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5话 决斗






「一决胜负！！」






身高接近2米的男子，举起剑摆出了大上段。






「随时欢迎。」






在对面，则是一位身体连矮小都不足以形容的年幼孩童。


他拿着小小的盾牌，手持与身体大小不符的剑，摆出了自然的体态。将身体藏在盾牌背后的姿势，令人感到若干不协调。




这是奥利恩伯爵家的赛尔让·库兹·米尔·奥利恩，对阵莫尔特伦家的佩伊斯钦·米尔·莫尔特伦的决斗。


见证人由恩森斯贝格边境伯家的人担任。而边境伯本人则因事务繁忙无法出席。






恩森斯贝格边境伯家是统领神王国北方的重镇。这次的决斗决定在其王都别邸的中庭进行。决斗开始前便碰到了各种各样的麻烦。


这场几经周折的胜负对决，是由政治意图与个人情感、期望与关怀、常识与自尊、名誉以及面子等等各式各样的因素交织而成的。


但是，现在正当面对峙的，都是同样持有贵族名号的人。事已至此，就应该抛去多余的杂念，集中到彼此的战斗中去。




周围观战的人们，都在注视着二人的动向。






「谁会赢呢？」


「一般来想，会是奥利恩卿那边吧。尽管少爷是个没有常识、胡作非为、给人添乱的调皮鬼，不过体格的差距实在太过不利了。」


「尼可洛，你只是想趁机发泄而已吧？」


「那当然了。我好不容易调整好了预算，结果被个莫名其妙的蔬菜整个推翻，抱怨几句也是应该的吧？」


「我明白你的心情。那么，你希望哪边赢呢？」


「当然是少爷了。我可不愿看他输啊。」






对于莫尔特伦家来说，继承人进行决斗是一件非常重大的事。


因此卡赛罗尔和席兹，以及古拉萨基和尼可洛，大部分家人都前来给佩伊斯钦助威。只留了个别人看家，几乎是全家动员了。




「动了！！」






先行动的是赛尔让这边，他保持着大开大合的架势迅速拉近距离，随后用力将剑挥下。


切开空气的声音响起，充分展现出这一剑的威力。当然，这也是他从未疏于剑技武术锻炼的佐证。






但是佩伊斯也经受过相当的锻炼。尤其是将防御有关的技巧彻底灌输进了体内。不仅有着实战的经验，胆量也非比寻常。


他冷静的移动身体，避开了挥来的剑。仅仅只是从正上方挥下来，是很好躲开的。






一次攻防之后，两人再次取回架势。你来我往之间已经大致确认了彼此的技量。






赛尔让的攻击，威力不容小窥。佩伊斯判断对方实力高超，露出了警戒的神情。


而赛尔让这边，并没有因为对手是小孩而轻敌，不断向握住剑的手中注入力量。

剑的世界，是实力的世界。


天赋的才能、不断的努力、经验的积攒、瞬间的疏忽。不管因素为何，只要拥有比对方略胜一筹的实力，胜利的天平就会向他大幅倾斜。




接下来开始有动作的，是佩伊斯这边。


他沿斜线移动，一边计算着赛尔让头顶上高举的大剑将会挥下的轨迹和位置，一边寻找着能够切入的缝隙。


对于小个子的佩伊斯来说，与大块头的对手为敌，比起拉开距离，潜入对方怀中更为有利。






「嚯，打算贴近到身边吗？」


「拉开距离对少主不利。虽然要贯彻防御拉开距离比较好，不过看起来是想速战速决，采取了攻势。」




旁人都能看出佩伊斯的想法，更何况是对峙中的对手，必然会有所警戒。






「喔，对方的架势变了！」


「剑举到腰部了，打算横扫吗？看来是想停下对方的脚步呢。面对乱窜的对手，利用横扫进行平面攻击。不错的一手。」


「这招虽然不难防御，不过少爷力气小，估计很难接下来啊。即使少爷接下来了，恐怕防御也会被弹开吧。」


「少主应该也清楚吧。不打算改变进攻方式吗？」


（※对佩伊斯的称呼有“若様”和“坊”两种，前者是侍从们对佩伊斯的称呼，翻作“少主”，后者是席兹对佩伊斯的称呼，翻作“少爷”。）






从上往下挥剑的大上段，是偏重于攻击的架势。舍弃防御，将体重压上，追求一击必杀。


横握进行横扫，会以腰部为轴。虽然无法乘上体重，却会令对手难以回避。


这是极为基本的招式切换。


为了应对这招，佩伊斯要么需要改变进攻方式，要么就该退一步拉开距离重新寻找切入点。不论谁都这么认为。






然而，佩伊斯却对赛尔让横握的架势露出了笑容。就那样举着盾冲了上去。






「笨蛋啊，想要自杀吗？！」






不知是谁叫了出来。


在周围观战的人，不只有莫尔特伦家的家人，还有奥利恩伯爵家与恩森斯贝格边境伯家的人，然而在这一瞬间，所有人的心中都想着同样一件事。




强力的一记横扫被使出。


佩伊斯已经进入了攻击范围之内，接下来只能用盾来承受攻击。然后盾牌被弹开，姿势崩溃的少年会被一击解决。


不论谁都认为佩伊斯输定了。






然而在这个瞬间，赛尔让露出了惊讶的表情，突然把剑停了下来。






这不自然的举动成为了他的致命伤。


被佩伊斯用剑指着的赛尔让，做出了战败的宣言。






「到此为止。胜者，佩伊斯钦·莫尔特伦卿。」






见证人宣告了胜利者。霎时间，周围响起一片嘈杂之声。


周围的人们完全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不少人因为这预料之外的结果陷入了呆然。




「怎么回事？究竟发生了什么？」






佩伊斯和赛尔让都收起了剑，相互称赞着对方的骁勇善战。






「我彻底输了。没想到居然会用这手。我再次感受到了自己的不成熟。」


「帮你斩断过去的迷恋了吗？」


「恩。如果这是战场的话，我已经死了吧。我会将这份过往忘得一干二净，让自己重获新生，再一次重头开始锻炼。」


「没错。重获新生的这份心境，会成为你宝贵的经验。这点我深有体会。」






输掉了决斗，男子的脸上却露出了清爽的表情。


少年也以欣喜的态度称赞着他。






然而，依旧还有许多人无法接受。因为草草决出了胜负，引来了他们的不满。


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人们，想要向二人询问。


这时，目光敏锐的席兹，发现了佩伊斯所持的盾牌，有经过细小加工的痕迹。

「少爷，这是......」


「啊，这是奥莉卡小姐的画像。画的不错吧？」


「居然把这个用来防御，少爷，太过火了吧？这可不是成人会干的事！！」


「如果砍下去了，迷恋就会一同被斩断。即使输了，迷恋也会随之被斩断。不论哪边，都只会带来好的结果。诶嘿。」


「诶嘿个头啊！为什么要用这么卑鄙的方法？」


「嘛嘛，反正赢了就好，别在意细节。」


「不在意才有鬼了！！」






佩伊斯使用的手法，是通过【转写】在盾面上印出了边境伯千金的画像。虽说可以利用魔法来战斗，不过这种使用方法也确实太过卑鄙。


如果没有完全斩断对奥莉卡小姐的迷恋，赛尔让绝对无法毫不犹豫的攻击过来。面对这种惹人厌小鬼般的作风，既有人露出吃惊的表情，也有人大笑了起来。






其实佩伊斯还留了一手，如果在稍有距离位置设置画像，「啊，我看到奥莉卡大人了！」这么一喊，也能起到引开对方的注意力的作用。


“在他用这种邪道的方法之前，一定要好好再锻炼下他的正道才行。”头痛的卡赛罗尔这么想着，在心中定下了佩伊斯的特训课程。






「接下来，就是男人与男人之间的约定了。既然我在决斗中输了，必当遵守约定。确实是“无论对方提出什么要求都必须接受”这个条件吧。」


「嗯，没错。」


「我已经做好觉悟了。来吧，尽管开口。」






有一个词，叫做“决死”。


是指已经做好了死的觉悟这种心境。


赛尔让以凝重的表情面对佩伊斯时，心中正抱持着这种觉悟。


不管提出怎样的要求，都已经做好了舍弃性命的准备。如果要钱的话，自己即使豁出一切也会为其准备妥当。




见识到了他的觉悟，佩伊斯点了点头。






「那么，我有一个请求。」


「请求？」


「嗯。我希望你去认识一个人，然后做好为其奉献一生的觉悟。当然，如果对方拒绝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哈？」






面对佩伊斯莫名其妙的提议。


赛尔让虽然有种自己被耍了的感觉，但还是重新振作起心情接受了下来。










◇◇◇◇◇

神王国有着被称为“四伯”的国防枢要存在。


正如恩森斯贝格边境伯统领北部一样，东西南三面各有统括的家系。






其中，南方的伯爵。


就是神王国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莱特修伯爵家。


领内拥有海运的要地，单论富裕程度在四伯中位列首位的伯爵家，每天都会遇到各式各样的问题。


时而预定的货物没有送达，时而有人跑来借钱，时而因为风浪无法工作，有人到处闹事。


金钱聚集的地方，人也会聚集，人聚集在一起，自然就会引起纠纷。






而妥善的处理这些问题，就成为了作为领主的历代莱特修伯爵的政务。


日复一日默默的解决各种疑难问题的历代莱特修伯爵。正是因为有他们的力量，才令南部至今依旧安泰。






但是对于当代的莱特修伯爵来说，就任以来，有一个重大的问题一直无法得到解决。


那就是莱特修女伯爵（自称二十八岁）本人，至今还是单身这个问题。






作为南方一霸的莱特修伯爵，树敌众多。


每次碰上良缘，都会有许多人千方百计设法搅黄。


而且，原本选人的条件就比较严苛。虽然位阶是伯爵，但因为身处国家重镇的立场，会比其他伯爵家对女婿有着更高的要求。在为数众多的贵族家系中，能够符合入赘边境伯或公爵家条件的人寥寥无几。


但即使是有满足条件的男性出现，若是抱着妥协的心态，或是以伯爵领的财产为目的，都会被女伯爵本人所拒绝。


由于众多的顾虑，以及各种各样的因素，导致当代女伯爵的婚姻问题被一拖再拖，使得结婚变得难上加难，完全陷入了恶性循环。




而现在，斩断这个恶性循环的救世主出现了。






「佩伊斯钦·莫尔特伦卿。真的、真的非常谢谢你！！」






握住佩伊斯钦的手，泪水如同滂沱大雨般涌出的男子，正是科瓦顿·恩格里斯。


虽然担任莱特修伯爵领侍从长一职的他是一位强硬男子，但此刻沧桑的面容却沾满了泪水。






「为布蕾修小姐......不，是馆主大人介绍了如此优秀的对象，真是感激不尽！！」


「不不，多礼了。一直以来承蒙莱特修伯爵的关照，能够帮助结缔良缘，也是我们的光荣。」






佩伊斯钦在决斗胜出后所提出的条件。


就是「真诚的成为莱特修女伯爵的婚约者」。


原本，赛尔让就是有着坚定的信念与直率的性格，看中这点的佩伊斯向他提出「失恋的特效药就是一段新的恋情」，于是安排了这次的相亲。




莱特修女伯爵，是能够被称作女杰的才女。不论是内政还是外交都充分发挥出了她的精明干练。


但是，唯独军事这点，因她身为女性的而有所欠缺。不管如何锻炼身体，力量都比不上强悍的骑士们。因为是女性，所以战斗中无法信赖，要消除他人的这种偏见，比消除性别上的差距还要困难。


因此，为了完全掌握军事，一定要找一位外表强悍的夫婿，在这一点上，赛尔让毫无疑问是满分。






原本他就是预定入赘边境伯家的男人。不仅如此，还在爱女如命的父亲如同鸡蛋挑骨头般的严苛审查中，被认定合格。


家世自不用说，老家富裕，家族关系良好。派系中位于连偏远派系都算不上的中立位置。本人也身心健康，面容俊俏。


赛尔让各个方面都令人无法挑剔，接下来就只需要看双方的相性了。






「那么，伯爵阁下相亲的结果如何了？」


「馆主大人好像相当中意他，现在二人正在中庭散步。」






莱特修女伯爵中意赛尔让的理由有几点。


其中最重要的是「没有以伯爵的身份看待自己」。自从继承伯爵之位后，靠过来的男人全都盯着伯爵这个地位。


在这一点上，青年充分展现出了他的真诚，堂堂正正的面对，给人相当不错的印象。


不是以莱特修伯爵称呼，而称自己为布蕾修小姐，这已阔别十年以上，不，是将近二十年了吗？


以伯爵的立场而言，他的条件无可挑剔。长相是喜欢的类型，态度也诚恳。而且，不以地位称呼自己也让人有安心感。


伯爵感受到了自少女时代以来不曾有过的心动。






久违了的，将立场抛诸脑后的恋爱，令莱特修伯爵稍稍兴奋了起来。现在也挽着彼此的手，在中庭约会中。看来是从心底享受着这一切。


原本来说，单身女性与不是婚约者的男性二人独自散步，并不值得鼓励。


即便如此，老臣们依旧以温柔的目光守望着，证明他们都期望这次姻缘能够进展顺利。

「照这样看来，和馆主大人订立婚约估计也不远了吧。」


「如果能成，就可喜可贺了。」


「一定要成真啊。这一天终于......呜呜......」






话未说完，科瓦顿再次喜极而泣，卡赛罗尔一边安慰着他，一边看向一旁的佩伊斯。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描绘这个相亲计划的？」


「在旅馆听说明的时候吧。」


「那样的话一开始就该跟我商量一下吧，你这混※蛋儿子。」


「好痛！父亲，能别用拳头吗？要打的话至少请用巴掌......」






儿子简直是个蹚浑水的天才。


卡赛罗尔得出了这个结论。






「算了，反正事情都顺利解决了，我们回家去吧？」


「嗯。」






突然被卷进了决斗骚动，几经曲折将其平定了下来，佩伊斯他们终于回到了扎苏登的领主馆。


果然回到家里令人感到安心啊，正当这么想着的时候，跳过出来迎接的问候，莉可莉丝匆忙叫住了佩伊斯。






「佩伊斯先生，不好了！」


「怎么了？」


「有决斗！！」


「那个已经结束了哦......」






刚刚才经历过决斗骚动回到家中。


佩伊斯正要说事情都结束了。






「不是。决斗的是马尔克先生！！」


「你说啥？！」






佩伊斯慌慌张张的向亲友那边赶去。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