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是病得治(架空,温馨治愈,瓶邪only,HE)

平时都守在自己的不老歌那一亩三分地,这阵子除了搬文几乎都没来过贴吧,略忐忑。
一时兴起挖的坑,预计篇幅不会很长,全文温馨治愈欢脱恶搞...反正就是特别不严肃的一篇文...
仅为博君一笑,不必在意。

楼主 入夏°  发布于 2013-06-03 21:56:00 +0800 CST  
附上自己不老歌地址,欢迎来玩,想要在不老歌常驻又没有邀请码的GN可以发消息给我:http://bulaoge.net/?lfuchaa

顺便是不是要贴上之前已经完结的文?
《君不悟》 古风,中篇,瓶邪黑花:http://tieba.baidu.com/p/2014935535
《情债》现实向,短篇,瓶邪only:http://tieba.baidu.com/p/2188791612

还有最近在帮转的茗石姑娘的《回归线》,很棒的一篇架空,设定是导师瓶X学生邪:http://tieba.baidu.com/p/2319431872

楼主 入夏°  发布于 2013-06-03 22:01:00 +0800 CST  
1.


吴邪往旁边看了一眼,硬生生憋回了险些出口的标准国骂。吴妈妈坐在他右边,脸色阴郁好似刚跟吴邪爸大吵一架。

的确大吵了一架不假,对象却不是他爸。副驾驶的位置,吴邪老爸正对着窗子,一根接一根地抽烟。吴一穷是老学究,做研究一板一眼,连做人都自律得惊人,平时除非在推不掉的应酬上,否则香烟连沾都不沾。印象里他只有两次拼命抽烟,一次是吴邪爷爷过世,另一次就是现在。透过后视镜刚好看得见他的脸色,和吴妈妈一样阴郁,父子二人仅对视一秒便匆匆错开,吴爸爸的表情如同见了冤家。

吴邪叹了口气,摁亮手机屏幕,解锁,再锁上,无意识地反反复复。就在两小时前,他向家里出了柜,直言大学四年没谈女朋友并不是想以学业为重,将来也不想为了婚姻和后代,勉强地跟女人过完这辈子。结果可想而知,吴爸爸怒不可遏,若不是妈妈劝阻,举起的辞海就要砸到吴邪头上。吴妈妈边帮自己先生顺气,边偷偷擦掉眼角的泪,嘴里喃喃的,全都是“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起初吴邪并不是没想过后果,只是没想到能闹成这样。尤其是前阵子看了不少关于这方面的书籍和视频,受到许多出柜成功案例的鼓舞,加之大学同宿舍的哥们的支持,这才敢鼓足勇气跟家里坦白。

眼前场景显然并不是他想要的。吴爸爸不管吴邪说“世界卫生组织早就将同性恋从国际疾病分类中除名”,也不管“许多国家同性恋已经合法化”,更无视他罗列的报刊杂志。沉默了半晌,突然转身出了屋,留下面面相觑的母子俩。吴妈妈的眼眶仍然是红的,拿着纸巾,时不时抽泣一下,也带动着吴邪的心阵阵紧缩。
爸爸并没有出去太久,回来后将纸抽递给妻子,言简意赅地说道:“给你找了个心理医生,现在就带你去看。”话是冲着吴邪说的没错,眼睛却分明看向别处。就这样,据理力争了两个小时,吴邪还是被带下楼,塞进了出租车。“同性恋不是病”如同软绵绵的无根浮萍,转瞬被狂风吹散。

坐在车里,吴邪仔细想了想这样其实也不算坏。既然老爸那么信得过心理医生,就让他亲口告诉他自己没病好了,不求将他说服,但求让他消消气也是可取的。车内气氛过于压抑,他不得不将头转向窗外,望着街上飞逝的景物发呆。吴邪脑子有些乱,千丝万缕一齐涌上,搅成了乱麻。

就连家都不包容自己的性向,那这个社会呢?吴邪愈想愈心酸,索性闭目小憩。心理诊所开在城郊,坐车要一个多小时,出租车都不爱往那边去,吴邪瞟了一眼计价器上令人心惊肉跳的数字,确定司机绝对动了手脚。家里不是没有车,吴爸吴妈不会开车,平时出个门都是吴邪驾驶,可他们生怕吴邪半路反悔,一掉头再开回家,只得狠心挨宰。吴邪一面心疼父母,一面郁闷到死。

半梦半醒时车停了,吴邪推开车门,只见人工湖对面赫然矗立着一栋中式别墅。吴邪看见老爸冲老妈点了点头,知道就是这没错了。

一路无言,待一家三口走到门口时,早有助手在外等候了,问清来人后微笑着将人请了进去。室内都是古色古香的装潢,吴邪本身对这些就比较感兴趣,看了半天放松了不少。走到一间屋前,助手敲了敲门,然后推开门离开。

屋子不大,里面摆设也极其简单,桌子后面是端正坐着的心理医生,不知是见了医生紧张还是什么,吴邪内心突然狂跳不止,急忙移开眼神盯着地面。

吴爸爸已经和医生交谈起来了,他有些局促,不住地搓着手,表情像是没做完作业怕挨骂的小学生。“医生您好,我是吴邪的父亲。”
“吴先生您好,不必太拘束。”医生指了指桌子对面,“先坐吧。”
“哎,哎。”吴一穷点点头坐下了,吞吞吐吐了半天,才指了指吴邪,缓缓开口:“吴邪他……他说他是同性恋,医生你看看能不能……”

吴邪安分地低头屏息听着,他等待着听到“同性恋不算心理疾病”“这是一种正常的性取向”,心里隐隐地激动和兴奋难以按捺,尤其是当他看见医生的刹那,内心的石头已经落了地。这一刻的医生俨然成了法官,只等他简单一句话,便可以洗脱自己这个被告的全部罪名,将他光明正大地无罪释放。

“……”

许久都没等到医生开口。沉默令人心焦。越是长久的缄默,越使心跳加快,浑身细胞被调动起,聆听着如同战鼓般擂起的心跳。
气氛悄然凝重。吴邪抬起头,诧异地望着医生的脸。

“放心吧吴先生,我会对您儿子进行治疗的。”

起初吴邪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而后他通过屋内其他三个人的表情,印证了自己刚才所听非虚。惊讶掠过,失望之极,取而代之的事深深的寒心与愤怒。

“治疗同性恋的医生是可耻的!”他将手重重拍在桌子上大喊。爸妈见状赶忙一左一右拉住,生怕他盛怒之下乱砸东西。吴邪怕伤到二老就没敢挣脱,愣是被爸妈架着,搞得好像躁动症发作的精神病患。瞧了瞧自己的处境,吴邪气极反笑。爸妈正对着医生千恩万谢,简直将他当成了在世活菩萨。
“我很难保证把他治好。”医生起身,接了杯水递给被按回座位的吴邪。吴邪懒懒地瞟了一眼,没接,倒是被旁边的吴爸爸接过去放在桌面上。“没关系医生,您尽力就行。”

医生点了点头,淡淡注视着吴邪。

“没有医德。”吴邪从牙缝里挤出这四个字,随即被吴一穷狠狠瞪了一眼。医生绕回桌后,对吴邪的指责充耳不闻,拿起钢笔刷刷在纸上写着什么,写完后看向吴一穷,“他的病情适宜长期持续治疗。地方偏僻,你们成天往返也不方便,这样吧……”
“一派胡言。”吴邪小声嘟哝。此时心急如焚的吴邪父母只顾着听医生说话,连训斥儿子的功夫都没有了。
“这样吧,”医生顿了顿,“就让他在这暂住一阵子观察观察,这期间最好别来看他,免得他情绪不稳定滋生逆反心理。”

草,真被当精神病了。听听这话呀,不仅精神有问题,还是个青春期中二少年。这他妈心理医生执照是土木工程老师给的吧,等他出去第一件事就是找人把这个破窝端了。吴邪白了那医生一眼,麻木地踢了踢桌脚。还弄个仿唐敦煌壁画屠房的方桌,真几把装逼。火气蹭蹭往外冒的吴邪,脑容量里为数不多的脏话全倒了出来。

“好好好,那就麻烦医生了。”吴一穷和妻子连连附和,将医生千恩万谢。医生看了看腕表,抓过电话摁了两下,助手很快推门进来,将夫妻俩领走办理相关手续了。

吴邪仍旧坐在诊室里,自从爸妈离开后就黑着脸一声不吭。他听到客厅里窸窸窣窣的声音,知道那是他们在换鞋,直到大门嘭地关上,他都没抬头看过一眼。他本身不是冲动易怒的人,这次却被气得不轻。

他听见脚步声,知道医生送完他爸妈又回来了。医生的脚步停在他视线范围内,铅灰色的拖鞋踩在地毯上,无声无息。
一杯水又伸到眼前,他终是接过来,没喝,放在刚才那杯旁边,两个纸杯挨得整整齐齐。

“吴邪。”他听到他在叫他的名字,眼皮都懒得动弹,仍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桌腿。
医生就在他对面。即使没抬头,吴邪也能感受到他正在看着他。“好久不见。”

心莫名一颤。吴邪冷笑:“你还记得我啊。”
“嗯。”
“呵,真不容易。”大学四年,只有两年时间的交集。虽在同个学院甚至同个社团,但他是高高在上的学生会主席、社长,自己只是普通同学。成绩平凡,体育平凡,社交圈子又窄,能被光芒万丈的张起灵记住,他吴邪何其幸运,又何其悲哀。

他终于直视张起灵黑漆漆的眼瞳。“你准备怎么治疗我?”
“你累了,我先带你上楼看看卧室,你休息一下吧。”张起灵避而不答。
吴邪起身,斜眼看着他,“张起灵,亏老子……”话到一半忽然刹住,吴邪苦笑着摇摇头,“算了算了,当我什么也没说。”

张起灵的别墅挺大,二楼一大排卧室,助理平时住在楼下,因此除却他所在的主卧外,剩下的全都是空的。张起灵推开紧挨着主卧的一间,示意吴邪进去。

屋里完全没有多余的摆设,古朴简洁,和他整座宅子的主题格调一致,唯一显出点儿生气来的就是窗台上的几盆花,吴邪爱花,不禁凑上去多瞧了两眼,其中一盆绿萝枝繁叶茂,垂下的枝叶脆生生地惹人喜爱。

“缺什么跟我说。”吴邪刚打量完张起灵就开了口,尽管不太愿意承认,心里还是挺满意的。一来这地方设备还算齐全,二来住这也能暂时避一避爸妈,于是懒懒地应了声。
张起灵点点头,“晚饭时回来叫你。”说完就转身下楼了。

张起灵刚走,吴邪就把自己摔在了床上,抓起手机看了看,一个未接来电。拇指摁了两下,那边音乐刚停,还没等听到人声便有气无力地抱怨起来:“靠,老子倒血霉了。”
“咋了?出柜没成功?”胖子的大嗓门灌进耳朵,吵得吴邪脑仁都疼。
“比这还惨,一言难尽。”吴邪侧过头,木然地注视着床头的闹钟。“我遇见他了。”秒针正从十二往六滑去,像他已经荡到谷底的心情。
“谁?”
“……张起灵。”

楼主 入夏°  发布于 2013-06-03 22:05:00 +0800 CST  
“在哪遇见的?”
“……他家。”

那边顿时没了声。吴邪以为胖子挂了,“喂”了几下,这才听到胖子缓缓道,“天真,这都是命啊。”
吴邪烦躁地薅着床单,听胖子在电话那头絮絮叨叨:“你说你,从大一刚入校就暗恋人家,一直没任何表示,眼睁睁看着人家大四毕业潇洒挥挥衣袖,你还在单恋的苦海中挣扎徘徊。多少如花似玉的大家闺秀为你憔悴,又有多少清纯可人的小家碧玉为你买醉,啧啧,我见犹怜啊!现在对人家还有意思不?有意思就赶紧追,别让人跑了,也不枉那些被拒了的莺莺燕燕。”

这要在往常,吴邪一准拿胖子的居心不轨打趣,顺便调侃一下被他穷追猛打吓跑的小姑娘云彩。可此刻的吴邪一点精神头儿都没有:“他说同性恋有病,还答应我爸妈给我治好。”吴邪突然感到委屈。“人家都那样说了我还能怎么办?”原本听说他大学期间也没谈恋爱,还以为是同类,谁知道……吴邪翻了个身,稍稍缓解了胸口的压迫感,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全对胖子讲了。

那头又是一阵沉默。吴邪也习惯了,窝在床上闭了闭眼,等着胖子的下文。

“所以你要在他那住下去?就你俩?”
吴邪叹了口气,这胖子,一到关键时刻总抓不住重点。“不,还有个助手。”
“哦……”胖子还要说什么,吴邪已经不准备再听了,现在这节骨眼上齤,任何“张起灵”相关的信息都能给他添堵。“我趴一会儿,晚点聊。”吴邪半眯着眼睛,按下结束键就把手机往旁边一丢,倒头睡了过去。


他是被敲门声弄醒的,他揉着眼睛,就见张起灵推开了门:“下楼吃饭。”
他应声而动。身心俱疲再加没吃午饭,使他整个人看起来病怏怏的。关于此时此刻吴邪的形象,有个很精准的譬喻,来自张起灵。未来的某天晚上他们靠在沙发上看电视时,忘记是谁先提起这话题,而后一路聊了下来。

——就像一个泄了气的充气娃娃。

张医生盯着荧幕吃水果,说这话时面不改色心不跳,皮厚指数可见一斑。吴邪又气又恼,伸手就给了他一拳,压着他的肩膀抢过他手中的草莓,结果当晚被张医生压着,陪他种了一晚上草莓。

靠。

吴邪趿拉着拖鞋下楼,晚饭香气四溢,肚子立马不争气地叫了起来。吴邪揉揉肚子环视四周,还好没人看见,不战而降可从来不是他吴邪的作风。

洗手的功夫晚饭已经被端上桌了,张起灵正摘了围裙坐在桌前等他,刘海湿答答的,也不知是汗还是水。吴邪只看了他一眼就匆匆低头。龙井虾仁,油焖春笋,西湖莼菜汤,就连凉菜都是自己喜欢的,吴邪边吃边感叹,爸妈应该是下血本了,不仅砸里不少银子,恐怕连自己生活习性都和盘托出去了。

他们面对面坐着,四下寂静,只有碗筷碰撞轻微的响动。
吃着吃着吴邪意识到不对。“你助手呢?”
“他有事,让我们不用等了。”张起灵淡淡答道,捏着筷子的手指修长,令人想到还在大学时,他握着笔写宣传海报的情景。那是个大热天,社团纳新又赶在正午,吴邪吃完午饭出来路过纳新处,已经有同学围成一圈在看了,也不知那天吴邪怎么就来了闲心,硬是挤了进去,张起灵白衬衫的身影就这样猝不及防地跌入眼帘。他侧身对着吴邪,左手按着板子,右手握着毛笔在上面挥毫,豆大的汗珠从鬓角淌到脸上,额前的刘海已经湿成几绺,专注的神情简直性感得要命。

几乎是那一瞬间,吴邪就决定了加入这个社团。

谁曾想过仅此一眼便使他跟个傻逼似的坚持了四年?

张起灵大吴邪两届,吴邪大二暑假前,社团曾给张起灵他们办了个欢送会。吴邪顶着压力翘了那天下午的专业课,跑去吃饭唱K欢送社长。
那天张起灵喝得挺多,他喝的也不少。借着醉意他终于晃晃悠悠朝张起灵走去,胳膊搭在张起灵肩上:“社长,”吴邪打了个嗝,大着舌头模糊不清地说:“你要走了……”
他记不得当时张起灵的表情了,只知道他的手臂在他肩上搭了好久。张起灵体型偏瘦,骨头有些硌人,吴邪却一点也不想挪开。他磨磨叽叽讲了好多,什么理想啊抱负啊,前途啊未来啊,酒醒后全忘了。
同样忘了的,还有那句祝幸福。淹没在吵吵嚷嚷的玩笑中,遗失在兵荒马乱的青葱岁月。




----------------------------TBC------------------------------

楼主 入夏°  发布于 2013-06-04 14:04:00 +0800 CST  
张起灵正安静地垂头吃饭。

吴邪总觉得有眼睛在盯着他,抬头又看不到,心里毛毛的,匆忙吃了几口就提前上楼了。
这地方邪门,容易使人产生被视奸的错觉,吴邪郁闷地下结论。他隐隐担心自己“病”没治好再添了神经衰弱,那可亏大发了。他窝回床头,用手机上了会儿网。吴邪平时上网很少看新闻或聊天,大多数时间都在玩游戏,有时也和千千万万有需求的男生一样鉴赏动作小电影,可如今一没游戏二没片子,闲得蛋疼的吴邪也只好再把网页刷新了一次又一次后登陆QQ。

他刚一上线,那边就有头像一跳一跳的,戳开后发现是发小解雨臣,俩人太久没聊天,一聊起来就扯得没边了。直到四周将屏幕衬得刺眼,吴邪才意识到天黑了。他也不爱动,拇指噼里啪啦地打得酣畅淋漓。

“啪。”

突如其来的大片光亮使吴邪睁不开眼睛,他遮住脸前,把眼眯成细缝朝门口望去,只见张起灵正站在门口,一只手伸着,维持着开灯的动作。俩人大眼瞪小眼,相视无话。

“门开着。”张起灵指了指吴邪屋门,吴邪开始没明白,后来意识到张起灵可能觉得自己对他没敲门就闯进来感到不满。“哦,没事儿。”吴邪尴尬地笑了笑,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足够轻松。

又是干瞪眼。
吴邪觉得这分分秒秒比今天出租车里还要难熬。

手机突然凄厉地叫了起来,吓了两个人一跳,吴邪这才想起来刚才开启了QQ消息提示,低头看看,果然是解雨臣那边来了消息。
“在聊天?”张起灵问道。只不过他的语气过于平静,把疑问句愣是扭成了陈述句。
“嗯,跟哥们。”吴邪低头的刹那看见解雨臣回复的猥琐笑脸,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你小子啥时候变得这么淫齤荡了

吴邪疯狂按键谴责解雨臣,脸上印着大大的笑容始终没褪,末了搜遍表情包,奈何全是系统自带,只得挑了个拇指向下“弱”的表情发了过去,发一个又觉没气场,索性发了一长排。

张起灵冷脸站在门口,丢下句“书房里有电脑”就走了。吴邪抱着手机呵呵傻笑半天才想起来张起灵,结果一抬眼人就没了。大概回忆了一下他临走前的那句话,看了看手机电量,自然而然地来到了书房。

书房空间不大,架子上摆满了书,涉及医学文学历史军事各个层面,分类排列整洁有序,吴邪匆匆浏览了一圈,不以为意地咂咂嘴。

电脑是开着的,估计张起灵刚用完,一走近吴邪就发现不太对劲——桌面上赫然放着他玩的那款网游的图标!
我齤操不是吧,他也玩这游戏?和时下流行的撸啊撸之流不同,自大学起吴邪就另辟蹊径,专挑冷门网游玩,平时大家把酒扯淡都鲜少听说身边有人玩的。吴邪幻想了一下张起灵打游戏的场景,平时人五人六的,冷淡得仿佛跟七情六欲不沾边,居然好这口?想归想,有这功夫吴邪已经驾轻就熟地登了游戏,加载速度有点慢他也认了,毕竟不比自己家嘛。随着音效响起,乱七八糟的念头彻底被他抛诸脑后。

吴邪打得酣畅淋漓,直到眼睛酸痛才关了游戏。登上QQ,解雨臣的头像还在闪,点开后已经暗了。吴邪不知道干点什么好,回复解雨臣后兴致缺缺地边听歌边浏览网页,就在屏幕上第三次跳出黄色齤界面后,吴邪脑子里突然蹦出个不厚道的点子。

鬼使神差地退了网页,进入张起灵的硬盘。
看看这家伙的审美。

一丝不苟的人最大的好处就是东西整齐,想在这些文件夹里找个一丝不挂的也方便。很快,吴邪便从一大堆“工作”“档案”“学习”中挑出了“休闲”。

点开后,满目的WORD文档,名字是清一色的日期编号,最早的是四年前。
这算哪门子休闲。

吴邪撇了撇嘴,随手双击一个。上锁。再双击,还是上锁。

赌五毛,里面放的绝对是黄齤色笑话,绝对的。

就在吴邪不死心地乱翻一气时,身后传来清冷的人声:“你在干什么?”



·是病得治 1 FIN·

楼主 入夏°  发布于 2013-06-05 12:53:00 +0800 CST  
2


本就做贼心虚,又没有准备,吴邪吓得险些把鼠标甩出去。“啊,没、没干什么。”张起灵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占到吴邪身后,注视着吴邪的一举一动。“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张起灵把手机放进口袋里,移开目光,淡淡看向书架。“来查资料。”
“哦,那你查吧……我去洗澡。”小电影没翻到还险些被抓包。吴邪做了坏事,试图畏罪潜逃,他推了推鼠标垫,拘谨地站起来就往外走。

“对了。”走到门口的吴邪突然被叫住,立即回头,见张起灵正站在两排书架间,重心压在左腿,右腿随意地弯着。手上捧了两三本书,其中一本大部头摊在最上,被他哗啦啦地翻动,“你没有睡衣,暂时穿我的吧,给你放浴室里了。”

吴邪顺从地溜进浴室,果然一眼就见到叠在旁边的衣服,浅灰色格子,质地柔软,果然是他的风格。目光顺势望过去,镜子下面成排的洗漱用品,起初还以为是他和助手的,仔细一看竟然都是崭新的,掂在手心里沉沉的,吴邪拧了拧盖子。

啧,没开封。

转念一想,张起灵卧室里有卫浴,助手又不知去向,东西显然是给他准备的,眼尾一扫,瞥见角落里堆着几个旧旧的瓶子,也就确定了自己的判断。吴邪大致计算了下张起灵给他准备的这堆东西的价位,算到最后心一横,忍着肉痛拧开了淋浴头。

吴邪不是斤斤计较的守财奴,可他毕竟还没工作,吃的用的全是爸妈出钱,他打过假期工,发传单端盘子当家教,知道挣钱有多不容易,虽然爸妈都有薪水不薄的工作,他却舍不得败家;再者说他觉得自己就是一糙老爷们,还死宅,用这种高端洋气的奢侈品纯粹是浪费。

死张起灵。
妈的,水费就不能算在医疗价格里了吧,吴邪闷闷地,特意多冲了一会儿澡。
许是夜晚气温骤降,有冷风灌进书房,翻阅资料的张起灵突然打了个喷嚏。

回房间时路过张起灵的卧室,门半掩着,吴邪在门口驻足,那暖橘色的光就透过门缝倾泻到他脚踝。他很喜欢这种颜色的灯光,仿佛是毛茸茸的兽类,乖巧地依偎在身旁,蹭得吴邪周身暖意。

门缝那头是张起灵伏案的背影,整个人沐浴在台灯下,竟有种违和的温柔感觉,仿佛这个背影的主人并不是他——那个素日只知抿紧唇一言不发的,冷冰冰拒人千里的张起灵。这种感觉令吴邪觉得不真实,晃神的瞬间竟发现自己早已失了神。

喜欢可以一蹴而就,爱却要循序渐进,当渐进到一定程度后,放下也就不再是可以张口便能吐出的、云淡风轻的词句。
明知求不得,却又放不下,吴邪觉得自己简直病入膏肓。
也对,没病的话谁会来这呢。

他陷在光晕里,宽大的睡衣衬得他本人更加瘦削。四下阒然,吴邪几乎听得见他卧室内挂钟指针摆动的声响,听得见笔尖在纸上摩擦的声响,听得见……自己的心跳。

算了算了。吴邪叹了口气,轻手轻脚地回房间,关门时格外小心,生怕打扰到他的工作。

如果他也是……

可惜他不是。吴邪觉得自己一定是午后睡多了,否则现在不会这么精神,墙壁隔音太好,从这到隔壁不过仅仅几步,遥远得仿佛另一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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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入夏°  发布于 2013-06-06 18:57:00 +0800 CST  
吴邪躺在床上数了成百上千只羊,迷迷糊糊地记不得究竟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了。失眠像是二锅头,爽快一阵后迅速失去意识,且后劲极猛,直到上午十点多,睡够了的吴邪才慢吞吞爬起来。

张起灵房门紧闭,吴邪在客厅转了一圈,半个人影都没找到。吴邪顺手打开电视,影视剧间歇的空档,地方台正重播天气。桌上放了几片面包一杯牛奶,显然是他的早餐。面包整齐地切好码在盘子里,牛奶早凉透了,吴邪也没含糊,就着背景音乐一仰脖干掉大半杯。

day
after day/time pass away/n' i just can't get you off my mind

挺耳熟的歌,不知道名字,曲调似乎是轻快的。

日子也就顺着喉结,咕咚咚滑下去好多天。

其间助手回来过一次,从吴邪家取来了相关档案,而后被张起灵放了长假再度消失,吴邪在旁边看着,一面艳羡一面咬牙切齿,后悔自己当初怎么没想过要学心理学,待遇实在丰厚得不像话。

现在的吴邪成天无所事事,大四本就没什么课,吴邪又不打算考研,投出去的简历几乎全军覆没。同寝室的胖子也没好到哪去,成天西装革履地往人才市场跑。裤腿短了一截,露出袜边甚是喜感,更令吴邪无奈的是胖子还非说这是向MJ致敬。结果倒好,致敬来致敬去,面试官连眼皮都懒得抬,胖子挤得满头大汗也没收到哪家企业的橄榄枝,干脆眼一闭心一横躺床上找周公谋差事去了。

听新闻说今年是有史以来就业最难的一年,应届毕业生就业率凶残得吴邪扫了一眼就心惊肉跳。他麻木地关了网页,浑浑噩噩开了游戏,再次厮杀得昏天黑地。游戏能上瘾都是因为现实太空虚。吴邪对此深信不疑。

同样地,和张起灵一起在厨房忙碌也成了常事。

吴邪起得晚,通常是上午才爬出被窝。早餐已经准备好了,张起灵却不知去向,牛奶由凉逐渐变温,面包雷打不动地切片,果酱摆在旁边,新的一天从重播的天气预报开始已然成为习惯。

nobody
knows /i hide it inside /i keep on searching but i can't find

如同被按下重复播放,留给吴邪的,是一个又一个啃着面包片的晴或多云。

而后照例是游戏时间,早饭吃得太晚,中午并不饿,也就塞些零食马马虎虎糊弄过去。下午三四点张起灵回来时通常带着一堆东西,俩人围着厨房呼哧呼哧地忙碌,择菜煮饭切丁剁馅,似乎整天都在为这一时刻蓄势待发。他话很少,他也就担起了找出话题解决冷场的重任。几番回合下来后他终于败下阵来,老老实实地陪他一起静默。

直到他承认无言并不使人尴尬,他已经能透过一个眼神或动作清晰地了解他的意图:左手边第二个柜子里是陈醋,新买的白糖放在右手边的橱子里了,他熬汤喜欢用来盛的大碗,边缘有青花装饰。他口轻不爱吃咸,罐子里的盐昨天和今天,前天和昨天几乎都是一样的。按下电饭煲开关,回头瞬间瞧见他的侧脸,刘海遮住眼睛,鼻尖上全是汗,恍然间又想起四年前。

厨艺不精,吴邪掌勺的菜不是没熟就是少放东西,不开胃,倒是挺下饭的,久而久之吴邪只得退居二线,充当张医生助手一职。这些天他对“治疗”绝口不提。吴邪掂量着他可能是忙,早出晚归实在不像个心理医生的所作所为,却还是忍不住问:“你到底什么时候开始对我进行治疗?”水流哗哗响,正刷碗的吴邪满手泡沫,手肘捅了捅张起灵。

碗被抢过来,冲干净摞好收回橱柜。筷子上还在滴水,人已经抬腿进屋了,晚间新闻没开始,频道从曲艺表演跳到民生热点,最多的还是广告,闹哄哄响成一团。

这么多声响中,唯独收不到他的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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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入夏°  发布于 2013-06-07 20:38:00 +0800 CST  
雨季翩然而至,别墅后面的藤蔓缠缠绕绕至窗前护栏,顶端开出两三朵不知名的小黄花,被雨打掉一次,复而生出更多。

同在一个屋檐下,共同吃饭,共同打扫,共同生活。时光行云流水,虽乏善可陈也勉强过得去。那天吴邪破天荒早起,迷迷糊糊地在楼梯口险些撞上刚洗完澡的张起灵。他肩膀上搭着毛巾,黑发湿漉漉的贴在头上,见到吴邪愣了下,似乎是有点惊讶:“早。”
“早。”吴邪冲他点点头。

张起灵却不急着下楼,眼神停留在吴邪身上,将他打量了一遍又一遍。
吴邪被盯得发慌,正欲询问时一只大手从天而降,在自己头顶轻轻按了按。“这里,翘起来了。”

在吴邪最近的梦里,万物都是悬浮在半空中的,光点就在不远处,无论他怎样努力都无法触及,满满的雾气将他笼在四周,挪动一步都困难。时间久了他终于放弃了,任凭漂浮在棉絮般轻柔的雾气里。梦境害人不浅,甚至连醒来后吴邪都觉得自己是踩在半空中的。

他原本以为,只有上课打盹时老师的突然提问,才能使他从混混噩噩中瞬间清醒,现在看来又多了一个,而且,这个方法显然更胜一筹,只要有手在他头上轻轻一按。

——这里,翘起来了。

吴邪摸到翘起来的一撮,讪讪地笑了。二人距离很近,再近些几乎能够鼻尖相抵。吴邪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得尴尬地向后挪了挪,试图转移话题,“今天怎么不着急出门?”
“今天不出门。”张起灵收回目光,像是想到了些什么,一转身又回了卧室。


牛奶还是热的暂时没法喝,吴邪索性端着上楼打游戏去了。手感不佳,频频出错,也就渐渐心猿意马起来。余光瞥见身旁有异,一扭头就发现近在咫尺的黑衬衫牛仔裤,顺着向上看去,张起灵捧着书,眼睛却直盯着电脑桌面。
“你要用吗?”吴邪以为他要查资料,三两下退了游戏。
张起灵摇摇头。
吴邪挠了挠头发。“那……你想玩?”
“嗯。”
“那你玩吧,我先回屋了。”吴邪拉凳子站起来,正想回去却被张起灵一把拽住。“不会。”
不会?不会什么?不会玩游戏吗?正在吴邪一头雾水时,张起灵发话了。
“你教我。”
“……好。”吴邪第一次发现张起灵提出请求也是如此理直气壮。吴邪不爱挑理,觉得反正闲来无事,教他也未尝不可。

说话间张起灵已经拉过另一把椅子,顺势坐在吴邪旁边,吴邪只得重新坐好。“想玩什么?”
那边没回答,吴邪也习惯了,兀自打开刚才的页面,用自己的号登了进去,“先玩这个吧。”边说边用鼠标点来点去做演示:快捷键怎么设置,新手从哪开始,如何领任务做等等。末了挑了个简单的二对二,把鼠标键盘扯到他身前让他试试,张起灵在空白处摁了两下鼠标左键,点了点头。

智商高学东西就是快,吴邪欣慰地感叹,当年的建筑系学霸,后自学当起医生,这素质绝对过硬。此时激战刚刚开始,吴邪也就调整了坐姿,安心地围观起战事。

张起灵和队友躲在掩体后,率先发起进攻。队友一记炮弹正中敌方阵地前,将石板轰得摇摇欲坠;敌人也不甘示弱,掩体周围的石块被炸碎,满屏幕烟灰。
鏖战正酣,终于轮到张起灵出手了,吴邪摩拳擦掌,屏息以待。只见张起灵无比风骚地走位后,万分潇洒地丢出一枚炮弹。轰地一声,又是地动山摇,满屏幕烟灰。

一切都堪称完美。
当然,前提是被炸掉的不是自家掩体。

吴邪揉了揉额角有点蛋疼,不过更加蛋疼的当属队友。吴邪看着队友不动了,而后屏幕下方滚动出一行字。
**你到底是哪伙的?!
前面的星号究竟代表什么,他没心情深究。

张起灵那厮顶着山崩于前不动于色的面瘫脸,优雅地扯了扯鼠标线,仿佛坑队友行径并非他所为。有了中国好卧底张起灵,敌方可谓如鱼得水,两三下就把张起灵和队友身前的掩体炸得七七八八。

不断有星号从屏幕下方滚出,源源不断。起初一句话里只有两三个,后来逐渐发展成“我***你***就是***,********”这种完全意义不明的语句。

最后一次攻击,吴邪已经不抱任何指望了,但人算不如天算,他猜中了过程,却没猜中结尾。当他看见队友脚下的石板连同队友一起被张起灵炸下去时,他把脸埋在手心里,深深地叹了口气。
估计自己这号已经被队友永久地拉黑了。

一局终了,张起灵放下鼠标,显然不清楚之后应该干什么。吴邪怕他灰心丧气,拍了拍他的后背帮他开脱,什么没玩过不习惯啊,这游戏有点难啊,队友是临时找来的没默契啊,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最后迅速退出游戏,冲张起灵勉强地笑笑,“不如这样,小哥,我们换个游戏吧。”

张起灵倒是安安静静地听吴邪摆弄,吴邪想了半天,找了个非下载免注册的线上游戏。几轮厮杀过后,吴邪木然地盯着频繁出现的“GAME
OVER”楞了好半天。半晌。

“小哥你会打麻将吗?”

吴邪看张起灵犹豫了两秒后点了点头,小小地松了口气。毕竟是国粹嘛,还不会玩就说不过去了。系统随机分配了座位后由吴邪不放心,示范着打了几轮,规则技巧大大小小告诉了个遍。几局过后,吴邪状态渐佳,手气也越来越好了,志得意满之时忽觉口干舌燥,这才反应过来许是刚才讲解过多。眼看着就要胡牌,便把牌局丢给张起灵,一转椅子,伸手去够放置桌边的牛奶。

杯子还没到手,就听见声音不对。回头的瞬间只见硕大木牌从天而降,上书“点炮”二字,旁边一笔一笔的明细账是扣分的番数。

人无完人嘛,吴邪自我安慰了老半天也就释怀了。从那以后,每逢听到有人说“智商高的玩什么游戏都厉害”这种陈词滥调时,吴邪都想喷他一脸口水。
自诩为玉树临风,风流倜傥,江湖人称当代唐伯虎的胖子听闻此事,笑吟吟地一挥蒲扇,踱足七七四十九步后赋诗一首:

游戏白痴张起灵,
点炮坑爹样样行。
队友哭瞎求放过,
医生怎能没人情。

狂笑不止地准备命题时被吴邪一记扫堂腿踢中膝弯,方将此事作罢。

月初天气预报换了新背景音乐,吴邪根据依稀记得的歌词搜到了之前那首歌,下载到手机里循环播放。

but if i let you go/i will never know/what my life would be/holding you close to
me/will i ever see/you smiling back at me

藤蔓快要遮住窗子,投下斑斑光影摇曳生姿。吴邪扭头望去。
天悄悄地晴了。



·是病得治 2 FIN·

楼主 入夏°  发布于 2013-06-09 10:23:00 +0800 CST  

3.


吴邪趿拉着拖鞋从浴室里走出来,张起灵正靠在沙发上翻报纸,听到动静从报纸中抬头扫了眼,“你导员。”顺手抄起茶几上的电话举到吴邪眼前。

“哦,”吴邪应声,调出未接来电拨了回去。刚才他在浴室里就听到手机响了,本想让张起灵帮接,又觉得不太妥当,好在张起灵不是自作主张多管闲事的人。茶几干干净净,上面摆着切好的菠萝,吴邪扎起一块坐在张起灵旁边,边嚼边听导员吩咐。垫肩膀的毛巾蹭在沙发背上,软塌塌地歪了下去,吴邪腾不出手来,张起灵就放下报纸,帮他把毛巾扶正。

吴邪没聊多一会儿就放下电话,扭头看张起灵。“导员让我回去一趟,”顿了顿,然后补了句,“现在。”
张起灵点点头,理解吴邪没说出来的意思。“我送你。”


学校也在近郊,只不过在城市的另一头,道上要多搭些时间。吴邪坐在副驾驶位置上心不在焉地摆弄手机,偶尔也抬头往窗外瞅瞅。两旁尽是些绿化,随车疾驰迅速倒退,退得面目模糊,只剩怎么也剪不断的绿带,没有尽头似的。
吴邪看得腻了,转而打量起车中情况来。这是他第一次坐张起灵的车,却如同总坐一般稀松平常——谁让车内物品简单到不能再简单,连半个摆设都没有,透过车简直看得清车主那张雷打不动的面瘫脸,没劲透了。于是分外怀念起自己的小破车,这种出门还得让人送的感觉让吴邪有种“辛辛苦苦二十年,一朝回到幼儿园”的无力感。

“说什么事没?”张起灵突然发问。
吴邪知道他问的是导员。“没说。”他叹了口气,“该交的都交了,真不知道还能有什么事。”

张起灵握着方向盘,没再说话。

一路畅通无阻,到学校也算快,车子驶进校园,停在教学楼楼下。吴邪前脚下车,就见张起灵也随后下来了,不由诧异。

“看看老师。”张起灵将车钥匙放进衣兜,走到吴邪身边淡淡解释道。

“也对,你都两年没回来了吧。”当年的张起灵可是众老师眼中的天之骄子,恨不得捧在手心里的那种宝贝学生。本来只要他一句话,保研名额绝对少不了他的,结果倒好,这位大爷不仅选择了工作,还选择了跟专业完全不搭界的心理学,挥一挥衣袖,硬是把全校的眼镜通通跌碎。

两年时间并未改变太多,走廊里办公室标牌都没变化,二人此行见的导员不同,办公室却同在一个楼层,吴邪挥别张起灵,敲门走了进去。

办公桌就在正对面。清澈的“刘老师下午好”入耳,“好”字还没听清就被关在门里,只留给张起灵一个缺了尾音的问候,被问候的对象还不是他。

这层几乎都是办公室,平时鲜少有人经过,午休时间更加安静,整个学校仿佛大大的摇篮,随着阳光呼吸的频率沉稳地摇摆,而他们则是酣眠的婴儿。
时间滴滴答答,透过通透的窗子在地面投下光影。

温软静谧的时光总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有时机关算尽也遍寻不到,仅仅是转角的惊鸿一瞥却柳暗花明,这也正是为什么,关于青春的电影画面偏好总是类似:曝光过度的走廊,玻璃窗半敞,印着身着棉布白裙、踩在光斑里清新可人的学生妹,和倚在走廊栏杆上低头聆听、眉眼柔和的学长。

以上构成了吴邪从导员办公室出来时映入眼帘的第一幅画面。

注意到他的出现,二人不约而同地停止了交谈,两双眼睛齐刷刷看向他,一双含笑,一双淡泊。吴邪展了笑颜走到他们身边,“云彩,小哥,打扰了。”

低头的瞬间胸口忽然有点闷。

光斑向走廊里爬行了一寸,给吴邪的半边脸打上了柔光,另一半仍旧陷在阴影里。
本该有太多更好的开场白,却偏偏挑中了那句略带古怪的“打扰了”,吴邪想不通自己。

许是因为破坏了美好的景致,有些遗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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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入夏°  发布于 2013-06-11 16:54:00 +0800 CST  
3. 接上次

云彩表现得丝毫不在意,落落大方地跟吴邪打招呼:“最近很忙吧,好久不见你了。”

“嗯,忙。”忙个屁,成天醉生梦死,被圈得都要发霉了。吴邪瞟了一眼身旁老神在在的张起灵,想起初到他家时的场景,差点咬碎一口白牙。

“唉,现在工作难找,大家都忙。”云彩撅了撅嘴,挺无奈的样子。牛皮纸档案袋静静地窝在她怀里,吴邪低头,盯着她被太阳照射到的一小截手臂,白皙细腻宛如美玉,竟微微有些愣神。好在云彩机灵,又爱说话,才不至于冷场。

二人又陆陆续续聊了些就业和学校相关的事,云彩抱怨专业对口的工作鲜少招收女生,即便是招收条件也近乎严苛。现实很残酷,有些专业就是这样,男女比例悬殊,稀缺性别在大学里可以被捧上天,但到了工作岗位却步履维艰,吴邪表示理解,顺带安抚云彩。

张起灵维持着倚栏杆的动作,甘愿充当此次聊天的背景,明明前一秒还在谈话,此刻周遭似乎都变得与他无关了,他半眯着眼。窗外浓荫中的行人,烈日下拥吻的情侣,仿佛都化作蒸腾的轻烟,一眨眼的功夫就散得无影无踪。

偶尔也会偏过头稍稍留意他们:清纯可人,笑意盈盈的少女,和同样微笑、眉头轻蹙的少年,都是青春该有的模样。

光斑又向里爬了一格。交流悄然临近尾声。

“那我先进去啦。”清脆的声音响起,云彩冲办公室努了努嘴。吴邪微笑跟她道别,她腾不开手,就晃了晃档案袋以示告别,旋即冲神游九霄的张起灵甜甜一笑:“那我走啦,学长再见!”

神游者终于有了反应,“嗯,再见。”瞳孔漆黑,深不见底,倒映出如花笑靥,蓬勃的朝气几乎快要溢出来。

“你看完导员了?”云彩走后,走廊里只剩二人。
张起灵手斜插在裤兜里,“他不在。”说罢从栏杆上起身,同吴邪一起往回走,“导员找你什么事?”
“让我帮他整理文件,”提起这事吴邪就闹心,忍不住骂两句,“草,早知道就说有事不来了,累死我了。”
“为什么找你?”张起灵又问。
“不知道,可能别人临时有事吧。”但云彩和是吴邪同班同学,吴邪只是平民百姓一个,云彩却是团支书,导员有事的话,联系人当然是先从班干部联系起,没头没尾的找他这个普通同学干什么?话一出口吴邪就发现有出入,不过也懒得纠正了。

天儿热得离谱,明明还没入伏,气温就高得骇人。刚一出教学楼,热浪扑在脸上像是进了汗蒸,若不是停在阴凉处,车子兴许自燃了也说不定。明明天气预报说有雨来着,迟迟下不来算怎么回事。吴邪钻进车内,车门嘭地关上,动静之大,反而衬得心里一片空落。

几分钟前,从办公室出来的瞬间,云彩银铃般的笑声灌进耳内。那时吴邪分明地注意到,张起灵的嘴角,是微微上翘的。
他在笑。

吴邪清楚地知道,他并不常笑,无论发生了什么,哪怕是当年社团参赛得到史无前例的佳绩,他脸上也是淡淡的,没有过多感情流露。完全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刚刚却对着一个女生,笑得温和。

正值大好年华的二人,她亭亭玉立,他血气方刚。涵义不言而喻。


车子驶出学校还不到半个钟头,张起灵电话就响了,是条短信。吴邪以为张起灵会点击阅读,张起灵却只是瞟了眼亮起的屏幕,复而继续开车。

三分钟内,短信铃音响了四次。

吴邪忍不住问:“谁呀?”据以往的经验,如此密集的短信很有可能来自同一个人,而且估计是有事相告。
“没谁。”短信来得多了,张起灵连瞥都不打算瞥一眼。而后消停了一阵,正当吴邪渐渐淡忘时,张起灵电话又响了。

这次是来电。

吴邪见他腾出一只手来接电话,眼睛死盯着前方,衬衫领口的扣子解开了,下颚连同脖颈的曲线流畅,一直延伸进衣领。
他是个很好看的人,这点不容辩驳。

许是不小心按了免提键,女生轻快悦耳的声音猝不及防地灌满了车内狭小的空间。“我刚从办公室出来呦!”尾音上扬,难以抑制的欣喜。“学长好!”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简单,你没有给别人的问候,自然会有另外的人代替你的位置,去问候得不到你问候的人。

起先二人听见女声俱是一愣,张起灵随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取消免提,方将电话放到耳际。可就那短短几秒,吴邪已经听得真切。很熟悉的声音,熟悉到刚才还在走廊里,听这个声音为了工作嘟哝。

吴邪的指甲不由自主地摩挲着牛仔裤,显然短信的发送者是谁他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云彩的声音已经听不到了,大多数时候都是她在说,张起灵简短地附和,发表自身看法时也是能省就省。

前方路况比较糟糕,吴邪听着他说他正在开车,晚点再打给她,然后挂了电话。“小姑娘挺好的,是不?”驶过一段坡路,吴邪突然就来了这么句。
“嗯。”
“追她的男生一直很多。”吴邪笑道,“可惜他们都没指望了。”也不知道自己可惜什么,笑的是谁。
张起灵不置可否。

吴邪觉得张起灵喜欢云彩也挺好,毕竟他自己是弯的不能要求张起灵也跟着弯,更何况云彩是个好姑娘:单纯,善良,热情,不似其他女生流于物质,还继承了少数民族能歌善舞的优良传统,当代社会打着灯笼也没处找的好女孩。吴邪闭了闭眼,茶色玻璃内阳光也变得钝钝的,照到身上都没了棱角。

“吴邪,你听我说。”意识到张起灵喊他,吴邪才侧过头去,静待张起灵的下文。

很久很久以后,吴邪时常回忆起那个阳光充沛的午后,如果这样,如果那样,如果有另外的如果。然而事实即是,下文还没开篇,堪堪够敲下两个空格键的功夫,电话又响了。张起灵“啧”了声,似是不耐烦,匆匆丢下个“回去后再告诉你”的眼神,再度接起电话。

他好像挺忙的。工作上是,感情上也是。于是吴邪忽然埋怨起张起灵,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着手“治好”他的“病”。吴邪不是圣母,虽真心祝福却免不了难受。

一路就在不消停的铃音中到了家,仿佛按下重播的镜头,翻来覆去只剩“响铃——接起——回应——放下”的动作,不听声音更像荒诞派戏剧。

之后的事情乏善可陈,关于当天的记忆实属模糊。吴邪只记得,当他晚上下楼喝水时,无意中听到客厅的张起灵打电话,喊出的对方的名字,不出意外的,是云彩。

原来高科技也会给人造成伤害。吴邪一边端着水壶上楼,一边默默地想。

之前那首英文歌叫什么来着?吴邪对着空气,胡乱哼了两句,怎么也找不着调。
why
can't this feeling just fade away/there's no one like you


至于那个没说出口的下文,回去后张起灵没再提,吴邪也没问。


--------------------TBC-----------------

今天写了端午节贺文,虽然只有半段,不过很快就会更完的w
贺文往这边走:http://bulaoge.net/topic.blg?dmn=lfuchaa&tid=2716983#Content

楼主 入夏°  发布于 2013-06-12 20:24:00 +0800 CST  
把不老歌那边的端午节贺文发过来,方便不混不老歌的妹子们看w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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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贺文]涉江

长篙轻轻一点,芦苇便逐渐远了。

小舟内的婴孩酣眠于慈母怀中,坦荡落拓的样子如同枕着乾坤。船家与当家男子谈天的间隙回头看了眼,旋即笑道:“这孩子生得福相,今后是做大官的料。”吴侬软语,带着江南特有的婉约腔调,如同脉脉溪流清淳通透。
“先生谬赞,实不敢当。若犬子将来喜乐安康,就算无甚出息,愚与内人也能含笑九泉了。”男子一拱手,口中虽在推脱,脸上笑意却怎么也藏不住。
船家眨眨眼,“我说话向来准得很。”竟是一副神秘狡黠的神色。青绿色长衫迎着风,衣角掀起满目绿意。

江面曳开波痕,随着行进痕迹徐徐地展,如同织锦上的皱褶。举目不见江畔,天水相接,只余一叶扁舟。江面澄澈如镜,仿佛滑行于天际。

男子回身喝了碗茶,再开口时话题也就偏到了别处。

途中婴孩醒了一次,很快又睡了。醒来时眨巴着乌亮乌亮的眼瞧了瞧四周,没哭没闹,小脸蛋鼓鼓的,令人忍不住欢喜地亲上一口。

男子点起旱烟,吸上一口,眯起眼享受地缓缓吐出。他们此行是回家探亲,大包小包拎了一堆,孝敬二老的,打点近亲的,走动邻里的,摞得郑重其事。男子笑吟吟地向他描述自己的家乡:温暖湿润的烟雨村庄,民风淳朴,世世代代男耕女织,过着鸡犬相闻的日子。清晨田间垄头笼着薄雾,就有牵牛人躬耕犁田。母亲会在日暮烧好一大锅饭,而后早早端着簸箕喂鸡喂猪。他听着,脸上流露出羡慕的神情。

“不知先生家乡何方?若先生方便,代愚向先生父母问好。”
“……我没有家,也没有父母。”他眸色黯淡下去,长篙在江面裂开波纹。
“对不起,愚冒犯了,不知先生……”男子惶恐地道歉,同时带着几分讶异,这船家模样甚是年轻,不过弱冠之年,怎知父母早逝,家破人亡,沦落到如此地步?
他释然地笑了笑,“无妨,”顺手朝前一指,黑黢黢的陆地就在目及之处,“到了。”

近在眼前。

男子激动难捺,搓着手在舟头踱了几个来回,眼神不住地往岸边扫,脸涨的红红的,说话也开始结巴,“愚、愚没想到,竟然这么快,真、真是……”

也许这就是近乡情怯吧。男子还很局促,不住地说“怎么这么快就到了”,他打量着男子的神色,唇角浅浅地翘起个俏皮的弧度,“我有神助。”


孤舟泊在岸边,一家三口上了岸,男子执意要多给他一吊钱。他摆了摆手,只收了几个铜板做象征。男子硬往他怀里塞钱,他实在拗不过,于是指了指包裹里露出一角的粽叶,像他们讨了几张。

也该换身新衣服了。

四下无人,他捏起一片粽叶,摇身一变,只见身上仍旧一片碧色,样式花纹却不复当初。他抖了抖袖子,很满意似的,跳上船拨弄起浅水下游得卖力的小鱼小虾,十指白净修长,沾了水竟有几分晶莹剔透。

常有渡江之人称赞他舟虽小却快,且无论何种天气都不会迷失方向。他静静地听着,而后展了笑颜,“我有神助。”旅人都当他是说笑,也就没放在心上,打着哈哈过去了,谁知他说的竟是真的,不掺半点虚假。

江北龙舟竞渡,集市开张,一早儿大家就都跑去凑热闹了。往日他这本就冷清,今日更甚,所幸他不是耐不住性子的人,千年来早就寻了自娱自乐的法子,变着方儿给自己解闷玩。

手忽然顿住。水面重归平静,倒映出他俊秀的脸,发丝如瀑如墨,倾泻到水面上。
原来已经过了千年。


千年前的端午佳节,众仙宴饮,觥筹交错之间,有仙子伴着丝竹袅袅起舞。天帝龙颜大悦,赏诸位仙家法器珍馐数不胜数。

吴邪就是在那个时候遇见张起灵的。

宴饮结束后,面有酡色的诸位仙家各回寝殿,走路都好似在飘的文昌帝君喝多了,连云都招不来,最后只得让太岁星君送他回去,一群人在门口闹哄哄乱作一团,耽搁了好半天。就这样,当麒麟神君回殿时,天帝的贺礼已经送到了。知主子不喜奢靡,家仆善解人意地将珠玉宝石收了起来,桌上只摆了盘粽子,说是百花仙子亲手包的,内置融合了十几种花香的琼浆玉露,因不可多得,众仙家每人只分得五只。神君凑上前看了看,果然小巧玲珑,闻之清香四溢,便叫家仆端下去,打算明日再吃。

结果翌日神君欲叫家仆端来粽子时,家仆竟扑通扑通跪了一屋子。原是今早再去厨房时,发现粽子只剩四个,本不敢声张,私下里悄悄盘问了个遍也没盘问出所以然,又实在担心主子发现后责打,莫不如先坦诚错误。

麒麟神君淡淡地扫了眼屋子里的人,没说多余的话,只叫其中一名家仆端来剩下的,之后屏退了所有家仆。待一屋子人散尽,他才开口:“你出来吧。”一双漆黑的瞳毫无波澜地望着衣柜。

果不其然,衣柜后面走出一抹碧色身影,战战兢兢地揉着衣角朝他走来——几乎是蹭着地面,神君都担心他把鞋底蹭破。无奈,只得柔声告诉他:“我不吃你。”虽是“柔声”却丝毫听不出来,再配上那副冷若冰霜的脸,死人都得被他吓得一哆嗦,又何况跟他素不相识,道行又极浅极浅的粽子精?

往后的日子里,“我不吃你”这句话也成了麒麟神君张起灵唯一后悔说过的一句话。

那粽子精闻言松了一口气,大着胆子走到麒麟神君身边,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纠结了半天。他毕竟刚刚修炼成人形,整个人还不协调,纠结的样子在麒麟神君眼里格外有趣。“我叫吴邪。”粽子精终于开口,声音软糯,神君只觉一股清香扑鼻而来,不由心旷神怡。百花仙子果然不说假话,这粽子确实是十余种花汁萃取而来的。只是略微讶异,粽子居然还有名字?无意中瞟到桌上余着的四只粽子,生怕是没修成人形的粽子精,于是再也不想吃了。

“它们无魂无魄修不成人形的,放心。”像是看透了神君的想法,吴邪急忙解释了一大通,还没等说完就被麒麟神君打断,“我叫张起灵。”
“唉唉?”这下轮到粽子竟发愣了。

楼主 入夏°  发布于 2013-06-12 23:46:00 +0800 CST  

吴邪抓住一条小鱼,白花花的肚皮,背上却是色彩斑斓的。吴邪捏着它的尾巴将它迎着太阳举起,稍稍施了法,只见那鱼落到船上,竟成了四五岁幼童的模样,扎着两条小辫子,肚兜上绣了条鱼,冲吴邪笑了笑,而后噗通一声跳进水里撒欢地玩儿了起来,溅了吴邪一身水。

吴邪躺在小舟上,衔来一根草叼在嘴里,有风吹得舒爽,索性打起了盹儿。那鱼玩累后兀自变回原形,在吴邪身旁游了几个来回后消失不见。

梦里依旧是千年前的天庭。

几天下来二人熟了不少,麒麟神君是冷冷清清的性子,平时就因为过于冷清,庭院都献有客人踏足。还好吴邪不嫌弃,反而总自嘲道:“粽子总是黏人的嘛,不惹神君生气就好。”然张起灵发现他并不黏人,虽总伴他左右,但气质多清新脱俗,从未有粘腻之感,时间久了也就渐渐习惯了一睁眼就看得见他的日子。

家仆是最早对变化感到习惯的,很快餐桌上的碗筷成了双份,杯盏成了双份,被褥成了双份,因神君吩咐仔细对待,家仆并不敢怠慢,几分东西摆在一起,相近程度总令新来服侍的小童挠破了头,有时还免不了被管家举着鸡毛掸子撵着一顿打。

最好区分的大抵就是服饰了吧。神君常年身着黑袍黑衫,腰带配饰皆有麒麟踏火图案,显得庄严肃穆。相比之下粽子精的衣着打扮显然更讨家仆喜欢:清一水儿的粽叶,央谁家仙子摘些上好的来就是了。也无需紧赶慢赶、把缝针脚缝得细细密密,只洗净晾干铺在一边,待需要时递上去就是,好伺候得很。加之吴邪爱笑,笑起来眉眼弯弯的煞是好看,比自家主子不知温柔上多少倍,久而久之,小仆童们似乎更偏爱这位客人多一点。

天庭素来无事,待久了也闲得发慌。小粽子起初不适应:他本是同其他粽子挤挤挨挨地盛在盘子里,朦胧中目睹了端午宴饮的盛况,又怎耐得住寂寞?张起灵便拉来板凳,手把手教他写字,陪他下棋。狼毫饱蘸浓墨,落笔时不慎手抖,宣纸滴上浓重的黑点。吴邪讪讪地回过头去,刚好对上张起灵深潭般的瞳,心没来由的一慌,回过神时宣纸上已经乱做一气。

他挠挠头,心怀歉意。
张起灵却不以为意,笔尖勾勾画画,顺势勾勒出一株瘦梅。


江北龙舟赛事激烈,船桨拍水发出啪啪声响,瞬间淹没在较好的人群里。此时此刻,若有人从江北踱到江南,定会惊异地发现天壤之别的两处距离竟如此之近。
芦苇随风而倒,露出小舟。舟上的人翻了个身,手在脸上胡乱地挠了挠,没成功止痒,反倒沾了截青草上去。


“我自会尽我所能,护他周全。”

那时的粽子精恰好从门口经过,听到张起灵对管家如是说。而后他踏进门同二人问好,只见二人皆是一副严肃神情。
那时的他还不懂麒麟神君口中的“他”是谁,为何要护“他”“周全”。

神君在意吴邪有目共睹,家仆也就学着装聋作哑,以免被主子发现自己看出端倪,再叫去问话,吃不了兜着走。那阵子吴邪过得着实惬意,本就白皙软糯,被张起灵养得更胖了些,肚子掐起来软软的。

只是后来……

梦境陡然变暗,似乎连潜意识都不愿回顾那段经历。朦胧中他只听见那个声音,如往常般冷清,却坚定异常。

“放他下界,若千年后他修得成仙,我自当相报;若修不得,我以命相抵。”

吴邪努力想睁眼,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他又梦到他被放下界那天,回头是云雾缭绕的天宫,不见神君,押送他的天官伸手一推,将他从九重天直接推到凡间。
也不知哪个多嘴的,将吴邪住在张起灵寝宫的事捅了出去。天庭本仙家聚居之地,对异类极其排斥,无论是人是妖,一旦发现要直接毁掉魂魄,永世不得超生。只是麒麟神君位列上仙,手握重权德高望重,天帝尚有三分忌惮,若是在他眼皮底下抢走他的人,只恐他今后闹起来天庭永无安宁。

吴邪不知张起灵是如何与天帝交涉的,只知他逃过一死,但要去凡间荒芜之地,清修千年。回首天宫云雾霭霭,那一瞬间他忽然懂得了张起灵尽他所能护人周全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突然觉得能够认识张起灵是件何其幸运的事,幸运的不是侥幸留得一命,而是有人愿意为了他的存亡,不惜押上自己的命运。

再后来,吴邪便到了山清水秀的江畔,撑着长篙,助两岸往返之人渡江,一渡就是千年。

吴邪本是精怪,吸天地之气便足矣生存,可若是半点银两不取恐会被往来村民瞧出破绽,故象征性拿点,只是大多数都用来买茶买烟供往来行人消遣了。此刻龙舟竞渡正激烈,烈日当头,无人从此地走过,因而吴邪睡得格外踏实。微风一拂,露出他腰间香囊,绿底绿穗,有棱有角,怎么看怎么像粽子,上头金线绣着的是麒麟。

梦里被人雄黄点额,整个人晕晕乎乎的,带着股醉意,像是千年前的文昌帝君。

“渡我过江。”阳光忽然被挡住,有声悬于上方。

吴邪揉了揉眼,只见一人长发长衫皆是泼墨,逆着光看不清脸,却感受得到森森凉意。“是你!”吴邪一个打挺坐了起来。
那人点了点头,坐在吴邪旁边,神色寡淡一如当初。

吴邪欢喜得很,仔细地打量着他:深邃的黑瞳,鼻梁高挺,轮廓分明,薄唇抿成一线。千年未见,他还是那般瘦削。“你不用抵命了。”清修千年今日终于到了头,吴邪嘿嘿地笑了,他驾轻就熟地撑起篙,“作为报答,让我渡你一回吧。”脸上还有侧躺时蒲苇压出的印子,张起灵看着,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

波光潋滟,江面倒映着两人的身影。

吴邪虽已成仙,身上却仍有粽子和花汁的清香,风一吹香气袭人。“怎么没去看龙舟?”行至江心,吴邪扭头问他。
“太吵。”

吴邪嗯了声,眼里盛着满满江水,“这么些年,你的性格一点没变。”

张起灵没说话。有些话麒麟神君自然是说不出口的。
千年的等待,千年的分离,实在太久,所以时机到了之后的每一秒,他都不想错过。趁吴邪撑篙的功夫,张起灵偷偷打量起他来:愈发安静沉稳了。似是高了点,却瘦了不少,想来下界物事粗陋,得不到滋养,将来带上天庭去,得好生补回来。

“天上一日地下一年,于你不过三个寒暑,无甚差别的。”吴邪总能清楚地猜到张起灵的想法,因此忍不住揶揄,怎么看怎么有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感觉。阳光将他的皮肤衬得更白,本就是糯米铸就的身躯,实在令人食指大动。

而张起灵向来又是行胜于言的人,况且作为报答的话,仅仅是渡他哪够。
离岸边还有很远,舟忽然停了。江面无波,小舟摇摇曳曳,别有一番姿态。
没人说尊贵如麒麟神君就不能抵赖,这世间,从来就没有他想吃吃不到的。

那天,有神助的粽子吴邪第一次在江面失了方向。小舟靠岸时正赶上村民看完庙会归家,发现撑篙的是个素未谋面的男子,俱是一愣。“他睡着了,我替他班。”黑衫男子指了指船上睡得正熟的船家,他身上盖着黑色长袍,旁边散了几张粽叶。

村民散尽,张起灵俯身捏了捏吴邪的脸,又掀开长袍,捏了捏他白花花的肚皮,不知他醒后发现自己处在神君寝殿会是何种表情。心情大好的麒麟神君倚在刚修得成仙的粽子旁边,剥开了一只白白胖胖的糯米粽,优哉游哉地咬了一口,香气四溢,却不如身边熟睡之人。向来不苟言笑的麒麟神君,竟翘起了唇角。

你吃过甜的肉粽吗?麒麟神君可吃过。


FIN.

楼主 入夏°  发布于 2013-06-12 23:46:00 +0800 CST  
他盼着张起灵尽快对他进行治疗——尽管他心里清楚得很,根本没病,任何“治疗”又怎会奏效?他所期待的,也不过是藉由张起灵“正义”的治疗工作令他完完全全对这个人死心,如是而已。等着自己喜欢的人亲自动手把他的名字从自己心头剜掉,还有比这更蠢的事吗?他想不到。

心情不好影响睡眠,吴邪干脆跑去打游戏。张起灵那头电话收了线,正往楼上走,二人在门口遇上,张起灵要说什么似的,吴邪也懒得管,身子一偏直径闪进了书房。

无非是鸡毛蒜皮的琐事,像什么洗了的衣服明天收啊;物业通知电路维修,停电时间从上午八点到下午四点啊;或者他要去治疗其他病人,晚餐时间赶不回来,外卖电话贴在冰箱上了。这种,不听也罢。吴邪不知道和他“病情”相同,正被张医生“治疗”的“病人”还有几个,更不知道“病人”暗恋“医生”这样的案例占比率几分之几。

结果吴邪打得狠了,人挡杀人佛挡杀佛,退出界面时看了眼右下角,白色数字清晰地显示着,此刻是第二日凌晨四点半。

好久没玩得这么痛快了,吴邪揉揉酸涩的双眼,拔掉的插头仿佛也是精力的闸口,疲倦自关掉电脑后铺天盖地地袭来。他稀里糊涂地把身躯重重甩在床上,头还没够着枕头,鼾声就绕屋三匝,不绝如缕了。这一觉睡得太死,以至于清晨是如何睡姿体面地躺在床上,被子又是如何熨帖地盖在身上的,吴邪完全没有概念。

大抵是人老了。大一大二时通宵达旦地打游戏,往往包宿连着翌日满课也精神百倍,现在仅仅熬个夜就被折腾得半死。吴邪揉着太阳穴,脑仁儿一跳一跳地疼,翻个身看见床头的闹钟,然后满心罪恶感地从被窝里坐了起来。

一上午时间就这么被荒废了。

外面有声音,噼啪作响。吴邪跪在床上挪过去扯开窗帘,天色阴沉沉的,光凭感觉绝对猜不出此刻已经日上三竿。水珠砸在玻璃上,前仆后继,啪嗒啪嗒地又蜿蜒流淌下去。
吴邪木木地盯着外面发呆,意识到天气预报并没有骗他。

尽管当今社会,女人都说男人不靠谱,男人都说天气预报不靠谱,天气预报又说天朝气象不靠谱,推来搡去天朝性别男的气象预报员成了众矢之的,可该来的总会来,无须苦苦等着盼着。
只是到来之前的日子,着实难熬。

吴邪洗漱完毕收拾干净,揉着瘪瘪的肚子来到客厅。本以为张起灵出门去了,却意外地见他正从冰箱里拿易拉罐,回身看见吴邪,转头又拿了罐递过去。

吴邪直直地注视着张起灵,并没有接。

起初张起灵并没在意,但当他做完一系列动作准备回房间时,发现吴邪的眼睛仍然盯着他不放,眼神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不由放下手头的东西。“怎么了?”
“你今天没有事吧?”
张起灵不说话,静待吴邪道出意图。
吴邪双臂环胸,冲他好整以暇地笑了笑,“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开始对我进行治疗?”

张起灵顿住,整个人愣了一下,而后似乎是要往卧室走。

吴邪抢先一步撑在楼梯前,挡住他的去路。“回答我,你准备什么时候开始治疗我?”

“……”张起灵作势欲拨开吴邪的手,还没等碰到吴邪胳膊,吴邪就甩掉张起灵的手,复而堵了回去。
“给句痛快话。”
张起灵瞥了吴邪一眼,“还没到时候。”

“你明知道治疗同性恋是不对的吧。”明人不说暗话,吴邪索性挑明了,什么喜欢不喜欢的,通通抛开不在乎,吴邪只想求个说法。
“……”张起灵单手撑着楼梯扶手,盯着台阶没答话。

“张起灵,你心不亏吗?”吴邪声音不大,却把每个字都咬得很重。
“……”

既然你不“治疗”我,那我也没有继续留在这的理由。“我要走。”吴邪推开张起灵,大步流星地冲了出去。

“……吴邪。”张起灵维持着被推开的姿势,并未阻拦,眼看着吴邪腾腾大步走向玄关换了鞋,推开门冲进雨幕。



·是病得治 3 FIN·

楼主 入夏°  发布于 2013-06-14 21:13:00 +0800 CST  
4


人工湖边的凉亭里,吴邪抹掉脸上的水,从兜里掏了半天烟,只剩下一根还是湿的,叼在嘴里怎么也没找到火,无奈将它扯下,连同烟盒一起揉瘪丢进垃圾桶。他十六岁第一次抽烟,学会后停了好一阵,直到后来遇到烦心事时才会抽上一两根。

摔门走人纯属头脑发热的行为,眼下被大雨淋个透心凉,火熄了大半,理智逐渐占上风,吴邪这才开始进行冷静的自我检讨。刚才为了将怒气发挥至淋漓尽致,他根本没准备拿雨具,如今肠子都要悔青了。

跟张起灵赌气凭啥让自己遭罪?

目及之处到处是滂沱的大雨,人工湖上的木桥不安地晃来晃去,仿佛有随时倾塌的危险。铅色公路就铺在眼前,莽莽苍苍没有尽头。

不断有大雨砸在心里,强有力地溅起,砸得胸口生疼,发出空落落的回响。
这是他第一次不知该往哪里走。

在近郊打车简直天方夜谭,更何况天气状况差强人意,就算偶尔有车经过,哪怕他撸起裤管伸出大腿,人家也无意理他。失去便利交通条件的现代人,仿佛被流放在荒无人烟的孤岛上。别墅林立,他认得其中那间中式别墅,偏偏不想回头,却又无路可走,吴邪真恨透了这种感觉。

春末夏初的雨天,气温可以骤降到令人发指的地步。鞋子有点受潮,寒气从脚底直往上冒;短袖遮不到的地方,风一吹起了层鸡皮疙瘩,只好抱臂来回摩擦;发梢上的水珠淌进衣领里,吴邪登时打了个寒战,整个人狼狈得像条无家可归的宠物狗。

反正张起灵家是绝对绝对不要再回去了——起码今天绝不回去,哪有赌气走人又灰溜溜潜回的道理,传出去简直让人笑掉大牙。正当吴邪还在犹豫究竟是发狠跑到公路上赌把人品,还是认怂留在这里接着哆嗦时,电话响了。

不出意外是张起灵的。

吴邪忿忿按下拒接。还没等他把手机放回裤兜,短信嘀嘀嗒嗒地进来了。

——你要去哪?

发送人同上。

干你屁事!吴邪没理会,没等个两三秒又是一条。

——我送你。

正当吴邪犹豫要不要接受张起灵帮助,顺带感叹他发短信速度堪比重度手机依赖症患者解雨臣时,汽车喇叭已经给了他答案。张起灵的车子停在他眼前。穿过重重雨幕,呈现在吴邪面前的是半降的车窗,乌黑的发和淡漠的侧脸。

有时他俩太过了解彼此,有时又恰恰相反,这便是症结所在,可惜天底下没有任何一个医生开得出药到病除的方子。他看透了吴邪打定心思要走,所以对留住绝口不提,只是送他到他想要去的地方。

吴邪终于还是咬了咬牙,拉开车门钻进后座。

“去学校。”他叹了口气,任命地把头往座椅一靠。也只能去学校了,他可不想让父母知道自己跟医生大吵一架被送回来。余光忽见旁边座位上的毛巾,抓起来往自己头上身上胡噜了两下,丢回去时又注意到立在旁边的雨伞——他知道张起灵的车里本没有这些的。

他把毛巾铺开躺在座位上,座椅不够长,只能蜷着腿,怪不舒服的。吴邪摆弄着那把伞,藏蓝色格子的伞面,伞柄长长的,握在手里很踏实。他知道张起灵时特意给他准备的,也不是不感激,只是拉不下脸道谢。

“吴邪。”开出别墅区没多久,他听见张起灵喊他,倔劲儿上来不愿说话,索性装睡不理睬。
装睡也不安稳,吴邪躺在座椅上发了一肚子牢骚。而后他又听见一次自己的名字,张起灵好像还说了句什么,车重重一颠,他的声音就被吞没了,往后再没听到他说话。车子颠簸在泥泞的路上,吴邪只觉得身上潮乎乎的,随着行驶一晃一晃。

然而装着装着,最后居然真的睡着了。

雨越来越大,校门口已经看不见保安,估计都躲在保卫室打牌呢,就连泊的车子也比往常少了很多。吴邪撑开伞,雨花立马噼里啪啦在伞顶炸开。衣服已经半干,他扯了扯衣角,无视张起灵那句“我晚上来接你”,顺手将车门带上进了校园。

寝室里只有解雨臣,正懒洋洋地躺床上玩手机,吴邪风风火火地冲进宿舍,一把就将他拽了下来。“吴邪!你怎么回来了!”解雨臣惊讶不小。吴邪大四一整年都没怎么回宿舍,上学期就早把自己的东西打包回家了,现在突然闯进来,解雨臣自是始料未及。

“心情不爽。”吴邪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把伞撑在一旁晾着。
“怎么了?”解雨臣三两下退了游戏,拉来另一只凳子坐到吴邪旁边,试图替发小排忧解难。
吴邪长叹了口气,“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明白,”环视四周问道,“老痒和胖子呢?”
“老痒去厕所了,胖子一大早就出门了。怎么?”
“没怎么,哥几个好久不聚了,出去吃一顿吧。”
“出去吃?”外面这么大雨……话到嘴边看见吴邪阴沉的脸,于心不忍,也就勉强同意了,舍命陪君子嘛。这时刚好老痒进屋,见着吴邪也是一惊,下嘴唇差点砸到脚面上。“老、老吴!你他娘的回、回、回来啦!”

吴邪上前揽过他,“回来了!走,出去搓一顿!”
老痒看了看外面,脸色一绿立马就要推脱:“不、不是吧,这天咋、咋出……”

“我齤操你够不够哥们?”吴邪用力敲了他后背一下。
“当然够、够、够……”老痒吃痛,龇牙咧嘴地就要逃。
“行了吴邪,”解雨臣突然插话,拍了拍吴邪的肩膀,“老痒都说GO了,咱们走吧。”

老痒百口莫辩,更何况就一张嘴还不利索。吴解二人默契地对视,随即把老痒从门框上硬生生扯走,不顾老痒“没伞又没钱”的说辞,冒着大雨出了门。

几乎绝大多数的学校食堂都仅仅停留在解决温饱问题上,想有更高层次的追求还得去大学城一条街。有解大少埋单,这一顿吃得酣畅淋漓,从下午一直到晚上,吃到最后吴邪肚子鼓得都快站不起来了,嘟哝着饕餮是七宗罪之一,他简直罪不可赦。空酒瓶骨碌碌滚到空盘子边上不动了,吴邪打着饱嗝和老痒从汤汁里抢着捞最后几片菜叶,解雨臣懒洋洋地靠着椅背,边说他们没出息边发了条微博,配图三张不离吃,主旨鲜明感天动地。

三人闹腾了半天,走出餐馆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雨丝毫没有减小的趋势,地势低平的位置积水都能漫过脚面。光线不太好,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冷不丁踏进水坑里,湿了一裤腿不说,鞋里的水都快能养鱼了。老痒喝高了,中途尿急拔腿就往学校奔,只剩吴邪和解雨臣不疾不徐地走在路上。

“唉,”吴邪侧过头去,看见解雨臣一脸坏笑地朝老痒的背影努了努嘴,“你猜老痒为什么这么久都没女朋友?”
吴邪顿悟,装模作样地思考半天,然后很惋惜似的摇头叹息:“男人,总有难言之隐嘛……”
“得早发现早治疗啊。”解雨臣煞有介事地说,“尿频尿急尿不尽,估计是前列腺有问题。”
“等天晴了我去电线杆子上给他找个老中医瞧瞧。”

解雨臣的伞借给老痒了,现在躲到吴邪伞下,二人共打一把。伞虽然不小,对于两个大男人来说还是局促了点,吴邪个子稍高,就由他撑着。解雨臣见吴邪一个劲儿把伞往他这头歪,半边身子都湿了,忙将伸手拦住吴邪的肩,将他圈在伞里。
俩人嘻嘻哈哈,你一句我一句地损着玩儿,一路下来也不枯燥。

车灯就是在那个瞬间打过来的,晃得解雨臣睁不开眼,急忙躲过目光边缓边往回走。吴邪往车灯照来的方向看了眼,默默随解雨臣进了校园,未曾逗留。

仅一眼他就认出那是张起灵的车。



------------TBC---------------

楼主 入夏°  发布于 2013-06-17 22:47:00 +0800 CST  
雨刷器规律地摆动,整个世界似乎都要被大雨吞噬了。车里没放音乐,唯一的音源就是哗哗的雨声。
张起灵低头看了看表,九点二十分,距离他等在这已有整整四个小时。
送走吴邪后他并没有离开太远,兜兜转转在学校附近简单逛了一遍。雨天令人心绪消沉,一贯以冷静的他有朝一日竟也会受天气影响,说出去肯定没人相信。
外面行人寥寥,多是急着回家的下班族,撑伞疾行,身上却早早湿透狼狈的很,张起灵看着看着,不由得想起早些时候湖边上避雨的吴邪。

天早就黑透,吴邪迟迟没出现,张起灵开始怀疑他是不是提前睡了。耐心足够如他,亦开始频繁看表。

说笑声本没有雨声大,却清晰地闯进耳膜。
张起灵朝校门反方向望去。

本以为吴邪在寝室,却见他和解语臣有说有笑地走来,他显然是喝了酒,脸上呈现出化不开的醉意。解雨臣的胳膊搭在他肩上,亲切的碍眼。张起灵看见吴邪往这边瞥了一眼,而后若无其事地径直走进校门,留给他伞下两个渐远的背影,和满世界的大雨倾盆。

吴邪看不到张起灵的表情——甚至看不清他的脸,却能感受到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自己,这种感觉太过强烈,直到拐弯后才逐渐变淡,随着靠近宿舍楼而缓缓消失。他应该很快就会走的吧,吴邪低头跨步,避开路灯在地面上反射出的橘黄色水洼。一个走神错过了解雨臣讲的笑话,反应过来时急忙干笑几声匆匆应付过去,好在解雨臣没注意到。

心情却怎么也回不到刚才吃饭那会儿。

宿舍里亮着的灯光从门顶没糊上的窗子投到走廊,伞尖上的水没甩干净,滴了一路,轨迹蜿蜒至宿舍里。顺着水迹尽头往上看,胖子抖动肥膘虐游戏的情景快要填满整个视野。吴邪站在胖子背后大喝一声,没反应;一巴掌落在他身上,还没反应;再一巴掌,仍然没反应。

“您的好友胖子已下线。”解雨臣淡定地瞟了一眼,绕过地下摆着的伞回到自己座位擦脸。

眼看着胜利二字高挂,如梦方醒的胖子这才慢悠悠回身,“呦!天真回来了呀!”
吴邪用手戳了戳他的后脊,柔软且富有弹性,指尖触感极佳,不由得多戳了几下,扭头冲着解雨臣说道:“没死透。要不要来二斤?”
“得,二斤还不腻死我……”还没等说完,隔壁宿舍就有人来找,说是电脑出了问题,请菩萨一样地把解雨臣接过去了。

吴邪这一身湿衣服糊得实在难受,凑到老痒床边,看他趴在床上呼吸吐纳安详自在,也不知道睡没睡着。一股酒气扑面而来,吴邪深知老痒起床气骇人到何种地步,不敢贸然叫醒,索性返回原处捅了捅胖子肩膀,“诶,干衣服借我一身。”
“要衣服呀,”胖子可算还了魂儿,踢开拖鞋,脚趾伸进地上脏衣盆里一勾,一件T恤就被夹了出来。他腾出只手捞起向后一伸递到吴邪面前,“拿去穿吧,不用客气。”
吴邪嫌弃地白了眼胖子,闻了闻近在鼻尖的味道,将那衣服推了回去。“穿不起。”

这功夫解雨臣已经回来了,见状笑了:“你跟他借什么衣服,他的你穿不得跟披了件帐篷似的?”边说边从衣柜里拉出一件,褪了架子丢到吴邪怀里,“喏,穿这个。”
吴邪看了看怀里无比招摇的粉衬衫,叹了口气,抬头。
“就不能换个不骚包的?”

解雨臣回身翻了半天,最后索性敞开衣柜给吴邪看,浅粉深粉玫粉粉红,清一色的粉衬衫,几乎有那么几秒钟吴邪以为自己身处某品牌少女专柜。也罢,全校能把镇住粉色的男生恐怕也只有解雨臣了,谁叫人家怎么穿怎么好看。
“少侠好癖好。”吴邪甘拜下风,勉为其难地将衣服换上,忍不住数落胖子:“脏衣服堆这么多还不洗,是准备重复利用?”

本以为胖子会像往常一样用他的三寸不烂之舌辩个高下,谁知那厮竟嘿嘿一笑,表情甚是暧昧。
“天真呐,你还记得胖爷跟你说的好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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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入夏°  发布于 2013-06-25 15:44:00 +0800 CST  
“记得。”吴邪点点头。前两天胖子在电话那头神秘兮兮地告诉吴邪有件好事分享,吴邪再三追问,他却执意要当面说,摆谱快摆到天际。
一般胖子郑重其事的,十有八九不是正经事,无需听那略带猥琐的声线,四年大学生活已经让吴邪在胖子的玩笑里百炼成钢,预计这次也不能太靠谱,不过绝对不会乏味就是了。
听故事怎能少了打牙祭的?等待胖子开金口的功夫,吴邪自觉拉开胖子的杂物柜,取出一听雪碧,咕咚咕咚灌进去大半,打嗝时鼻子都酸了。里面的薯片也被吴邪毫不客气地搜刮了来,可惜胃被填得太满,只好放在手里翻来覆去地掂着玩。

“我有女朋友了,”胖子眉飞色舞,脸上泛着红光。“特别贤惠。她说了,以后衣服都不用我洗。”
吴邪庆幸自己趁早咽下了最后一口雪碧,否则今晚还得管解雨臣借身衣服。“你这动机不纯呀,哪个小姑娘这么不开眼?”
“你猜。”胖子正在兴头儿上,全然不在意吴邪的调侃,一双豆眼直直地注视着吴邪,等着他的回答。吴邪第一次在胖子脸上体会到什么叫目光如炬,那种饱含着期盼的神情是足以烤死人的,简直见所未见。
“卖卷饼的阿姨?还是食堂盛汤的大妈?印象里就这俩女人一见你就笑啊。”

胖子露出一副天真你实在图样图森破的笑容,仿佛吴邪的鄙视能更好地衬托出他的光辉形象。只见他骄傲地挺了挺胸脯,气定神闲地吐出两个字。

“云彩。”

吴邪心里咯噔一下。

“什么时候在一起的?”他连忙追问。
“上星期。”胖子边说边打了个响指,从吴邪手里夺过薯片,大把抓着往嘴里塞。

可云彩跟张起灵往来密切是昨天的事。昨天下午的情形还历历在目,巧笑倩兮的云彩是如何与张起灵攀谈,如何在他们走后频繁地发短信、打电话,两个人互动成那样……吴邪看着胖子无所求的模样,不敢再往下想了。不过吴邪毕竟不是久经沙场的人,对于这些事还拿不准。趁着胖子端盆出去打洗脚水,他敲了敲紧挨着的床板,很快解雨臣的头就从上面探出来。他甩掉耳机,长长的白线绕在手上:“什么事?”
“如果一个女生爱跟你说话,经常主动跟你联系……”还没说完就被解雨臣打断了,“又哪个小姑娘看上你了?”
“没有,”吴邪苦笑,“我就是问问。”

胖子回来后吴邪又被他扯着听了一会儿他跟云彩的故事,总结起来就是胖子追了云彩四年,期间表白无数次,终于让人小姑娘的态度由害怕到习惯再慢慢接受。“那天晚上我在她们楼下摆了一地蜡烛和玫瑰,连我都没想到她居然答应了。”吴邪偏过头,胖子依然在笑。他从来没见过胖子笑得那么满足,那种满足感,不是任何一次排位赛或者任何一次考试成绩能够得到的,关于这点,吴邪不能更清楚。

吴邪动了动唇,想了几秒,最后还是说了句“真好”。

他本可以告诉胖子真相,跟他说云彩喜欢张起灵,从他们密集的短信电话就能看出来,至于她答应你,可能只是被你感动了,也可能是被追烦了,还有可能是对喜欢的人求而不得心灰意冷,说白了你还是个备胎命。
但他怎么说得出口。

吴邪觉得,如果现下这宿舍里注定要有一个人不开心的话,那不应该是胖子。总有一天胖子会面对事实的,但不是今天。

“明天她还要陪我买衣服去,看这雨势够呛啊。”临爬上床前胖子的最后一句话,与其说是惋惜,倒不如说是透着难掩的得意。吴邪往窗外瞥了一眼,灯开着,窗帘没拉,看不见雨。窗子里住了另外一个与他们不差毫分的宿舍。他的影子也就随他转头的动作转向窗子,两个自己沉默地对视。

吴邪让床位靠门的胖子关了灯,终于看得见外面的大雨,远处路灯投射来的微光恰好映出玻璃上的痕迹。
静谧使雨声更加清晰,他突然想到校门口的张起灵,也不知他走了没。

十有八九是走了吧,眼下都半夜了,在外面傻等太不像张起灵的作风。虽这样觉得,却仍然不放心:万一还没走怎么办?万一车子熄火了想走走不了?反正还没困意,吴邪索性往张起灵家里拨了个电话,没人接,再打还是没人接,拨张起灵手机也是关机。吴邪这才有点慌,捏紧手机,在地上摸过雨伞,蹑手蹑脚溜出宿舍。

宿舍门十一点准时上锁,现在当然开不开,好在吴邪在常年外出包宿中积累了丰富作战经验,他知道一楼某间宿舍总是空的,那个窗子外面没有护栏挡着,可以顺窗子爬出去,而且那间宿舍的门锁基本是个摆设,扭两下就行了。很快,吴邪便在黑暗中轻车熟路地翻到室外,他也不顾三七二十一,举着伞就往大门口跑。

他既担心张起灵还在门口,又隐隐希望他在。没有一条路比这条宿舍到正门的湿滑小路来的矛盾。

跑着跑着,他突然冒出莫大的勇气来,等一会儿他看见张起灵时,无论云彩跟他是什么关系,无论他对自己是什么态度,他都要把自己的想法完完整整说清楚。
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对谁都不好。

路不长,因为雨天的缘故难走了许多,半夜还起了风,顶着风跑别提有多累。跑到门口吴邪累得直喘,门外是公路,间或一两辆车呼啸而过,更多时候还是平静的、黑黢黢的一团。

吴邪从拦车杆底下钻出去,在正门附近转了一圈。

起初他以为自己看错了,但当他转了一圈也没看见张起灵的车时,心下默然。
一时间也说不出个什么感觉来,吴邪只觉回去的路愈发安静了。路上他脑子里乱糟糟的,有释怀有失落也有庆幸。
吴邪觉得自己还是了解他的,知道他不会因为这种蠢事,耗费一晚上来等。





----------------是病得治 4---------------


才发现我只发了不老歌这边没发orz
最近很忙所以更文什么的容我缓缓……
谢谢各位留言的妹子!等我有时间了一定挨个儿回复!(鞠躬

楼主 入夏°  发布于 2013-07-02 01:37:00 +0800 CST  
5.


约摸早上七八点走廊就已经不平静,叼着牙刷追着室友一路喊打的男生,迎头撞到隔壁寝室买饭回来的同学身上,嬉闹声吵嚷声在狭长的走廊里放大数倍,从虚掩的门灌进床上人的耳朵里。

吴邪揉着惺忪睡眼喊胖子关门,喊了几声都没动静,手遮在眯成一条缝的眼睛上往对床看,哪还有胖子的影子?吴邪懒洋洋地把头歪向对面,这才发现何止胖子,解雨臣和老痒都不见了。

门外动静吵得吴邪睡个回笼觉都难,再加上充沛的光线,吴邪彻底躺不住了。好容易挣扎着爬下床,他趿拉着拖鞋蹭到窗边瞅了瞅。推开窗子的刹那,清新湿润的空气携带着初夏香气呼啦地扑面而来,吸入肺中丝丝凉意,顿时清醒不少。

吴邪极目远眺,望着晴明的世界发了阵呆,尔后狠狠呼吸了几大口新鲜空气,方将身子转向屋内。外面过于通透,反而衬的屋内处处阴冷潮湿,透着一股子腐坏的霉味。窗帘拉到一边被捆书的绳子系住,皱褶里落了厚厚一层灰,吴邪看到上面有个模糊的手指印,估计是谁不小心按上去的。想了想平时解雨臣也不总住校,老痒和胖子又是一个赛一个的懒,吴邪心下默然。

墙上挂钟定格在三点四十二,秒针尴尬而长久地指着数字四,吴邪只瞥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正伸长胳膊够枕头边上的手机时,楼下居然传来一阵激昂的鼓点。

这时候吴邪已经拿到手机了,按亮屏幕看了眼,八点三十分,果然。

如同渡边有个每日必做早操的室友敢死队一样,吴邪学校也有个每天八点必在楼下跳街舞的学弟,三年来风雨无阻,且来音乐和动作从未变换,吴邪觉得从某种程度来讲这也算一种广播体操。起初还当个笑话到处讲,后来也就逐渐习惯了。以前八点半上第一节课的时候几乎都是听着鼓点醒的,大四搬回家住,这事慢慢淡出了脑海,当吴邪听到那阵熟悉的鼓点时,心里五味杂陈。

都说沧海桑田,如今沧海已逝,桑田却依然如昨。

还没等吴邪感慨上两分钟,宿舍门就被砰地撞开了,胖子拎着盒饭,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彻底打断吴邪稍有负面的情绪。尤其是饭盒盖一掀,吴邪闻到饭味彻底把先前乱七八糟的抛诸脑后,搬了凳子坐到胖子旁边开始跟他一起吃。

“今天不回去?”回去自然指的是回张起灵家。胖子嘴里塞了块红烧肉,吐字含糊不清,吴邪还是听懂了,“不知道,”他叹了口气,“昨天晚上打电话他关机。”
“睡了呗。”
吴邪摇摇头,意识到把这件事讲清楚并不太容易,试图捋了捋条理,最终还是放弃。胖子看吴邪欲言又止的表情,照顾地往他碗里夹了些青菜,然后善良地挑走其中的肉。见吴邪没跟他抢,以为是吴邪为情所困无心食寝,便腾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以作劝解,“唉,谁知道那张小哥什么脾性,我又不认识人家。”然后他发现一直闷头不做声的吴邪默默拖走了他碗里一大块红烧肉,寻思自己刚才多余了。

实际上吴邪并不像胖子想的那样消沉抑郁或是毫无影响。的确有点低落不假,只不过他不愿再在人前表露出来,白白害关心他的人担心着急。他听着窗外节奏强劲的乐曲,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向外面的学弟一样朝气蓬勃。

从今往后,心底的事就压在心底吧。

吃过饭的胖子喜滋滋地准备约会,刮胡子找衣服忙得不亦乐乎,望着胖子哼歌的背影,吴邪突然决定回去。
哪怕不为自己,也要认真地问问张起灵,他究竟知不知道云彩有男朋友了,以及他跟云彩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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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入夏°  发布于 2013-07-22 10:28:00 +0800 CST  
从学校到张起灵家要换乘两辆公交,外加徒步走上二十分钟,吴邪嫌麻烦,第一辆公交到站后直接挥手招了出租车,报了地址后又无奈地看着一个个司机摇头离开,好容易等到愿意载他的,吴邪二话不说急忙钻了进去。

司机是个耐不住寂寞的,没开出多远就跟吴邪唠起来了,此时汽车广播正在播放当地新闻,昨夜暴雨导致某处桥梁坍塌,某处公路因为暴雨暂时被封,造成了多少多少财产损失。司机边听着,边朝前努了努嘴。“就是那个路段,你看,现在积水可深了,不然那么走能更近点。”方向盘一打,就绕到另一条路上了。

吴邪探头看了看,那边果然是一片汪洋,有轿车泡在水里只露出窗子来,动弹不得正等着救援。“好些车困在那。那前面还有个桥洞,水更深,要不怎么没有车乐意拉你呢,绕弯活就少了。”司机又开腔了,听说了吴邪多次打车被拒的经历,笑呵呵地安慰了半天。

吴邪心思却全然不在这上面。他清楚地记得,那条道的路灯被撞坏一个,前两次张起灵载他从那过他就看见了,昨天早上都没见有人来修,比起他现在这样绕弯,直接从那穿过去要快上不少。一想到昨晚张起灵回家极有可能是图快走的捷径,就忍不住担心起他的安全来。再联想到他那边怎么打都关机,就隐隐约约产生了些不好的想法。尽管他也认为张起灵不会蠢到为了抢时间去冒险的地步,但人有时候就是这样,脑海中一旦有不祥的预感出现,就会不听理智的膨胀。

脑内跑偏的后果,就是目的地还没到,吴邪眼前已经浮现一帮人在浑浊的雨水中砸玻璃撬车门,伸长棍打捞张起灵的场面了。好在一路和司机瞎侃过得也快,车子及时在别墅区停下,打住了吴邪乱七八糟的想法。

吴邪从兜里摸出钥匙开门进屋,楼下楼上找了一圈都没见张起灵人影,倒是在客厅看到被他丢在地上的手机充电器,一头还连着插头,另一头耷拉着,显然是充好电没来得及收拾就走了,通过这吴邪判断出张起灵回来过,且还有给自己手机充电的能力也就放心了。他坐在沙发上给张起灵打了个电话,这次终于通了。

“你在哪?”客厅里的座机是老式的,吴邪拨弄着长长的线,怎么舒服怎么往沙发里躺。
“外面。”依旧是言简意赅的风格。
废话。吴邪腹诽。“昨天打你电话你关机。”
“没电了。”
猜得没错,吴邪点点头,“等你回来我有事要跟你说。”
“嗯。”吴邪挂了电话,从冰箱里找来吃的,躺回沙发时随手打开了电视。没有果酱,吴邪撕开包装袋啃了大半片面包,换了半天台都没有爱看的,索性塞了满腮帮子面包,拎着牛奶就上楼开电脑去了。

几天不玩游戏手就生了,一个副本磕磕绊绊打了半天。吴邪刚做完任务,就听见楼下门铃响了。

回来得挺快嘛,吴邪奔下楼就去开门,甚至都没提前看上一眼就按下按钮。
起初他没有意识到哪里不对,但当门打开时,他望着门口,忽然就愣住了。

-----TBC-----

楼主 入夏°  发布于 2013-07-24 17:57:00 +0800 CST  

门口站着的是个陌生男人,看见吴邪后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唉?”他挠着头发后退了两步,抬头看了看门牌号,嘴里还嘟哝着,“没错啊。”目光又移到吴邪脸上,来回打量了半天:“你谁呀?”
吴邪心说我还没问你谁呢,你就先问起来了,到底谁主人谁客人啊。“我是吴邪。”反正自己也不是房主,住这才没几天,报上名字这男的也未必知道。

“哦你就是吴邪呀!”谁承想这男的居然一副了然的表情,冲他咧了咧嘴,仿佛很熟似的。
男人顿了顿,目光越过吴邪朝门里张望。“那啥,我找哑巴。”

这除了心理诊所还是残疾人关爱中心?吴邪反应了几秒,然后意识到这男的找的应该是张起灵,出于戒备还是问了句:“你是谁?”
“我是瞎子。”

刚接受了哑巴的设定又来了个瞎子,吴邪有点无力,不过这人戴了副墨镜,倒真像个瞎子,跟张起灵的绰号一样传神。那人看吴邪没有请他进屋的意思,以为吴邪是不信他,啧了一声问道:“哑巴没跟你提起过我?”
“没有。”吴邪老老实实地回答。
男人低声骂了一句,探头探脑地又问:“哑巴没在?”
“嗯。”
“我进屋等他吧。”男人不耐烦似的,没等吴邪说什么,就大步流星地踏进屋了。他径直走到沙发前一屁股坐下,端起茶几上的杯子,倒了茶水咕嘟嘟闷了好几盅,顺手摆弄起茶几上的东西来,整个对屋内摆设很熟的样子,显然不是第一次来了。吴邪见状也就将他默认为张起灵的朋友,没做阻拦。

从瞎子一进门吴邪就看出他不会是沉默的人,果然,瞎子喝够茶水打了个饱嗝,开始跟吴邪讲起他俩的渊源。原来这俩人小时候是邻居,小学初中上的都是同一所,后来搬了家,大学毕业也都有了各自的生活轨迹,所幸联系一直没断。

瞎子掂着遥控器,向吴邪讲起他的职业。拖鞋就在脚边,他没穿,长长的腿大大咧咧地伸着。
“我也是医生,只不过哑巴是管精神的,我是管神经的。”

“嗯,能看出来。”这人有种与生俱来的某种气质,刚才吴邪一直在琢磨,如今豁然开朗。的确挺神经的。

还好瞎子没问他是怎么看出来的,只换了只手继续玩那个遥控器。“哑巴靠眼刀,我靠手术刀。”

吴邪下意识地看了看瞎子的手,十指干净修长,指甲被修得整整齐齐,诚然是双好看的手,他说自己拿手术刀应该有几分可信。只不过……看他说话的架势,这语气这态度这吊儿郎当的模样,无一不透露着一股欠揍的气息。吴邪觉得,应该有不少人被他气着想给他一刀吧。

这俩人是怎么成朋友的?想象了一下张起灵和瞎子相处的场景,吴邪不寒而栗。

有客人在楼下,吴邪也不好上楼,只得在一边坐着,俩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聊天,毕竟不熟也没有太多话。黑瞎子掂遥控器时不小心砸到开关,电视开了,他也不挑,随便调了个台就笑呵呵地坐那儿看。为避免太过尴尬,吴邪给他拿了点水果,他就着电视节目大大方方地吃着,吃了半道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把盘子推到吴邪跟前。
“你也来点,挺甜的。”

……吴邪不知道自己和这个陌生人还能相处多久。

吴邪是最先听见钥匙在门锁里响的。他连忙跑出去,就看见张起灵在玄关换鞋的身影,手里还拎着个大大的袋子。张起灵抬头看见吴邪,动了动唇像是有话要说,眼神瞥见吴邪身后,一下子收住了。

“哑巴!”瞎子先喊开了,眼疾手快地接过张起灵手里的袋子。尽管从始至终张起灵都顶着一张扑克脸,可吴邪注意到起初张起灵还是有那么丁点儿急切的神色的,但当发现瞎子之后,取而代之的是隐隐约约的沉闷。

这算是对他观察久了产生的心得?吴邪心内自嘲,如果他对所有人都有这能力,那他就能直接进FBI了吧。那边的瞎子却没闲着,吴邪听到张起灵问他怎么来了,瞎子无奈地耸了耸肩,“没钱被房东赶出来了,只能让你收留我两天。”边说边翻张起灵带回来的袋子,“哎呦这么多菜,哑巴你是知道我今天来吧!”

张起灵没理他,掏出钱夹手机钥匙放到茶几上,跟吴邪说了声去做饭,转身就进了厨房。

瞎子还立在厨房门口翻那个袋子,很快就有了新的惊喜:“诶!这烛台挺精致啊,想不到哑巴还挺懂情调。”瞎子从袋子里抽出烛台,放在鼻子尖前把玩。

烛台连同袋子很快就被张起灵抢了过去。“这片晚上停电。”他冷冷道,随即深深地看了瞎子一眼,补了句:“闹鬼。”

瞎子肯定是不会被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吓住,不知从哪翻了条围裙出来,自然而然地陪张起灵一起在厨房忙活。吴邪收拾客厅时路过厨房,本想去帮忙的,还没等往里看就听见瞎子爽朗的笑声。侧过头扫了一眼,里面的张起灵被瞎子挡住大半个身体,稍稍俯身时勾起的唇角被收入眼底。

上次张起灵笑是对着云彩,这次是对着瞎子。
也没少和张起灵一起做过饭,却从未见他这样笑的这样频繁,不过吴邪现在释怀了不少,没太把它放在心上,坐回瞎子刚才坐的位置,边看电视边等开饭。

看了半天才发现是广告,吴邪心不在焉地换了两个台,这时只听一阵急急的脚步声,扭过头就见第一道菜已经被端到了桌子上。

-----------TBC------------

楼主 入夏°  发布于 2013-07-26 16:44:00 +0800 CST  
菜色不错,闻起来也挺香的。吴邪拿酒的功夫瞎子和张起灵已经把菜上齐了。瞎子呷了口酒,筷子尖点着一道菜,冲吴邪得意的介绍:“你别看哑巴样样行,做菜不一定比得过我。男人必须有好手艺,有自己的拿手好菜。来尝尝这个!”吴邪顺着瞎子指的方向,将信将疑地夹起青椒肉丝放到碗里。

平时吴邪和张起灵吃饭总是沉默,如今有了瞎子,就如同有了暖场的主持人,话题抛收自如,饭也吃的没那么严肃了。跟瞎子顺着个人爱好一路聊下来,自然而然地带出了网游的话题。瞎子听闻吴邪试图教张起灵玩游戏未果,不顾旁边张起灵的黑脸笑得前仰后合,末了拍了拍吴邪的肩:“辛苦了,哑巴最烦游戏,教他玩纯粹是找死啊。”说罢一眼瞄见吴邪酒杯空了,忙不迭地给他倒满。

烦?没等吴邪反应过味来,瞎子就凑过来跟他碰了个杯,说是初次见面先干为敬,吴邪眼看那边一口气见底了,忙紧随其后干了这杯。酒杯放下,话题已经被瞎子扯到他上小学那会儿被他揪辫子的小姑娘身上。夹菜时吴邪无意间抬头,总感觉张起灵的目光往他身上瞟,弄得他有点毛毛的,怀疑自己身上沾了饭粒,低头也没找到。

一顿饭就在诡异的和谐中结束了。饭后吴邪本来想跟张起灵好好谈谈,谁知张起灵抢先被瞎子拉走了,说是叙旧加正经事,吴邪无奈,只好让他们先聊。书房被他俩占着,吴邪打不了游戏,在卧室对着指南侍弄了半天花,又是浇水又是施肥,弄了满手泥不说,眼镜架还一个劲儿地往下滑,吴邪只得用胳膊把眼镜推上去,跑下楼洗手。

洗完手吴邪就把眼镜摘了下来。他有点近视,平时不戴眼镜也没影响,只是刚才自己站着摆弄花,把书放窗台上,离得远字又小,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有副眼镜。这幅眼镜还是他大一时在学校里配的,眼镜店挨着张起灵他们宿舍楼,吴邪记得那时候的自己验完度数,心猿意马地等着师傅给他磨镜片,还时不时朝外探头张望。回忆起那时候的自己,吴邪笑笑,说不清是什么想法,但他清楚,那种暗恋的心情这辈子不会再有了。

他握着眼镜往卧室走,楼上到一半突然听见茶几上传来的震动音,一回头发现是张起灵的手机在响。大忙人啊,电话没完没了的,再混两年也算得上成功人士业界精英了。吴邪顺便折回,准备把手机给他带书房去。但当他瞄到来电显示上的名字时,从早上以来所有怪异的感受全被激了起来。

这名字太过熟悉,正因为过于熟悉,所以才不对劲。

来自:王霸秋。

居然是胖子。



·是病得治 5 END ·



先把第五章的小尾巴补上w

楼主 入夏°  发布于 2013-07-29 16:06:00 +0800 CST  

楼主:入夏°

字数:63298

发表时间:2013-06-04 05:56: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7-05-05 10:26:45 +0800 CST

评论数:3388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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