进来了。”
高月经天明一提醒，才意识到此刻孤男寡女，自己的装扮极为不妥，再看到天明的目光有意无意的扫过自己的胸口，高月一下子就脸红了。
“你等着。”高月匆匆丢下一句话，落荒而逃的跑进了屋子。
过了片刻，高月已经穿好了外衣出来了，依旧是昨天那套水绿色的裙子，一头微湿的头发，精致惹人怜惜的面容。高月此时也不过才十四岁，刚刚发育，却宛若衣服架子，穿什么都好看。
高月手里抓着一个木头梳子，脸上还带有残余的红色，她的耳环和项链都没佩戴，一种清水出芙蓉的气质扑面而来。
天明对着高月招了招手，高月愣了一下，然后听话的走到天明身旁坐了下来，这几天她像是没了主心骨一般，却是很听天明的话。
天明极为自然的接过高月手里的木梳子，按着高月的肩膀，开始帮高月梳起头发来。
高月的秀发还是湿湿的，散发着淡淡的幽香，她的发质极好，柔顺而富有光泽，梳子滑过她的头发，毫无阻碍。
天明做这件事情，做的很专心，一丝不苟，温柔而细腻。
渐渐的天明那只按在高月肩膀上的手感觉到了高月身体的颤抖，他知道，高月又哭了。
那日天明经脉尽断，巨子许诺说要救他，让高月患得患失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但巨子救天明的方法，竟然是要把全身的功力，都传给天明，再配合一株天草的种子，赋予天明新的生机。
天草是什么，传说中西王母的蟠桃树，就是一株天草，仅一株蟠桃，就需要整个昆仑山的灵脉来供给，所以巨子有天草的种子，却没有土地，可以种活这株天草，何谓天草，夺天地之造化。
那种子已经无根无叶的在人间流转了上千年，里面所蕴含的能量，已经少的可怜，却还是可以配合巨子的功力，救活天明。
不仅如此，巨子那数十年的功力，一下子让天明成为了一个武林高手，一个十几岁的，少年高手，就算是再次承受到咒印中的力量，天明也不需要害怕了。
巨子传功给天明之后，却道出了一个残忍的事实，原来巨子已经中了阴阳家的六魂恐咒，本就将不久于人世。
“我本来就要死了，不然我这一身功力，还舍不得传给你呢。”
天明现在还清楚的记得巨子那句苦笑着说出来的话。
从巨子的口中，大家也了解道，不管是他自己身中的六魂恐咒，还是天明中的阴阳咒印，亦或是端木蓉中的封眠咒印，全部都是阴阳家的咒印，不同的是，六魂恐咒，乃是死咒。
巨子虽然矢口否认了龙喉那一关是自己设计的，但他在临死前却还是忍不住的痴痴的望着月儿，最后留下了泪来。
原来巨子就是燕丹，是高月的父亲，有那么一刻巨子的身影和高月梦里面那个父亲重叠了起来，这时候不需要过多的言语，只是一些眼神的交流，却能让人想起无尽的往事，燕国那些雪啊，还在静静的下着。
没有任何一个父亲会在临死前面对自己的女儿无动于衷，燕丹本来是不准备和高月相认的，但在最后的那一刻，他还是说出了真相。
他静静的说着，这么多年，他是如何如何，反抗着暴秦，他又是如何成为了墨家的巨子，他没有讲隐姓埋名是什么感觉，没有讲没陪在自己女儿身边是什么感觉，也没有讲他自己脸上那道伤疤，是怎么得来的，但是从那些支离破碎的事情里面，众人都听出了艰辛二字，也许不止是艰辛，怕是比艰辛二字，还要艰辛数倍。
高月静静的听着，终于忍不住扑进了燕丹的怀抱。
那一日，天明重伤，燕丹身死，机关城空，高月哭干了眼泪，长哭当歌，肝肠寸断，她把鼻涕眼泪都哭了出来，她抱着燕丹的尸体，不让众人轻易安葬她的父亲。
那一夜雪女和天明看着高月入睡，她憔悴的仿佛空中飘零的尘絮，嘴唇干裂，眼眶散发着病态的猩红，一身的灰尘的泥土，她在半睡半醒间疲劳的哭昏了过去，却哭不出多余的一滴眼泪，她在梦里还呢喃的说着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话，直叫雪女也流泪不止。
造化弄人，当日在镜湖医庄的湖边，高月就告诉天明，她希望有朝一日战乱长歇，再没有因为战乱而妻离子散的家庭，但此时此刻见到高月被折磨成这个样子，天明无论如何也再说不出口，真的会有那么一天。
“我的月儿就交给你照顾了！”
这几日天明的脑海里翻来覆去都是巨子这句话，还有高月那张憔悴的不像话的容颜。
等后来这几日到了桑海，高月的情绪才渐渐稳定下来，多日流离，天明很希望高月可以安稳一段时日，至少不要再担惊受怕，居无定所了。
天明知道此时高月为什么哭，以前除了她的父母，应该没有别人帮她梳过头发，天明不是故意触及高月的伤心事，然后趁机占她的便宜，他只是想告诉她，她不会是自己一个人，从今以后，还会有人愿意这般照顾于她。
天明放下木梳子，轻轻的把高月揽在怀里，温柔的道：“月儿，从今以后，我会照顾你的。”
高月不语，任由天明将自己抱的紧紧的。

第三十三章 汝不知礼
正在此时，院门又是一开，少羽也进来了。
“你们在做什么？”少羽看到二人相拥在一处，高月脸上还挂着泪水，颇为不解。
二人的小动作被少羽撞见，颇为尴尬，高月连忙站了起来，小跑进了屋子，整理妆容去了。
素梨则是擦着高月的肩膀走了出来，她也是早就起了，不过是见天明和高月在说话，就没有出来打扰，直到少羽也过来，她这才跑了出来。
“公子就别多问了！”素梨掩嘴笑着，看着少羽。
少羽知道高月和天明关系很好，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他依言放过了天明。说起来还是天明起了个大早，大饱了眼福，又惹了女儿家的眼泪，得了投怀送抱的机会，此时被少羽撞见，多少还是有几分尴尬的，但天明一心是为了高月好，他也就不去解释什么，省得越描越黑。
少羽过来和素梨说了一会儿话，就拉着天明回去准备进行一天的课程，此时天明本来还想和高月说上几句话再走，但高月进屋之后就迟迟不再出来，他等了片刻，也就作罢了。
“走吧，少羽。”天明揽着少羽的肩膀，去了学舍的方向。
少羽平时话不多，但天明心里是极为佩服少羽的，那日少羽不顾自身安危毅然决然的下水开启了玄武闸，到最后险些都没能逃出来，但好在他的造化大，最终顺着被水流冲了出来。他上岸的时候，嘴唇冻的发紫，混身都在瑟瑟发抖，显然是下水极久，水深水寒，吸干了少羽所有的精力。就连巨子，都一下子对少羽刮目相看。
天明侧头去看少羽，少羽换上了一身儒袍，依旧是英气逼人，那狼狈的样子，却是再难得一见了。
少羽和天明并肩沿着树影走在路上，日光正好，少羽察觉到了天明的目光，就开口问道：“你看什么，有什么不对么？”。
“没什么。”天明当然不会告诉他我在想你狼狈时的样子。
“月儿没事儿吧？”
“现在还在伤心，不过再过一日段日子，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
“哦，那就好。”
少羽很早就看出了高月很依赖天明，这种时候他也只能嘱咐素梨多照顾高月一些，素梨平日里最为细心，有她的照顾，应该就没什么问题，加之天明都说了没事，那想必就是真的没事了。
不多时二人回到了学舍，坐在了最后面的位置。按照张良的说法，这个班的学生都是由他亲自授课，那想必这些弟子日后也都会成为极为优秀的人才。
二人到了没多久，高月和素梨也携手进来了。
喧闹声一下子消失的干干净净，两位女生都坐在最前面单独的座位上，但二人只是亲密的咬着耳朵，完全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这些弟子里面，子柔的成绩最好，他也坐在靠着前面的位置上，离着两个女孩子最近，此时子柔止不住的感觉到一阵的怪异，张良居然收了女弟子，而且还一下子收了两个。
其他的儒家弟子，莫不是也别扭的很，平日里那些大声喧闹的年轻弟子，这时候都不自觉的放低了声音。
反观天明，他没有任何的不舒适，只是对这个座位的安排颇有些微词，但也不好和张良提出来，更何况，坐在最后面，也比较好偷懒，也不算是太差的位置。
又过了一会儿，张良也走了进来。今日第一堂课，便是学礼，众人起身，同张良行师生之礼。
上课后，张良相继介绍了高月和素梨给大家认识，又介绍了一下天明和少羽，只不过女孩子不用换名字掩人耳目，天明和少羽在这里却变成了子明和子羽。
见过好之后，张良就开始正式授课，说的尽是些礼数教化，直让天明听的头疼。
今日是高月和素梨第一次与大家一同上课，那些弟子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的扫过两个女孩子，若是盯的久了，还会被张良叫起来回答问题，那些问题又多半不是好答的，答不上来，就要被罚抄书，如此一来，也就没有什么人敢太过分的盯着她们看了。
但是子柔不同，他学识渊博，却是不怕张良提问的，但好在他修养极好，只是用着欣赏的目光，时不时的看上一眼。
大家都在认真听课，天明见张良并未因为自己的身份不同而多注意自己，众人的目光也大都被高月和素梨所吸引，就暗自走起神来。
前几日盖聂正式传授了天明一套名为鬼谷吐纳术的内功心法，他告诉天明，让他尽量同化自己身体内的纵横之力和墨痕之息，当两种力量全部转化为天明自己真正的力量时，他才能真正的将自己的力量，运用自如。
想到盖聂，天明心里就觉得一阵温暖，那日天明问盖聂：“要是没有巨子救我，那怎么办？”
盖聂回答道：“我会尽我一切，为你续命，同时寻求救你的办法，若是还有一分希望，我也决不会放弃。”
天明想着，笑了一下，他悄悄的闭上了眼睛，摒除杂念，按照盖聂所教的鬼谷吐纳术的法子来运行体内的真气。
天明本就是个好动的性子，若是让他静下心来学礼，他会疯掉的，繁文缛节，是天明最为厌烦的东西。但修炼武功不同，天明对力量的渴求，鞭策着天明，叫他不敢偷懒，若是没有一身本领，他拿什么保护高月，更何况，现在天明的身份不同了。
一个清晨就在呼吸吐纳中轻松的度过了，每日两餐，已经到了早食的时候。
张良起身与大家见过礼，便喊了下课，众人都起身来，唯独天明犹不自知，少羽想拍醒天明，却见到张良对他轻轻摇了摇头，于是少羽只得作罢。
众人不知道天明早已经沉浸在内功的世界里面，还道他只是在睡觉，不由得一阵不屑，第一节课来，就偷懒睡觉么？真是个不知礼数的野小子。
子柔虽然心中也对天明颇为不屑，但他的修养极好，终究还是没有显露出看不起他的神色。
下课之后，大家便要三三两两，结伴下山去有间客栈用餐。
高月和素梨正要喊上天明和少羽一起下山，子柔却先一步找上了她们：“高月姑娘，素梨姑娘，你们初到小圣贤庄，可能还不太熟悉山路，不如与我们结伴同行，下山用餐。”
高月心情还有些阴郁，只是轻轻摇头，却吝啬说出一句话来给他听，素梨则是很有礼貌的婉拒了子柔的邀请。
子柔也不在意，只是叮嘱了她们早去早回，莫要耽误了了上下一堂课。
子柔人长的俊，说话也极讲分寸和礼貌，素梨倒是对他颇有好感，便道谢与子柔做了分别。
子柔知道两位姑娘是在等最末尾的子明子羽二人，他便不再多言，不动声色下山去了，来日方长，如果有什么想做的事情，也不急于这一时。
此时天明也收功而起，多日奔波使得天明的身体无比的劳累，但是经由这一堂课的修炼，天明突然发现自己的一身疲惫尽去，竟是神清气爽。
天明起身，见到少羽几人还在等自己，自知是因为自己的原因，让他们多等了，他连忙道了声抱歉。
除了那些儒家弟子，自然是没人在意天明的这些小错误的，当下四人结伴而行，落在了最后面。
“天明，你刚才在练盖先生教你的心法么？”高月自从燕丹死了之后，就一直很少说话，但是好在二人相处已久，对对方的心思，都能猜出个七七八八，有什么话，也不会藏着掖着。
“是啊，练过之后感觉很舒服，就像是…就像是那次咱们待在长着温澜草的那个地方一样。”天明想了很久，终于是想出了一个最形象的描述，毕竟他和高月都去过哪里。
高月听到天明这么回答，却是不说话了。
“晚上一起去看蓉姐姐吧。”走在路上，天明拍了拍高月的手背。
他知道说起温澜草，高月就会想起端木蓉，他暗自骂了自己一句“笨蛋”。燕丹死后，若说高月还有一处心病的话，那就是睡美人蓉姐姐了。
高月点点头，轻轻的“嗯”了一声。
那天巨子说对于端木蓉，他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是找个机会，去探一探阴阳家的虚实了，只可惜，他没有这个机会了，但众人至少知道了一个模糊的方向，阴阳家。
盖聂游历六国，是众人中对诸子百家了解最多的一位，但即便是盖聂，也对阴阳家所知不多。天明，巨子，端木蓉，竟然都和阴阳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天明暗自想着，感觉到一种未知的恐惧。

第三十四章 左右陪坐是美人
四人一路下山去，走着走着，渐渐听见了一阵轻快的歌声。
一个右手提着食盒的姑娘，一边下山，一边轻轻的哼唱着，她的声音清脆婉转，可人动听，只有调子，没有歌词。她宛若一只花蝴蝶一般，翩翩飞舞在无人的空山里面，走走停停，时不时的路过沿途的花朵，还要把鼻子凑过去，闻上一闻。
她走的慢，天明等人走的快，不过片刻，就赶上她了。
她回过头来看到天明等人，微不可察的蹙了蹙秀眉。
这不就是有间客栈的那个小厨娘么？
她每日赶在弟子下山前就送了饭来，又等弟子下山后，方才慢慢回去，今日天明耽误了时间，确是恰好和她撞在一起了。
素梨上前一步，嘴角挂着笑意道：“这位妹妹，你也是要下山去么？”
那小厨娘有些诧异，她没想到小圣贤庄里面，还有女子，她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素梨很喜欢这个宛若空谷幽兰般的小姑娘，她走上前去道：“那我们一起下山去吧，我叫素梨，你呢？”
那小厨娘虽然是第一次见到素梨，但素梨生的俊俏，声音又非常甜美，她实在是生不出厌恶之心，只见她的朱唇轻启，缓缓吐出了两个字道：“石兰。”
女人间有一种奇妙的缘分，即使两个女孩子素未谋面，却可以一相见，就成了朋友。石兰和素梨恐怕就是这样的人，这时候素梨俨然是一个大姐姐的样子，一只手挽着石兰，一只手挽着高月，介绍着二人互相认识。
石兰这个小姑娘，话不多，浑身却散发着一种干净的气息，跟素梨不同，天明初见素梨的时候，素梨可是一身的风尘，直到后面没有了那些压力，素梨才渐渐显露出她独特的气质来。
“你们怎么会在庄子里？”石兰是第一次在这里见到其他的女生，不由得感到有些不解。
“我们是张良先生新收的弟子。”素梨挽着石兰的胳膊，轻声解释着。
石兰若有所思的点了点了，却是没有丝毫的质疑，似乎小圣贤庄里面出现了女弟子，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一路上在众人闲谈间了解到，石兰是住在有间客栈的，她每日会上山两次给荀夫子送饭。
素梨觉得石兰平日里一个人不容易，就嘱咐她有时间就来找自己和高月玩儿，素梨也看的出来，高月也很喜欢这个小姑娘。
说话间，众人已经下山到了有间客栈。
见到石兰和素梨等人一起进来，儒家弟子们不禁都有些诧异，小圣贤庄里面所有的女生，都聚在一起了，那风景，还真是赏心悦目啊。
这时候天明和少羽分别找了个位置坐下，石兰则是轻声道了“再会”就自己去忙了，素梨和高月坐在旁边的一张单独的桌子上，这个时候她们也不好再和天明少羽同桌进餐。
天明每天晚上都跟着盖聂练剑，体力消耗巨大，这个时候他早就饿了，坐下之后，天明也毫不顾忌形象，很快就狼吞虎咽的把自己桌案前那一份属于自己的食物吃的精光了。
坐在天明附近的那些儒家弟子看见天明吃饭吃的毫不文雅，不禁都皱眉露出了鄙视的神色。
这时候坐在天明身边的一个儒家弟子，暮然站起身来，端着自己的碗就走到了另一处远离天明的地方坐下，其他人有模学样，都站起身走开了，少羽之前又没和天明一起坐，一下子天明身边的位置竟然全都空掉了。
子柔一脸调笑的看着天明，他心里想着，天明恐怕是这么多年小来圣贤庄接纳过的，最差的一个弟子了吧，不仅在第一堂课上睡觉，吃饭还这般粗鲁，他有什么资格，和我们一起上课呢。
子柔想到这里，心里愈发的不屑，他低下头去专心吃饭，不去看天明的窘样。但子柔刚刚低头，就听见一阵议论声，这声音越来越大，而且没有停歇的意思，这些声音来的奇怪，要知道，刚才他们离开天明的身边的时候，也都没什么声音，毕竟吃饭的时候都是“食不言，饭不语”，但究竟是什么原因会让他们议论不止呢。
子柔好奇的抬起了头，只见刚才还单独坐在旁边的桌子上的高月和素梨二人，此刻正一左一右的坐在了天明的身侧，高月用手撕掉了自己咬在馒头上的一小部分，把另一半馒头递给天明道：“喏，你还没吃饱吧。”
天明下意识的接过了高月手里的那半个馒头，他的心里有些感动，刚才大家都站起来避之不及的逃离他的身边的时候，天明的的确很是窘迫，但高月和素梨完全没有嫌弃他，反而特地坐到了他的身边来，天明一下子不觉得尴尬了，而少羽此时也正一脸笑意的对天明眨着眼睛。
子柔无奈的摇了摇头，他不明白为什么这样一个没教养的臭小子，可以同时得到两位姑娘的青睐。
那些儒家弟子也是和子柔一样的想法，但却也不好说什么，只是低头继续吃饭了。
高月又恹恹的吃了几口，见天明也吃完了，就和素梨说了一声，拉着天明一起先回去了。
二人刚刚出门，走过一个路口的时候，天明心中突然生出了一种被人窥视的感觉，自从他得到了盖聂和燕丹的内力之后，他就发现自己的六时更为敏锐了，等天明回头去看的时候，那种被人窥视的感觉，又一下子消失了，街口处车水马龙，只有一个算命的相士正闭着双目在晒着太阳打瞌睡。
“天明，你在看什么？”高月走了几步，回头却发现天明还站在原地回头看着什么。
“哦，没什么。”天明快走了几步追上了高月，又一起并肩往山上走去。
也许是因为这种求学的生活给了高月一种安稳的感觉，不过半天光景，她的心情竟然稳定了下来，她颇为担心的看着天明道：“天明，你别管他们怎么看待你，你只要做你自己就好了。”
“嗯？”天明转过头来看着高月。
高月双手按在小腹上，低着头道：“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最厉害的，他们都不知道，你有多好。”
天明已经很了解高月了，每次高月准备说一些很难说出口的话时，都会低垂着目光，不敢去看自己。
天明只是觉得有间客栈里面的那一幕有些尴尬，但也并没有怎么在意，毕竟他也是在社会的最底层混迹了很久的人，他拍了拍高月的后背道：“我被人看不起，没什么关系，只要你们都受欢迎就好了，下次还是不要和我坐在一起了。”
高月抬起头来瞪了天明一眼道：“荆天明，你什么意思，你以为我是那种为了脸面上的好看，就可以不在乎朋友的人么？”
天明没想到高月会有如此反应，急忙解释道：“不是啦月儿，我只是希望低调一点儿，如果有太多人注意到我的话，会很麻烦的。”
高月看到天明紧张的样子，忍不住咯咯的笑了起来：“逗你玩儿的，你紧张什么。”
天明深知这段日子高月心力憔悴，自然是不敢再惹她生气，哪怕是她假装生气，天明也要好言好语的哄着她，他无奈的看着高月，一脸宠溺的神色。
“你的身份和他们可不同，如果你决定了，白天修行内力，晚上去练剑的话，就你就好好的练吧，我们都会支持你的。”高月逗了天明一番，心情突然大好，她蹦蹦跳跳的跑到天明身边说道。
天明点了点头，看见高月的笑颜，他也非常开心，他心里想着，暂时就在桑海扎根吧，这是个好地方。
见到天明还不说话，高月还以为天明还在担心，她又道：“就算你这些功课全都做不好，张良先生也不会责怪你的，你知道么？今天下课的时候，你都没有起身和张良先生行礼，少羽本来想喊你起来的，但是张良先生都摇了摇头没让少羽打扰你呢？”
“真的么？”天明才知道原来张良早就发现他在做别的事情了，不过以他的眼力，应该是不会以为自己在睡觉吧。
高月眨着漆黑的眸子道：“是真的啦，你想做什么事情，只管做你的，不用去在乎他们的看法。”
天明见到高月如此贴心，忍不住想伸手拍拍高月红红的可爱的脸蛋，但手伸出一半，还是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