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原创】《老宅诡事》(出本修订版,接十年原著向长篇HE)

【接上文】

在老四手心上躺着的,的确是一枚戒指。老四把戒指递给我,我用手电照着仔细看了看,说不清楚,戒指整体给人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尤其是戒指上镶着的那东西,我第一眼看上去,以为是一个蛇头,因为占据头大部分的嘴的形状确实很像张开的蛇口,而且仔细看,戒指的环也是蛇身的样子,有一些弯曲,上边还刻有细小的蛇鳞。但是我再看那个头,又觉得有几分像人头,眼睛的部分是两个空洞,整张脸在一个平面上,眼睛也是人眼的比例。蛇头或者说人头的脑门上,有几条弯弯细细的纹路,像是线头一样,尾端还卷成一个弧。
这种似人非人,似蛇非蛇的造型,是哪里搞来的非主流,我看向老四,问他:“什么东西,哪来的?”
老四指指地,道:“下边。”
我质问:“你怎么有这个?”
老四这回露出个“我就等你这句话呢”的表情,笑得有点诡异,道:“其实我下去过,下边我比你们熟,免费导航,干不干。”
我一听心里炸开一串疑问,这小子怕是有好多事都瞒着我呢,也不知道之前讲的小时候被吓尿的故事是不是都是编的。
胖子一听也来了兴趣,问道:“怎么回事,敢情这你家后院啊,这玩意到底是哪来的,从实给你胖爷爷招来。”
老四贼兮兮一笑:“哪来的你就先别管了,但是我绝对是为了你们好,那个烂脸的,见着了吧。”
我听他说的应该是指人影,便点点头,道:“你能对付?”
老四摆摆手,道:“你太看得起兄弟了,我听大爷讲了,我哪有弟妹那两下子。”
这怎么又变弟妹了,我皱着眉头想,干脆让闷油瓶把丫打晕算了,然后打包送回老头家。麻烦是麻烦点,也比在这听他胡言乱语赶着送死强,大不了我们就明天再来。
不过想着我倒是记起老四的一个习惯,他这人,还真是一向“能屈能伸”,像刚才被胖子按地上和被我们逼问的时候,一口一句“哥”“嫂子”的,说的话也好听。等到他有什么是别人没有的,能拿出来显摆的,语气语调就变了,我从大哥变成了小弟,闷油瓶就跟着从嫂子变成弟妹了。
我瞪着他,等他吹牛逼。
果然,老四把戒指从我手里拿了回去,慢悠悠地,语气又充满玄幻色彩地道:“他怕这东西。”我还真有点意外,老四接着小声道:“我当年,就是靠它,保住一条命。”
老四接着坦白了一段,他还真下去过,跟当年那俩小年轻一样,奔着陪葬品去的,不过那是几年前的事了。我们念书时候都是纯良的好青年,毕业后各奔东西,没想到最后还是殊途同归,都学坏了。
老四这次的故事也是异常生动精彩,不过看闷油瓶脸色冷得吓人,他已经尽量长话短说了。总之就是没发达之前,也私下里做些不光彩的生意,不枉我当年就看出他有东北黑社会的潜质。但老四是有分寸的人,过分的事绝对不会干,顶多就是像几年前那样,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带着几个哥们又回到老家这个村子,想挖一挖老宅里的陪葬品。人影果真出现打算歼灭他们,而老四手里那时就有这枚戒指了。
老四比划了一下,两眼放光地道:“我当时出手这么一挡,你猜怎么着,他看到我手指头上戴的戒指,就放了我们。”
胖子笑了两声:“闹了半天,人家本来打算抓你回去作伴,结果一看你已经跟了别人,心灰意冷,就想跟你相忘于江湖了,你说你又来招惹人家干啥。”
“啧,理解跑偏了。”老四道,“这是护身符,是克他的,而且自打我后来戴了这戒指,生意上也顺风顺水。虽然没再来过,但是这次你们要下去,必须得带着我和它,才能平安。”
胖子哼了一声,道:“谁跟你说我们缺护身符,你胖爷我从来不惧那些个歪门邪道,自有摸金派祖师爷保佑。我们天真跟你当年认识的时候也不一样了,撒出去,就你这样的,能灭一个团。你嫂子,呸,他娘的我都被你带了,我们小哥,那是高手中的高手,千年粽子都给他下跪,谁缺你个破戒指。”
看来在吹牛逼上胖子胜了一筹,我配合地冷笑道:“既然你好心送来,不管有没有用,我都可以带着的,但是只带着戒指就行了,你就不用带了。”
老四立马护住戒指,道:“吴邪你小子别是想谋财害命吧,兄弟一场你要这样我可要给张哥讲你念书时候不学好的故事……”
胡扯什么玩意,我冲着他后脑勺就来了一下子。
没打晕,冷静分析一下情况,这个难缠的我们仨还是决定带着了。把他打晕送回去是行,但保不准他胆大再过来,到时候没有我们仨帮忙,人影肯定也被我们激怒了,搞不好会害了他。
我认命地挑了一把枪递给老四,他倒会用,又给他说了说一些基本的保命注意事项,比如闷油瓶的话必须得听之类的。
老四打量着我的大白狗腿好像很有兴趣,我刚想给他显摆一下,他就又去瞄闷油瓶背着的黑刀了。那把刀是胖子和小花在北京的时候特意给他找的,虽然比不上放在家里的黑金古刀,但是闷油瓶也算满意。
老四又啧啧两声,道:“不错啊,还是情侣款,你俩带着都很帅,般配。”
我好像终于明白,为什么想到把他打晕送回去,我还有那么一点舍不得。闷油瓶则在一旁不置一词,何止是对老四瞎说什么,连带着他会不会有麻烦似乎都懒得在意。好好的午夜下斗的紧张气氛,被破坏一空。
这回老四夹在我和胖子中间,我们四人再次下到盗洞里。盗洞由于是从上切下,所以整体是一个向下倾斜的角度,但是不陡也不曲折,笔直笔直地接到了墓门之后。
墓门背后的纹路也同样被破坏了,依稀能够辨别出几个字符,和我那个古文字鉴定专家朋友发回来的照片上的文字很像。
这里是当年一批盗墓贼的尸体被发现的地方,他们死在这里,身边是打包好的陪葬品,但是眼下这里看不出任何异样,普通的石门,普通的青砖地,普通的墓道。不过有一点我们倒是有些意外,我们当下所处的应该就是主墓道了,按照契丹时期的一般墓葬形式,这条主墓道将会直通主墓室,我们应该很容易就到达目的地了。可这里的墓道的宽和高,超出了我们事先的预计。我们本以为这里会是一个小门小户的小墓,没想到墓道就如此宽敞大气。
我们四人并肩走两边都有富余,头顶也是举手都碰不到顶,再用狼眼往墓道深处一照,我心中开始涌起一丝不安,整座墓的规格都超出了预计,至少十倍。
胖子一看这墓道的宽敞便由衷地感叹:“哎我说,咱们是不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要赚大发了。”我心说古怪,从外边看去这里风水好是好,但也不至于能挖出来个多豪华的大型墓葬。辽墓盛行厚葬,几乎是历代盗墓贼的心中圣地。盗墓贼盗完,政府就紧跟着考,配合得很好,也因此辽代大墓已经被挖得差不多了。要是真被我们撞上一个,那估计可以申请本年度十大考古发现。当然被上交国家之前,胖子是不会对这个墓和里边的陪葬品手软的。
我道:“想得美,这里真要是葬了个高官王爷之类的,村里的人早就抢光了,根本轮不到你。”说着我又想起了最开始发现死在墓前的盗墓贼和打包好的陪葬品,便问老四:“大爷他们当年发现的那些陪葬品呢,也跟着尸体埋了?”
老四道:“当初还发现了陪葬品?我没听说,我大爷看来跟你更亲,把这都告诉你了,我知道的没你多呢。”
我懒得再问,这小子的话现在只能听一半,问也问不出真话。其实我也大致猜到了,他非跟着我们应该还是奔着墓里的陪葬品来的,如果能顺利解开这座墓的谜团,那么顺手拿几样打发他也不是不行。但是这墓有前科,按照胖子的说道,是要讲规矩的,我琢磨着还是得吓唬吓唬他,让他这次回去,不敢起贪念再来。


第七章完

楼主 红河岸边小巫女  发布于 2016-04-26 18:18:00 +0800 CST  
第八章 穹顶彩壁

墓道中的黑暗是久别了,上一次在黑暗中摸索着走,还是我在山体里往青铜门走的时候,那时候我只有闷油瓶留给我的钥匙,现在闷油瓶就走在我身边,境况全然不同。那时我是黑暗中抓着救命稻草,所以内心得到了极大的安慰,许久不曾有过的安全感由心而生,这次不知道怎么,明明他本人就在我身边,倒不是没有安全感,而是开始担心发生什么变故打破这种境况,或说打破我们现在的生活。
果然人都是贪心的,欲望是不断膨胀的。可我没有立场要求闷油瓶给我下个保证,也不可能找根绳把他拴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我放下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专心看起四周的通道。墓道由青色墓砖修砌成,这些墓砖都宽大厚实,砖与砖的接缝几乎看不出来,垒得很密实。
我注意到墓道两侧还有排水沟,墓道的顶是拱形,这些都是很独到的设计。这座墓现在已经延伸至四周的山体了,这样的设计既可以承受山体的压力,又可以避免水对墓的侵蚀,可见修建者的智慧。
在最开始我们用手电照着看的时候,墓道似乎十分幽长,但也没那么夸张。我们又走了一会儿,手电的光圈范围内,出现了一抹晶莹剔透的白璧,几乎晃得人一眯眼。
我们向着那块白璧走过去,走至近处,四道光打上去,呈现在我们面前的,竟然是一道汉白玉的墓门。
汉白玉是很名贵的建筑材料,两个优点,一来长得好看,二来质地坚实又细密,从汉代起就被用来修筑宫殿、庙宇,装饰厅堂,所以叫汉白玉。
老四大概从来没见过墓里有这样的豪华配置,惊讶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自顾自走过去就要把他那脏兮兮的爪子按到门上摸一摸,同时感叹道:“太他妈好看了,我的老天爷啊,这门咋这么好看呢。”
胖子在他的手即将碰到门的那一刻一巴掌糊了过去,把老四揍得一栽歪,骂道:“他娘的找死,不能瞎摸知道不!”
我走近汉白玉门,仔细看能看到门上还雕刻了一些花纹,祥云、仙鹤等,都是祥瑞的象征。再加上整道门莹白光润,质地均匀细腻,又不失庄重大气,在这黑乎乎的墓道中似乎散发着柔和的光。我看着门,内心最开始的想法已经有些动摇,因为这个门,真他妈的好看。当然好看不是重点,关键在于,配得上这样墓门的墓葬绝对不一般。
胖子显然也很意外,只有闷油瓶淡定地走过去,蹲下来开始检查墓门上有没有机关。他看了一圈之后,对我们道:“门下可能有暗闩,打不开。”
老四问道:“暗闩是啥玩意,从里边锁着呢?”
这个东西我是知道的,形状像是长刨子,后端灌铅,前端就自然翘起,安置在门的底部,等门从后边滑过暗闩,前端再次翘起,就会从里边挡住门。
我给老四比划着解释了一下,结论就是打不开。我们不死心,四个男人合力推门,推了半天,门果然纹丝不动。
我看了看胖子,问道:“你的倒斗伴侣,带了吗?”
多年的默契让他很快明白了我在说什么,道:“还真没带,胖爷现在觉悟高了,不想走哪炸哪,太粗鲁了,咱们现在讲究文明倒斗。”
炸药是最快捷的方法,不过我们现在在山体里,却不是明智的选择。
老四一听,大惊失色,道:“吴邪你行啊,敢情你们之前都靠炸药,玩得挺大啊。我跟你说炸绝对不好,这动静得闹多大,你想把附近的乡亲父老都引过来吗。你要是愿意听动静,回头等你办喜事我给你送一车鞭炮,每挂都五千响的,我结婚放的就这个,我媳妇可高兴了。”说着瞄向闷油瓶,“咋样。”
谁他妈愿意听炸药的动静,我瞪了他一眼道:“你敢送。”
“嘿嘿。”胖子在一边看热闹不嫌事大,“你俩敢办我也敢送。”
我摆摆手,心说能不能说点正事,便看向闷油瓶,“你看呢。”
闷油瓶抬手一指,道:“上边,可能能过去。”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在门楣的地方,和洞壁之间,有一个三角形的空隙。门太高了我们之前竟没注意到,还是闷油瓶眼神好。可再一看,发现那个洞不大,我这种身材过去都够呛,胖子会卡到肚子那儿,而老四呢,想要爬上去对他来说应该是难点。
闷油瓶后退了两步,接着忽然冲了回来,飞身跃起,一跳老高,手臂一伸就扳到了洞口的边缘。接着腰腹用力,双脚向上一蹬,好个痛快利落又潇洒的动作,就攀了上去。
老四当场就惊呆了,胖子则露出一副自己兄弟很牛逼给外人炫耀的神情。
闷油瓶没理我们仰望偶像的眼神,一条腿撑在洞壁凸出来的石头上,一条腿曲着,膝盖抵在洞口边缘,双臂则撑在洞口两边,试探性地将头和肩探进去。
有了闷油瓶的身体做参照,这样看起来洞口也没那么狭小了,闷油瓶显然可以过去。
闷油瓶转身看我们,我们仨十分自觉地向后让了让,他就又纵身跳下,接着上下扫了我们几眼,道:“我跟吴邪能过去。”又看向胖子和老四,“你们过不去的。”
胖子一听不干了,道:“这怎么行,小哥你拉着天真过门了,就把哥哥我扔这儿?我也要过去,你俩离了我怎么行。”
老四也顿感焦急,道:“就是啊,大不了咱把上边的洞再抠大一点,我跟胖哥就都能过去了。”
我心知闷油瓶应该是有别的办法,便道:“小哥,你跳回来是……有别的办法?”
闷油瓶看了看我,竟然问道:“你自己能上去?”
他娘的,这人原来是怀疑我的能力,所以打算下来帮我的。我瞪着他,挤出一个字:“能。”
心说,好,今天老子就给你露一手,闪瞎你的狗眼。
我学着闷油瓶的样子,后退了几步,然后仰头看着高出我那么多的门楣,深吸一口气。我仿佛感到旁边的三个生物都跟着我屏住了呼吸,好像我在参加奥运会十米撑杆跳,捏了一把汗给我助阵,可是他娘的,我的杆呢?
我卯足了劲,心想着最近在家疏于锻炼,也不知道我那个“张起灵必杀”改装版的吴氏必杀,能不能使得出来,好久没练了。
这些想法在起跳的一瞬间,都被我抛到脑后了,因为我自我感觉很良好。
这种平地起跳,需要很好的弹跳力。黑瞎子说要看天赋,我显然缺乏这方面的天赋,只能靠后天的训练。踩哪儿哪儿塌也是我个人特色,黑瞎子说我必须得学会跳,而且要会把握腾跳起来的那短暂一瞬可以捕获的转机。小哥跳起来再压下去拧脖子的特技,看起来就不容易,做起来更难,黑瞎子给我的靶子是固定的木桩,即使它不动,十次我也只有四五次能够落到准确位置。
不过眼下不需要下落,我只需要做一半,就是尽可能的让自己跳高,扒到那个空隙洞口。
难度降了一半,心里也更有底,下一个瞬间,我的手碰到了门楣,并且扳住了洞口。但我接着就发现了吃力的地方——这个门楣太高了,靠着手臂的力量将整个人带上去并不容易。我猜闷油瓶想帮我大概也不是要我踩他的肩膀上来,而是在最后这一下的时候,在下边推我一把。
我扳住洞口,沉了口气,这小子还真没来帮我,一时间不知该哭该笑。但我听到胖子乐了一声,他一定是在嫉妒我能跳上来。
手臂的力道开到最大,接着我也配合腰部使力,向上一跃,两条腿使劲往上蹬。虽然姿势肯定没有闷油瓶那么利落,但最终老子还是上去了。我趴在洞口处,这道门很厚,厚度足以让我支撑着回头去看下边的三人。
胖子带头鼓掌,道:“看不出来啊,天真你真出息了。”老四也在一旁跟着起哄拍手,这俩人一唱一和,搞得好像看着自家孩子学会走路了很欣慰一样,我一点成就感也没有。
一边的闷油瓶终于看着我,淡淡地开口,道:“下去小心。”
我转过头,掏出手电照了一下,下边仍旧是青砖墓道,门下隐约有个什么东西,不过不碍事。
落地之后,我立马去查看那个东西,一看不禁一乐,胖子和老四想进来的话,有戏。闷油瓶比我眼神好,刚刚估计也是看出了名堂才下来叫我。
门下边确实安装了一个暗闩,却不是装好的,而是阻挡在门下,只起到了普通门挡的作用,以我跟闷油瓶两个人的力道,推开它不成问题。不过这里也就有了一个疑问,暗闩不装好,难道是故意留着门的?不会是工匠不知道怎么用吧。
头顶一阵劲风,闷油瓶跳了下来,落地便过来跟我推暗闩。
老四的声音隔着高大的汉白玉门,从我们头顶那个洞后传来:“你俩干啥呢,咋还呼哧带喘的。”
“瞎说啥。”胖子接道,“非礼勿听。”又喊道:“你俩快点,倒是通报个情况啊。”
我憋着气,卯着劲,差点破功,我吼道:“他妈的还不是为了把你俩放进来。”
等门挡终于被推开,闷油瓶第三次跳了上去,动作仍然丝毫不拖泥带水,这就是差距。他们在那边再次推了起来,不过成效甚微,我抹了把汗也最后一卯劲,跳过去一块推。
这扇尘封了将近千年的汉白玉墓门,被我们硬是用蛮力敲了开来,就为放进来两个嘴上没把门的,想着我就替这个门不值。

胖子一进来,就撸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老四也满脸兴奋,大概以为会见到满是陪葬品的墓室。
这里的实际情况却让两人失望。门后依旧是墓道,可见这是一座不仅规模大而且布局繁琐的墓。
我心里也有些预判。根据我的记忆,辽代大墓通常是有四个墓室,前室会摆放墓主人的墓志铭,我们现在位置应该很接近前室了,如果墓志铭保存完好,我手上还有份朋友发来的契丹文字解读作为参照,我对这些理解得很快,不算大问题,这样也许很快就能知道墓主人的身份了。
隔绝了一道汉白玉门,整个墓道似乎比之前的那段更加沉静幽长。我们正踏在千年前的石板砖地上,四周充斥着近千年前的空气。这种感觉很奇妙,好像与历史和过去有了交集。但很快我就发现了一些问题——这里实在太空了。
“太空?”胖子听我随口说一句,问道:“还宇宙呢。”说着把手电往我们头顶随意一照,“你看,银河。”
“我操!银河!”
老四一声惊呼,在这安静的墓道里格外刺耳,但我抬眼望去,只见我们的头上,拱形的顶,上面赫然呈现出大面积的壁画。
这是一幅浩瀚无垠的天空图景。古人眼中的天和我们实际观察到的又是不同的。这里的天上,不仅有繁星,还有一轮明月,月中有蟾蜍的影子,再往前走几步,能看到一轮红日,日中有金乌,日月同光。又有数缕白云,而繁星汇聚成银河,萦绕在日月之间。
壁画不知道是用什么颜料画上去的,保存了近千年,仍旧色彩鲜艳,一直走在幽黑的墓道中,这种绚丽的颜色几乎晃得我们眼花。
老四发现的还只是壁画的边缘,我们接着往墓道深处走,才发现不仅仅拱顶,连墙壁上也满是壁画,同样色调明丽,十分抢眼。
墙壁上的图案有了一些变化,不再是天空上的情景,而是云雾缭绕中若隐若现的灵山仙岛,还有一些琼楼玉宇,看来表现的是人间的奇境。
“有意思。”胖子说道,“这排场很大嘛,整个宇宙都让他画到他家地宫了,死了还可以遨游在宇宙里,探索宇宙的奥秘,真是精神可嘉。”
老四自从进了墓道里就一直十分兴奋,这下终于大开眼界连连爆粗口称赞。一边的闷油瓶则走到墙壁前,用手直接去摸壁画。保存如此完好又绚丽的壁画,他也不怕给摸坏了。
不过这个动作实在太诱人了,搞得我也好想摸。我也把手放了上去,可这一摸之下,我却发现了些问题。我对壁画的研究不算多,但也是摸过不少的,海底墓里,云顶天宫里,都摸过,眼前这个壁画给我的感觉就是,摸起来质感差了那么一截。

楼主 红河岸边小巫女  发布于 2016-05-11 20:20:00 +0800 CST  
闷油瓶若有所思,沉默了一会儿,又四下摸了摸,道:“不均匀,不对。”
他这么一说,立刻吸引了我们的注意,胖子也拿他那大爪子在壁画上摸了一把,道:“我摸着挺均匀的啊,小哥你说说哪里不对?”
我看了胖子一眼,道:“你可别摸了,你手上的汗就是腐蚀品,能不能放它一马,等会给你摸出黑洞了。”
胖子立马回道:“你俩能摸凭啥我就不能摸,我不仅要摸,还要摸出你没看出来的门道,哥哥我这就给你表演十八摸的精要。”说着还真继续摸上了。
闷油瓶没理会胖子,而是拉着我,指了指壁画上两个不同的地方,我下手摸去,果然感到了明显的差别。
具体有什么本质不同,是什么原因,我一时并不清楚。但就手底下的感觉来说,无论是墙壁的光滑程度,还是那种壁画颜料的触感,都不一样。我再用手电照着仔细看看,肉眼可见这两部分的颜色、光泽和氧化程度也都略有不同。
胖子的十八摸精要没有白白展示,很快他也发现了异样,道:“这他娘的是两批人画的吧,当年没打起来?”
我也奇怪,道:“摸着是不一样,但应该不是两批人。”
“艺术家的世界我们不懂。”胖子摸摸下巴,指了指壁画,“没准当初分了两个小组,但是领头的意见不合,就一拍两散鸡蛋黄了。”说完一拍巴掌又分开。
我心说你丫的是不是饿了,鸡蛋黄都整出来了。不过壁画确实奇怪,挨得很近的两部分,拥有的自然条件完全是相同的,壁画却呈现出不同的样态,难道真的是当年画的时候,人工条件不同?
“会不会是时间紧任务重。”胖子照着色彩比较鲜明的部分道,“可能当时不赶趟,所以这边画得好的是专业人士画的,那边画得不太好的,其实是实习生画的。”
胖子把他毕生功力的一大部分都用在开脑洞和打嘴炮上了,我也是一个大写的服。我还没听说过墓室壁画这么重要的墓葬组成部分,有人会找“实习生”。再说如果真是实习生,那么区别应该在画工和笔法上,而这两部分画工和笔法都浑然一体,并没有区别。
老四看了一会儿,就要插嘴,我瞪了他一眼,心说他才是倒斗实习生瞎插什么话。没想到老四皱了皱眉,又揉揉眼,道:“这他妈的,老吴你瞅瞅,是不是你哥我眼睛有问题,我咋觉得这半拉画跟糊了层保鲜膜似的。”
我一听,突然想给老四一巴掌,不是生气他不着调,而是发自内心地想要和他击掌。因为我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我刚才就一直想这两部分的区别怎么用一句话概括,可怎么想也想不到合适的形容。谁知道老四这小子一句话,简直说到了精髓。
我不由得向他伸出拇指,“棒棒哒。”胖子也一甩巴掌照老四后背拍去,也很激动,“我操,就是这种感觉!”说着又指着一边的壁画道:“这边的鸡蛋黄,是糊了保鲜膜的,所以还很新鲜。那边的鸡蛋黄,它没糊啊,所以有点萎。”
话虽如此,但我也没听说过给壁画上防腐层,还只上一半的。
闷油瓶转过头来,也皱皱眉。我忙问:“你看呢?”
闷油瓶眼神扫过老四一下,淡淡道:“他说得不全对。”
我心说居然还有对的?脑洞竟然对接成功了?
闷油瓶走到两边壁画的中间,其实这两部分的分界线不是很明确,画中有条河,两边大致被河分开。闷油瓶指着色彩比较陈旧的一边道:“那边才是多了层‘膜’的部分。”
我们都不明所以,老四则提出最离谱却也是最简单的疑问:“啧,张哥,那你说怎么糊了保鲜膜的那半拉反而不新鲜呢。”
闷油瓶看着我们,回答说:“不是为了保鲜。”
不知道为什么,我听着老四和闷油瓶的对话有点想笑,但转念想了想,便理解了闷油瓶的意思。
看似多了一层膜的部分,颜色更暗淡,那就是说,这层膜,其实不是为了保鲜,而是做旧。
壁画自然留存的状态下,是渐渐氧化的。而且目前没有发现古代人有多高端的壁画防氧化技术,几乎可以认定我们看着比较“新鲜”的那部分,是自然留存状态。那么便可以推测,比它“不新鲜”的部分,可能多了某种工艺,使它看起来比另一部分更陈旧了。
我做生意很少主动去坑谁,但手底下确实也走过西贝货。做古董生意的人都知道,古玩市场中有一种很常见的以假乱真的方法,就是做旧。现代的做成民国的,民国的做成明清的,更厉害的,刚出炉的做一做,能做成汉代或者更早一些时候的。做旧的手法有很多,大致有化学药剂侵蚀、火烧水煮之类的。
做旧是为了使货看起来年代更久远,这样也更值钱。但一个辽代的墓葬修建者,把墓主人墓的壁画做旧一部分又是为什么。
胖子也听出蹊跷,便道:“不是保鲜,难道是为了做旧?修地宫的人知道墓主人生前特别崇拜过去哪个画壁画的师傅,所以假装是死人给他画的?”
老四接道:“这不行,这不是糊弄鬼吗,缺德,真缺德。”
我看向闷油瓶,闷油瓶仍旧在研究壁画,我顺着闷油瓶的目光看去,发现他这回似乎在看壁画的内容,目光扫向表现天空和日月星辰的部分。刚刚我们一眼看去,只被壁画的色彩和精细的笔法给惊到,但随即我心里便产生一种微妙的违和感,发现了壁画自身两部分的不同后,再仔细看起画中的内容,那种违和的感觉就愈加强烈。
我有点遗憾,对于宋代的那些少数民族文化,我实在是个门外汉。生意上接触得少,再加上十年前走过的古墓——那些跟闷油瓶有关的古墓,我着重研究的,都跟那个年代不搭边。而拓本才是我老本行,虽然书跟画经常放一起说,但我对画的了解不多,导致现在也看不懂这壁画中有什么问题。
可那种违和感偏偏又很强烈。
我们一直仰头看,脖子都酸了,我就低下头揉了几下。大概是一直盯着看的缘故,即使我的眼睛已经不看壁画了,眼前却还是一闪而过壁画的影像。可就是这么一个残影,我忽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觉得似乎曾经在什么地方看到过这个壁画。
我再次抬头看去,又想不起来。一时之间四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过了一会儿,胖子走过来突然拍了拍我肩膀,道:“想啥呢,一脸苦大愁深的样子。”
我回想着以往的经历,还是抓不到点,这种感觉有点像当年在新月饭店刚见到小花的时候,明明觉得有印象,但想不起来,也不知道从哪里入手去想。我只得道:“这画,我似乎见过。”
闷油瓶转头看了我一眼,但没说什么。胖子一听,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闷油瓶,忽然拉了我一把,把我向身后几步远的地方拽过去。
我莫名其妙,甩开他,“怎么,你想到了?”
胖子把我的头又扳向壁画的方向,道:“你这回再看看。”
我现在的位置距离头顶的日月星空图稍远了一点,也看到了全貌,于是那种熟悉的感觉更加清晰,我忽然记起了我上一次看到这幅壁画时,画所处的时间和空间里更多的信息。就像一张拼图一样,渐渐地我找到了其他碎片,于是忙对胖子道:“快,再给点启发。”
胖子叹口气,道:“全靠你自己,胖爷可没见过。”
我疑惑,“那你拉我到这儿干什么?还真就是这个角度看,我特别有印象。”
胖子哼了一声,指指闷油瓶,“你在他旁边,全身的雷达都冲着他,还想个屁,胖爷帮你屏蔽一下障碍物,方便你搜信号。”
我被他噎了一下,胖子又作势在我脑袋顶上拨了拨天线,问:“想起来没?”
闷油瓶也看过来,好似认同胖子的说法。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我真的完全记起来了,应该是能看到全图的这个角度的关系。我记起,那是在某考古研究所和一些民间古玩收藏爱好者合办的古代壁画交流论坛上,我曾见到过一幅壁画,跟眼前这幅虽然不是一模一样,但大体的构图和元素是基本一致的。而且我想起来,那是一位西汉壁画研究者带去的影像资料,似乎是在一个汉墓中出土的,当然是属于西汉时期的壁画。
我再次抬眼去看,壁画风格、包括画中的意象,都几乎一模一样。尤其是太阳中间的那只黑色的鸟,那是三足金乌,传说是驾驭日车的神鸟,很著名的马王堆汉墓中就出土过。
胖子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道:“雷达好使了?”
我点点头,捏了捏眉心道:“这壁画是西汉壁画风格,我说怎么出现在一个辽代的墓中,看着会那么违和。”
我不确定我的判断对不对,而且可能对闷油瓶有种习惯性的信任,于是我还是问了他。闷油瓶目光从壁画上移下来,落到我脸上。胖子在一旁做了个古怪的人工音效,道:“天真又没信号了。”
我没心思理他,只见闷油瓶抬手指着墓道深处,语调还是听不出个所以然,“这里的壁画有很大问题,年代恐怕也不是你们说的那样,去主墓室,才能确定。”
老四在一旁附和:“对啊,咱走吧,这有啥好看的,我不认识它,它更不认识我。”
我一想也对,可能事先预判太多,过于谨慎了,一个违和的壁画就把我们困了这么久。以往这个时候胖子都掀棺材盖,闷油瓶都开始杀粽子了。
墓道深处一团黑暗,不过应该不远了,墓室里可能就会有我们最终要的答案。

楼主 红河岸边小巫女  发布于 2016-05-11 20:23:00 +0800 CST  
第九章 格格不入

事情往往是这样,在你对一个结果或者一个目标有强烈预期的时候,走上前去才发现,一切都大大出乎你的预料。既没有你追求的目标,也没有想象中好的结果,甚至连坏的都没有。
这些年来的经历让我知道,好奇和期待往往让人陷入纠结、痛苦之中,无论对人对事都一样。
比如此时,这座埋藏在深山中的古墓,确实勾起了我的好奇心。包括老四的参与、闷油瓶的态度,都让我觉得这座墓很特别。但是现在我不会因为单纯的好奇而做一些冒险的决定,凡事都有代价,得到一些东西必然会失去另一些。
我看了看闷油瓶和胖子,显然,关于这座墓背后谜团的答案,并不是我愿意用我现有的什么去换取的,这个代价我并不愿意付出。
“心不在焉的,想什么呢。”胖子用手肘撞了我一下,又忽然指了一下老四,动作很快,只有我看到了,接着胖子眉毛一挑,“嗯?”
我看到胖子的眼神,这么多年的默契了,我明白胖子是在问我,老四到底是什么人。
“想有没有明器呗。”我摇摇头,意思是没什么猫腻。不过我和老四确实好几年没联系了,他突然出现找我见面,不知道为什么让我想到了老痒。这么一想,就总有一些不好的预感。
胖子漫不经心地点了一下头,接着又拍我,这回指向了闷油瓶,我皱眉看向胖子,心说怎么自己人也怀疑。
胖子叹口气,闭着嘴含糊地说了一句,我想了半天才明白,他是在说我没出息。
自打闷油瓶从门后出来,其实我跟胖子开过好几次小会,主题只有一个,就是“养活”闷油瓶的问题。从前闷油瓶一直有一个占据了他全部生命的重大使命,人是闷了点,但是活得很有目的性。虽然我跟胖子都不觉得他喜欢那样的生活,但喜不喜欢他都已经过了那么多年。现在忽然一下子全都结束了,他所追寻的目的都没有了意义,他必然要面临重新定义自我定义世界的种种问题,而这些,即使是我跟胖子,也帮不上忙。最后胖子忙北京的生意去了,临走拍着我的肩膀说:“我看小哥挺稀罕你的,你就牺牲一下个人时间,组织就把他交给你了。”
胖子说我没出息,可能是发现闷油瓶和他上次见时没什么两样,这一点多少让人有些沮丧,我们大概终究不能使他有所改变。
不过或许,或许只是这个过程会稍稍漫长一些。
胖子又小声道:“要不我带他回北京玩几天?”
我哼了一声,反正是玩笑,也不怕闷油瓶听到,便没有压低声音道:“门儿都没有。”
“有门啊,有门!”老四叫道,他的一个特点就是爱自说自话和接话。不过我转过头,还真发现了门。
这是墓道中出现的第二道门,应该就是通向主要墓室的门了,这次的门不是汉白玉的,也没有封起来,而是敞开的样子。
手电的光里能看到,这是一道石门,石门上有画工十分精细的门神彩绘。可还没来得及欣赏石门上的图案,当我们将手电探向门后更深的地方时,一个规模盛大,陪葬品多得几乎要堆成山的墓室,便展现在眼前。
我虽然对辽墓葬了解不多,也知道辽墓一向是盛行厚葬。
契丹人事死如生,认为人死去,只是肉体死去,灵魂还会回归肉体中寄居,所以墓葬多奢华,从不吝惜陪葬品,因为他们觉得这是人死后灵魂生活的依附。
辽墓也是被历代盗墓者光顾最多的,甚至连取代了辽的金人,也曾大肆挖掘辽墓。可能除了民族矛盾原因以外,辽墓中的大量陪葬品,也是吸引金人去盗掘的重要因素。
可我没想到,厚葬竟能厚到如此地步。
起先我们距离墓室较远,光扫进去只能看到重重黑影,还以为是山石挡住了去路。走近了才发现,那些都是车马俑,整整一长排,严阵以待,正对着石门。那些马俑都高大,配有马鞍等成套的马具,车则是木制的,但没有腐朽,保存得相当完好,还有围帐。乍一看去,这些车马简直好像要立刻冲出门外一样,声势浩大。
契丹是游牧民族,十分重视马跟车,马具是每一座墓葬里必不可少的一部分,而配有如此之多车马的墓葬,估计墓主人是一位战功赫赫的将军之类的人物。
我们穿过这排车马,就好像置身于古战场,而接下来看到的景象,又立刻将我们带入一座豪华的宫殿。
眼前是一个地宫厅堂,一眼扫过去,能看到里边陈列着大大小小无数的陪葬品,门前的车马队就像是守卫一样守护着这里。
厅堂两侧的墙壁上,安放有长明灯,灯虽然没亮,但灯台还在,我们摸了摸里边,似乎还有一层灯油,当即便用打火机去点,没想到真的点了起来。
等四下里的灯台都点亮,整个厅堂就呈现在我们面前。我脑子里想到的第一个词,是仓库,虽然听起来并不美,也不足以形容这里的富丽堂皇,但这里的确像一个仓库一般,存放着几乎是墓主人生前需用的所有东西,看得人眼花缭乱。
一般的墓葬,也会摆放有墓主人生前使用过的器具、穿过的衣物等,但多是摆放在耳室,不会当作主要的陪葬品。而这里的器物,都是按照它本来的功用分门别类存放,并不是全部堆在一起。
我走到厅堂的一侧,这里有很多的食器,大到如漆鼎,小到如可以包在手掌中的银酒杯,各式各样品种齐全。
我仔细看了看,却突然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胖子拿起一个青铜尊,是一只孔雀的造型,十分精美。胖子把玩了半天,道:“讲究,真他妈讲究,装吃喝的东西就这么讲究,指不定吃啥山珍海味呢。”
我看向胖子,示意他继续说,胖子瞄了我一眼,道:“我看这墓主人,要不就是身份高贵、地位显赫,要不……”
“要不怎样?”
胖子把孔雀尊放回原处,又拿起一个漆耳杯,道:“要不就是个吃货。”
胖子说完哈哈笑,我没觉得好笑,眼下的器皿有一个显而易见的特点让我很在意,那就是除了很大型的食器以外,其他的诸如碗盘之类的,都是一模一样的两份。一般只有夫妻合葬的墓中,陪葬品才会有这样的情况。我们至今没有发现墓志铭,双份的陪葬品让墓主人的身份更加难以捉摸。
“老吴!老吴!”老四在厅堂另一侧叫我,“你来瞅瞅,这帮小人太他妈有意思了!”
厅堂的另一侧有一些陶制人俑,我走过去又发现很多人俑的手中有乐器,竟然是一支乐队。穿插在其间的,还有一些歌舞俑,脸上甚至还绘有浓妆,神情刻画得惟妙惟肖,动作诙谐又不失优美,而且数量很多,复原的还是大型歌舞表演现场。
胖子也走了过来,再次表达他对腐朽的封建统治阶级的鄙视和唾弃,“一边吃山珍海味,一边还能听乐队演奏,看歌舞表演。”说着又指了指在厅堂中央的卧帐,“完事回去搂着媳妇睡觉,这日子太他娘的滋润了,真是不知道我们这些劳动人民的疾苦啊。”
卧帐很大,比普通的双人床大得多。主体看似是楠木所制,床柱上雕刻有繁复的花纹,有的地方还镀了金边。帐子是丝帛材质,上边有十分祥瑞的图案,光亮中熠熠生辉,想必里边是穿了金银线的。
更吸引人眼球的是床上摆放的厚厚的几层丝帛,我接触过一些,好的丝帛织品,堪称软黄金,价值连城。而这座卧帐中摆放的,绝对不是寻常货色。材质上乘、工艺精湛,别说这一床,单单带出去一片,遇上钟爱古代丝帛品的主,生意谈成,大概就可以给闷油瓶在杭州置办一套房了。
我正见财眼开,就见老四要伸手去摸,我用手电砸了他胳膊一下制止住,“手拿开,你摸一下就少十平米了。”
老四显然没理解我这种算计方法,但也答应了斗里听我们的,所以只是笑嘻嘻地收了手,道:“就想看看。”
我正要教育他,一直不吭声的闷油瓶却忽然走过来,我还没反应过来,闷油瓶已经上手去摸了,摸还不算,他直接将一层丝帛拉了起来,似乎在研究上边的花纹。
我捏了把汗,可见他看得认真,又不好说什么,只得举着手电给他打光。再一转头,老四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胖子拍了拍老四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想开点,搞清楚身份。”
我心中疑惑,如果说刚才在墓道中看壁画的时候,我看这里有一种强烈的违和感,那么现在,我那种头皮发麻的感觉就叫颠覆。
我们眼下所在的墓室中,所有的陪葬品,都具有汉墓陪葬品的特色。尤其是那些漆器,汉代是漆器发展的一个鼎盛时期,汉代漆器颇具特色,很好辨认。以往汉墓出土的漆碗、漆奁、漆盘、漆案、漆耳杯等,都是木胎,大部是红里黑外,在黑漆上绘红色或赭色花纹。我刚刚拿起看的食器,几乎都是如此。我之前也做过几次汉漆器的生意,对这些东西再熟悉不过。
再加上之前墓道中的汉代壁画,我几乎可以确定,我们现在,完全就处于一座摆满了具有汉墓特色陪葬品的汉墓厅堂之中。
我看了一眼胖子和闷油瓶,我都发现了这一点,他们两个没道理不发现,但两人都没有什么表示。我叹口气,见闷油瓶还在研究丝帛,便对胖子道:“我困惑了。”
胖子看了看我,道:“天真你这表情不像是困惑了。”
“那像啥。”
老四认真地接道:“像便秘。”
“不对不对。”胖子连忙否定,说着又看我,“不过性质差不多,像是说‘我有了’。总之是有啥憋着。”
“有你爷爷。”
“有啥那你得问小哥。”胖子一指闷油瓶。
床上的那些丝帛织物被他一件件扯出来看,都扯乱了,实在败家,还好我盯着没扯坏。他手里的一件,抖开来,我认出是锦袍,颜色很新,图案精美,不可多得之物,确实是金贵。不过这种东西倒是历朝历代都有,我看不出什么。
闷油瓶听到胖子的话,意外地抬起了头,眼神里还有一瞬间的疑惑。我下意识地摸上肚子,心说这个真没有。
“年代不对。”闷油瓶下了结论。
我跟胖子对视一眼,胖子道:“看来小哥也迷惑了。”
老四看了我们仨一圈,道:“打什么哑谜呢,这是啥暗号接口,别欺负外行啊。”
我道:“这么跟你说吧,我们本来下的是一座辽墓,但是现在进了一个汉墓,这周围的明器,都是汉代的。你有什么想法,说说看,我们需要非专业人士的意见。”
老四掰着手指头念叨了几句,我仔细听,竟然是朝代顺序,他理了一会儿,语不惊人死不休:“咱们穿越了。”
“很有想法。”胖子道。
闷油瓶放下手中的锦袍,又拿起另一件,道:“也许这座墓里的一切,都不是我们看到的样子,从一开始就是一个误导。”
一开始?我回想了一下我们最先发现的是墓门,墓门上有契丹文字,于是我们便预先认定墓门后通向的应当是一座辽代的墓葬。确实有一种先入为主的观念,而事实是,进了墓道以后,我们看到的一切,再也没有任何确定为辽代的东西,反而都是汉代特色。
胖子问我:“你那个北京的朋友靠谱吗,你不就是听他说才认定这儿是辽墓。”
我摆摆手,这一点倒不用怀疑。我道:“我们已经认识五六年了,而且他在国内还很有知名度,是治学严谨型的学者,如果他的结论都错了,那我真不知道该找谁了。”说着我忽然想到一事,便道,“疑点在那些夹杂在文字中的符号,他没有看出来是什么意思,但文字部分应该可以确定就是契丹文字。”
胖子靠着卧帐坐下来,招呼我,道:“姑且相信你那个朋友,那咱们就得再研究眼下看到的这些东西了。刚才小哥说了年代不对,胖爷我呢,在潘家园,鼓捣过的汉代漆器排成行都能排到前门,我看这里的东西,就是汉代的。”
“还排到前门,你怎么不说可以绕地球一圈呢。”我在胖子对面也坐下,“这一点也可以确定,没问题。”
胖子道:“咱们两头都没问题,这就是问题,哪有墓修一个辽代的墓门,里边放汉代的明器。我看咱们之中还是有一个想错了,天真你是信你那个朋友,还是信胖爷我和你小哥。”
其实我和胖子想法一致,可我那朋友的结论,错误的可能性也很低。我道:“我都信,是这座墓有问题。”
“也不一定。”胖子撇撇嘴,道,“没准像你睡在上铺的兄弟说的,是咱们穿越了。”
老四重重地点了下头,道:“我听人讲过古墓里的事,邪乎着呢,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我觉着吧。”胖子咳了声,道,“咱们初次下斗的菜鸟四老弟说的也不一定错,只是这个穿越,看你怎么理解,没准不是咱们穿越,而是墓穿越了。”
胖子正经起来,总是让人格外在意。这人脑回路确实不一般,我知道他大约是有个什么想法,便道:“别憋着,说说看。”
胖子道:“还是老办法。”
“枚举?”我还真有点兴奋了。
胖子点头,又招呼闷油瓶,道:“小哥你也听听看,等会儿哥哥我还要用同样的思路帮你分析天真肚子里的东西究竟是哪儿来的。”
“妈的这哪儿跟哪儿。”我骂道,“说正经的。”眼角一瞥,闷油瓶还真看了过来。胖子的枚举大法果真有吸引力。

楼主 红河岸边小巫女  发布于 2016-06-04 09:07:00 +0800 CST  
我们四个围着坐下,盯着胖子,像是准备开会一样。
胖子清了清嗓子,开始理顺思路,“咱们现在的困惑主要是这个货不对版的问题。墓门上明明是辽代的字儿,怎么挖开来变成了汉墓呢?辽墓里怀了汉墓的明器,到底是谁的种呢?”
我道:“别他妈废话了,你以为你《走近科学》啊。”
闷油瓶忽然道:“墓门上的文字的确是契丹文字,没有错。”
他一说话,气氛立即回归正轨,胖子也正色道:“既然咱小哥也盖戳了,那现在已知的前提就没啥疑问了。现在咱们得提出一些假设,再一一研究、排除。”
我想了想道:“这还真不大好假设,这种情况很不符合常理。”
胖子看了看我,道:“大胆假设,小心求证,胖爷来帮你分析,天真你不是一向天马行空,来,发挥一下想象力。”
我哪里天马行空,我觉得我很缺乏想象力,对于事物的预测,我都要建立在以往的认知上,基本上也不会有超出认知的预想。我这种性格不知道好还是不好,可以说很理智,但有时候骨子里头还有点悲观。大概是亲眼见了太多冰冷的人心,知道现实虽然残酷,但却是唯一的真实,想象力从来都是多余的。
那闷油瓶呢,我不禁想到,如果这样推断,他大概是最没有想象力的人,他一直活在最无法改变的现实里,所以他的判断一向冷静,也更理智。
“哎,天真你别光想不说啊。”胖子叫了我一声。我回过神来,瞄了一眼闷油瓶,心下不禁感叹:他娘的老子不是缺乏想象力,而是想什么,怎么最后都绕到你张起灵身上了。
我看向胖子,勉强提出一个猜测:“也许墓仍旧是辽墓,但墓主人生前也是个倒斗的,专倒汉墓,死了就把自己捞的明器挪进来陪葬了。”要真是的话,那估计还是个强迫症患者,收得还挺全。
胖子点点头,在地上写了个“1、墓主人爱好”,用的竟然还是一个小青铜方尊的脚,他也不心疼。
胖子写完,道:“可能性估计为零,将来你死了,我和小哥把你铺子里的东西都打包收拾好给你陪葬,你愿意不。”
我用脚蹭掉他写的东西,讽刺人也不能这么过分,我道:“放心,我争取不给组织添麻烦,随便给我挖个坑就行。”
胖子嘿嘿一笑,转向老四,道:“给你个发言机会,说说你那个穿越的想法。”
老四可能没想到会被点名,乐了一下,直了直腰板,道:“穿越很简单啊,就是咱下来的时候,从辽代穿越到了汉代。”
我纠正道:“不是年代变了,是东西变了。除非这里之前是汉墓,后来有辽墓在它里边掺和着修了。但墓中墓是风水大忌,修墓的时候,挖到前朝的墓,必须要填土改穴的,否则子孙后代都不得安宁。”
胖子摸了摸下巴,“你还真别说,他刚才说穿越我就想到一点,或许不是时间的穿越,而是空间的穿越。”
我一听好像忽然有种抓到什么线索的感觉,忙问胖子:“怎么说?”
胖子想了想道:“墓中墓是风水大忌,但是没准两个墓是邻居,邻居处好了就没大忌讳了,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咱从辽墓的门进去之后,由于某种原因没进入辽墓,而是上了他邻居家,邻居家是座汉墓。”
我道:“你的意思是墓里有机关?咱们不小心开了机关,没能进入预计的墓中,却误打误撞进了另一座汉墓?”
胖子点点头,又去看闷油瓶,道:“不过小哥是机关行家,这机关瞒得住小哥,也是难啊,小哥你说呢?”
闷油瓶不置可否,看着地上胖子又写下的“2 、机关邻居”,似乎若有所思。
我正要让胖子继续,老四忽然悠悠地道:“话说,你们走这条道,方向对吗?”
我皱了皱眉,墓道下来就一条,根本没有别的方向,我便道:“什么方向,墓道就一条,还是直的,连个弯儿都没有。”
老四道:“我就想想,我知道没你弯。”
什么弯不弯的,我正要反驳,老四煞有介事地继续道:“但是万一这俩邻居不是挨着,而是对门呢?”
胖子一听,忽然一拍大腿,道:“我操,兄弟你真有天赋,胖爷我都没想到。”
我心说你俩一边相见恨晚去,对门是什么个情况。可转念一想,我忽然感到一阵头皮发麻。我有些不确定地道:“如果不是‘挨着’,而是‘对门’,那我们其实完全……”
“走反了。”胖子道。
这要是真的,可闹笑话了,不过想起来,我们看到了墓门,就下意识地认为是在门外,难道其实我跟闷油瓶看到时,我们是在门里?我想到老宅下面那些复杂的地道,难道那些才是辽墓的墓道?而我们翻过的那个汉白玉的墓门,才是汉墓的墓门?
这一连串的疑问在我脑子里炸开,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几十年前村子里的人们,进入的又是哪一座墓,有六角铜铃碎片的,那个仙姑口中前来复仇的又是哪个墓?本来所有的信息就很杂乱无章,这下就忽然变成双倍的杂乱无章,我有些不好的预感。
老四见我们都不说话,便道:“我也是随口一说,也不一定。”
我瞥了他一眼,“你闭嘴吧,堵堵脑洞。”虽然没有作证,但的确有可能,我觉得这小子以后说话我还真得留心点。
胖子道:“怎么着?有没有继续讨论的意义。”
我转回来看向胖子,道:“不是说先提供个大致方向吗,具体再分析,我们都说了,该你了。”
胖子抬起小青铜尊,正色道:“要我说,这可能是障眼法。”
我看了看胖子,这不是脑洞大的问题了,我感觉我们不在一个频道。我不解,“还白骨精呢。”
胖子眯起眼,“师傅,你又调皮了。”
老四拍了我一下,道:“你别打岔,我看二师兄这个思路很有意思。”
我看了看闷油瓶,好吧,他神通广大的大师兄还是镇定自若,也许他想通了会直接抛给我们一个眼神:别废话,跟着爸爸。
我看向胖子,“那你说,以靠谱为前提。”
胖子看了我们仨一圈,道:“你们俩刚才说的,都是在辽墓和汉墓,这两个东西上建立联系。天真你是说二者其实可以合二为一,只要辽墓主人接受汉墓陪葬品就可以。老四师弟呢,是从空间关系上来说,这两个是完全不相干但挨着或者对着的墓,我们走岔劈了。小哥还没表态,但我估计小哥你也能想到哥哥我说的这种可能。”胖子说着目光落在闷油瓶的脸上,又道:“其实有个更简单的思路,他俩都没想到,你说是不是。”
闷油瓶跟胖子对视了一下,没有接胖子的话。胖子倒也不再追问,继续道:“你们想过没,也许二者之间的联系,并不是二者本身创造的,而是一个第三者创造的。这个墓,本身就是这个神秘的第三者,搞的一个障眼法。”

楼主 红河岸边小巫女  发布于 2016-06-04 09:08:00 +0800 CST  
第十章 石壁灯影

胖子这样一说,我忽然茅塞顿开。如果结果是两者之间有某种不符合常理的联系,那么就是有一个不符合常理的外力,强行制造了这样的联系。只是这个第三者究竟是什么,我们没有任何线索,才没有及时分析这一点。我道:“说说思路,你怎么想到会有一个完全不相关的第三者的。”
胖子搓了搓手,指着大批食器陪葬品那边,道:“那里边有西贝货,我一看就觉得有问题。”
这倒是出乎我的预料,我刚刚只看到大批的漆器,都是汉代风格,我检查了很多,都是货真价实的,怎么会有赝品。
胖子指了指我的眼睛,道:“还欠点火候,以后得跟着胖爷干,胖爷这才是火眼金睛。”
我挡开他的手,道:“口说无凭,证据呢?”
“就刚才那个孔雀青铜尊,仿得挺好,但是细看,就不对,不是汉代的,没那么老。”胖子摸了摸手里的小方尊,“跟这个一样,顶多到民国。”
我接过他手里的小方尊,这才想到怪不得胖子拿来当石头用怎么不心疼,敢情这个是民国的。青铜器鉴别一般从铸造和纹饰及铭文来看,这东西不大,上边的纹饰很细小,也没有铭文,我们的照明设备也不够专业,实话说我并没有看出来究竟是什么年代的,便想暂且先搁置一旁,而我刚要放下,闷油瓶却忽然接手了过去。
闷油瓶用手电照着看了一会儿,便向我点点头,这是认可了胖子的结论。他放下小方尊又转向卧帐,我见他翻着看着也不说话,便伸手在闷油瓶的眼前挥了挥,强行引起他的注意,这人终于抬眼看了看我。
闷油瓶还没说话,老四大巴掌拍了我一下,道:“你俩看床的眼睛都直了,相中了?要不躺上去试试?看看这床结实不,好咱就拆了打包带出去,送到你家再拼上,哥们我干过几年家具,手艺绝对是这个。”
亏他想得出来,睡这种床岂不是会天天被墓主人托梦。闷油瓶自然没有理会,伸出他那奇长的手指,夹出三件丝袍,给我递了过来。
我看了看,接下,一时不懂他的意思,便道:“试穿?我穿肯定很帅的,你做好准备。”说着我就作势要披。
可惜,事实是闷油瓶没兴趣看我试穿,他十分肯定地道:“只有这三件是真品。”说完又指着其余的,“那些,都是假的。”
我一直头皮发麻的感觉这下更加强烈,这座墓里的陪葬品不仅货不对版,而且还掺和了好些假货,果然是障眼法。
“他妈的什么情况?”老四抢过丝袍反复摩挲,“这真是假的?”
我拽住老四手里这片丝帛的一角,用点力道扯下一块,又伸手从他兜里掏出打火机,当即便点了起来。这一小片烧起来之后,火焰跳了几下化作一撮灰烬。真的是不见明火的,味道也不对。我叹口气,道:“如真包换。”
眼下的情况很明显了,我们遭遇的不仅有辽代的墓门,汉代的陪葬品,还有一些民国时期烧制的青铜器,这下便有三个年代。
胖子搓了搓手,又道:“其实我是从壁画那开始,就觉得我们好像被耍了。”
我回想刚才的壁画,问道:“你是说壁画一半新一半旧的问题?”
胖子点点头,道:“旧的那半,明显是人为做旧的,做成汉代壁画,实际不知道是啥时候的。而且我估计本来是想全做旧的,但可能遇到什么情况耽搁了,所以只做了一半。如果这个墓是做壁画的人的,那他把壁画做旧就是一个解释不通的行为,所以我就怀疑,其实是另一伙人干的。”
老四道:“你是说,有一伙人,不但往辽墓里画汉代壁画,还往辽墓里放汉墓的陪葬品,而且还掺假?他妈的是有多蛋疼。”
老四还挺善于总结,这个结论高度概括了我们当下面对的情况。
胖子道:“这又是个排列组合的问题,也没准是有一伙人在汉墓的墓道外修了一个刻着辽代文字的墓门。还有可能这里本来就既不是汉墓,也不是辽墓,就是一个大坑,这伙人故意把二者的相关元素掺和到一起的。”
我想了一下,道:“可以排除一些,既然壁画是做旧成汉代的壁画,所以说至少可以确定,汉墓的架构是后出现的,应该不是最先存在于此的。”
老四捏着被我烧了个窟窿的假丝袍,看起来有点委屈似的,道:“老子运气一向不差啊,咋碰上这事。”
“想报复社会?”胖子道,“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是找到正主,不用你说,胖爷我帮你料理。”
说起正主,我们现在还在陪葬品陈列厅堂,还没进主墓室呢。这也是奇怪的一点,我知道胖子也是这个意思。这座厅堂大致呈方形,虽然大,但结构一目了然。明器也是分堆放,可除了明器,我们看了一圈,也没有看到通向主墓室的墓道口。
我走到卧帐与墙壁贴合的地方,摸了摸墙,又敲了敲,实的。这座墓现在已经不能称之为墓了,倒更像是一个仓库,我不得不怀疑,或许我们一开始的想法就错了。
闷油瓶似乎不死心,仍在四周的墙壁敲敲打打,胖子则跟我大眼瞪小眼。我感觉胖子安静得有点反常,便问:“要拉还是要生,不能憋。”
“我准备接生。”胖子瞄了我一眼,“要我说,咱们现在不如静观其变。”
“你确定会有变?万一没有呢,等到啥时候。”
“你先看他。”胖子指着老四道,“像谁。”
老四在琢磨明器,听到转过来看我们,道:“你们真不拿点啊,来都来了。”
胖子哼了声,道:“你要明器,胖爷我可是要命。”
老四当场就愣了,以为手里的明器被涂了什么毒,赶紧在衣服上擦了几下,走过来忙看向闷油瓶,问道:“这咋回事?张哥你给个准话。”
闷油瓶没理他,胖子便问:“拿了明器,你打算咋办?”
老四道:“回去啊,我媳妇在家等我呢,我这一出来一大天了。你们也别装了行不,哥几个既然一块来的,大不了我帮你们扛着。”
胖子看了看老四,“那你假设一下,咱几个包着明器往回走,能走到哪里?”
老四被问得莫名其妙,道:“走回那个下来的口呗,爬上去……”老四说到这里,脸上不禁流露出一种惊恐的神情,当即闭嘴,看向我,便说不下去了。
其实胖子说到这里,再联想一件事,我也起了一层白毛汗。
胖子又道:“你们想想,咱哥几个一路下到这儿,天真这体质都没遇见个起尸,这也好说,这里没有,但你们不觉得咱们有点太顺利了吗。”
的确是顺利,但我理解这个顺利不只是说没有波折,而是说我们好像一直在顺着某些牵引在走。试想一下,是不是所有人遇到我们所遇到的情况,第一个反应都是像老四一样,打包一点明器干脆打道回府,那就简直“顺利”得像当年那伙盗墓贼一样了。
那伙人,全都死在了辽墓门口,身前摆放着打包好的明器。
若干年后,会不会也有另一伙人发现我们的尸体,起了争执,再度发生相互残杀的血案呢。
我立即有一种仿佛掉进了某种陷阱的感觉,那伙人死得蹊跷,我们是不是在重蹈覆辙。连老四也想到了这一点,呆在一旁。一片寂静中好似有什么在蠢蠢欲动。
我下意识地看向闷油瓶,而在我和他眼神相对的一刹那,四周的光瞬间全部熄灭,那些没有任何人干扰的灯台,全部没了光亮。
老四立即叫了一声,胖子也骂了一句。由于之前有照明,我们的手电都为了省电而关闭了,我的视线里只留下了闷油瓶向我走过来的一个残影,接着耳朵边是他一贯低沉的嗓音,此时却散发着危险即将到来的警示意味。
“别动,别出声。”
我定了定神,悲哀地发现,我出于本能去握的不是大白狗腿,而是闷油瓶的胳膊。

楼主 红河岸边小巫女  发布于 2016-06-18 09:28:00 +0800 CST  
闷油瓶很轻微地抖了一下,他可能没想到我这么怂竟然还要拉着他,可当下我继续握着也不是,撒开也不是,只得保持原样。好在闷油瓶也没有格开我,他一声令下,我们当即都大气也不敢出。
我们陆续打开手电,约莫有一分钟,除了我们自己的呼吸,还有一种好像隐藏在墙体中的沉闷响动。那种响声不大,有点像天上有飞机飞过的时候带起来的声音,但还隔着一层棉被似的,闷闷的,听不出个所以然。响声停了之后,墓室又恢复了寂静。
灯台没有再亮起来,北派的人一直奉信“鬼吹灯”一说,灯灭便不可再摸金。可我们现在连主墓室都还没进去,一个粽子也没见着,鬼又是从哪里冒出来呢。
大概又过了半分钟,闷油瓶动了动胳膊,我立马松开了他。闷油瓶朝灯台走去,我偏头看了老四一眼,在他肩上拍了拍,示意他不用紧张了,他朝我点点头,脸上还是一副惊恐的神情。手电的光从下方映着他的脸,他那样子倒是把我吓一跳。
闷油瓶反手握着他的匕首,他还是不习惯用枪,似乎在他那里刀是要快过子弹的。当然这和使用什么武器没有太大关系,真正的高手,一草一木都可以当兵器用。他用匕首挑了挑灯芯,像是在研究什么。我们也走到闷油瓶身后,他回过头来,只给了一个结论:“是机关,有变数。”
胖子道:“他娘的,神神叨叨的,什么机关还拉灯?”
这个又不像墓又不知道该不该叫做仓库的地方,一直很诡异,有机关不足为奇,奇在闷油瓶竟然也才发现。不过谁能想到机关设置在灯台里,还不会发出防盗墓的暗器,只会发出声响,难道是古代的音箱?配合那边的乐队使用的?我赶紧抛下这个不着边际的想法,也问道:“是什么?”
闷油瓶这下没有直接解释,而是后退两步,我们也忙跟着后退,生怕等一下灯台突变,射出飞刀之类的。
闷油瓶站定,便刷地从腰间抽出他的长刀。他抬起刀,对着灯台比划了一下。
我一惊,没想到闷油瓶竟然选择如此简单粗暴的方法,但下一刻我就明白了,因为那种闷响再次从灯柱后的墙体中传来。
伴随着阵阵响动,闷油瓶提了一口气就劈了下去。
我不知道闷油瓶是不是和小花有过节,真是一点也不珍惜黑刀,刀口和灯台相交的刹那,连火星子都冒出来了,同时发出十分巨大的撞击声。转念一想,便发现情况不对,按说灯台是陶土做的,刀身虽是金属,但应该不会磨出火星。
果然,那灯台瞬间被闷油瓶的刀劈得四下崩开来,露出了里边的金属部分。我再一看,闷油瓶的刀身,刚好卡在金属部分的中心,一个类似凹槽的地方,而同时,那响动也停了。
我忽然意识到,闷油瓶是用这种方法制止了机关再次运行。
胖子叹道:“小哥您老人家真是宝刀未老,这角度,这力道,哥哥我服。”
闷油瓶看似只是随意一砍,却和普通人的蛮力胡砍是不同的,必须要对力道有精准的控制力才行。闷油瓶这一下子是算好了时机、力道和角度的,刚刚好,不偏不倚,否则不会立即奏效。
这得是多少经验累积的成果,我愈发感到一种震撼。不单单为钦佩他的武力值,也是为这些修炼背后付出的几十年甚至百年的光阴。
他第一次使刀的时候,第一次拆解机关的时候,我爷爷出生了吗?
我心底涌起一阵酸涩,我大概终究也弥补不了我和他之间缺少的某些东西。
我溜号的几秒里,闷油瓶再次上前,这次他伸出他那奇长的双指,直接探进灯台的裂缝。我看到他手臂上的肌肉都瞬间紧绷,接着“哗啦”一声,闷油瓶就用当年从潘子肚子里夹出尸蹩、从蛇骨里夹出铜手电的方法,硬生生地从墙体里夹出了一段青铜锁链。闷油瓶将锁链掷到地上,锁链和地面相撞,又发出很大的响声。
青铜锁链有人的胳膊般粗细,一环咬着一环,仔细看环扣上还有些许花纹,可见制作之精细,在光亮下也反射出寒光。而这条青铜锁链埋在墙里,没有千年也得有几百年了吧,可仍旧很结实,竟然没有半点损坏。
闷油瓶指着青铜锁链道:“这只是机括的一小部分,破坏了它不一定可以阻止整个机括的变化。”
胖子脸色一变,道:“难道,这是吊石铜索?”说着胖子便拉了我一把,让我靠墙边站,我没有听说过这个机关,便问他是什么。胖子接着道:“顾名思义啊,我听说有一种机关,在墙体里掩藏着锁链和滑轮,将巨型的封石吊在墓室顶上。地上有隐藏的跷板,通过锁链和挂钩与滑轮相连,如果有外力压了跷板,吊石就掉下来,把踩中跷板的人砸成肉饼啊。这种机关就叫吊石铜索。”
我和老四都同时看向我们头顶,厅堂的顶部也是呈微拱形,我看了看胖子,“并没有。”
胖子道:“那是咱小哥制止得及时,否则咱几个早就被压成肉饼了。”
我想了一下,觉得还是胖子饿了。闷油瓶没有说什么,而是在试着拉出更多的青铜锁链,我倒是想起另一种机关。
这还是我曾经在我爷爷的笔记上看到过的,爷爷的记录中有一些是他亲见,有一些是他听闻,种类丰富,也许只有闷油瓶能一一辨别。有一种名叫“七出回环锁”的机括,倒是贴点边。
这种机括的构造十分复杂,大体是于墓室四周的墙壁中安置滑道,放置锁链,但这些锁链不是连动某些暗器,而是带动整体的大机括的运作。这个机关复杂也复杂在,它不是安置在墓室某个角落的,而是把整个墓室都囊括在机关内。
“回环”意思是循环往复,代表一种运动就是旋转,而“七出”则是旋转的变数,也就是有七种变化,而旋转的不是别的,却是整个墓中的通道。这个机括一旦启动,墓穴内的通道便会发生移动和旋转,将有七种随机变化,从一条路进得来的人,恐怕从原路就回不去了。
想一想就觉得令人胆寒,可这种机关实在太罕见了,我们竟然会在这里遇见吗?如果是真的,那只能再次证明,这座墓确实非同小可,我们低估它了。
我将这个想法说了出来,闷油瓶似乎也陷入了沉思。胖子指着我们进来的方向,道:“照你的意思,我们从那个口出去,可能就走不到下来的洞口了?”
“不是‘可能’,如果真的是我说的那个机关,那么我们刚才听到的响动声,恐怕真的是墓道挪移的声响,那样我们一定不会走入进来时的墓道。”我忽然想到,难道这个机关曾经被人触发过,所以才有辽代墓门和汉代壁画、厅堂的对接?
我深吸一口气,答案就在我们来时的入口,只要我们走过去,就可以验证猜想。
胖子踢了踢地上的青铜锁链,却道:“什么‘七出’,还‘三不去’呢,天真你是害怕被休了吗,说的这是哪来的道道。”
“他娘的那是我爷爷记下来的,就是这个名字。”我道,“瞎猜也没用,我们不如出去看看。”
闷油瓶的目光落在我脸上,道:“吴老狗还写了什么?”
听闷油瓶直接这样称呼我爷爷,我觉得有点不适,心说“爷爷”都不叫,万一真跟了我,以后“爹妈”更叫不出来吧。“七出”乃七条休妻之由,不孝顺父母为首啊。我盯着闷油瓶,回道:“我爷爷记得太多,想不起来了。”
闷油瓶点点头,道:“是这种机关。”
胖子听闷油瓶拍板,不再辩驳,问道:“那咋破解,还是硬着头皮往出走?”
闷油瓶微眯起眼,他这个表情通常给人很不友善的感觉,不过他没看我,而是看向我们进来的方向,目光冷冷的。
半晌,闷油瓶淡淡地道:“机关是有人刻意启动的。”

楼主 红河岸边小巫女  发布于 2016-07-22 20:17:00 +0800 CST  
第十一章 疑窦丛生

这句话一出,我们都相互对视一眼。这座厅堂里一共就我们四人,如果说是有人刻意启动的机关,那么这句话无疑等同于“我们之中出了一个叛徒”。而且几乎想都不用想,连老四自己都意识到,他是我们三个共同怀疑的对象。
我和胖子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落到老四身上,老四当场就慌了,道:“都看我干啥,我知道个屁机关啊!”
胖子的脸拉下来,道:“不是看你,你丫又不好看。这是排除法,懂?我们哥仨这么些年都知根知底的,你能比吗,不怀疑你怀疑谁。”
老四气得骂了一句,见胖子似乎认真起来,又不想硬碰硬,转而来看我,硬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你说句话,好歹咱哥们也认识快二十年了,我什么人你还不了解吗,再说我真不懂你们说的这些东西,他妈的我都后悔跟下来了!”
说实话他什么人我可能还真是不了解了,毕竟已经快十年没见过面,不过我直觉这事跟他没关系,他是奔着明器钱财来的,不至于想招把我们仨弄死在这儿。而且这里的机关,我估计他也不可能了解。我看向胖子和闷油瓶,“不是他干的,咱们是不是不小心碰了什么,踩了什么,才引发了机关。”但我心里知道,闷油瓶说“刻意”,显然不是这个意思。
“那也是他不小心。”胖子道,“你甭护着他,小哥和我又不是要把他就地正法,知错就改,胜造七级浮屠你知道不。”
胖子和老四又对着说了几句,我看向闷油瓶,虽然明白他的意思,但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这样一来实在是太不利于内部团结。我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内斗起来对大家都不好,除非……
我突然想到一个可能,而且立马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闷油瓶是一个不会说废话的人,并且通常他说的话都十分重要,有某些特别的含义。我想到的是,如果闷油瓶是故意这么说的呢,如果他是故意想让我们开始彼此怀疑呢?
我再次向闷油瓶的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看去,而他也回了我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我心里不禁开始发毛。刚刚一定有什么变故发生在了那短短几分钟里,那段时间里我们的注意力都被墙内的响动所牵引,我们一定忽略了某些细节,比如连我们自己的行动,彼此都不能掌握。
而那段时间里,我一直抓着闷油瓶的胳膊,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彼此在干什么。那么如果排除其他因素,不仅是老四,连胖子也可疑起来。这是一种不得不承认客观存在的可能性,我们在讨论启动机关这个问题,预设的前提是启动机关会带来灾难,所以我不愿去怀疑胖子想搞死我们。那么换一种思路,万一启动机关其实是在帮助我们逃离另一种灾难,是不是也可以“怀疑”一下,胖子看穿了一切,是为我们好呢。只是出于某种还不能说的原因,胖子没有承认。
我对闷油瓶皱了皱眉,表示疑惑,可他仍旧是淡定地看着我,我有些懊恼,这么复杂的问题,只用眼神实在是没法交流。
“都别说了。”我捏了捏眉心,现在不该让怀疑的情绪主导我们,我道:“咱们先往出口走走看,没准能抓到那个真正捣鬼的人。”
胖子道:“你说你们之前碰到的鬼影吗,这里再大胖爷也一眼就能扫射360度,除非丫能变成明器,否则你当我和小哥都是吃干饭的?”
老四一听我提出外部矛盾,显然对他很有利,便附和我道:“对对,早点出去才是正事啊。”
胖子哼了一声,道:“先找出路也行,那得先把你绑起来,谁能保你丫待会儿会不会再搞啥幺蛾子出来,胖爷我眼里不揉沙子,管你是谁。”
老四简直要哭了,我叹口气,道:“我保,行了,先撤。”
我又瞄了闷油瓶一眼,闷油瓶没什么表示,而是率先朝我们来时的门口走去。我走在胖子和老四中间,免得他俩再互相挤兑,同时也不得不留意两人的行为,尤其是胖子,我还想他会不会暗暗给我传什么讯息,但胖子只是跟在我后边例行殿后。
我们刚一穿过进来时的车马阵,闷油瓶就停住了脚步,老四当即惊道:“我操他奶奶的!门呢!”
我借着手电的光看去,也是一愣,我们来时的通道,变成了结结实实的墓墙,将我们都堵在了里边。墙完完整整地与四周的墙壁融为一体,甚至还有一个灯台镶在上边,简直就像从来没有存在过石门一样。要不是我们记得来时的方向,可能都要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这是……瓮中捉鳖啊。”老四虚虚地道。
“乌鸦嘴。”胖子骂道,“你他妈的才是鳖。”
闷油瓶上前一步,用匕首的刀柄那一端敲了敲凭空出现的墓墙,是实心的声音。胖子道:“修机关的挺会玩。”
我听到反而镇定下来,知道该来的总会来的。不管是谁启动了机关,他想要我们被困在这里,一旦成功,估计无论是吊石还是暗器还是别的什么,应该很快就来了。
这些年的经历让我相信,“大难临头”也许往往好过于不知道难是什么,它什么时候来。甩开膀子开干,有时候挺爽的,我拔出白狗腿,胖子也端起了枪。
我们一边盯着厅堂四周的情况,一边排好队形,各盯着一个方向,向厅堂的中间走去。那些灯台不知道还有什么猫腻,我们不能再冒险靠近。四道手电的光柱不时扫过厅堂的各个角落,我们都紧盯着光圈,总觉得那些被光打亮的地方,会突然出现什么古怪。
“哎,我说。”胖子打破寂静,“会不会是小哥把机关破坏了,所以机关才没有运行完全,这才把咱们的路给封上了。”
“什么意思。”我道,“你还赖他吗,要是运行完全了指不定什么情况。”
“我就问一句,你丫怎么就着急护短。”胖子没好气地道。
“他哪里短,你别瞎猜了。”
没说几句,老四再次抖着音儿道:“那儿、那儿咋回事啊!”
我们其余三人一听,立马将手电全都集中到老四所对的方向。只见卧帐的后方,紧挨着卧帐边缘的地方,竟有一条漆黑的缝隙,深陷墙体。
那缝隙乍一看就好像是卧帐床柱的一道黑色裹边儿,刚好和床柱一般高度,但我们之前在那儿检查过,绝对没有这道“裹边儿”。缝隙之内手电无法照到,那墨黑的一条,好像是朝我们开启的门缝,里边有什么东西,正在等着我们。
胖子与我和闷油瓶对视一眼,道:“怎么着,这叫天无绝人之路,俗话说,上帝给你关了一道门,一定会在墙上开个洞,这个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撒进去一个,试试。”胖子说着拍了老四一把,“去看看,有情况汇报。”
老四吓得一哆嗦,“别啊!你们不能这样白白牺牲我。”
“不牺牲你牺牲谁,你小子还是嫌疑犯,别忘了,现在去表个忠心,证明你丫是清白的。”胖子揶揄道。
闷油瓶走到缝隙一侧,贴着墙壁而站,接着伸出手到裂缝前试探了一下。他上下移了移手掌,然后道:“有空气流动。”
有空气流动,那多半是有出口了。我们四人当即合力,将卧帐向一旁推去,果然就见卧帐后边掩藏着一个出口,缝隙变大,足有一人宽。
我们同时将手电探进缝隙内,四道光汇聚到一起本该是很强的,可光进了缝隙深处的黑暗里,就好像被什么吞噬了一样,照不得多远,也什么都没有照到。
事到如今,眼下只有这一条出路,我们大概是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缝隙虽然够宽,但对我们来说,都不够高,它和卧帐齐高,只到我们肩头。闷油瓶便猫了腰,侧着身走进来一点,接着开始伸手在四周的墙壁上摸索。我知道他是在摸索机关,如果缝隙是那“七出”中的“一出”,一定会有机关牵动的痕迹。
果然,闷油瓶摸了一会儿,手便停在了墙壁一处,道:“是一条通道,你们如果跟着我,要侧身走,尽量不要碰到墙壁,如果有变数,就立即掉头往回跑。”
这缝隙的宽度对我、闷油瓶和老四三个来说,还可以勉强侧身收腹通过,可我一看胖子,不管横竖,都不可能不碰到墙壁。
胖子也一愣,“小哥,你这是身材歧视,让我不碰墙壁,除非先把我劈成两半,一半一半地走。”
闷油瓶看了胖子一眼,“墙壁上有细小的突起,是暗器开关,一旦触发,我们都会死在里头。”
我不禁看向老四,就算这小子身材够格,也难保他身手太差。
老四也很自觉,立马道:“这难度也太高了,统共就巴掌宽,放个屁没准都崩到,我不行啊!”
闷油瓶冷冷地看着老四,又看看胖子,沉默了一会儿,道:“既然这样,想出去,除非你们先在这里等着。通道外也许有可以控制机关开闭的暗格,这样的机关,当初修建的时候,必须有防范修建之人被误伤的机括,我去找,只是需要一些时间。”
我已经来不及去想闷油瓶说的可能性到底存不存在,以及数他这个长句子里有多少字了。我满脑子都是另一个很蹊跷,让我顿感头皮一麻的想法——闷油瓶打算单飞。
“没有别的办法吗?”我盯着他,简直想问出来,他究竟什么意思。
闷油瓶看向我,却道:“只能这样,你跟着我,必须专心。”
我头皮一麻,后背起了一层冷汗,心中涌起一个诡异的念头:闷油瓶想的,恐怕不是带我,而是要撇下胖子和老四。
脑子有些乱,但我看到闷油瓶清明的眼神,忽然明白,他可能是打算和我单独说些什么。我立即回过神来,叹口气,对胖子道:“让你平时少吃点,减减肥,你不听,你看关键时刻得不到恩宠了吧。”
胖子拍了我一下,“去你大爷的天真无邪,赶紧跟着小哥开道去,回来接你胖爷。我先睡一觉,你俩抓紧,别干多余的事。”
老四近乎绝望地看了我一眼,却道:“这么危险,你行不行啊,要不还是让张哥一人儿去吧,你也别跟着添乱。”
我看老四似乎很担心我的安危,按说我跟着闷油瓶才是活命几率大的,我有些奇怪。而这时闷油瓶却忽然插话:“他跟我去,机括如果在墙体里,挖开需要人手。”
老四一听,张了张嘴像是要说什么,最后叹口气道:“老吴啊,那我和胖爷的命就拴你和张哥身上了,等你啊。”说着又忽然指着我的手电,道:“还能撑得住不,要不要再带一个?”
我看了看,还行,亮度没有减弱多少,便摆摆手,道:“实在不行还有手机。”
老四一听,便道:“不行,你先掏出来检查一下,万一没电了呢,没准你俩走太远,要是有信号了,咱们还得靠手机联系呢。”
我心道古怪,这人怎么突然间变得如此谨慎,还对我表现出了十足的担心,我盯着他慢慢掏出手机,刚要看,老四便一把抢了过去。
“哎呦哎呦,你看你这屏幕上,这谁啊。”老四拿过去就摆弄起来,又道,“还成,电还挺足。”
这小子不知抽什么风,我啧了一声,抢回手机。我瞄了屏幕一眼,对他点点头,又对胖子嘱咐道:“你俩可别打架,他不是你对手,我刚给他包了红包,还等着将来收回来呢。”
胖子哼笑了一声。我不知道胖子是不是看出了老四和闷油瓶的异常,但他确实没有丝毫怀疑的样子,也没有反对闷油瓶的提议,这本身就很不正常。
闷油瓶回头向我一摆手,接着便转头侧着身体进了缝隙之中。我最后看了胖子和老四一眼,立马学着闷油瓶的样子挪了进去。
我们的姿势其实非常尴尬,不仅要侧身,还要曲着膝盖,否则会撞到头,简直像两只螃蟹。闷油瓶说得吓人,我也不敢怠慢,只能专注地跟着他“横行霸道”。
闷油瓶即使这个姿势,也走得挺快,很快我们之间就落下几步。我刚要奋起直追,闷油瓶忽然抓住了我的手臂。
我抬眼便借着手电的光看到,闷油瓶打了一个禁声的手势。我点点头,闷油瓶立即回身,并且用正常的姿势走了起来。
闷油瓶的肩头时不时会擦到两侧的墙壁,但他没什么顾忌,除了仍要稍稍猫腰,还是快速走了起来。当下我便明白,机关一说,是他刚刚撒的一个谎。
我不禁心跳加速,这可以验证我刚刚的猜想了,闷油瓶一定是有什么话要单独跟我说,所以才想了这么一个办法把我和胖子、老四“隔离”开。
同时一种脊背发凉的感觉迅速窜了上来,我忍不住去想,闷油瓶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老四和胖子之中有一个人有问题吗,那另一个呢,把那个没问题的,和有问题的留在一起,真的恰当吗?又或者是,其实他们两个都有问题。
而更让我在意的,是刚刚我从老四那拿回手机的时候,我瞄了一眼屏幕,赫然发现老四打开了我的短信,并且匆匆之下输入了几个字符:机关、手、zha。

楼主 红河岸边小巫女  发布于 2016-07-22 20:27:00 +0800 CST  
“机关”和“手”都是汉字,而最后一个“zha”是什么东西?要是英文的话,“sos”还好理解,而“zha”我只能想到,在我往回抢手机的时候,老四没有输入完整,直接就显示出拼音。那么他本意是要输入什么呢。原本他要继续拼写的,是“zha”开头的某个字或词吗?
我可能对某个姓氏有些过于敏感了,我想到的第一个字就是“张”。再想别的根本想不到贴切的,我心里明镜,老四指的是闷油瓶。
他把闷油瓶和“机关”以及“手”这两个字联系在了一起。
如果假定“zha”代表闷油瓶,再结合老四刚刚跟我生离死别似的表现,那么这三个词在一起的意思便不难推测了——是闷油瓶启动了机关。
至于“手”的意思,我也立即想明白,闷油瓶的手有十分明显的特征,所以“手”其实是证据。
老四的意思是,他觉得是闷油瓶启动了机关,证据就是在那几分钟里,由于某种机缘巧合,他看到了或者感知到闷油瓶的手在扳动机关或者做别的什么反常动作。这才让他确定,机关是闷油瓶启动的。所以,当老四听到闷油瓶说要让我一起走的时候,他会表现出担心和恐惧,他是怕闷油瓶有问题,打算把我单独做掉。
我们刚开始怀疑他的时候,他没有说他这个想法,恐怕是觉得即使说了我们也不会信,毕竟跟闷油瓶比较的话,我和胖子显然更不信任他。
我深吸一口气,目前为止,我们几个一定是在哪个环节遇到了什么不好说的问题,也许真是撞邪了,几人都彼此怀疑。
我一直以为至少我、胖子和闷油瓶之间,不至于被什么外力离间。但我又不得不承认,现下闷油瓶可能在怀疑胖子,而老四的短信,让我也对闷油瓶产生了疑惑。倒不至于开始提防,但猜测本身,就是有所动摇。
我最受不了这种事情。
从前我是一个习惯给予别人信任的人,这十年里,我不断告诫自己不能相信任何人。
至于对待胖子小花等人,这也并不会影响我们之间的,那些早就根深蒂固的东西。即使在青铜门前,等小哥出来的时候,胖子也还是骗过我一次,但我也不至于因此跟他翻脸。
闷油瓶曾经说过一句话:其实,有时候对一个人说谎,是为了保护他。当你开始为了保护而去欺骗,那么所经受的怀疑,也许也就不值得委屈了。
我苦笑一声,我很理解这种做法,只是烦,想抽人。
闷油瓶听到我莫名其妙发笑觉得奇怪,回过头看我。
我见他也停住了,干脆把手机掏了出来给他看,我道:“我收到举报了,你怎么说。”
闷油瓶盯着手机看了一会儿,接着皱了皱眉,回答简洁明了:“不是我,另有其人。”
“那你拉开我干什么。”我回头看了看,“现在说,他们也听不到,小哥你到底想干什么,劫财还是劫色。”
闷油瓶和我对视了一会儿,道:“你不觉得我们之中有一个人很奇怪吗?”
我后背顿时发凉,没想到闷油瓶真的怀疑起胖子,我直接问他:“你说胖子?”
闷油瓶眼神暗了暗,道:“理由。”
我闭上眼,仔细思索,想到了很多细节,但胖子表现得都不算反常。非要说反常,就是胖子在机关启动后,提到闷油瓶破坏机关时稍稍抱怨了一下,但这种事放在平时,也不奇怪,胖子一向口没遮拦,说话很随意。
我百思不得其解,闷油瓶却打断我的思路,道:“不用想了,是谁无所谓。灯台熄灭的一瞬间,我看到西南角的灯台旁边,有一张脸。”
有一张脸?我实在没想到还有这段插曲,脑子顿时嗡的一声,生怕他说是胖子的,忙问:“谁的!”
然而闷油瓶看着我,淡淡地道:“你的。”
我倒吸一口凉气。
听到闷油瓶这么说,我不知道自己脸上是什么表情,我看着闷油瓶的眼睛,总觉得这样的对话十分不真实。
那个人不是我,但我要怎么证明呢。
我还在猜闷油瓶怀疑的是胖子或者老四,原来他真正可以怀疑的人,其实是我。
闷油瓶依旧没什么表情,我们沉默地相互对视,我突然觉得,如果我不作解释,闷油瓶也许会一不做二不休,先把我打晕了再说。对他来说,这是十分简洁高效的办法。他如果真要这么做,我也只好把脖子洗干净露出来,束手就擒。
我们对峙了一会儿,出于以往我对闷油瓶的了解,他看了我这么久还没动手,不是因为爱上我了舍不得动手,就是事情还有别的转机。我朝他笑了笑,用他的原话回道:“不是我,另有其人。”
我以为闷油瓶会说“狡辩,欠揍”,然后捏晕我,然而闷油瓶只是点点头,却道:“我知道不是你。”
“你怎么知道不是我?”我心说这怎么跟说好的不一样。
闷油瓶做了个让我跟上的手势,就继续往前走,边走边道:“你也不是真的怀疑他。”
我想了想,的确是,我是在硬找理由怀疑胖子。这么一想,胖子虽然一直说老四是嫌疑犯,并且也“抱怨”闷油瓶破坏机关,但以他的性格,如果真怀疑,肯定早动手了,所以其实胖子也没有真的产生怀疑。
估计只有老四是真心怀疑闷油瓶,那是因为他对闷油瓶不够了解。
古往今来,倒斗的最好是父子或兄弟结伴,便是因为血浓于水,这样的组合少有因分赃不均或其他原因而使内部破裂,自相残杀。倒斗不是旅游,不可能路上随便结个伴就一块下地,常常发生一伙人里,有人起了私心,便故意启动机关害同伴的事。
正是因为我们四个里大部分人对彼此是无条件信任的,所以才逃过一劫。
老四对我们不信任情有可原,我立即释怀了,其实,我们四个都没有问题。这与胖子所提“障眼法”是一个思路,在灯灭后黑暗的几分钟内,有“第五个人”给我们几个,分别制造了对其他人的怀疑。
老四看到了或者接触到了什么,和闷油瓶的手有关。闷油瓶看到了墙角我的脸。我大概是错过了暗示,因为当时注意力都在闷油瓶身上。不过我没有注意到闷油瓶有什么诡异举动,不知道老四是怎么看出来的。至于胖子,可能也得到了某些老四有猫腻的暗示。
而这一切,闷油瓶和胖子早就看穿了,从头至尾,都是在演给“第五个人”的戏。
我不禁暗叹,想来想去,都不及这俩脑筋直的,这大概才是真正的默契。
我拽了拽闷油瓶的帽子,“你也不早说一下,害我纠结了这么久。”
“我暗示过你的,我以为你知道了。”他道。
我瞪着他,也没办法,更没必要追究,便点点头,问他现在怎么办。
闷油瓶看了看前方,低声道:“等。”
又来考验我,不过这次我懂了。我们起内讧和现在分开的状况对那“第五个人”来说,都是有利的形势,也许他已经按捺不住,准备现身了。我们这属于引蛇出洞,对方总在暗处耍小聪明,还是先揪出来的好。
我正想着,脚下的地面一阵震动,闷油瓶立即道:“靠墙站!别动!”
我暗叫糟糕,机关好像再次运行了!
片刻的停息之后,墓道整体都开始震动,接着,毫无预兆地,我们之间的地面,突然出现一道裂缝。
我知道这是墓道重新移动、变换、拼接的开始,我们中间这道缝搞不好等一会就变成了一道墙。
“操!”我骂了一句便想赶快把闷油瓶拉过来,而我刚要伸手,闷油瓶比我还快,一手搂住我的腰,就把我向他那边拉了过去。
四周的震动声音很大,我大声问道:“跑?”闷油瓶又往墙上靠了靠,道:“等它停住。”
墓道的震动,带起无数的尘土,我们灰头土脸地靠在一块。我借着手电的光看到闷油瓶神情肃穆却满头都是土,实在忍不住,笑出来喷了他一脸灰。

楼主 红河岸边小巫女  发布于 2016-07-22 20:29: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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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红河岸边小巫女  发布于 2016-07-22 20:30:00 +0800 CST  
第十二章 青铜巨棺

这次震动的时间比上次在厅堂中的那次要短,没多久四下就又安静下来。那道裂缝没有继续扩大,露出了地下的一些岩石,墓道似乎又没有移转完全。
我呛到了一些灰尘,这几年我的肺不大好,这么一呛,咳了个昏天黑地。等我感觉气终于顺了,都咳出了眼泪。我撸起袖子用胳膊抹了把眼睛,睁开发现闷油瓶在看我。
我推开他还搭在我腰上的手,道:“没事,走吧。”这里黑灯瞎火,要是被胖子看到,一定会说我们孤男寡男的,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闷油瓶收回手也在脸上抹了一把,转身继续走,示意我跟上。
“怎么会又动了,你刚才不是把它卡住了。”我感到事有蹊跷,便问闷油瓶,“这条墓道通向哪里,你知道吗?”
闷油瓶走了两步,这次他的速度明显放慢了,道:“刚才的墓室里,墙壁上的机关只能控制连接它的墓道。机关的主体部分,不在那里。”
“那在哪里?”
闷油瓶指了指前方,又闭嘴了。
我们刚刚在厅堂里得出是机关这个结论的时候,一直假设的是整个机关围绕厅堂而设,也就是说那“七出”所代表的七条通道,都是连接厅堂的。但闷油瓶这么一说,则否定了这个假设,也许厅堂和与它相连的墓道,只是整个大机括的一部分,搞不好只是“一出”。
机关真正的主体部分,其实不难猜,自然是整座墓中,最重要的主墓室。闷油瓶现在带我去的,应该也正是主墓室了。
只是这小子,好像又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实在可疑。
我想了想,觉得他没主动说,估计我问也问不出什么,还要被他用诸如“跟你无关”之类的话打脸,何必呢。我便小声道:“小哥,小哥,你要去哪里呀。”
闷油瓶果然回头看我,我知道我的音调肯定很古怪,于是清了清嗓子,继续唱得更古怪。
闷油瓶看了我两秒钟,站住,然后道:“这种机关,张家有记载,去主墓室才能重启,我们才能出去。”
“行,听你的。”我笑笑,不唱了,拍他的肩膀,“走吧。”心说这人定力大不如从前,恶心一下就招了。
张家对天下古墓中的机关肯定有专门的研究,有相关的记载并不奇怪。我刚想再问问闷油瓶,忽然看到手电的光圈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闷油瓶也发现了,立即示意我停住,我们都把手电的光投向刚刚闪过黑影的地方,但那里空空如也。
“过去看看。”闷油瓶低声道,便微微躬身向黑影闪过的地方走去。
我也反手握住白狗腿跟上,手电一晃,一把枪突然就出现在视线里,再一看,分明是一个握着枪的人。
等我看清了人脸,便舒口气,是老四。看来他们也成功脱险。
可刚想叫一声,却觉得老四有些不对劲。老四的侧脸对着我们,他自己面向墓道的右侧,不过那里不是墙壁,似乎是一个开口。而老四脸上是个惊恐的表情,浑身都在打颤。
我立即警惕起来,老四不知道是看到了什么,完全被吓呆了,连枪都忘了举。
闷油瓶的第一反应则是救人,他几乎是瞬间就奔至老四的身前。可老四见到闷油瓶突然杀过去,竟瞬间慌了神,抡起枪把,就朝闷油瓶的头砸去。
闷油瓶侧身轻易地就躲避开,接着一伸手按住了他的枪。
我大骂了一声也几步跑过去,刚想叫老四冷静点,他竟然对着我也露出个十分惊悚的表情。
我下意识以为身后有什么东西,这么一晃神,忽然听到闷油瓶啧了声,紧接着一枚子弹擦着我的大腿就射了过去。
子弹打在我斜后方的墓道墙壁上,发出一声闷响,我实在没料到这种状况。再一看,闷油瓶按着老四的枪的手肘猛地一击,老四就被他打倒在地。
闷油瓶立即朝我看了过来,脸上有些急切的神色,我摆摆手,示意他没事。
到底是有惊无险,可险过后,我还是惊讶——老四手里竟然不只有一把我们分给他的枪。刚才朝我射过子弹来的,是他另一只手里握着的小型手枪,此时已被闷油瓶踢飞。
“我操!”是胖子的声音。
闷油瓶身后又投过来一束手电光,胖子走过来看着我们三人,问道:“什么情况?”
我在大腿上摸了一把,有些后怕,我实在想不通老四怎么会对我痛下杀手,更想不通的是,他那把枪究竟是哪里来的。他见到我们时分明说是跟着来看古墓,但自带了把枪,明显就是对我们遇到的这些危险早有防备。
我冷冷地看着在地上蜷成一团的老四,问他:“哪儿来的?”
老四缓了缓,半坐起来,脸上还是很惊恐,看了看我,又抬头去看胖子。我看他喉结动了动,是紧张的。
胖子在我们俩之间看了几个来回,道:“怎么了这是,都是误会,咋还认真上了,啥哪来的?”
我看向胖子,道:“你俩一直在一块?怎么过来的。”
胖子反问道:“你俩从哪儿过来的,碰到没?那东西也知道挑软柿子捏,你跟小哥刚走没一会儿……”胖子说着指着老四,“他脑袋就差点开瓢,还好胖爷我眼疾手快,给它来了一梭子。”
“然后呢?”我听胖子用“那东西”形容,心里涌起一阵不详的预感。
“然后也奇怪,一颗子弹也没打着。”胖子接着道,“跑了,接着墓室又开始震,我一看也不行啊,要塌,就拎着他从你俩走的道跑,碰到岔路,可能跟你俩走的不是一条,不过咱哥几个还是又碰见了。”
我暗叹一句,本以为只要那第五人露面,胖子肯定有办法。可惜对方也是讲战术的,一点也不冒进,见胖子不好对付,又躲回暗处借助机关跟我们耗。
我低头看了看老四,问:“你怎么回事,中邪了?”
老四仍旧盯着我,说不出话,胖子拍了拍老四,道:“吓的吧,就他看见那玩意了。”
“到底是什么?”我忍不住问。
这时一直哆嗦的老四终于说话了,他道:“老吴,真不是你?”说着又向后缩了缩,生怕我吃了他一样。
我忽然想到闷油瓶说在灯台熄灭时看到的脸,便明白了,胖子所说的“那个东西”,八成是假扮成我的样子去袭击老四了。
我摇摇头,“不是我,你看到是什么人,跟我长得一样吗?”
老四又咽了咽口水,声音有些沙哑地道:“不是人,绝对不是人!”
胖子道:“你俩的恩怨等会儿再说,我看都是小事儿。小哥,你俩先看看这个。”胖子说着将手电向刚才他来的方向一照。
我顺着光看去,一种熟悉的色泽,充斥着视野,令人胆寒。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我感觉手电的光暗了许多,昏暗的光线中,我看到一个巨大的青铜棺椁。

我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它,青铜的那种暗沉色泽,尤其它还是那么大一片,这种视觉记忆,我这辈子都不会忘。
胖子叹道:“大,真他娘的大,大得稀罕。”
我点点头,继续照着,看到棺椁下是一座整块的巨石筑起的棺床,很方正。棺床本就比我们都要高,压在其上的棺椁更显得高高在上。我走近几步,看到棺椁上有很多凸起,不是雕刻的纹路,而是挨着排了一层又一层的青铜锁链。
这些青铜锁链不是单单捆在棺椁上,我顺着锁链照去,发现这些锁链是来自墓室四面八方的墙壁。
胖子和闷油瓶也纷纷照向主墓室四周的墙壁,一下子凡是光照到的地方,都是大大小小的孔洞,和数不清的青铜锁链。锁链从孔洞中伸出来,汇聚在棺椁上,把棺椁绑了个严严实实。
我自认为也算见识过了很多古墓奇景,像是鲁王宫里的九头蛇柏、云顶天宫里的九龙抬尸、西王母墓里的巨大陨石等等。要是出书的话,我也能写个《盗墓江湖》或者《盗墓侠侣》之类的。想是见怪不怪,但眼前的情景,渐渐展现在眼前,我还是被“震”了一下。
其实无论从规模还是气场来说,它都没有我之前提到的那些,给人前所未有的视觉震撼。它算“震”在了对比。
我们这一路所见,都是美轮美奂的汉白玉门、壁画、富丽堂皇的宫殿厅堂,以及无论真假都十分精美的明器。本以为主墓室也该是类似的风格,辉煌大气,堆满了更多更精美的明器。
可实际见到的,我一下联想起长白山腹里,悬于青铜门上裂谷中的青铜锁链,也是横在空中,构成一个锁链世界。
这里的是缩小版的,说小也不小,给人很不舒服的感觉。

楼主 红河岸边小巫女  发布于 2016-07-23 21:50:00 +0800 CST  
“你们说这里头有啥稀世粽子,捆得这么严实。”胖子道,“想要开棺摸明器,就得把这些链子全都解下来,修墓的人当年还真是下狠功夫。”
我看着那些横在空中的青铜锁链,以及巨大的青铜棺椁,总觉得这些链子似乎不是单纯捆棺材那么简单。除此之外,整个墓室还给我一种十分压抑的感觉。我仰头看着棺椁,大是大,不过我也不是没见过更大的,是别的东西让我不舒服。
我抬头再看,难道是那些孔洞?那些像是陨玉表面上的孔洞?
想到这儿我心下一沉。这些年通过黑毛蛇,我确实看到很多不得了的东西,不过算起来,陨玉里究竟是什么样,在我的记录里还是一片空白。太阳穴上一阵刺痛,这些事我已经抛开很久了。现在看来,无论是青铜铃铛还是棺椁、锁链,以及那些孔洞,都在隐隐提示着什么。
我忽然意识到,这座墓不是一个意外。
我深吸一口气朝闷油瓶看去,这人下了地就十分敬业,站在棺床前,向棺床后边照着什么,心无旁骛的。我突然想,难道这才是他最适合的状态吗?
不对,这是“病”,我暗叹口气,再次对自己说,得治。

顺着闷油瓶的目光看去,棺床的斜后方,有一块突出来的东西,我们走上前去,发现竟然是一个较青铜棺椁小很多的石棺。越过这个石棺,并排还有一个更小一些的。
两个石棺小是小,但那是跟上边那个大的比,要是单看,仍旧是高端大气的款。尤其是上边雕刻的纹饰,和墓道里的壁画,以及厅堂里的明器纹饰内容都有所呼应。
石棺头档刻着伏羲女娲,托举着太阳和月亮,太阳里是三足金乌,月亮里是玉兔和蟾蜍,和壁画中的绘制手法极其相似,可以说就是出自同一批工匠之手。
石棺侧面的图案就更繁复,有舞蹈有乐队,好像还有杂技,我粗略一看,总之是汉代官场或民间宴饮舞乐的热闹场景。再有是石棺足档,刻着宫阙中一人双手捧盾恭迎的场景,这预示墓主人升天成仙。
两个石棺都极其精美,而且从图案的细节中可以看出,这两个石棺,很像是夫妻棺,就是摆放实在是不得章法。我仰头看着棺床上正正当当安置的青铜棺,搞不懂这种格局,青铜棺跟这对小夫妻绝对不是一家。
老四小声道:“这咋这么多棺材啊,要不咱还是赶紧看看,机关藏哪儿了,整好了就走吧。”
胖子摸了摸石棺,道:“这还叫多?哥几个以前看过一间墓室里摆七个的。那叫七星疑棺,有讲究的,不过这里只有三个星,胖爷暂时还没参透。”
我俯下身再去看石棺上的图案,想找到更多的信息,随口道:“什么三星,你以为有赞助吗。”这俩石棺随意一放,跟棺床之上的青铜棺比起来,是个人都能看出哪个才是宝棺,根本起不到故布疑阵的作用。
“你丫别瞎说。”胖子道,“咱这墓是国产的。要我说这是古墓派的装潢还差不多,棺材多,你再看那些链子,还能睡人。”
古墓派?我突然感到灵光一现,不过这光不在我脑子里,而是在眼前。胖子刚说完古墓派,瓶儿就拔出长刀,刀锋闪着寒光。他也不打个招呼,直接一刀楔进了棺材盖的缝里,没进去大半个刀身,随即朝我们递过来一个眼神。
“姑姑,”胖子两手扳住石棺一头,叫道,“运气!”
“谁他妈——”我扳住另一头,使劲一推,“是你姑”还没说完,石棺盖就在我们仨的摧残下,“轰——”地一声落地。
几道光都射进石棺里,不出所料,里边空空如也。我们如法炮制,又撬了另一口石棺,情况一样。
“张大侠,你怎么看。”胖子喘了两口粗气,问道,“要不胖爷助你上去,顺便把上边那个也掀喽?”
闷油瓶摇摇头,盯着空空的棺内道:“暂时不能碰它,我的感觉不大好。”
我看着闷油瓶,心说又是这句话,当年在巴乃,闷油瓶就用这句话阻止过我们开黑皮箱。而他这样说,我又忍不住猜测,是不是关于这里,他确实是有了解的。
老四忍不住咳了声道:“你俩打什么哑谜,现在不是眉来眼去的时候,咱们还是快点找机关,弄好了好出去啊!”
“你以为那么容易?古墓里的机关,讲究的是秘和险,轻易就能破解,当初何必费事修。”胖子说着看向我,“不过,我倒是有个想法,你俩要不要听听。”胖子说着用手电晃了晃石棺,道:“这俩棺材,也是汉代样式的,和咱们之前看的壁画、厅堂里的明器是一个时期的。至于咱们眼前这个青铜棺材,是啥时候的,胖爷我还没看出来。”
我往青铜棺上照了照,一时也分辨不出。棺体上的锁链太多,把棺材本身都遮挡住了。而棺材下的棺床,是一整块石头,竟然半点纹饰也没有。石块打磨得也不是很光滑,有点像是就地取材,切巴切巴就摆到了这儿,很不严肃。
“要我说,这就不是巧合了。”胖子继续道,“毕竟这座墓里头,汉代的东西多,所以现在咱们有两个思路可以分析。”胖子说着竖起一根手指头,“一种就是这座墓,本身是个汉墓,至于门口的辽代墓门,和混迹在厅堂明器里的西贝货,另当别论。”
老四眼睛一瞪,道:“汉代啊,那汉代有老吴说的那个机关没,一般情况下,安在哪儿?”
胖子冲老四点点头,道:“哥们,我发现你很有天赋,知道啥时候都是保命要紧,这点比你那哥们强。”说着指了指我,道:“他现在肯定一门心思想别的事儿呢。”
我真不知道该说胖子是真知己,还是该想,如果真的是另一种可能,那将会有多少预料不到的麻烦,有多少即将到来的危险。我道:“别卖关子了,赶紧说,没准你猜得不对。”
胖子瞥了我一眼,道:“要我说,看着最不可能的,在这个墓里头,才最有可能。另一个可能就是,这里所有汉代的东西,本来都不是这儿的,都是后搬进来的,辽墓门才是原来的住户。至于为啥这么干,我掐指一算,估计是为了掩盖这里之前的辽墓,让到这儿的人都以为本来就是座汉墓。”
老四叹道:“我操,谁他妈这么有闲心,没事造一座假墓?”
还真有,我心里咯噔一下,胖子的确是跟我想到一块去了。
如果说是整座墓都是伪造的,可能一时无法联想到,但是换一种伪造对象想,比如墓葬里被伪造的明器,比如,被掉包的帛书。
我真是一点都不陌生。
历史上,还真有那么一股“有闲心”的势力,专注于发掘天下古墓。但它的目的从来不是获得陪葬品,说得毫不夸张,是探索、研究,进而掌控。天南海北的各大古墓中,都曾有这股势力活动的痕迹。其中几座核心的古墓,更是早就被它的人发掘过、探索过,他们获得了他们想要掌握的关键信息,然后又利用庞大的势力影响和高超的技艺,将那些信息替换成另一些。从而达到掩盖他们所要守护的一个巨大秘密的目的。
那些被他们刻意留下的,伪造的信息,将会指引企图获取那个秘密的盗墓贼,或者其他人,尤其是另一股一直企图消灭他们的势力,或是触发古墓中的机关身亡,或是被指引走上歪路,总之无法靠近秘密本身。
从我爷爷那一辈开始,就被卷进这个巨大的历史漩涡中,后来到我三叔,再到我,都冥冥中注定一样,在这些核心古墓中历经一番生死。
不过后来我发现,在我之前的经历中,接触到的多是被替换的历史文献,或者是少量的携带某些虚假信息的明器。我也差点因为被误导送命。这也是为什么在最开始的时候,我三叔也好,闷油瓶也好,都不想让我涉足更多,我那时确实无法承受住他们所谓的真相。
只是我到现在也没想到,他们还搞过更浩大的工程,伪造了一座古墓。
只能说,这股势力太不一般。他们曾经是一个庞大的家族,里头的人,个个都很牛逼。我和他们其中的一些人也打过交道,可以说“交情”颇深。不说别的,他们家最牛逼的族长,现在就站在我边上。
我不由自主地去看闷油瓶,他脸上阴晴不定的。
胖子也看向闷油瓶,道:“小哥,实话说,这里的事儿,你到底还知道啥,都这个时候了,就别瞒着兄弟了。”

楼主 红河岸边小巫女  发布于 2016-07-23 21:54:00 +0800 CST  
第十三章 缚棺之锁

我们都沉默了片刻,老四机灵起来,问道:“啥意思?这墓跟张哥有关系?”
我瞥了他一眼,“知道太多,对你不好。”
老四被我一噎,不再插话。我问闷油瓶:“你早知道了,是不是。”
自从下到这座墓里,闷油瓶就总是四处打量,不像他以往那样专注,虽然这次他也没有目标,但是他知道这里不对劲。
他之前说好像来过,我不知道这又是他哪一次失忆之前的经历,然而他后来忘了,当我们下来后,他肯定渐渐想起来了。不只是一开始我们在老宅里发现的青铜铃铛,一定还有别的迹象,让他确定,这里跟张家有关。
我没有别的意思,也不想让闷油瓶以为我在质问他,所以说这句话时,我避开了他的眼神。
对于张家在这座墓里动了什么手脚,搞了什么花样,我一点兴趣也没有。我明白是别的情绪,让我心里堵得慌,现在只想快点出去,弄个挖掘机过来,把这儿填了。
闷油瓶半天没出声,我只得抬眼盯着他,问得更具体:“人影是张家人?”
闷油瓶安静地迎着我的目光,又过了一会儿,才淡淡地道:“基本可以肯定。”
“基本?”我倒是有点意外,“还有别的可能?”
闷油瓶看向墙壁,和上面的孔洞,道:“抓到他,我能验证。”
我的判断基本来自于对人影存在的时间、地点、以及身手的推测。
这是张家动过的墓,人影他守着,一守还是几十年,这一点是最可信的证据。但张家都没了,只剩张海客他们海外的那一支,人影他一个人守在这片荒郊野岭到底有什么目的。
“小哥你想咋验证?”胖子道,“看长相?我估计不行,那家伙长得歪瓜劣枣的,一看跟你就不是一个血统的,攀不上亲戚。”
“看脸肯定不行,小哥他们家人又不是啥独特人种。”我想到另一个特征,“手指?看是不是长的?”
闷油瓶回道:“我看过他的手指。”
“什么时候?”我一愣。
“在老宅的时候。”闷油瓶像在思索什么,“光凭手指,不能断定。”
原来他那个时候就发现了,居然瞒到现在才告诉我们。转念一想,也不能怪他,汪家人也有长长的手指,不仔细看,是分辨不出跟张家人手指的区别的。不确定的消息,闷油瓶不会轻易说。
老四突然一拍脑门,重重地叹口气:“我没看走眼啊!就是没看走眼才误会了!哎呀这个——”说着看向闷油瓶,一脸悔恨,又道:“我真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误会你了,张哥,你多担待。老吴刚才没咋地你吧?”
我心说我也得有那本事,想起老四在我手机里留下的警告,这下就更明白了。他一定是看到了人影的手,有两根长的手指,跟闷油瓶一样,误会成了闷油瓶的,所以才让我小心闷油瓶。
胖子像是发现了乐子,勾着老四肩膀,笑呵呵地道:“是不是看走眼了,以为是咱小哥,你咋挑拨离间的,快跟胖爷说说。”
老四坦白:“我就给老吴写了个‘张’,还没拼完。”
胖子哼了一声,拍拍他的肩,说:“想象力太丰富。他俩情比金坚,你甭内疚了,人家根本没信你吧。”
胖子又开始胡说八道,我也懒得理,脑子里有一团线索需要理顺。虽然我对张家的勾当不感兴趣,但是眼下毕竟身陷其中,就得去考虑张家的因素。
有一个最显而易见的问题,这座墓本身有什么特别,让张家人非要把它伪装成一座汉墓呢?以至于如此大动干戈,费了好大一番功夫。
其实从闷油瓶这里最好突破,我便问他:“小哥,你还想起来多少?当年你也在?”
闷油瓶道:“只想起一些片段。”说完摇了摇头,转过身,忽然朝一面墙壁走去,不再多说。
这面是正对着我们的,孔洞也很多,看过去的时候刚刚那种压抑的感觉更强烈了。
我们走到墙根下,闷油瓶抽出匕首,轻轻刮了刮墙面,然后他低头闻了闻,接着就微微皱起了眉头。
我再次向四周的墙壁看去,忽然明白了那种压抑感觉的源头——是颜色。
我们一直处于黑暗中,光亮不足的状态持续很久了,所以眼睛已经逐渐适应了黑暗,对偏暗的色彩不那么敏感。但这间墓室,还是太黑了。
它四周的墙面,都是黑色的,不是那种陈年的墓砖特有的暗沉的黑,而是像墨一样,非常浓郁的黑色。
“墓室的墙壁通常都会绘制壁画,这里刷了一层黑漆是什么意思。”
胖子道:“你仔细看看,墙上的名堂大了去了。”
我用手电去照,才发现墙壁上不是单一的黑色,而是十分细致的密密麻麻的黑色花纹,而且十分眼熟,我立马想到了青铜门上的花纹,觉得整个人像被冰水泼了,简直透心凉。
狗日的,给老子留下了好深的心理阴影。我心说绝对不是,于是仔细去看,仍觉得眼熟,不过不是青铜门上的,立即松了口气。我第一眼看去,由青铜锁链想到了青铜门,就觉得满墙的花纹跟青铜门上的尤为相似。但我再一辨别,脑子里就突然闪过手机邮件里的几张图。
我立马掏出手机,翻到保存的照片,仔细对照了一下,十分惊讶。这面墙上的花纹,正是我们最开始发现的,辽代墓门上的符号和文字。虽然不是一模一样,但能看出来是一个谱系的。每一种文字都有其特点,我做了这么多年的拓本,很容易辨认出来。只是那些符号和文字此时铺满了墙面,我向头顶上照去,连穹顶也有,密集地排在一起,给人一种窒息感。
闷油瓶刮下了些“颜料”,正皱着眉看。我也觉得蹊跷,于是拉过他的手也想看,他的手指肚上有一层薄薄的黑色粉末。我抬头问他:“这是什么颜料?有什么特别?”
闷油瓶捻了捻手指,眉头还皱着,忽然伸手抽出我身上的水壶,拧开壶盖,接着翻过我的手,在我的手心里倒了一点水,然后又用他沾着黑色粉末的手指在我的手心里搓了搓。
我被他弄得有点痒,可也不敢乱动,过了一会儿便看到他手指上的那些粉末渐渐化开,我手心里的水也渐渐染上了一层颜色。
闷油瓶用手指搅着水,另一只手举着手电仔细照着看。
胖子乐了一声走过来,道:“你俩这是玩啥呢,小哥你不用看了,天真的手相我早就给他看过了,命犯太极,常有血光之灾。”
“你他娘的能不能不乌鸦嘴。”我没好气地道。心说好歹嘴里要讲点忌讳,小心没有血光说出血光。
闷油瓶抬眼看了看我,我刚想问手相看得怎样,却听他道:“是血。”闷油瓶搓搓手指,又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冲我们点点头。
“人血?”我问。
“是。”接着闷油瓶看出了我的担忧又补充,“有年头了。”
我对老头讲的那场自相残杀的杀戮多少有些介怀,如果这墙壁上的血是新鲜的,保不准又是附近的村民遭难了。听闷油瓶这么说,我也稍微放下心来。
“真的假的?那这得放多少人的血!”老四感叹一句。
胖子对闷油瓶道:“你们家人,是不是有放血的习俗,这可是陋习啊,得改。”
“怎么可能。”我接道,“这些不可能是张家人的血,是这座墓最早修建的时候,就留在墙上的。”
其实需要多少血不是关键,关键是那些契丹文字和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符号,密密麻麻写了满墙,是什么用意,这在古墓中绝对不常见。我见闷油瓶还皱着眉在看,对他说:“小哥,你之前一眼认出了这种符号不是契丹文字,是不是对它印象比较深?在别的墓里也见过?”
闷油瓶缓缓摇了摇头,接着他回过头,脸色一变,突然说:“死了很多人。”
我和胖子对视一眼,都有点虚,胖子问:“什么死了很多人?小哥你想起啥了?”
闷油瓶表情很凝重,道:“在这里,死过很多人,我记得,有很多尸体。”
老四慌忙地向四周看,吓得一哆嗦,道:“我说张哥,你别吓唬我们,这儿啥也没有啊,啥时候有很多死人啊,现在在哪儿呢?”
我问:“原来的墓里的?粽子?”
闷油瓶看了看我,竟然说:“是张家人。”
我们都一惊,闷油瓶冷冷地道:“我想起来,他们很多人,都死在这儿。”

楼主 红河岸边小巫女  发布于 2016-07-24 11:46:00 +0800 CST  
四周一下子就静了,我觉得这个信息得好好消化一下。
我现在基本可以肯定,很多年前这里本身是一座辽代的古墓,它在某些方面有特别之处,引起了张家的注意。于是张家派人过来,试图把它改造成一个汉代的古墓,从而隐藏那个特别之处。也可能是出于别的什么目的,总之要对这座墓进行翻修。可以确定的一点是,想一想厅堂的规模,张家派的人绝对不会是少数。
这些被派来的张家人开始进行一个浩大的墓室改造工程,但很明显这项工程没有进行完。壁画只做旧了一半,虽然厅堂基本是完好的,但主墓室中的棺椁还没来得及安放。
根据我查找到的文献,以及听张海客讲过的一些张家的事,我一直有一种印象:张家人都是很执着的,如果他们想要做一件事,那么无论付出多少代价,他们都一定会完成。
小哥其实也是这样一个人,以前他眼里只有他要达到的目标,达到它之前的路上,不管有多少阻碍,他最终都会活着到达他的目的地。
这种烙在骨子里的执着,有时候想想,也很可悲。
我猜那些被派来的张家人,一定也遇到了意想不到的凶险,但他们没轻易放弃任务,最终全军覆没。
后来,也许是通过别的办法,张家达到了目标,或者是由于某些原因,任务被暂时搁置。如果小哥有印象的话,那么这件事,不会早于民国始建,他年纪一大把不假,倒也没老到前清那个份上。而那个年代的张家,据张海客说,已经开始没落了。
我忽然想到了人影,如果他是张家人,难道他是当年的人里存活下来的一个?
想到人影那张鬼脸,我头皮突然有点麻,我对闷油瓶道:“你记得他们的死因吗?”
闷油瓶陷入沉思,没有回答我。
胖子拍了拍他,说:“小哥,节哀,虽然都是你家亲戚,不过要我说,远亲不如近邻。听说你一直住天真隔壁的屋,你还是快想想,咋带天真和哥哥我出去。”
老四倒没计较胖子话里没有带上他,道:“我操,不会就是机关吧?全都困死在这里?不对啊,张哥你也来过这儿,你咋出去的?”
闷油瓶抬眼扫了老四一眼,说:“我没来过,只是有印象。但他们的死,不是因为被困住。”
老四瞪大了眼睛,好像完全不能理解闷油瓶的逻辑。
这一点我倒是没觉得怪,闷油瓶的记忆里,有很多,可能都不是他亲身经历的。他要做的事情,太庞杂了,他要记的事情也太多了。作为一族之长,闷油瓶知道很多家族里核心的秘密,也一定被塞了很多信息。
如果那次事件有很多张家人死亡,并且对张家有着一定的威胁,那么会有人向张起灵汇报,这不是没可能。闷油瓶的记忆里有这件事,现在亲自到了这里,受到环境的刺激,想起来了,也说得通。
死人不是因为被机关困住,我抬头看了看青铜棺,难道是因为棺材?
闷油瓶也忽然抬眼看青铜棺,胖子瞅了我们一眼,顺着我们目光看,最后连老四都走到我边上,慢慢举起手电,也向青铜棺照去。
四道暗淡的手电光,打在青铜棺上,我能看到青铜的色泽显得更加沉郁。
胖子忽然道:“话说哥几个记不记得这墓的风水了,在上头的时候,胖爷我就看这墓的朝向不对,后来进来以为换了个汉墓,不管辽墓门的话能给它正过来。”胖子伸手比划了一下,“不过现在看,好像还是没正,这棺材朝向也有问题。”
“胖爷,您给个明白话,啥意思?”
胖子砸吧砸吧嘴,道:“凶,还是凶啊。”说着看向闷油瓶,“小哥,你家里人估计是碰上不干净的东西了。”
我仔细回想了一下方位,他说得对。胖子推了我一把,“敢不敢试试,我看就你吧,墓里一枝花,胖爷我还没见过不喜欢你的粽子。”
我被胖子推了一踉跄,差点趴在棺床侧壁上,刚想回嘴,闷油瓶突然伸手拉住了我。我偏头看他,发现他脸色有变,心说难道还真是要诈尸了?
“小哥?”我道,“开不开棺?开了才能闹明白,咱们工具有限,不过想开也不是……”
“不行。”闷油瓶打断我,他抿着嘴唇,拉着我微微后退了一步,道,“我想到一件事,那些锁链,也许不是为了防止别人去开棺……”
闷油瓶打出了个让我们都后退的手势,说:“而是为了不让里边的东西出来。”
我反应过来,顿时出了一层冷汗。青铜棺椁,除了本身品质高,造型大气等特点,其实还有一个功用,就是镇尸。
我是听我爷爷讲的,据说如果墓主在下葬之前就已经出现了尸变的迹象,那么就一定得用特别材质的棺椁,青铜棺是上好的选择。而土夫子淘出青铜棺,就要算算自己的八字了,八字不硬,想碰都不敢碰。刚要问闷油瓶,却见他突然转向老四,目露凶光。
我在他俩中间站着,闷油瓶那一瞬间的眼神,寒光四射,我都被他震了一下。很久没看过他这种样子,旁人可能不容易看出来,只会觉得冷,但我却熟悉。我不知道他怎么了,赶紧问道:“怎么了这是?你别冲动。”
老四被闷油瓶的气势吓得大惊失色。开玩笑,能承受住闷油瓶这种眼神的,估计没有活物。老四紧张地看着他,张了张嘴根本说不出话。闷油瓶看了看我,却冷冷地问老四:“你有什么目的。”
老四忙不迭地又后退两步,满脸惊恐,再次向我求助。
我其实也怀疑老四,想想从他在婚宴上暗示我老宅有问题开始,好像我们这一行就一直在他的引导中。虽然下地是我们决定的,但是最开始那个引子,正是他给我们布的。最有力的证据就是,他背着我们,私藏了一把枪。但我一直没把他想得太复杂。这些年的经历,让我很容易从人的眼神中看出他对我究竟有没有威胁,究竟有没有对我藏着什么秘密。
老四现在的眼神里,除了恐惧还是恐惧。而之前,从我们被这座墓中的机关给困住开始,是焦虑。再往前说,顶多是世故、算计和精明。这种眼神我见多了。我不喜欢,但绝对不忌惮。
我知道他有什么瞒着我们,可能是偷藏了明器,或者别的什么。但我没觉得他会害我们。可闷油瓶这句话,意味明显颇不友善。他只有对有危险的人,他觉得居心不良的人,才会用这种语气。
我立即倒戈。
我也看向老四,叹口气:“我也想信你,但是你得给我个我能接受的解释。”老四的目的可能是个关键,这时候逼他就范正是时机。
我下巴一抬,盯着他手里的枪,道:“先说吧,你那把枪怎么回事。”
胖子自然跟着帮腔,这人凶起来,比鬼吓人。光是那一脸横肉,对着你,就有种压迫感,我都觉得我们仨现在有点欺负人。
老四看了我们仨一会儿,表情突然凶狠起来,咬着牙道:“他妈的吴邪,老子白跟你处了这么多年,这时候你他妈怀疑我要害你吗?”
他说着往后退。我有点不忍——他始终没把枪口抬起来对着我们。
大概还是因为紧张,他脚下没站稳,向后一仰,左手就顺势去抓什么稳住自己,这一抓,却抓到了打弯垂下的青铜锁链中的一条。
老四踉跄了两步站稳,接着“哗啦”一声,那条青铜锁链竟然被他就这么扯了下来。
老四当场懵逼了,我们三个也谁都没有料到,胖子骂了一句,几步走上去,挥起枪把就去撩那些垂在空中的青铜锁链。很快一片哗啦啦的声响,那些“绑在”青铜棺上的锁链竟然掉下来一大半。
闷油瓶脸色一变,捡起其中一条,去看锁链的末端。我一眼就看出了问题:这些锁链,竟然早就断了。
我们先入为主,以为它们是缠住青铜棺的,闷油瓶还说对它感觉不好,我们一直没敢碰,没想到所谓缠在上边,只是有人故意摆设的假象。如果这些锁链是为了防止里边的东西出来的,那么现在,恐怕已经没什么能束住它了。
老四已经退到了墓室边缘的地方,嘴里嘟囔道:“我他妈真不知道,现在好了,等会儿里边有啥出来,咱们都得死在这儿。”
我深吸口气,还是觉得不至于,问闷油瓶:“张家人开的?”青铜锁链有几十根的样子,这么大手笔,也只有张家了。
闷油瓶又陷入思索中,他好像没有完全想起来。我记得他之前说过,他每次失忆,跟他的核心目的有关的记忆,都只是暂时封住了。就像是被冷冻了,如果有外界的刺激,点把火烤烤,还是会想起来的。他会彻底忘记的,都是一些没有相干的东西。
不过也有例外,我至今都觉得奇怪,前些天我跟他从我三叔以前住处的楼下路过,他倒记得在那儿买的刀。
刚才质问老四的气氛缓和了下来,当务之急变成了那棺材。我们又都沉默,我看到胖子开始去数青铜锁链。我纳闷,问他数它做什么。
胖子摆了摆手,道:“眼花了,天真你帮我数数,是不是八十一根。”
我奇道:“什么八十一根?”
胖子踢了踢脚下的锁链,道:“你俩没听说过?我没记错的话,这叫‘缚棺锁’,九九八十一道内锁,墓室四周还要有六十四道外锁。”
“干什么用的?”我问,心里也有了答案,果然,胖子看了我跟闷油瓶一眼,说:“镇尸。”
我暗骂一句,心说这回还真碰到了厉害的主?我道:“刚才你怎么不说。”胖子回道:“普通的又没这么复杂,顶多用铜钉,钉在棺椁上封殓。我刚才一发散思维,才想到,除了用铜钉,用青铜锁链效果更霸道啊。”
闷油瓶缓缓点了头,目光忽然射向老四,道:“戒指呢。”说着把手里的锁链又递给我。
我接过他手里的锁链,贴到眼前发现锁链上也刻了细小的花纹。不多,每个扣上有一个,刻在内侧,很隐秘,图案竟然就是老四之前给我们显摆过的那枚戒指上的花纹。像蛇头,又像人头,还有诡异的线条。
老四抹了把汗,手哆嗦着伸进口袋,都不敢接近闷油瓶,直接丢了过来。闷油瓶眼神好,凌空接住,拿到光下给我和胖子看。我们两厢一对比,的确一模一样。
这小子果然有猫腻,可他为什么想也没想就把戒指交出来。我想到,也许他也不知道这锁链上刻了什么,他虽然瞒了我们一些信息,恐怕也是被“蒙在鼓里”的。我低声道:“戒指是从哪里弄来的,你还知道……”
我话还没问完,一阵闷响忽然从我们头顶,青铜棺的方向上传来。
我们迅速后退几步,瞬间做出反应,全都端好枪抽出刀,严阵以待。
“我操他娘的。”胖子沉声道,“说来就来?”
我听那声音还断断续续的,不大,但在我们屏息的寂静中,格外明显。我忽然想起鲁王宫里那回,便道:“还要磕头?”
闷油瓶显然不打算磕,而是再次看向老四的方向。我和胖子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老四刚才被我们吓着了,已经退到了墓室边缘,他抬手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嘟囔道:“他妈的好痒。”说完发现我们转过来,于是他满眼警戒地看着我们。
然而我们谁都没心思去照顾他的心情了。他手里的手电,发出微弱的光,但我们也都能看到,在他左侧的脖子旁,赫然有一双脚悬在半空中。
那不是普通人的脚,只有巴掌大,是一对艳红鞋面的三寸金莲。

楼主 红河岸边小巫女  发布于 2016-07-24 11:49:00 +0800 CST  
第十四章 命悬一线

那双脚凭空出现,在老四的脖子旁边若隐若现地逛荡。老四眼见着我们不是在看他,于是也发现异样。我想说你丫别动,但他已经抬头向上头看,然后发出了他这辈子最惊天动地的惨叫。
他直接跌坐在地上,他的上方,墓室的拱顶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吊着一个穿着一身大红色敛服的粽子。那粽子就挨在老四身后,他已经退到墓室边缘,我们一直围着棺椁看,竟没注意到。要不是闷油瓶感应到,我们还不知道会被粽子盯多久。
吊着的粽子穿的那身敛服十分宽大,从脖子垂到脚,颜色红得耀眼,在这阴森森的墓室中,我们几个手电的白光里,更透出几分妖异。
吓倒老四的估计还不只是这身衣服,那粽子披头散发的,黑色长头发下,有张惨白的粽子脸。这粽子生前应该是个女人,脸上还涂了厚厚的脂粉,也是血红的一块,好像跟下边的皮肤完全没有联系一样,突兀而刺眼。
乍一看去这粽子保鲜得算是相当好,但那双眼睛还是外翻了出来,似乎要挤爆眼眶一样,舌头也伸出老长,死状相当凄惨。确实像是被吊死的。
就算是见惯了粽子的我和胖子,一时也还是被这女粽子“惊艳”的出场方式搞得一愣。等回过神再一看,我就暗道糟糕。
我本来以为是谁把它吊在那里,又用了什么办法呈现在我们眼前,但仔细一看,那女粽子的脖子上、身上,根本没有绳子。再一看,这东西的一只胳膊竟然是扒在一条青铜锁链上的,锁链来自拱顶的一个大一些的洞。
敢情丫是自己爬下来的!
老四吓傻了,倒也反应过来逃命,可就在他准备爬起来的一瞬间,红衣女粽子突然暴起,发出一声极其尖利的怪叫。那身红袍忽地鼓起,女粽子奔着老四就扑了下去。
也就在同一瞬间,我身边也是一道劲风,闷油瓶跟女粽子一样快,冲到老四面前,挥起长刀一挡。
刀被女粽子的怪力格开,闷油瓶借势再砍,刀身直接砍到粽子身上,发出一声钝响。闷油瓶啧了声,显然在嫌弃这把刀不够锋利。我再一看那粽子,一点事也没有,刀枪不入。
我和胖子也立即冲过去,把吓傻了的老四拖离战场,回过身就看到,闷油瓶已经和那女粽子打在一起。不知道女粽子的身体怎么回事,可以做到如此灵活,生前莫非是个跳芭蕾的?普通的僵尸完全做不到它躲闪和出击的动作。僵尸之所以叫僵尸,正是因为尸体僵化了,可我们眼前这一只,活脱脱就是个野兽。
它动起来完全不像是人。粽子虽然也不能叫人,可毕竟生前是人,凭借本能攻击的话也该是人样。这只女粽子,别说人样,手脚并用,身段灵活,倒像只母豹子。而且每次扑向闷油瓶都会怪叫一声,我看到它嘴里的长牙,还有同样锐利的指甲,也捏了把汗。这真不是《生化危机》里的变异丧尸?
一时间,整个墓室里,只有两道快速闪动的影子,一道是女粽子的红色敛服,另一道是闷油瓶的一身黑衣。
我跟胖子刚想加入混战,青铜棺上却忽然跳下一个人影。不是别人,我一眼就认出来,是那个守墓人。
原来他是有预谋的,我瞪着人影,又冲胖子使了个眼色,打算先活捉他。可事情却出乎意料,我本以为人影会过来攻击我和胖子,没想到他竟然奔着闷油瓶去了,他手里一把短刀,直接就向闷油瓶后背刺过去。
我大惊,眼看刀子就要捅进闷油瓶的后背!这个人影竟然完全不顾他自己,也要先去杀掉闷油瓶,这得多大仇!我来不及多想,一刀就飞过去,同时听到一声枪响。
没有人倒下,我眼角突然一片红色翻了过来。
闷油瓶到底是闷油瓶,他把女粽子从身前甩到了身后当挡箭牌,人影却也敏捷地躲过了我和胖子的刀枪。
女粽子仰头大叫一声,再次朝闷油瓶扑去。人影这回则忽然转向我,他冲到我面前的那一刻,我立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根本没有继续假扮我的样子,而是露出他自己真实的样子。实话说,女粽子比他好看多了,这人脸上像是一摊烂泥一样,眼睛鼻子嘴都分不清。这让我想起了张塌塌,他俩才是亲戚。我皱了皱眉,不禁暗叹,他和女粽子还真有战术,都先搞颜值攻击。他的功夫我是见过一些的,行动如鬼魅,让人捉摸不透,如果他真是张家人,想必拳脚功夫也不会差。他这就是既有内功又有轻功,我他妈又不真是小龙女。
先下手为强。黑瞎子教过我很多次,看着不好对付的,就先扰乱对方的阵脚,让他觉得你也不好对付。
“妈的,抓活的!”胖子吼了一声,墓室空间对我们这么多人来说就很狭小了,光线又不好,枪不是明智的选择,胖子也拔出短刀向人影扑去。
我和胖子夹击,可人影动作比女粽子灵活数倍,身手又好,几个回合后,我和胖子竟然伤不到他分毫。胖子抓住他的一只胳膊,立即被他用另一只手打了一拳给震开。他像只猴子一样上窜下跳,而跳蹦的同时又能准确地找到我们的破绽,谁有破绽就攻击谁,袭击不成就跑,我们竟被他遛得团团转。再有他似乎完全不需要见光,早就习惯了黑暗,而我跟胖子对光源的依赖要大一些,这就大大限制了我们的行动能力。
我直觉他就是张家人,所以才会有对身体那么精准的把控力,以及抓对手破绽的能力。在对峙中,我也见到了他右手奇长的二指。
狗日的,这群阴魂不散的人。我暗骂。
这边打了没几个回合,女粽子又发出一声十分凄厉的惨叫,我正想闷油瓶是卸了它的胳膊,还是扭了它的脖子,却忽然感到头顶一片阴影袭来。
我立即仰头,同时挥手去挡,后退一步准备躲闪,却见是那女粽子身上敛服的一部分,被撕扯成了一长条落了过来。
我眼皮跳了跳,心说你们打得好好的,脱什么衣服?
等我格开敛服,正巧看到那女粽子一只利爪直抓向闷油瓶的腰。闷油瓶拎着刀,可实际对女粽子没什么作用,他现在应该是想用力道制住它。那刀一下成了累赘,闷油瓶挥起它又砍了女粽子一刀,可腰上还是被抓了一下,闷油瓶的外套也被撕了一条长长的口子,有血透了出来。
我心里直骂女粽子,你他妈手脚老实点,那是你摸的吗!我他妈的都还没摸过!

楼主 红河岸边小巫女  发布于 2016-08-01 17:33:00 +0800 CST  
这边胖子发现了“诀窍”,人影灵活是灵活,但是他没有胖子的力气大。胖子不讲什么技巧,爆发起来,直接用蛮力,这次一下压住了他的腿,两人正拗了一个十分纠结的造型,缠斗在一起。
“赶紧的!”胖子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过来……帮忙!”
我正想丢开手里的敛服残片,可眼睛扫过手里敛服残片的瞬间,上面那些密密麻麻的字符立即占据了我的视线——跟墙壁上的是一模一样的。看来这间墓室还真是为它量身定制的,不知道这些字符究竟什么含义。
“爷爷来了!”我把敛服丢到一边,冲过去,身后又一阵杀气,我转头就见女粽子朝我扑了过来,闷油瓶紧随其后。
我心说女粽子是不是爱上守墓人了,看我准备去打他,它就抛弃闷油瓶,呲牙咧嘴地过来咬我。狗日的,我抬起脚当胸就踹了它一脚。
可没有解恨,顿时却觉得脚脖子连带着整条腿都麻了。我被震得退了一步,女粽子也十分执着,扑过来,张开胳膊要抱我,流氓不够它耍的了,当然被闷油瓶给格开了。可同时,人影也挣脱了胖子的纠缠,两人又恢复了你追我赶的状态。
我觉得有些蹊跷。女粽子和人影之间似乎有某种联系和感应。刚刚女粽子的确在奋力抓咬闷油瓶,可人影刚被胖子拖住,它就转而来拦我,不让我去帮胖子。更加奇怪的一点是人影似乎并没有打算对我和胖子痛下杀手,他一直以退为进,打防御战。既不挑我们其中的一个下狠手,也不会让我们制住他。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觉得他是在拖延时间。
要验证我的猜测,并不难。我拔下插在墙壁上的大白狗腿,大吼了一声,引起两边的注意。接着就对闷油瓶使了个眼色,闷油瓶撩起一段青铜锁链,我就朝着女粽子的后背捅去。
女粽子回身也对着我吼了一句,嗓门比我大多了。闷油瓶眼疾手快,从后头一下缠住了女粽子的脖子。
这一缠,立马勾起了女粽子不好的回忆,我怀疑它生前是被人勒死的。它用了好大的力气挣扎,爪子向后面的闷油瓶胡乱地抓去,闷油瓶冷着一张脸,眉头也皱得紧。我知道用刀捅它没用,于是也勾过来一段青铜锁链,冲着它的双腿缠去。
就在我拿着锁链上前的时候,胖子在后头喊了一句:“天真!后边!”
人影风驰电掣地就奔我杀过来。他果然也要保女粽子,他要保证他们俩之中的任何一个都不会被制住,这样才能继续拖延时间。
一旦过了某个时间,这里一定会发生什么。
没有时间了。
我使出很大的力气,将锁链向身后甩去,想袭击人影。胖子也跟了过来向着人影的脑袋劈过去,人影便回身去挡。
我拽回锁链,闷油瓶还在死力勒着女粽子,我们必须尽快解决其中的一个。人影要留着问话,我心想,穿绣花鞋的大姐,你这鞋确实挺好看的,但你的心肠太歹毒了,这次别怪我不客气了,回头我一定请人超度你。我甩过去锁链,也顾不得它一阵乱踢,拼了老命终于缠了一圈。期间我被它踢了几脚,疼得我眼泪都要出来了。
女粽子也死命挣扎,它的下身受到限制后,腰腹又狂扭了起来。而在它的扭动中,它穿的敛服上的字符好像活了一般,我看得有些眼花,立即移开了眼睛。
闷油瓶又顺势在女粽子的脖子上缠了两圈,接着立即又拽过一条锁链,勒住了它的一条胳膊。我也上去帮忙把它按倒在地,捆了个严实。
我们这边刚要大功告成,我突然听到胖子一声闷哼,知道可能是受了内伤,不由得一阵心惊。眼睛扫过去,立即看到了手里还拿着枪的老四。我冲着他大喊:“打啊!这时候你他妈还看什么热闹!”
只要不打死,打哪都行。
老四被我一吼,激灵一下,浑身都一抖,他好像也终于缓了过来,立即举起了枪。
“砰——砰——”
两声枪响,老四反应倒快,枪响后我立即看到人影向后一仰。可是同时,我的一条大腿上,突然一阵剧痛。
我本来就没有站稳,女粽子还在乱蹬,我腿上中了一枪,扑倒在地上,下巴磕得生疼。眼睛扫到拿着枪还指着我这个方向,手抖起来的老四。他一脸惊恐。
麻痹,这猪队友,看老子出去不扒你一层皮。
我还没骂完,腿上同样挨了一枪的人影,突然从我的上方直逼而来。
这一次我看到他的眼神瞬间就变了。这种眼神我不陌生,带着怨毒和狠厉。
想要人命的眼神。
人在决心杀一个同类的时候,不管什么样的人,眼神里都会有一种光。讽刺的是,这种光,往往比见到心爱之物、心爱之人时的光,都要亮。
他手里有把短刀,刚才不知道怎么折断了。他举着还留有的一半,闪着寒光,冲着我的喉咙就扎了下来。
我那里已经有一道疤了。我的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想法,竟然是这个。

后来,我经常回忆起那一刻,死亡逼近的时刻。
经历过太多生死,人都会有种感觉,好像自己不会轻易死掉。这是种错觉。
事实并非如此,人生有太多侥幸,太多巧合,有“好”的侥幸,也有“坏”的巧合。一着不慎,死亡是十分简单的事,说挂就挂,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只是这一次,不是侥幸也不是巧合。不是人影的刀突然彻底断了扎不死我,也不是他突然心脏病发自己先挂。
没有任何我能想到的幸运,这根本不叫幸运。这也是后来,我常常回忆起这一幕的原因。

我的脖子上没有再添一道疤,我没有死,但是有血流了出来。
不是我的血。
我眯起眼看到,闷油瓶的手臂横在了我的眼前,流着血,血滴到我的脸上。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在那个瞬间出现在我眼前的,我们之间隔了一只还没捆好、在发飙的女粽子。我也来不及思考,视线里只有他青筋暴起的手臂,还有血。
闷油瓶一下掷开握在手里的残刀,血从他手心里,跟着刀飞溅出去。
下个瞬间,他一拳打在人影的头上,我好像能听到头骨裂开的声音。然后他一把掐住了人影的脖子。他抿着嘴唇,眼睛里发着光。
我跟胖子抓了好久的鬼魅,就被他一招钉在棺床的侧壁上。
可我松不下这口气,只觉得突然一阵眩晕,我从来没晕过血。

楼主 红河岸边小巫女  发布于 2016-08-01 17:33: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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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红河岸边小巫女  发布于 2016-08-05 22:16:00 +0800 CST  
第十五章 御风麒麟

闷油瓶又救了我一次。
十年来,我不断告诫自己:下次要死的时候,不会有人救你了,你得自己救自己。你必须得活着,有人还在等你。
当然,不断有要死的状况出现,只是我都侥幸活了下来。然而,刚刚如果没有闷油瓶,我想我可能还是会死。
我眼前一黑,很快又亮起来。心里一绞,这个时候,无论是因为死里逃生后的喜悦,还是因为别的什么,都不适合晕过去。
我反应过来,就想要翻起来,还没来得及,忽然听到墓室四周又传来一阵响动,和我们第一次在厅堂里听到的那种很像。闷闷的,从墙壁里传来的声音。我知道这是机关又动了,接着一声巨响,我寻声望去,大吃一惊。
一块巨石突然落下,封死了我们进来的那个墓道口。紧接着我们的头顶又传来巨石摩擦穹顶的声响,抬头一看,刚刚女粽子和人影下来的那两个洞,竟然也被封死。
原来人影在等这个,他在等这个时间,他一定在机关上做了什么手脚,可以封住墓室,把我们都困在里边,哪怕牺牲他自己。
这才是同归于尽的想法。
巨石落下掀起一层灰土,灰土散了些,我听到女粽子还在吼着,并且眼看要挣脱。
胖子大骂了一句,几步过去,冲着它脑袋就狠劲砸了一枪把。老四误打了我一枪,还眼看着我要被人影弄死,又吓抽了,这会儿正提着枪惊慌地看着掉下来的巨石。
人影则被闷油瓶掐着脖子,已经开始翻白眼,他用双手死死地掰着闷油瓶的手,可根本无济于事。他大概没机会看到我们被困死在这个墓室里了,而闷油瓶似乎也根本不关心墓室的变动,他手臂的肌肉都绷着,不像是打算手下留情。
我脑子有些乱,这些变动都太突然。我能肯定的是,人影的动机,我们还不知道,他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张家人。
于是我爬起来,肌肉牵扯,腿上一阵痛。我也顾不得,伸过手去按在闷油瓶的手臂上。闷油瓶立即偏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里竟然有一丝愧疚。我被他看得心里一震,心说他这是在想什么,又不是他的过错。
那种眩晕的感觉过去了,我对闷油瓶道:“别杀他,还有用。”
闷油瓶还是看着我,但渐渐地,手臂上紧绷的肌肉松了一些。
我放下手,闷油瓶转头过去,十分干脆的两下动作,卸了人影的两条胳膊。骨头错位的声音,听得人牙酸。
不知道是疼的,还是刚刚打斗耗的,人影大口地喘着粗气,边喘边咳,他的头上也出了很多汗。他倚着棺床,瘫坐在地上,不打算再反抗。
我听见胖子那边的骂声,便想去帮他,闷油瓶拦了我一下,又指了指我大腿上的伤口,然后自己朝胖子那儿走去。
我这伤其实还好,老四到底“照顾”了我,打得比较偏,子弹穿出去了,都没留在里边,也没伤到骨头,我一瘸一拐地也走了过去。于是三人合力,终于把女粽子捆了个严实。这东西刀枪不入,还真是不好办,只得先捆着,再想办法。
把女粽子料理了之后,我们也终于顺了口气,回头看墓室本来出口处的巨石,暂时也已经没力气想了。胖子不死心,试着去推,巨石根本纹丝不动。
老四走了过来,期期艾艾地问我:“老吴,你腿,没事吧,我真不是故意的啊!”
我摆摆手,想算了,还是没忍住,瞪了他一眼。老四立即惨兮兮地一笑,瞄到闷油瓶阴沉的脸,又憋了回去。
我捂着大腿上的伤口,缓缓在人影身前坐下来,打量他,忽然觉得他看起来很虚脱。我问他:“你到底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人影脸上的皮肤像是被硫酸泼了或者火烧了一样,没有一块好的。五官也扭曲不堪,他喘着气,牙齿有一半都露在外边,没有嘴唇的遮挡,眼神则充满了不甘和怨愤。
他用那种眼神盯着我,看了半天,又看向闷油瓶,可就是不说话。
我看他这个样子,估计也说不了话。不知道神志是否清楚,我们说什么,他能不能听得懂。我叹口气,有些疲累,要逼问他的手段有很多,但可能还轮不到我来。
闷油瓶居高临下地看着人影,眼神又恢复了那种淡漠。他开口问话,但他说了一句我和胖子老四都没有听懂的话。
不是说这句话的意思我们没理解,而是这句话本身,竟然不是汉语普通话。闷油瓶没有什么口音,而且我确定这也不是方言,更不可能是哪门外语。
我跟胖子对视一眼,都觉得惊讶,闷油瓶什么时候会说外星语了。
跟我们的反应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人影的反应。人影几乎在听到的瞬间就再次剧烈地挣扎了一下。
闷油瓶接着说了句正常的:“没用的,出口在哪里。”人影听到第二句,不再挣扎,而是继续喘着粗气,脸上忽然露出一个极其怪异的神情。我感觉他是在笑,可那笑容透着阴险毒辣,叫人汗毛倒竖。我以为人影不会讲话,但接着我就听到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死。
闷油瓶听到他的回答,眼神一暗,冷冷地看他:“你不说。”
一个陈述的语气,闷油瓶说着便在我们面前蹲了下来。我心道不妙,立即伸手过去握住他的手。我紧盯着他,道:“别动手,他这个样子,就算想说,估计也说不出来,弄死了也没用。”
闷油瓶微微点头,却是看向我的腿,我才发现原来他蹲下来是想看看我的伤。刚才捆女粽子,动作大了又流了一些血。
“腿没事,你帮我看着他。”我说着便放开闷油瓶,想去搜身,也许人影的身上能有些有用的线索,刚要伸手,就被闷油瓶格开了,他道:“你先止血。”说着他自己动手,开始搜人影的身。
胖子走过来帮我,我一边掏背包,一边看着他们。
人影穿着一件不知道穿了多少年的破旧衣服,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灰色的,是件单衣,连口袋都没有。裤子也一样破烂,腿上中枪的地方,还在往外渗着血。
没有任何有用的线索。我皱起眉,却忽然看到人影的肩膀,衣服划破的地方,下边好像还有一层。闷油瓶也发现了,可他神色一凛。
闷油瓶提起人影的领子,裂开的衣襟口也被拉大,下面的那层“衣料”立即露出更多。
我顿时感到脑子嗡了一下。
那不是衣服,是个图案,文在身上的。很熟悉的图案。
我捡起被闷油瓶丢在地上的断刀,立马割开人影的衣服。人影的身上,一副我们三个人都丝毫不陌生的图案,骤然出现在眼前。
竟然是一只踏火的麒麟。

楼主 红河岸边小巫女  发布于 2016-09-10 20:37:00 +0800 CST  
这只麒麟好像也是因为刚刚打斗体温升高才出现的,跟闷油瓶的很像,随着呼吸频率、体温的变化而变化。
我记得闷油瓶说过,这种文身是用某种特殊植物的汁液文的。苗人有这个传统,他和人影都是张家人,都有这种文身,难道张家人很多都找苗人团购过这个文身?
这个文身究竟有什么寓意,麒麟又代表了什么?
我记得之前在某次黑毛蛇毒液的幻境里,看到过另一个有文身的张家人。但他的文身不是麒麟,而是穷奇,跟麒麟完全相反的神兽。
还有一个人,盘马老爹,他文的是麒麟。不过我猜测盘马的文身样式,跟闷油瓶这一个的意思肯定不一样,毕竟他不是张家人。而其他人,比如张海客他们,我没听说过也文了麒麟。
可以推测的是,麒麟应该是一种身份的象征,张家不是随便哪个人都可以文的。
闷油瓶看着人影的文身,眼神流露出一种复杂的情绪。
我很少见到他这个样子。他很少把情绪透露出来,只有极少数时候,遇到跟张家,跟张家守护的终极有关的事情时,才会像现在这样。
我们都沉默了半晌,连女粽子都不再扑腾,从人影被控制下来之后,它就安分多了,我也暗暗奇怪,只是暂时还来不及多想。
胖子先憋不住,他冲着人影道:“我说哥们你是张家人吧?”说着他指着闷油瓶,“他是你们家族长,不信让他也给你看看文身,跟你这个是一家的。还有啥后手我劝你赶紧招了,将功折罪,坦白从宽,别逼我们小哥动用家法。大家和和气气地一块出去多好,你这脸,有人出钱,也能治。”说完拍了拍我。
我刚想说讲和就讲和,怎么让我当冤大头。却见人影听到胖子的话,抬眼看向闷油瓶,眼神掠过一阵惊诧,接着再次爆发出了更强烈的仇怨。
与我们的一头雾水不同,闷油瓶平静地承受着人影无比怨毒的目光。他拉开了外套,我看到他里边穿着背心,但领口上的皮肤、肩膀上,果然也出现了麒麟文身。
人影的喉咙里突然发出一声呜咽,听着就像濒死挣扎的人失去了最后一线生机,充满了绝望和痛苦,但他的眼神转而却异常明亮,一副大仇得报的样子,满是快慰。他一动不动地望着闷油瓶,嘴上还是那个让人胆寒的笑,好像准备亲眼看着闷油瓶死去一样。
我瞬间有种感觉,这人是不是跟闷油瓶有些私仇?
对于闷油瓶的过去,我几乎一无所知。仅有的一些印象就是在幻境中看到的,黑瞎子说可能也有我幻想的成分。所以其实他原本什么样子,具体做过什么事,对我来说,几乎是一片空白。
我只是想不到,闷油瓶也有仇家?想到闷油瓶这种身份,还有他在张家扛下的苦逼差事,他能跟哪个张家人结仇,根本无从想象。要我说,张家,每个人都欠他的。
转念一想,事情好像不太对。人影显然是听了胖子的话,看了闷油瓶的文身,才露出那种神情。这个文身让他确认了闷油瓶的族长身份,但那之前可不一定知道,为什么又想害死我们呢,仅仅是因为我们闯进了这座墓吗,那又何必拼到同归于尽的份上。
我低头看到了他的双指,脑子里有了一个想法。闷油瓶是因为手指才怀疑他是张家人的,那么他是不是也在一开始跟闷油瓶的较量中,看到了闷油瓶的手指,所以确定闷油瓶也是张家人。他的目的,最开始恐怕就不是要弄死我们这几个闯墓人,而是弄死闷油瓶,这个张家人。至于闷油瓶是族长,他事先也没料到。
我忽然明白了闷油瓶刚刚愧疚的神色。
胖子夸张地打了个哆嗦,道:“小哥,你跟他有啥新仇旧恨吗,这眼神,杀妻弑父的仇啊。”
我看着人影,说出我的猜测,我道:“你为什么想要杀张家人,你自己不也是张家人。”
人影看了我和胖子一眼,那种眼神的确是张家人的眼神,轻蔑和不屑。即使他现在处在随时都可能被胖子轰掉脑袋的境况下,还是有一种掌控的优越感。他根本不想回应我和胖子,只是看着闷油瓶。不停念叨一个字:死,像是在诅咒。
闷油瓶垂了垂眼,眼神变得冰冷,他道:“你不是恨我,你恨的是张家。张家现在不存在了,我死了,你的仇也报不了。”
人影的脸再次抽动起来,很不甘心,眼睛瞪着,咬牙切齿。
闷油瓶不再说什么,伸手到他脖子上一捏,他立马垂下了脑袋。
我和胖子都没有搞懂,对视一眼又都看向闷油瓶。老四更不知道所谓的张家、族长之类的事,一直呆愣在一旁,只是看到闷油瓶出手捏人影脖子的时候,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闷油瓶不打算解释,只道:“有出口,我来找。”
我现在脑子里根本没有理清,想了想,还是问道:“他不知道吗,不再问问?我们自己找得找到什么时候。”再说机关岂是可以随便乱碰的,闷油瓶不会不知道。
闷油瓶捏了捏眉心,又摇摇头,“他不会说的,用什么手段问,都没用。”
胖子换了个问法,他道:“我说小哥,你俩是不是有啥误会,这哥们是不是在地底下呆久了,不知道你的事迹啊。”
连老四也看出一些端倪,道:“张哥,你也给我们交个底啊,他也姓张?你们认识?”
闷油瓶看着我们,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问道:“你们想问张家和他的事?”
胖子第一个点了头,道:“小哥你也别都自己想,说出来大伙一块分析分析,把事情理顺一下,总比你自己找我们干看着好吧。”
闷油瓶想了想,嗯了一声算答应了。这次很听话。
他又把手放到我的大腿上,在伤口附近按了按,检查还流不流血。我看他还是比较在意我的伤口,可也有点太过在意。我想到他那个眼神,便伸手挡了一下,自己扯过背包,拿出了绷带之类的消毒包扎。
闷油瓶收回手,抬眼看我,我只得找话,猜着问道:“他是当年改造墓穴的张家人中的一个?”
闷油瓶点点头,又道:“我想起来的不多。他应该已经死了,但是没有死,说明我当时得到的信息,不都完全真实。”
胖子道:“怎么着?有人跟你汇报情况,还带撒谎的?”
“有的事,他们觉得我没有必要知道,自然不会说。”闷油瓶这样回答。
我就知道闷油瓶在张家过的日子不会怎样好,即使是当了族长也一样。他本人在这个家族中,没有什么自我的观念,只是庞大体系中的一个被叫做“族长”的齿轮或者是棋子而已。
张家不是一般的变态,活该灭绝。我心说。
闷油瓶似乎完全不在意,轻描淡写地说道:“张家派人到这里,是为了伪造一座古墓,和你们想的差不多。”闷油瓶微仰着头,看着青铜棺,继续道,“后来在原来的古墓里,发现了一样东西,他们改变了计划。”
闷油瓶接着说了一段他记起来的,别人“汇报”给他的故事,但这个故事的最大漏洞就是人影。根据这个漏洞,以及另一个“提示”,我们也逐渐还原出了当年的真相。
这件事再次改变了我对张家和张家人的某些看法。


楼主 红河岸边小巫女  发布于 2016-09-10 20:37:00 +0800 CST  
《老宅诡事》《雪域幻境》再刷印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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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盗墓笔记》瓶邪同人小说,作者:熙AKIR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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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红河岸边小巫女  发布于 2017-05-19 20:26:00 +0800 CST  

楼主:红河岸边小巫女

字数:6747

发表时间:2016-04-04 20:12: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1-02-03 16:08:29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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