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授权转载】夏洛克的一磅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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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且听筠溪  发布于 2014-02-05 08:48:00 +0800 CST  
转自随缘http://www.mtslash.com/forum.php?mod=viewthread&tid=106484&page=1&authorid=1779
概述:舌尖上的塞尔维亚
警告:请勿在用餐时段阅读


A pound of man's flesh
Taken from a man
Is not so estimable
Nor profitable neither

***

西格诺里·斯托伊科维奇看上去三十出头,衣着厚实体面。他似乎生来便顶着一副生意人长相,彬彬有礼、平淡寡情。他的气色不错,显然是对养生颇有研究,不过头上那薄薄一层褐发恐怕是没几年光景了。此人自称年轻时在欧洲游学,谈起英法德各国人的劣根性那叫一个入骨三分。然而在眼看着能拿到商科学位的时候,他老子一命呜呼,西格诺里只得滚回南斯拉夫接管家传的行当。
“军事政治什么的,我不懂。”他对多洛霍夫·尼古拉·塔迪奇(三十九岁、因被诬陷不名誉退伍、有一个私生女)慢声细语地说,“但我出个好价钱就能买到好货,有了好货就能找到好客户。不就是这个理吗,少校?”
多洛霍夫·塔迪奇用大拇指上的茧磨蹭着胡茬,听出对方话语里的恭维,不置可否地呲牙一笑。老实说,军火商从来就不是塔迪奇的最爱。这帮人才不在乎什么国家与忠诚,说到底不过是只认钱的衣冠禽兽。但来人手里这批货着实不错,而搭线人则是自己的老战友,所以应该问题不大。除了枪械,斯托伊科维奇还带来几箱上好的伏特加。半瓶下肚,塔迪奇看着对方就顺眼了一些。稍晚些时候,他的部下拿俘虏试枪,鲜血半死不活地爬过冻土淌到他们谈判的桌子底下。塔迪奇瞅着斯托伊科维奇挑了挑眉毛,把穿着长靴的脚抬到横栏上,动作里带着一股子和外表不太相符的灵巧,他才觉得这人可能值得自己结点交情。
于是,塔迪奇决定在晚上设宴招待西格诺里·斯托伊科维奇,让这远道而来的生意人好好享受一番塞尔维亚的美食。
这就是为什么当地时间十二点零七分,麦考夫·福尔摩斯的盘子里盛着一堆精心烹饪的睾丸。

起初,塔迪奇自豪满满地介绍这道“白肾”的时候,麦考夫还真以为自己的塞尔维亚语出了错。“岁月不饶人啊。”他在心里暗自感叹,然后抬眼看到其他食客脸上别有意味的笑容。
“炖驴什么?”麦考夫听见自己冷静地问。
“这可是我们这儿首屈一指的美食!”坐在塔迪奇左手边的一名部下(重度烟瘾、弹震症、已婚有子、和厨娘偷情)大声说,“你怎么能没听过?”
“久仰大名,”麦考夫闪电般回答,“只是我没想到能有幸亲口品尝……”他低下头,若有所思地用勺子戳了戳深汤盘里那些灰白的松软肉块。
所以我才讨厌潜入卧底。麦考夫心里不是滋味地想着,对塔迪奇挤出赞许的微笑。无伤大雅的细节、分布曲线的极端,这类存在就像是信鸽的排泄物。身居高位时尽可不屑一顾,而如果往下层走,便免不了沾上身。就好比现在。十几年前,麦考夫在公学里目睹诸多怪现状,依然秉承父母教诲,坚守着“除了吃的什么都别往嘴里放”的信条。然而世事无常,有谁能想到眼下“不该放的玩意”居然也会被当成食物呢?
规则出现空白,逻辑转向死角,唯有该做之事,势在必行。麦考夫正了正餐巾,舀起一大勺,尽可能优雅地往嘴里送。
浓郁的香辛料造成的刺激转瞬即逝,很快,麦考夫就只能感到一团温热的死肉塌在了舌头上。那口感极为诡异,比肌肉组织软得多,从形态上判断可能要更接近于僵硬的羊脑。席间诸人各色眼光投射而来,如果这时贸然囫囵咽下,显然太过鲁莽。于是麦考夫开始咀嚼,努力表现出一名好奇的异国饕客应有的姿态。他微微垂下眼睛,下颚安静地运动着,露出惊喜与叹服的表情。
被大英帝国有关部门锤炼出的精湛演技终于在这一刻派上了用场,塔迪奇嘿嘿地笑起来,朝麦考夫一举酒杯。麦考夫趁机抿了一大口白葡萄酒,浓郁的果实醇香将口腔里的腥膻冲刷大半,他松了口气,然后听到对方响亮地一拍手。
“上下一道!”

接下来65分钟里,麦考夫的感官记忆有些模糊。可以肯定的是,各种动物的卵蛋争先恐后地在餐桌上现身:山羊睾丸配时蔬披萨、红酒焗野牛睾丸、猪睾丸碎奶油派、油炸脆皮小鹿睾丸……麦考夫把这些统统吃了下去。谈笑风生的表面之下,他的心灵已然麻木不仁。意识的最深处,隐约有熟悉的声音激昂高呼(永不放弃!永不!)。而到了本应是上甜点的时段,勤务兵端上波本酒,看到里面漂着的椭圆状物体明显不是橄榄,麦考夫甚至都无法觉得惊诧了。
想想这都是为了什么,麦考夫在学着别人将生的公鸡睾丸混着酒精咬开时提醒自己,想想这都是为了谁。
然后,他清了清嗓子,对着半醉的塔迪奇开口。
“有这么个人想请您留意下,他和我对着干已经很多年了……”

事实证明,塔迪奇很够意思。短短一周后,麦考夫多年的对头便束手就擒,还被狠狠收拾了一通。麦考夫心满意足地拎着猎物上了飞机,把对方往载物台上一扔,便朝着盥洗室大步走去。狭小的不锈钢洗面台上放着崭新牙具,他摘下手套拿起牙刷,一刷就是二十分钟。
并在接下来的十三个小时里又重复了四次。
等夏洛克·福尔摩斯自久违的沉睡中醒来,他最先看到的便是麦考夫·福尔摩斯亲切的笑容。
“饿坏了吧,弟弟,”麦考夫的语气堪称慈爱,异常清洁的牙齿在昏暗的机舱照明里闪闪发亮。
“想尝尝塞尔维亚的特产吗?”

伦敦,第欧根尼斯俱乐部。

“看我被揍得屁滚尿流,你肯定享受坏了。”夏洛克·福尔摩斯舒舒服服地任人伺候着,一边如此控诉他苦命的兄长。
“一派胡言。”手里的报纸没熨过,麦考夫只得抻了又抻。他现在的情绪不高,与另一个福尔摩斯成功会师这件事也未能对此有丝毫改善。对麦考夫来说,只有拟定和抉择计划的过程才算是激动人心,结果只是毫无惊喜的必然事件。同理,伦敦的恐怖袭击预警虽然是他亲力亲为抓捕夏洛克的主要动机,但考虑到在至少48小时内不会有巨大变数,眼下也没有必要为之格外忧愁。于是,在事件与阴谋的罅隙之间,麦考夫暂搁置了自己对女王的责任,将精力投注到其它琐事上。

45分钟前,当夏洛克迈着虚弱的步伐——一路上他不知为何坚决抵抗麦考夫提供的餐点(“休想把你手里攥着的那玩意往我嘴里塞,麦考夫!”“嘘,夏洛克,这儿还有别人呐。”)摇晃进浴室,麦考夫听到淋漓的水声,便信步走到橱柜前,从第二个抽屉里拿出一台超薄电子体重计。
一进入英国境内,麦考夫便收到了自己营养师团队的问候,期望获得他最新的体征数据,以便“制定紧急方案应对恶劣环境造成的营养缺乏”。他已经换上出国前穿着的全套衣装,而体重计也由助理校准完毕。麦考夫暗暗期望着接下来一周食谱能够因为自己的清减而丰富一些,一边悄无声息地站上去,然后低头——
一串响亮的诅咒从麦考夫的唇间滚了出来,他盯着显示屏上冰冷的数字,陷入了短暂的震惊。
为什么?
怎么会?
天杀的你是在逗我?
麦考夫几乎是从体重计上蹦下来的,仿佛脚下有块烧红的烙铁。他踩进皮鞋,重重跌到扶手椅里,皱着眉头盘算起自己卧底生涯中的饮食生活。

第一天:睾丸流水宴,这没什么好说的了。
第二天:毯包猪、芙蓉鸡蛋、脆皮鸡
第三天:奶油肉卷、干煎鸡脯、炖牛腩
第四天:什锦拼盘、黄油玉米、土耳其烘饼夹肉
第五天:炭煨羔羊肉、匈牙利风果馅卷、牛杂汤
第六天:烧烤骆驼睾丸、酸苹果拼肉脯、
第七天:牛尾骨汤、马睾丸刺身、酸白菜罐肉
除了这些,每餐还有大量水果冷汤、奶酪、白面包,以及当地烈酒“拉提雅”……
“真是活见鬼!”麦考夫喃喃地说,抬起一只手揉了揉鼻梁。

夏洛克在浴室里打了个喷嚏,麦考夫迅速把体重计踢到柜子底下。浓重的挫折感包围了他:彻夜不眠的筹谋、深入敌腹同亡命之徒朝夕相处、明知至亲近在咫尺却无法相认……所有的奔波劳顿与殚精竭虑,都在眼下被徒增的肥肉无情地嘲讽了。
更何况还有那些独自在跑步机上消耗的时光,回报微渺、格外漫长。头脑与智慧在周转往复的传送带上无济于事,麦考夫不得不放下矜持和尊严,笨拙地运用本能摸索,凭借一点期冀苦苦坚持,然后很没骨气地因为些许进展而兴奋雀跃。
“我自己的血肉和我过不去。”他苦涩地想。而夏洛克偏偏选择在此时现身,湿淋淋地只围着条毛巾。世间仅有的咨询侦探修长精瘦一如既往,长发薄须、背负伤痕,神色凛冽超然,看上去仿佛在荒野中苦修的圣者得道归来。

“你胖了,”这造型狂野的浪子眯着眼睛,向麦考夫昭示他的罪,“至少得有半公斤,我猜?”
麦考夫的嘴唇几不可见地抽搐了一下。
“区区一磅而已,”他仰起脸露出微笑,“多谢关心。”




楼主 且听筠溪  发布于 2014-02-05 08:49:00 +0800 CST  
银镊在红茶上空悬停,麦考夫犹豫了一瞬,把方糖投进了旁边的杯子。
他转身将咖啡递给梳洗完毕的夏洛克,后者抿了一口,抬起头来朝麦考夫递出嘲讽的眼神。即使到现在,夏洛克依然没有要求食物,颠沛流离的生活经历并未令侦探萌生出对营养的重视,反而好像让他更扛饿了。年轻的福尔摩斯焕然一新,穿着麦考夫吩咐裁缝赶制的崭新套装,人模人样地盘踞在躺椅里。然后他响亮地一拍手,双掌合拢顶住下颚,对着麦考夫挑了挑眉毛。
“那么,兄长,”他似笑非笑地开口了,“别来无恙啊?”
拜他微末的职位所赐,麦考夫对久别重逢并不陌生。他能用十七种语言针对这种场合进行漂亮的寒暄,但倘若同样的话从夏洛克·福尔摩斯嘴里说出来,就与礼仪扯不上半点干系了。在白金汉宫,分批散步回来的柯基犬们会互相撒着欢凑近,亲热地嗅闻彼此的后臀。而草原上一匹流浪已久的年轻雄狮返回旧时水土,当务之急便是厮杀数场,重新确立自己的地位与疆域。仰仗他人求生的宠物才分外热衷于温情,猛兽之间除了战略结盟,无非就是骨肉相残。

此时此刻,求之不得。
“我过得很好,弟弟。”麦考夫把茶杯放回碟中,舒适地交叠双腿。“自从你‘撒手人寰’之后,伦敦似乎就没掀起过什么大风浪。愉快的巧合,不是吗?”
“巧合,”夏洛克嗤笑了一声,“去年夏天你应该吓坏了吧,游泳池管道里投放的特制菌株、加过料的烟花,还有什么? 喔对了,告诉我麦考夫,看完食品检疫报告之后你的胃口如何?”
“不会比你在印度的时候更差,”麦考夫从容答道,“而且从你的肩胛来看,似乎对缩骨术的研习进行得并不顺利?”
“足够令我在那个谋杀了三个孩子的女人的庄园里出入自由了,喔,既然提到了孩子。”夏洛克调整了一下坐姿,“皇室一定对某件事相当不悦。当然,我个人觉得你从来就在媒体领域缺乏干劲。如果这意味着你终于放弃了关于思维控制的幻想——”
“那个,”麦考夫从容地插话,“实际上进展得不错。”
“哈!”夏洛克夸张地感叹道,“中情局要是知道了恐怕会痛哭失声。不过说真的,香港?你当时是被韩国分了心么?”
“我假设你是指朝鲜,以及不,我们作为忠实的盟友,理应对美国政府的危机处理能力充分信任。不过,看来你终于对时事产生了兴趣,父亲应该会很欣慰。”麦考夫话锋一转,“只是我不知道他会对你和某位职业性虐师同游希腊这件事如何评价?”
“自然是装聋作哑,妈咪的话就不一样了——如果她发现了你在去年圣诞和今年春天带回家的女友现在在绝密通缉名单上排名第7位,是会吓得失眠还是会为你依然没法结婚伤心?”
“至少我带回去过什么人,”面对暗含威胁的指控,麦考夫不为所动,“而你却足足两年不和父母联系,他们担心得根本顾不上关注我的繁殖问题。”
夏洛克在椅子里动了动。“我明明寄了问候卡,就在半年前。”
“夹在电锯邮购目录里、上面涂了19个小人的那张? 如果不是我碰巧回家,就被新雇的女佣扔了。”麦考夫不赞同地看了自己弟弟一眼,对后者颇为诡异的坐姿不予置评,“既然你在那时已经彻底放弃低调行事,就应当趁早返回。你得清楚,我的人手不是用来给你收拾残局的。”
“喔得了吧,”夏洛克冷哼了一声,“你的得力干将在法国伪装成大学教师混进陪审团,几乎让我的计划功亏一篑!究竟是谁给谁处理烂摊子!”
眼看着即将陷入无意义的争论,麦考夫将一声叹息压回胸腔。他伸手拿起镀银茶壶,打算为自己润润毫不干渴的喉咙。温热液体泛着丰腴的香气倾入杯中,麦考夫凝视着那微小的漩涡。片刻之后,他发现茶壶明亮的弧面上映出了颇有趣味的景象。
灵光如同流星般飞跃脑海,麦考夫抬起头,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自己的弟弟。
注意到他的视线,另一个福尔摩斯挺直了身体,面无表情地回瞪。
麦考夫发自内心地笑了。

“夏洛克,”再开口时,他的态度来了个大转弯,语气里洋溢着浓浓的关怀,“让我看看你的伤。”
“没必要,”夏洛克警觉起来,眼都不眨地反驳道,“你助理包扎的手法不错。”
“当然了,当然。”麦考夫颔首,“但是,我敢说安西娅仅仅照料了你露出来的那部分?”
“我那时只围着一条小毛巾,”夏洛克冷冷地指出,“已经相当露出了。”
“啊,” 麦考夫勾起嘴角,“这不就是问题所在吗?”他站起身,从桌面上拎起助理适才留下的药品箱,走向在躺椅里的青年。房间狭小,于是麦考夫刻意放慢了脚步,看着投射在对方身上的灯光一点点地被自己的身形遮挡蚕食。夏洛克纹丝不动,直到他整个人都被麦考夫的影子盖住了,才把头抬起来。
“是我的疏忽,夏洛克,我们真应该把椅子换一下……我猜你这么坐着一定很不舒适。”麦考夫站定了,居高临下地注视对方的表情。从他所在的角度看去,夏洛克的面容愈发瘦削深刻,家族的遗传表征在此时格外明显。锋利的薄唇、透彻锐利的眼睛、突兀得略嫌违和的眉骨。
血脉相连。麦考夫再一次冷静地体会到这个事实:父子、长幼、继承而后延伸,遗传信息披戴着脆弱血肉,背负时空的镣铐蹒跚前行,在千万年前播种,在未知的应许之地收获果实。
但总是会有例外,叛逆地悖离安稳凡庸的主流,即使代价可能会是征程戛然而止。更为讽刺的是,异数往往蒙受额外的恩宠。
所以该隐在杀死亚伯之后依旧得以存活世间、繁育子孙,直至末日洪荒降临。
麦考夫啪地一声打开药箱。
“夏洛克,把裤子脱了。”

“看来那个塞尔维亚人的手劲比我想象的重,”麦考夫打量着几个袖珍药瓶,“不过我想你应该没有出现血尿的症状?”夏洛克默不作声,麦考夫只好重新问过,得到一个粗暴的点头。
“那种货色根本没有造成严重伤害的能力,不痛不痒。”
这倒是真的,麦考夫暗自赞同。他们都接受过应对拷问的训练,而夏洛克更是早在公学时代就熬出了对痛觉的钝感。和武装分子相比,专精体罚的老教师在凌虐方面说不定还更有心得。麦考夫想起在那间阴暗的囚室里,夏洛克浑身污秽,只有刚刚流出的鲜血算得上洁净。他的双臂被迫伸展,身躯被迫谦卑地弯曲,摆出受难般的造型。但兄弟二人都清楚,整间屋子里最无害的其实是正在施暴的那一个。
真正应当获得责罚的罪永远都无法被实质性地碰触,肉体终究不过是功能性的躯壳。
夏洛克依然没有打算解开裤腰带的迹象,麦考夫用镊子敲了敲他的膝盖。
“我希望所有部件还都在它们应该在的地方?”他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架势问道。可别再让我伸手矫正自己弟弟的隐私部位了。上天保佑,难道我这阵子深入接触过的卵蛋还不够吗?而夏洛克坚定地无视了他,年轻的福尔摩斯仿佛突然入定一般,不闻不语,神游天外。麦考夫等得脖子都酸了,同时眼睁睁地看着一些细密的汗珠从对方苍白的额头上冒了出来。
他的耐性终于到了极限。

“别像个三岁小姑娘似地扭扭捏捏了,夏洛克·福尔摩斯!”他厉声威胁道,“你到底脱还是不脱!”
“听听你自己说的话,”夏洛克翻了个白眼,朝墙壁的方向动了动下巴,“你是想让我在女王面前失敬吗?”
“喔得了吧,我相信女王陛下对更不堪入目的东西也能淡然处之。”麦考夫没好气地握住躺椅扶手一使劲,“或者你也可以给我转个身。”
夏洛克被他突然的动作弄得闷哼了一声,他又磨蹭了片刻,而麦考夫此时已经半蹲下去,举着药棉和软膏蓄势待发了。
在几秒尴尬异常的沉默之后,侦探不情不愿地咕哝了一句。
“你知道,我完全可以让约翰弄这个。”然后终于,他伸手扯开了腰带。

“找到认定你自杀并悲痛得几乎崩溃的好友,见面就对他亮出生殖器?”麦考夫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我确信自己听说过比这更感人的重逢。”
倘若换做他人,恐怕会觉得夏洛克缓缓褪去长裤和内裤的姿态颇为煽情。但麦考夫实在是有些烦了,完全是因为个人涵养他才没扑上去把对方扯个精光。幼年被换尿布的时候多乖啊,他暗自感叹着,然后从套装的衣袋里扯出手帕。
伤势比麦考夫的预计的轻,股间大片青紫看上去颇为可怖,但不妨碍行动。而等麦考夫隔着真丝手绢摆弄了几下他弟弟三十余年里从未造福于人的子孙根,发现也只是中等程度的淤血。他松了口气,抬头打算嘱咐夏洛克自己涂些药膏,却意外地捕捉到对方颧骨上一抹窘迫的红晕。
如果麦考夫秉承向来的诚实与正直,他会坦诚自己在那一瞬间里感到了报复般的快意。

这才公平,不是吗?这个四仰八叉、麻木不仁地暴露出下体的英俊青年,他剪掉那么多卷发,头上剩下的依然比这两年里麦考夫长出来的还多。常人难以忍受的苦难对他而言,无非又是一笔轻描淡写的传奇。他以命相搏然后凯旋归来,何等荣光,何其痛快!他对麦考夫为他背负的重量不屑一顾,也拒绝感受自己给周围人造成的负面影响:有人为他重新瘸腿,有人为他白了头,还有人为他丢掉工作几乎成了失心疯——尽管本来的智能水平也较为平庸。
但重点是,夏洛克·福尔摩斯理应受到教训。所以活该他在自己历史上即将落下豪迈一笔时得到两粒青肿的睾丸,从最微末之处遭受打击,狂徒才有可能学会一点谦卑。
麦考夫改变了主意,他拿起软膏,开始仔仔细细地给夏洛克上起了药。

夏洛克在麦考夫的头顶上愤怒地喷着气,不用看就知道他脸上会是怎样一副屈辱不甘的表情,就如同他小时去骚扰野蜂结果屁股被叮成针插,或者因为毒瘾而经历非自主性射精时那样。麦考夫身为家人和监护者,有幸两次都当场目睹。
所以怪不得夏洛克从来不愿意与他共度圣诞节,他们的餐桌故事绝对会令火鸡尴尬得恨不能永驻烤箱。
麦考夫分了神,他手下一顿,夏洛克响亮地抽了口气。
“轻点儿!”麦考夫眼角看着对方扬起胳膊来,似乎是想捅自己一下。
但不知怎的,那只手又缩回去了,在扶手上无措地打着拍子。
那姿态中蕴含的窘迫被麦考夫尽收眼底,然后,毫不意外地,他发现自己心中突然涌现出一股近乎怜悯的柔情。但严格地来讲,使用“唤醒”这个词更为恰当。难道他不是在自己人生的起点上,就已经暗自发誓要看顾夏洛克一辈子了吗?而这其实甚至都和对方没什么干系,都怪麦考夫和弟弟相遇得太早了。他那时过于年轻,对自己所在世界的乏味与凡庸尚不能深切体会,也还没明白关怀会如何陷人于不复。
十岁的麦考夫,在炎热的夏季握着积攒的零用,跨过五个街口到达书店,从金鱼懵懂游动的玻璃缸边拿起厚重的《特殊儿童看护与教育》,然后抱着书吃力地一路走回去。那种沉重而踏实的感觉,在多年之后的福祉议案辩论会上想起来依然恍若昨昔:绝不放手,永不放弃,因为被麦考夫托举着的,是夏洛克至关紧要的一生。
……不过,说到托举。

隔着丝滑的手绢,麦考夫突然感到自己手背上方的器官似乎出现了异动。
他反射性地移动视线,讶异地微微睁大眼睛,然后勾起了嘴角。
“唔……见到你我也很高兴,亲爱的弟弟。”
夏洛克张口结舌,他猛地低下头瞅了瞅自己那话儿,然后不能置信地瞪向麦考夫。几秒里那张脸上青了又白,然后转为明亮而愤怒的血红。
于是,怀着淡淡的同情与愉悦,麦考夫听到了自己弟弟久违的怒吼。
“给我把手拿开!!你这恋睾狂!!!”

=完=


鸣谢

《THE TESTICLE COOKBOOK》及其著者

塞尔维亚共和国世界睾丸烹饪节委员会
(http://www.ballcup.com)【别笑,是真的!】
↑这个网站还会每年选举“The ballsiest man in the world”
2013年的人选是斯诺登,他击败了默多克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迷你小番外*

后来。
麦考夫回到寓所,看到桌子上摆着接下来一个月的食谱。
他翻了几页,叹着气把脸埋进手掌。
片刻之后,他振作起来。
并决定把自己的跑步机命名为夏洛克。
END

楼主 且听筠溪  发布于 2014-02-05 08:54:00 +0800 CST  
@蘑菇和酱油感谢姑娘在水楼里推荐的这篇文,虽然很短,但是真的在冷静的文笔之下潜藏着幽默,真正的幽默就是每当看到它都会觉得好玩,我觉得这篇文做到了,而且兄弟情描写的也很细腻!

楼主 且听筠溪  发布于 2014-02-05 08:57:00 +0800 CST  

楼主:且听筠溪

字数:7934

发表时间:2014-02-05 16:48: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04-07 16:44:21 +0800 CST

评论数:38条评论

帖子来源:百度贴吧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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