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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失去
很早的就醒了，吴邪又是做了一夜的噩梦，其实当初他并不在意做噩梦这种事情，但时间长了，他很容易疲惫，情绪也很容易因为噩梦的内容而失控。
阳光湿漉漉地淋了他一身，开门迎客也许太早了，吴邪想着，摸了摸头发，还没等抽烟，手里的烟就被夺了去，在一双漂亮纤细的小手里灵活地转了个圈，然后那小手握紧，烟就成了碎末一点点倒出来。
这么血腥暴力的早晨真心不是吴邪想要的打开方式，他放弃了再抽一根的想法，对着眼前短头发英姿飒爽的妹子点点头：“阿宁小姐，来这么早。”
这辈子和阿宁认识，吴邪没有再经历上辈子被拿来挡枪口的惨痛经历，和裘德考合作后，阿宁就一直代替裘德考和他商量事情，反正所谓合作对于吴邪来讲真真假假，不过是他计划中的一盘，和谁讲都无所谓，而且和一个妹子总比一个他厌恶的糟老头强。
不管怎样他都偏心自己人，就像是古镇的时候，他从来没想过真的为裘德考谋得什么利益，只是想给裘德考做做样子，让他得到点甜头而已，他表面和三叔作对，但实际上早为他们想好了退路。
他要去长白山的事情并没有宣扬，裘德考就已经知道了，吴邪并没有惊讶，因为以裘德考的实力，想怎么监视他都有方法，而吴邪也没有那个兴趣和他玩什么无间道，双方都知道互相的不信任，这种感觉总比伪装和平好。
阿宁走进来，手里顺便拎了袋豆浆油条，还有那喷香的小笼包，放在吴邪的面前，扬了下吧：“吃。”
吴邪惊讶于阿宁的体贴，但总归对自己没什么坏处，道声谢，一点点吃着，等待阿宁带来裘德考的信息。
“老板这次会派另一组人进长白山。”阿宁喝了口豆浆，吴邪虽然在吃但耳朵没闲着，裘德考这话外的意思是不希望吴邪掺和进来，吴邪知道自己对于裘德考来说是一种变数，但平日里一直属于可有可无的威胁，这一次，裘德考这么直接说，看得出这对于裘德考是非常重要的行动，重要到吴邪被剔除出组织的内部。

但裘德考说的含糊，吴邪也可以装作没听懂，他点点头，上辈子裘德考就派人进山来着，这一次虽然有点不一样，但裘德考一样翻不出什么大浪，吴邪心里有数。
这一趟对于他同样很重要，吴邪不可能放弃。
阿宁看他这样，手里的豆浆杯被她重重放在桌子上，吴邪立马笑了：“看阿宁小姐英姿，豆浆杯都能像是放鞭炮似的，真响。”
阿宁凝视着眼前这个男子，他这个人捉摸不定，阿宁有时候会怀疑和一个四十来岁的狐狸精交流。
“你会后悔，你会后悔去的。”阿宁突然镇定地吐出一句话，这话很像吴邪曾经和张起灵说的。吴邪知道这女人一定是带着筹码来的，他似笑非笑地抬起头：“说说看。”
阿宁的短发扬了下，她不甘示弱和他对视：“鱼，我们有两条鱼。”
吴邪的眼睛闪了一下，当初他和裘德考合作的时候，把蛇眉铜鱼的信息像是撒网一样套住裘德考，这老家伙一生都为了勘测真相和这里面的利益而活，当然上钩，但是蛇眉铜鱼当然不会让这老家伙轻易得手，此时阿宁突然提到，这让吴邪有点疑惑，但他还是不动声色，“哦”了一声，阿宁的手指敲着桌子，“没想到这么轻易的得到了两条鱼，你难道不好奇老板怎么这么容易得到的？”
吴邪可不上那个勾，好奇这种事还是找那个真正的二十多岁的吴邪吧。
“我还真不好奇。”
这两条鱼所含的价值吴邪统统知道，他还真的不看重，但他唯一有点看重的是裘德考如何得到的。
阿宁觉得他是在欲拒还迎，她反正就是带着目的来的，也不在乎口头之争，朱红的唇微微翘起，显得俏皮，“你三叔带着鱼和我们合作了，鱼上的信息已经被读取，现在老板距离他想要的好像很接近了，你也不是那么的重要了，虽然你会带给我们一些惊喜。”
蛇眉铜鱼最终的指向就是长白山，虽然吴邪对于那东西不太在乎，但他曾经匿名地提供给吴三省一些信息，让他能够得到它们，吴邪此时的表情并不意外，只是有了丝明了的坦然，三叔为什么会和裘德考合作？在明知吴邪已经和裘德考在一根绳上的情况下，而且三叔这个人非常忌讳裘德考。
蛇眉铜鱼在之前就已经在吴三省的手里，按照吴三省的性格，他会马上立即赶去长白山，而不是在之后一段时间后，赶去所谓的古镇，寻找到什么东西才去长白山。
在经历了那么多，又收到第二封让他去长白山的信之后，吴邪对于长白山倒是多了另外的兴趣，长白山或许会多出上辈子不知道的变数。
吴三省这样把蛇眉铜鱼送给裘德考，说明他并不在乎蛇眉铜鱼的价值了，那么古镇上的东西一定给他带来更多的冲击，这样的事情裘德考当然也会知道，在古镇离奇失踪的他活着站在裘德考身边，并且这么慷慨地寻求合作，吴邪不知道他们之间有什么样的较量，但三叔是不会那么轻易让裘德考掐住命脉的。

但是他同时联合了陈皮阿四和张起灵，吴邪想，三叔到底要下多大一盘棋。如今裘德考也知道张起灵他们来找过吴邪去长白山，而却还和吴三省另成一队，吴邪不禁对这次的长白山之行非常的期待。
他猜测，这或许就是裘德考让阿宁来的目的，什么不让吴邪去，这是加上了暗含的信息，吸引着吴邪去，裘德考一直有点轻视吴邪，认为他为人浅薄并且恶毒，这也是吴邪故意让他看到的。
“你有什么想说的？”阿宁注意到吴邪在思考，看来她的使命要完成了，“其实你也可以去，只要你——”
吴邪摇了摇头，“我没什么想说的，一句真话一句假话送给你自己猜。”他对着阿宁有点难看的脸说道：“一我祝你们能够成功，二护好我三叔，他好端端地去，就得好好的回来。你猜，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来接的是胖子，吴邪刚把阿宁送走，胖子就倚着车窗不耐烦地叫他。
正好王盟买早餐来这，被凶神恶煞的胖子给吓到，还以为吴邪惹了黑社会，战战兢兢地像是老头遛弯似的，手里的豆浆洒了大半杯，吴邪不禁笑道：“呦呵，大爷下班了？”
“老板，您这一往外跑还带着身伤回来，不会是惹了什么人吧？”王盟当然不会担心吴邪，他随后道：“那我这看店可有生命危险，您得给我涨工资。”
吴邪挑了下眉毛，王盟这终于要立杆起义了？王盟被老板那眼神扫地一个后退，讪笑：“不涨也行，只要别再扣。”
谁料到吴邪却一反常态的没戏弄他，“好。”
“啊？”
吴邪留下呆逼萌在原地，回店里取出个信封，老土的颜色都能掉渣，里面的钱厚度不少，他拍了下王盟的肩膀：“这是你这个月的工资，加上以前无辜被扣的，这个月过之后如果不想干下去了就把钥匙留下。”
吴邪给了王盟一个好好干的鼓励眼神，闪瞎王盟的眼睛并且让他深陷这一定是假老板的凌乱心绪。
“老板你又要走？”
吴邪没搭理他，拎着包收拾了下就走了，连个头都没回，王盟捧着钱呆滞眼：“这回好像是真老板。”

去长白山的路很折腾，胖子的脸色一直不好，坐在车里破口大骂，说雷子突然抽风要抓盗墓贼，吴三省荣登大榜，也不知道哪个倒霉催的把和吴三省有过点交易的也咬出来了，现在胖子根本不敢使用身份证，只能先带吴邪到几个人的联络点。
吴邪没什么反应，哦了一声就闭上眼睛。
不得不说这让胖子更刷新对他的看法，暗道这肯定是抱养的侄子，忌讳不得不说更深了。
他哼了一声。
这次来的人不多，依旧还是陈皮带的那两个伙计，闷油瓶吴邪胖子，还有那个上次见的陌生男人。
两个人一路沉默，胖子是不想说，吴邪是没什么可说，上辈子两个人一聚到一起能开个相声专场，这辈子两个人就只能玩一个游戏，那就是大家都是木头人，谁也别比比。开到二道白河的一家旅店，吴邪下了车，胖子走在前面，突然胖子说了句：“小天真？”
吴邪下意识地抬起头，等意识到什么才惊讶了一下，被阳光喷洒地晃了眼，一时间动弹不得。
但胖子没停在他身边，吴邪看着他快步走到旅店的大厅，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低声笑道：“果然啊，我也配？”慢慢跟上去，旅店放着轻音乐，一个青年站在那，穿的干干净净的，个子挺高，眼神清亮，总带着点狡猾劲：“这不是胖爷？”
吴邪眼睛也映进些许的明亮，和这样的人在一起会让吴邪觉得自己活在世界上，可能别人也这么想，之前这小子造的狼狈，要不然就哭唧唧地，这样光鲜亮丽的，吴邪看到也觉得这小伙俊俏。看来他恢复的不错，不过这小子为什么非得要跟着去那么多危险的地方。
胖子回之大笑：“你怎么回事小天真，来这么早，是想胖爷了？”
“别贫，能不能别叫我小天真。”青年一阵恶寒，往胖子身后四外地看了看，“小哥呢？”
“和陈皮打探别的情况了。在雪山里汇合，到时候你得跟紧胖爷我！”
青年含笑的眼睛转了下，正好落在大厅沙发上吞云吐雾的男人身上，他张了下嘴，感觉脑袋沉了一下，眼睛不自觉地干涩了一下，竟然是想要流泪。

胖子这唠得欢畅，吴邪早在那抽了好几根烟了，云里雾里的，等到两个人注意到丢个人，他都把身边人熏走好几个了。
胖子不爱和吴邪打交道，但偏偏这小子愿意往上凑，跟着前面的人去找吴邪，烟味浓郁的男人抬着眼看了下这小子，继续抽烟，三个人陷入迷之尴尬，最后还是那青年沉不住气，踢了下吴邪的脚，“吴邪哥？你不认识我了？”
吴邪抬起眼看着有点局促的小青年，“不是该叫我叔吗？”
“你明明认识我。”青年马上坐到他身边，上次在古镇被蛾子抓伤之后再醒来就是医院，看着他的胖子还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说他举止怪异，昏迷的时候一直说自己看到了看到了，小哥问他到底看到了什么他还不回答，还在哭。
而且他们说吴邪做了很多坏事，比如背叛三叔，抛弃张起灵，还拿雷管威胁他们。
吴邪下意识揉了下他的头发，“不怕我？”
“怕你干什么？”青年也不是蠢材，马上意识到是之前在古镇的那些事，他听到胖子和吴三省周围伙计的说法，当然不会说吴邪是干不出这样的事情的，反之，他相信这些事情吴邪肯定干得出来，但是当初听到的时候，听到他们的评价，他竟然是有一些愤怒的，吴邪不该得到这样的评价。
吴邪点了点头，把烟头扔掉，这一次青年更认真打量了吴邪，虽然很高，但仍旧显得文弱，但唯一和他有区别的，是眉眼，透着让他不解的疯狂，仿佛这个人干什么你都不会意外。
吴邪笑了下，“名字挺别致。”
“小天真。”

几个人休息了几天，开始上山。
向导依旧是顺子，看得出来顺子对青年的印象还是不错的，偶尔会对青年说两句话。
青年是个不惹人讨厌的人，善谈但不多嘴，他让吴邪叫他小天，他是北方的盗墓世家的孙辈，因为想要来见识一下，当初和胖子一起下过海底墓，吴邪从他的言行里看出，他对闷油瓶很关心，对胖子也挺喜欢的。
吴邪对此没什么表示，他一路上沉闷的很，偶尔听小天和胖子插科打诨，也算个趣味。绕过景区，他们开始迎来一场雪。
风雪开始大了，抽打着人身上，刀割一样。几个人闷声往前走，过了一道雪线，雪片开始越来越大，拍在眼睛上，整个人基本上就看不清东西了。
风抽的脸疼，顺子也开始小心翼翼，吴邪满眼都是一片白色，耳旁也都是风声，走了很久，就听见有人大喊。
他皱眉，环顾一周，身后的雪崖有一道蓝色的身影，他眯下眼睛，发觉胖子和小天的身影都不见了，这样的雪山很容易出事故，他把顺子给叫住，回身往雪崖那边走，顺子也得跟着，雪山里不见人很正常，现在的情况最好向前走，而不是回去找。
雪雾丝丝缕缕，吴邪感觉每次呼吸嗓子都在疼，走到雪崖那里，穿着蓝色登山服的小天正跪在那里往下张望，他转过头，没想到吴邪会回来找，本来有点绝望的心思有一些回暖。
吴邪注意到雪地里少了一个人，他勉强能说出话来，“胖子呢？”他的脸阴云密布。
“他刚才掉下去了，我来不及救他。”小天对于雪山失事的事情没有经验，此时有点慌乱，吴邪暂时没再询问，皱着眉看着下方。
“太高了。”顺子也叹息一声，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保持着悲观的想法，没办法救人的。

雪崖到底下不过几十米的距离，此时一个人形的大雪坑里，浑身雪白的胖子活埋在雪里面，本来就是踩了个雪坑，但没想到雪坑下面是空的，胖子直接掉下雪崖下边，看这个情况他也没打算谁能来救他。
他更没指望过吴邪，他这个人太心机，胖子只求吴邪不害他就够了。
迷迷糊糊的，胖子被风吹得越来越冷，感觉有人在从上面下来，似乎也是自己的错觉一般，哼哼唧唧地：“老子这是不是要死了。”
“不可能。”有声音从上方居高临下，胖子的身子抖了一下，“有老子在，胖爷你可死不了。”那人似乎是笑了。
这话听着豪气万丈，非常像吹牛，但胖子偏偏就信了。
感觉自己正在被拉出雪坑，胖子的眼睛看着人都重影，随意拉着那人：“小天真？”在他的印象里，只有小天真一个人能这么来救他。
那个人的身体突然僵了一下，白色的雪地之中，面目竟然柔和地比阳光还要明媚，胖子这一想果然是，那个吴邪一看就冷血绝情，还能来救他吗？
被拉扯的时候胖子好几次都有点扛不住了，不过在他眼中，亏得小天真咬牙坚持，要不然胖子这一身肥膘根本就站不起来。
胖子昏迷不醒地被提上来，队伍不得不需要整顿，没有人扛得动胖子，吴邪硬着头皮和小天扛着他走了一道雪线，吴邪很冷静地找到了一处可以勉强避风的地方驻扎，风雪小了一点，帐篷得以生存，这是上辈子吴邪和张起灵最后在雪山分别后的驻扎地，吴邪的记忆没老，还记得。
“吴邪哥？”小天递给他点水，“要不要去先休息一下。”
帐篷还空着一个，但吴邪决定今夜守着，他比小天的经验多，而他也不想夜夜噩梦，睡觉像是另一场折磨。

小天被他打发去睡，在吴邪面前，小天总会很听话。
风雪漫天，晶莹的在月亮中旋转，落在地上，仍是一片晶亮，他叹了口气，这样的雪山，静谧却也孤独，他怀抱着自己的身体，歪着头吹了口气，哈气层层上升，却迷了眼睛，他百无聊赖地揉了一揉，手指柔软地打了个圈。
胖子的情况不容缓和，药品优先给胖子使用，他起身去看了看胖子，小天的帐篷就敞在那，和胖子的面对面，吴邪看他躺在那里，背对着他也不知睡没睡着，叹口气给小天拉上帐篷，就随意坐在胖子的身边，胖子的眉毛皱着，想必即使昏迷也感觉痛楚，这样的感觉吴邪头一次体会到，只要胖子在他的身边，就总是吴邪被他守着，吴邪总是受伤的那个，但胖子明明伤的比他更重却要守护他而挺着。他的目光看着小天的帐篷，蓝色的，像是大海。他的手蹭了蹭自己的裤腿，随后才不安的落在胖子的胸口上，感受着胖子的心跳，他叹着，嘴里拉着长音：“胖子啊——”一开口他就笑了，这样子怎么那么像是老队友相见呢。
吴邪的眼睛失去了隐藏，他没有焦距的看着雪山和四周，胖子的呼吸均匀就像是一首催眠曲。
“不管什么，我都一一地承担下来，胖子啊胖子——”吴邪又噗嗤笑了，他转过头，忽略了那小天微微敞开口的帐篷，抱着肩膀继续看着纷飞的雪，他的头发被风吹起来，漆黑的也有些长了。
他的眼睛有了些许的模糊，远远的看到一盏明灯在亮，在雪山里毛绒绒地散发着光芒，那盏灯一点点地接近着，吴邪最先看到一个挺拔的身影，仿佛落尽薄雪，踏着山川缓缓走来，风只带起他的头发，羽绒服包裹着修长的身躯，他的速度很快，在吴邪的眼睛里却很慢。
吴邪想起上次的不欢而散，多少会有点尴尬的，他几乎是落荒而逃的，把张起灵丢在那里。
等到张起灵走到了，吴邪下意识地撇过头去，他对于张起灵是怎么找到这的不感兴趣，张起灵也没有说话，两个人寂静无声地，直到胖子一声梦呓：“美女别走，咱们再大战一百回合，看看众家所长我更长。”“

吴邪没忍住笑了不经意回头，才发现张起灵一直维持着站着的姿势，见到他的目光，转过来头，凉凉的对视。
吴邪没话说了，上次的尴尬还在，他挠了下头发，觉得痒痒的，“冷吗？”话一出口他就有点崩溃，这叫什么话，谁不冷？
谁知张起灵竟然很认真的回答了：“不冷。”
这么不咸不淡的两句话几乎把吴邪所有的尴尬值都提升了，他马上就撺掇张起灵：“你先去睡吧，我在这看会，陈阿公他们都在后面吧，我等着他们来。”
“胖子掉雪崖了，估计得耽误几天功夫。”
“我在着看着他，你快去睡。”
张起灵静静听着他絮叨，等到吴邪都没话说了，张起灵的黑眸注视着吴邪有点惨白的脸，黑眼圈实在太重了。
絮叨的结果就是吴邪被张起灵武力威胁躺倒了小天的帐篷里，拉链并没有拉严实，吴邪的眼睛能注视着张起灵靠在外面闭眼假寐的样子。
他的呼吸有点重了，这种困意根本不给他辩解的机会，他闭上了眼睛。
风雪交加，有人在呼喊着什么，吴邪感觉整个身体都是冷的，他漂浮着，喊声越来越大，到后来就像是有人在呼啸——“怪物！干掉他！”
脑袋尖锐地疼了一下，吴邪睁开眼睛，他第一眼看到的是漫天的雪花，随后，是站在身前，那四五个人。
小天站在中间，陈皮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了，身后站着两个男人，应该是所谓的伙计，胖子醒了过来，被人扶着站在那，张起灵离自己很近，但吴邪觉得也很远。
所有人的眼睛都注视着他身后，但吴邪意识到那是注视着他，他们眼神中不加掩饰的惊讶和恐惧，那张起灵呢，吴邪这个角度看不到他的眼睛。
没有人说话，他们的身体非常紧绷，手里的枪却是在对着他。

“怎么了？”吴邪说话了，他感觉整个身体非常的干燥。
小天没敢对视吴邪的眼睛，他整个身体都在抖着，胖子的枪口因为他说话更紧张地对准了他。
吴邪想笑，这也不怕雪崩了，难道他比雪崩更可怕，随即他的脸色变了。
他是伏在雪地上的，他的手臂非常有力的撑在地面上，后脊梁却是弓着的，下肢像是没有知觉一般耷拉在地上，他的身子软地像一条蛇。
他们为什么这么害怕？
吴邪了解到，他是以什么姿势在地上，更怀疑，在他睡着的几个小时里，他做了什么事情，是不是就这样怪异的爬出了帐篷，毫无知觉地，在雪地里一圈一圈地爬？他的怀疑被证实了，他看到即使风天雪地的，他的视野里，依旧有一道深深的沟渠在肆意爬行，那么厚的雪都没能盖住。
他们捂着鼻子，似乎闻到什么恶心的味道，吴邪自己是闻不到的，那应该就是香气吧，令人作呕的香气。
没有人会不害怕这样的人。
吴邪都在自己的心中给自己加了顶帽子——怪物。
本不该这么突然地发作的。
他想起青年曾经拉着他说过的话:“你是不是把自己，献祭给了共生。”
鸡冠蛇冷漠又注定知道他会上钩的话:“你想救小哥吗？”
他丑陋的面目一次性地在大家面前上演了，吴邪感觉自己也是无底线了。
“我还挺牛逼的。”吴邪笑了一下，他知道自己变成了什么，而自己会变成什么。他没有任何意外，只是双拳，紧紧地握了起来，握住了满拳头的雪。“来的还真快，这一天。”

没人知道他曾经在一个古镇底下，莽撞地因为一条记载着二十年前的人的一面之词的蛇，而匆忙地做了什么，也没人知道他是如此地清楚自己的命运，乃至现在他并不吃惊，只是认命。
他被隔离在枪口包围成的圈子外面。
“吱嘎，吱嘎。”张起灵遥遥地走了过来。
“不要过来！”吴邪的嗓音突然很大，站在包围圈里的青年抖了一抖，他感到眼睛里又流出一滴泪来。
“不要过来！”像是在祈求着什么，吴邪快速的从地上起身，他的眼睛环视着那些人，他们的枪口统统对着他，那么多双冷漠的眼睛。
吴邪混沌的脑子在转动，从他们的脸上一张张跳过，直到落在胖子脸上的厌恶。
他笑了笑，他的耳边再次响起脚步踩在地上的声音，像是在拯救他的孤立，也像是要一步步推他到深渊里。
张起灵已经离得他越来越近。
“扑通。”所有人的眼睛里，吴邪像是最后一根稻草，他们看见，那个笑的虚伪张狂的男人，跪在了张起灵面前，雪地寂静了。
吴邪是支撑不住了，也不知道是身体的重量还是什么。
他低着头，发色被银白掩埋如同雪，他浑身在颤抖，张起灵停住了，两个人明明只有一步之遥但却隔了山川海远。
吴邪的牙齿在颤栗，“不要过来，求求你，求求你们。”
小天听到这话愣了，他的记忆里回想，男人曾经浴血，曾经张狂的样子。
“求求你们。”吴邪捂着脸，话从指缝里溜出来，那好像是他最后的尊严。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张起灵的眼睛落在男人的身上，男人的话越来越小声，“让我一个人，就让我一个人。”
“不要过来。”
男人的头发一夜之间疯长，在风中不断的摇荡，落了满头的雪，好像是一夜白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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