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平，你醒了。」看着眼前的人，庆太说不出的酸楚。明明在那个时候凉平已经看见了，原来，却只是为了在遗忘之前，最后看自己一眼。「请问您是……」凉平礼貌的稍稍起身算是行礼。「橘庆太。」「啊，橘先生……」凉平有些歉意的笑笑。夕阳洒在病床的边缘，给原本纯白的颜色染上陆离的金红。地面一立一坐两个人影都被拉长，在最接近地平线的橙色深处汇成一点。在凉平美丽的脸上，是熟悉又陌生的惊艳俊逸。这个人，自己明明是喜欢到骨子里，为什么偏偏错过的这么彻底……「对不起，我……因为一些原因，有的事情……记不起来了……」「没关系，我有一个朋友，他也因为受伤，把老朋友都忘光了……问他什么都不记得……」好想伸手覆上那发丝柔软的头顶，但是，悬空的手指还是放了下去…「也许……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将一些我们的事情给你听……」……


「啊……你和你那位朋友的故事……还真是悲伤……」凉平细细的感叹着。「可是……幸运的是他最后不记得我了……那一切都不记得了……」庆太的眼圈已渐渐泛红，「后来，有一天，我站到他面前，他都不记得我。」「那么，橘先生很难过吧……」「还好，他能把那些事都忘记了。也最好永远都不要想起来。」庆太叹了口气，泪水早已无声的漫过眼角。「我就是这么想的。」「……」虽然看不见，但凉平觉得眼前的男人是那么的悲伤。「在他忘记我之前，他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他原谅我。」「……」凉平垂下头，久久不回答。「呵呵，千叶先生也觉得我是个很差劲的人吧……所有的人都是这么称赞我的呢……」庆太抹了抹鼻翼旁的泪，「对不起……打扰你了……千叶先生，祝你早如康复，那么……我先告退了……」说着，强压制住涌起的不舍起身准备离开。


「等等！橘先生……」凉平向着庆太的背影轻唤了一声，「那个……」庆太屏息凝神，聆听着凉平。目光直直的注视着欲言又止的人。「他们……可以看出来，自始自终，其实……他们两个人时很相爱的……」抿了下唇，更确定了似的，「橘先生很爱那位先生……而且……那位先生也很爱你……」幸福，又悲凉.，凉平。我们的爱情，终于清晰了……可是却是在这样的时刻……在你已经自由，而我带上回忆的枷锁的这时候。


「是呢……即使，他连我是谁都不记得……把我当做陌生人一样来疏离的问候，我也会永远爱他下去……」最后的道别一般，庆太深深看进凉平睫毛深掩的低垂凤眸，「只是我很想知道，他，最后是怎样想着我的……」「……」凉平先是一愣，又缓缓舒了口气，「既然他说已经原谅了橘先生……那就是原谅了吧……」凉平……凉平……谢谢你……凉平……即使，我再也没有勇气，没有子资格和你在一起……「千叶先生……我可以……吻你一下吗……」就当是诀别的仪式也好。庆太犹豫地看着凉平。凉平却没听见般毫无反应，直到庆太以为自己最后吻别已经落空，忽然耳边出来凉平的低语，「庆太……你的那个朋友……就是我吧……」





一样的西装，老少三代，四位帅哥，站在一起。冲着摄影师的镜头，露出各自的笑容。橘雅彦拿着这张全家福爱不释手，老会长十分满意，感慨自己竟然也终于出了一个好主意了……庆太也在猜想，当凉平复明看到这张照片的时候，看到四个人穿戴统一站在全家福相框中，他那张倾国倾城的俊脸上将会是怎样的表情……当他知道，是父亲老人家指使小广送了西装，主谋了这一切，又会是怎样的表情……


宴会异常热闹，凉平和庆太一起灌倒了所有来挑衅的客人才旗开得胜顺利的回到房间。推开房门，庆太忽然顿足。感受到庆太的异样，凉平也跟着停下脚步，「怎么了……」摸索着拉拉庆太的手。「爸爸……房间里……坐着一个漂亮的阿姨……」


「小广……」佐佐木希见到已经四岁的小广，泪如雨下，不由自主靠近过来。「你好……」虽然不知道这个突然出现的奇怪阿姨为什么哭，小广还是恭敬的行礼，显示出凉平教导的良好教养。「小广……」佐佐木希又唤了一声，「是我呀……我是你的……」「……」听到女人这么说，凉平忽然不自然地向后退了一步，似乎已经猜到，这个人应该就是小广的妈妈了。看到凉平有些不知所措的表情，庆太用力牵住他的手，不让他再后退。


「凉平……庆太……」佐佐木希捂着心口，「这些年，我每一天都在煎熬。我实在是……想念自己的孩子……我宁可不要爱情……我想回来……我想守在孩子身边……」凉平和庆太没有说话。凉平是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庆太只是冷着脸。看着她，也看着小广。小孩子都希望有个妈妈吧……如果小广要佐佐木希，该怎么办……「小广……我是你的……妈妈呀……」佐佐木希哭着将小广拥住抱在怀里，庆太正想冲上前阻止，手却被凉平紧紧拉住。凉平颤着睫毛低下头，「她是，孩子的生母……」庆太看着眼前的凉平，莫名的脆弱，真想吻上那微微颤抖的睫毛，不想看他伤心……


「妈妈……」小广似乎不明白，转身看向庆太和凉平。庆太低声喝道，「我不可能让你回来。」「那么……不管什么代价都好……请你让我带走我的孩子！！」佐佐木希扑通跪在了庆太的面前。「凉平再好，也不可能代替亲生母亲……从此让我代替凉平来爱小广……」庆太强压着心中的怒火，用更低沉的声音问，「你……要带走小广？？」「！？」小广突然明白了什么！！「什么妈妈！？为什么要代替爸爸！！爸爸！爸爸！」说着大哭起来，伸手向凉平和庆太，「我不要走！我要爸爸！！我不要妈妈！我要爸爸！！」听见小广撕心裂肺的哭声，佐佐木希跌坐在地上痛哭，小广立刻挣开她，扑向凉平怀里，「为什么要让别人将我带走！！爸爸！！别不要我！！」

小广……他叫凉平……爸爸……看着哭着声音几近沙哑的小广，仿佛离开凉平比拿走他的命还痛苦。终于明白了什么……小广生命中的第一次笑容是为了凉平，是由凉平牵着手学会了走路。连说出的第一句话，也是为了叫凉平爸爸……小广生命温暖的开始就是这个男人给的……凉平，他这个没有血缘的爸爸似乎比自己这个生身母亲还称职。

庆太也不再多说什么。「佐佐木希，你看，你还，回得来么……」回头，对着眉宇轻蹙，刚刚还想松开自己和小广转身而去的人，「你还，走得了么……」佐佐木希站直身体，抹干眼泪，走向凉平。庆太警惕的看着她。只见，佐佐木希跪到凉平的脚下，伸手解开崭新的西装和黑色的衬衫，裸出他光洁的胸膛，在庆太不解的目光下，轻吻上泛白的伤疤。是那道伤口。四年前佐佐木希刺在凉平左胸上的印记。


仿佛跪在圣徒脚下的朝圣者，佐佐木希忏悔着伸出双臂攀上凉平的胸口。轻轻吻上自己亲手留下的罪证，佐佐木希的泪水再次夺眶，「凉平……我用一个孩子还偿还你……请你好好照顾他……不，即使我没有请求你，你还是会照顾的很好……」「小姐，你……」凉平的泪也流下来，不知该怎样安慰眼前的女人……她说，偿还？？凉平美丽的凤眸中流动着些迷惘……「对不起……因为我曾经发生了些事故……所以，以前的事……其实不记得了……」！？佐佐木希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宛若仙子的男人，眨着泪眼说不出话来。「你……不记得了……」「凉平失忆了，你的事他也不记得了……」庆太的声音表面平静却透着莫名的感伤。啊……这个男人……别人对他的罪行……竟然能够，这么轻易的就，全部忘记了……


「小广，阿姨走了……」「你不说你是我妈妈吗？你到底是谁，来我的家里胡闹！！」小广紧紧搂着凉平的脖颈，十分不高兴地看着站在门边的女人。「呐，阿姨只是太羡慕，你有这么好的爸爸……来捣乱而已…这么好的爸爸太让人嫉妒了……」





第二十四章


恢复视力已经半年了。没有再发作，央登也重新为凉平体检了很多遍，并且确定，凉平完全恢复了视力。提着水壶站在初夏的阳光里，为花园中的花簇洒水，满脸笑容。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凉平……」听见这一声低唤凉平忽然语塞，许久才轻轻回应，「伊崎先生。」「凉平，我已经在美国安排好，我想你……到我身边来好不好……」电话打了很久，凉平望着远处摇晃的树影，眼中含着染了花草般新绿的流光。伊崎右典似乎一直在表白，对凉平说了许多许多的话，而凉平只是一边继续为花浇水一边微笑着倾听。阳光明亮，美丽的男子站在缤纷的花海中央，剪理整齐的花丛随着夏日温柔的风轻轻摇曳，显得美男子更加俊逸出尘。


许久，才放下手中的壶，对着电话一字一句，「伊崎先生，谢谢，你喜欢我。可是，我已经，有了家人，而且，非常，非常幸福……」轻轻挂断电话，抿了抿嘴唇，「家人。」自己还是第一次使用这个词语……仿佛有什么神奇的魔力，哪怕只是轻轻的念着，胸口就会涌出洋溢的温暖……


忽然被一双有力的温厚手掌从背后抱住，「呐，什么样的幸福呀？幸福的内容都有什么？」庆太含起凉平细白的耳垂，用极其暧昧的语调笑问。凉平俊美的双颊立刻泛上绯红。眯起明亮美丽的凤眸，轻轻笑起来，「小广，会长，宏宜，龙一，央登，键本辉……」「难道就没有一个叫橘庆太的？」听见没有自己的名字，又那么一丝失望，又不甘心，故意使坏，在凉平的腰间动了动手指。凉平一向敏感怕痒，挣动着忍不住笑起来，想推庆太又脱不开，十分懊恼。「快停手……快停手……」「那你告诉我吧……」庆太不死心地追问着。可凉平就是不回答。执拗地沉默了半天，才微弱而短促的回应，「没有。」一下子泄了气。即使，不记得了，潜意识里，看见自己也还是会难受吧……庆太心中叹息着。那么多，那么多错走的逆途，那些误解与伤害，每一道都是足以刻进生命里的伤疤。虽然，落崖时，失忆之前的凉平，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原谅自己……可是，凉平，你心中深处，有关幸福的角落，有我的影像吗？还好，你说过原谅我。否则我真的，没有勇气，拥有，现在你在我身边的，这种幸福。原谅就好了……不爱我也没关系……之前的一切，我会慢慢偿还……用一辈子……


见庆太不再出声，凉平长长叹了口气，故作恍悟似的缓慢补充，「我的记忆里，不记得有橘庆太这么个人……我只知道庆太……」突然的惊喜，庆太的心跳几乎停止，欢呼一声，将凉平拦腰抱起，凉平立刻扑腾着推他，「快放下来耶……」庆太欢笑着咬上刚刚故意捉弄自己的唇瓣，肆意而甜蜜。花影间两个俊美的男子纠绕在一起。


许久才恋恋不舍地松开怀中已经气息急促的美男子，庆太将凉平的双手抱在掌心，看着眼前心爱至深的人，眼中的深情浓的化不开，庆太的眼瞳深处不断晃过花影和花影间的凉平，「我会让你永远幸福的……不再，再也不会逆向而行……人生的路，我们要同一方向，手牵手，肩并肩走到最后……」「我愿意。」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