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授权转载】《归人》by.六欲浮屠(长篇\/正剧向\/HE)

磕头感谢作者大大授权!
时间线是沙海后百年,不涉及重启情节√
用人头担保此文质量√
之前发过一回,由于度受实在太抽所以删了重发
对各位看官姥爷造成的困扰表示诚挚的歉意!
行吧度受怕了你了,一楼喂度受
三叔镇楼


楼主 夜风云影  发布于 2019-07-27 18:01:00 +0800 CST  
2L授权

楼主 夜风云影  发布于 2019-07-27 18:02:00 +0800 CST  
《归人》1

“小哥,人要死去多久才会变成粽子?”

“也罢,我不问。这种事儿,不亲自往鬼门]关走一遭是不会明白的。”

闷油瓶睁开眼,压下梦境中回荡的只言片语,此刻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张熟悉的脸。

他见证过这张脸的主人从青涩成长为今日的俊朗坚毅,但极少看到对方在面对自己时露出这样的表情:眉头微蹙,嘴唇抿紧,双眸中带着担忧。闷油瓶坐起来,床边青年也直起身,欲奴止的目后面明显藏着话。

闷油瓶不想拐弯抹角,问声怎么了。

“你刚说梦话了。”青年轻叹口气,小声说:“我第一次见你睡得这么不安稳,族长,是不是有事?”

“没有。”他否认,看看青年皱得更紧眉头,又说:“别叫我族长。”

怎么可能没有?我明明听到你又叫了那个名字。

你说:吴邪。

青年慢慢摇头,看着他的眼睛说:“你的确是族长,父亲,你收养我这么多年......”


闷油瓶没说话,静静扫他一眼,他摆摆手,似乎认输了:“好吧,父亲,我就问一句,你为什么那么固执?”

闷油瓶没有回答,穿衣下床,径直拉开窗帘。

天还没有大亮,东方层云尽头露出浅浅的白色,山林沉睡在即将到来的黎明里。月亮的影子已收拢,昨夜清冷寒光远得像场梦。

这趟出门有点特别,他和养子来到这远离尘器的山野,在山脚唯一家旅店投宿。昨夜,他站在窗前,看远处丛林与平原的交界处,那里刚刚被山洪冲刷过,植被翻开,露出了惨淡的沙土,胱下看过去恍如一片戈壁。

他看着那处虚假的戈壁陷入沉思,直到养子的声首唤回他的注意力,他听见他问:那有什么好看?

没什么。

......又想起过去了吧。

嗯。

还是想他吗?

青年话语轻轻的,带着不容辩驳的肯定,那几乎已不是问句,而是断言。闷油瓶回头看着他,看他和自己有几分相似,但更多属于他个人的好看面容。

张家人大都长得不错,这孩子也有一副好皮囊,更重要的是,他身手矫健,思维敏锐,心性也极深,以至这许多年来,哪怕自己什么都不讲,这个不断成熟的男人还是一步步摸到了自己刻意藏起来的内心深处。有时他会怀疑,自己是否把这孩子教导得太好了。

承担张家的重任,哪怕这份职责已随时间流逝和局势更迭而变得淡薄,比自己当年面对的轻松许多,他依然不想再令任何人品尝其中的苦果一当年,自己为践行职责,在冰封的巨门后呆了十年。十年中,他常常回味临别时那个人的音容笑貌,以为十年后就是雨过天晴,重逢携手,谁知命运从不等待任何人,也不会给予任何臆想中的慈悲。

当自己回到红尘时,红尘中却已没有了他。

如果那十年自己不曾离开......

“我记得......”青年看着他沉默不语的养父,缓缓道:“我记得那一年,你告诉我要带我去见一个人,我居然不想去.......后来才明白,你一定是想让我去见他。”

楼主 夜风云影  发布于 2019-07-27 21:59:00 +0800 CST  
“别难过,父亲......"青年的手轻轻放到他肩上,看着他阴郁的眼角低声说:“抱歉,我不该问,你和那个人的事......当年你带我见胖子的时候听他隐约提过。我那会儿还小,听不太明白,后来才懂的。”

“七十年了。”闷油瓶看着逐渐明亮起来的天空,喃喃自语。

“......七十年。”青年将头放到他肩上,轻轻蹭了蹭,叹道:“我总觉得你太固执,太亏待自己,族里压力那么大,你也能铁了心不成家,否则哪儿轮到我当你养子。我知道,你心里始终放不下那个人,我不认识他,但我了解你,我总觉得你太不值,都这么久了,父亲你何苦......

闷油瓶没有说话,心里隐隐有钝痛在徘徊。

七十年吗?

七十年前胖子还活着,但也已是风烛残年的老朽。最后一次拜访胖子时,他带上了养子。见着他俩,胖子开头还很和善,待他刚说到这是自己儿子时,胖子那一头稀疏的白发顿时炸起来,鼻孔里几乎要喷火,大吼一声说张起灵你好本事啊,怎么,娃儿都这么大了?!
他没说话,静静看着火爆依旧的胖子。

“***不求你记得那傻天真一辈子,也不求你为他怎样,可你自己不说过吗?知道他死了后,你亲口跟我说,说你这辈子不会成家生子,就当还他最后的等待......他,他要真图你什么,何必把命都搭上去?!你明知他是因着那几年到处跑,沾了不干净的东西,特别在张家楼里......才......那地方,那些地方是他能去的吗?!”

他依然没有说话,静静凝视胖子,唇边有隐约苦笑。身旁的年轻人紧握着他的手,在铺天盖地的责驾声里渐渐不安,正想说些什么,又被他拉了回去。

“......是,已经过去许多年了,吴邪已经死了那么......小哥,你为他还的也够了,你有自己的责任、家族......可是,可是***还是要说,你个没良心的东西。”胖子终于骂累了,深吸口气,背过身去不看他们,但他似乎又觉得自己不该骂,小哥也够苦的,太不容易了,只是天真......辗转思虑间,胖子自己先红了眼眶,转头看着面貌始终不变的老友,长叹口气,将父子两迎进去,说声对不住,然后好茶好点心地招待起来。

“得,不说这些,我反正也没几天好活,咱多年不见......你这孩子,这孩子倒生得好,跟你有三分像,他妈妈一定也是个美人儿吧。”

“我没成家,他是张家旁支的孤儿。”进屋落座,直到慢慢喝完第一杯茶,闷油瓶才淡然开口,看着胖子愕然的神色,低声道:“答应吴邪的事,我会做到。”

“那,那你......唉,小哥你怎不早说!”胖子一拍大腿,手足无措地站起来。闷油瓶神色如常,轻轻摆手,制止这位老兄弟想道歉的意思,又说:“这孩子没了父母,亲戚也不待见,就收过来了。”

好歹是族长,他跟着自己不受欺辱,还能学不少东西。

“......他这身世跟你也有点儿像。”看着闷油瓶身边沉默恭敬的年轻人,胖子心里隐隐发疼,将茶盅塞他手里,说喝茶,这茶好,我平日都舍不得喝。年轻人看看他,又看看闷油瓶,喝了口茶。

“这次来,还有件事问你。”又过一阵,闷油瓶突然叹口气,看着胖子浑浊的老眼,一字一句地问:“吴邪到底葬在哪里?”

楼主 夜风云影  发布于 2019-07-27 21:59:00 +0800 CST  
胖子一愣,摇了摇头。

“还是不肯告诉我么。”答案似乎在意料之中,闷油瓶仰头靠在椅背上,像突然被抽光了所有力气,盯着惨白的天花板一言不发。身旁的年轻人似乎察觉到养父浑身散发的孤苦与无奈,皱紧眉头,用力握住了他的手。

“不是不告诉你。”许久之后,胖子打破沉默,“我真不知道,吴邪的伙计打死也不说......他连我都没透露。”

“......他多半恨极我了。”闷油瓶声音轻如一缕烟雾,无力地消散在空气中。

“不会的,小哥。咱们旁观者清,吴邪对你那份心......他就算死了、朽了,化成了灰,心也是念着你的。”


.......


昨夜,他看着那处荒地,忆起很多往事,第一个跳入脑中的是往塔木陀时,在戈壁上与吴邪的那番话。那时,他们第一次彼此敞开心扉,吴邪说如果你消失,我会发现。

可惜事实是你消失的时候,我没能发现。

他闭上眼,放任心里苦涩的流波逐渐将自己掩埋,然后在孤独辽远的月光里睡过去,耳边似乎听到有熟悉的声音在呼喊:

“小哥。”

天亮起来时,闷油瓶和青年一道出门。他们谢过店主让他们远离山林以策安全的建议,带着装备往山里行去。

说起来,闷油瓶已许多年不曾下斗了,这趟出门源于一个奇特的邀约,委托者并非道上人,也不知从哪里打探到他们的联系方式,这人隐身幕后,像个传话的信使,没有给予明确目的,也不涉及家族或命运的干涉,甚至压根没提斗里有什么东西,只请他们进去看看。

青年本以为父亲一定会拒绝这没头没尾的要求,近年来,哑巴张越来越难请动了,他的名号从道上的传奇变成了神话,都说现在的哑巴张早已不是百年前的哑巴张,而是他的后人,唯有家族代代相传的倒斗绝技随着时间炉火纯青。对这些说法,青年一笑置之,张家人的事,本就不是外人可以理解的。

不过他没想到,数年不问世事的养父却对这邀约上了心,不但亲自接下来,还让自己查查背后给予这请求的人是谁。

“查到了,幕后老板姓王,算起来跟道上还有点儿渊源,百年前......他家祖爷爷在西湖边一个小古董店工作过。”当他把情兄报告养父时,清楚看到他脸上猛然改变的神色,这是几十年来绝无仅有的。

这也让他格外重视这趟下斗,直觉告诉他,这次出行或许会改变现任张起灵死寂的命运。

山中空气清新,气温偏低,呼吸间能嗅到彻骨的清幽与冷冽,这是他们熟悉的味道,并能在这远离尘器的味道里感到亲切和舒适。他们一路向北,走过横压的山梁,穿越群峰团绕的谷地,夜里在安全的岩壁下扎营。就这么走了三天,终于抵达目的地:一处孤独的坟冢。

若无详细指引,即使精通倒斗的张家人也绝不会注意到这里,它太普通了,坐落在宏伟山脊隐蔽的背面,周遭翠峰如莲台环绕,不远处,两道溪水蜿蜒而过,四下皆是群花绽放的草甸。

没有历史,没有名声,从各种痕迹看,这处墓穴的建立不过百年,对张家人来说它仅仅是个新坟,不具备任何探究的价值。

闷油瓶环顾四野,风吹动他的发丝,似乎正用凡人不能理解的语言诉说着久远的故事,他听着风传递的声音陷入沉思,片刻后,又将目光聚拢到这处坟冢低调的石碑上。作为昭示墓穴入口的标记,这块碑十分朴实,仅半人高低,矗立在层林环绕的草甸中央,上面没有留下任何信息:沉默、坚韧,却有不容忽视的存在感,似乎在向他们发出召唤:

你来了,我在这里。

楼主 夜风云影  发布于 2019-07-28 10:23:00 +0800 CST  
胖子一愣,摇了摇头。

“还是不肯告诉我么。”答案似乎在意料之中,闷油瓶仰头靠在椅背上,像突然被抽光了所有力气,盯着惨白的天花板一言不发。身旁的年轻人似乎察觉到养父浑身散发的孤苦与无奈,皱紧眉头,用力握住了他的手。

“不是不告诉你。”许久之后,胖子打破沉默,“我真不知道,吴邪的伙计打死也不说......他连我都没透露。”

“......他多半恨极我了。”闷油瓶声音轻如一缕烟雾,无力地消散在空气中。

“不会的,小哥。咱们旁观者清,吴邪对你那份心......他就算死了、朽了,化成了灰,心也是念着你的。”


.......


昨夜,他看着那处荒地,忆起很多往事,第一个跳入脑中的是往塔木陀时,在戈壁上与吴邪的那番话。那时,他们第一次彼此敞开心扉,吴邪说如果你消失,我会发现。

可惜事实是你消失的时候,我没能发现。

他闭上眼,放任心里苦涩的流波逐渐将自己掩埋,然后在孤独辽远的月光里睡过去,耳边似乎听到有熟悉的声音在呼喊:

“小哥。”

天亮起来时,闷油瓶和青年一道出门。他们谢过店主让他们远离山林以策安全的建议,带着装备往山里行去。

说起来,闷油瓶已许多年不曾下斗了,这趟出门源于一个奇特的邀约,委托者并非道上人,也不知从哪里打探到他们的联系方式,这人隐身幕后,像个传话的信使,没有给予明确目的,也不涉及家族或命运的干涉,甚至压根没提斗里有什么东西,只请他们进去看看。

楼主 夜风云影  发布于 2019-07-28 10:41:00 +0800 CST  
青年本以为父亲一定会拒绝这没头没尾的要求,近年来,哑巴张越来越难请动了,他的名号从道上的传奇变成了神话,都说现在的哑巴张早已不是百年前的哑巴张,而是他的后人,唯有家族代代相传的倒斗绝技随着时间炉火纯青。对这些说法,青年一笑置之,张家人的事,本就不是外人可以理解的。

不过他没想到,数年不问世事的养父却对这邀约上了心,不但亲自接下来,还让自己查查背后给予这请求的人是谁。

“查到了,幕后老板姓王,算起来跟道上还有点儿渊源,百年前......他家祖爷爷在西湖边一个小古董店工作过。”当他把情兄报告养父时,清楚看到他脸上猛然改变的神色,这是几十年来绝无仅有的。

这也让他格外重视这趟下斗,直觉告诉他,这次出行或许会改变现任张起灵死寂的命运。

山中空气清新,气温偏低,呼吸间能嗅到彻骨的清幽与冷冽,这是他们熟悉的味道,并能在这远离尘器的味道里感到亲切和舒适。他们一路向北,走过横压的山梁,穿越群峰团绕的谷地,夜里在安全的岩壁下扎营。就这么走了三天,终于抵达目的地:一处孤独的坟冢。

若无详细指引,即使精通倒斗的张家人也绝不会注意到这里,它太普通了,坐落在宏伟山脊隐蔽的背面,周遭翠峰如莲台环绕,不远处,两道溪水蜿蜒而过,四下皆是群花绽放的草甸。

没有历史,没有名声,从各种痕迹看,这处墓穴的建立不过百年,对张家人来说它仅仅是个新坟,不具备任何探究的价值。

闷油瓶环顾四野,风吹动他的发丝,似乎正用凡人不能理解的语言诉说着久远的故事,他听着风传递的声音陷入沉思,片刻后,又将目光聚拢到这处坟冢低调的石碑上。作为昭示墓穴入口的标记,这块碑十分朴实,仅半人高低,矗立在层林环绕的草甸中央,上面没有留下任何信息:沉默、坚韧,却有不容忽视的存在感,似乎在向他们发出召唤:

你来了,我在这里。

楼主 夜风云影  发布于 2019-07-28 10:42:00 +0800 CST  
TBC.
【当前进度:第 1 章】
【2019.7.28补档】
【手机党收藏专用楼】

分段发真的很影响读者阅读体验
但真的是被逼无奈了


楼主 夜风云影  发布于 2019-07-28 10:48:00 +0800 CST  
《归人》2

*在贴吧看过文的同志可能会感觉这个转载的章节划分有一些变化,没错!是的!就是这样!这个转载的章节是以原作六欲浮屠大大2018年在半次元上的连载为基准划分的!就是这样!

*祝看文愉快!

———————正文———————

不知为什么,这毫无道理的墓地令闷油瓶陷入了长久的思索,他坐下来,手指在石碑上轻轻划动。青年站在他身旁,感觉到父亲身上萧索深沉的气息,越发不敢叨扰。何况,他心里其实还藏着一些事没让族长知道...…

这些事的重要性他无从评估,作为委托人的王先生则劝他不要告诉张起灵,说这也是他家祖上的意思。话听着不太合逻辑,但莫名的,青年感觉王先生说得对。

“张先生,我不敢担保那斗里的任何情况,只能保证它不会对你们造成危害。我祖上留下来的消息是‘差不多了,看老天爷给什么结果吧’,我只能原话转述给您。 ”

”什么机会?”

“张起灵的机会,我祖上是这么说的。”

“什么意思?”

“不知道,但我觉得你们可以亲自去看看。”

“故弄玄虚..….我们没必要理睬这种莫名其妙的事。”

“别,千万别放弃!张先生,我祖上专门交待过,说这事儿他老板连最好的兄弟都没透露,怕说给那胖子知道就干不成了,他一定会骂老板太傻,更可能会把秘密泄露给您家里那位......”

这处墓穴的地下构造比他们想象中更稳固,更坚韧,仿佛所修筑的不是沉落在黑暗中的寝殿,而是一艘需要在惊涛骇浪里起航的方舟,建筑它的人一定付出了许多心力。

“现在就下去吗,族长。”青年看着黑漆漆的地下,问:“还是按惯例先评估? ”

闷油瓶修长双指撑在额边,眉头微微皱起,盯着静默的空洞,片刻后,他轻声道:“跟紧我。”说罢身影一闪,跳了下去。

墓穴的结构不算复杂,没有汉墓的形制规整,唐墓的穿山凿岩,也没有乱七八糟的冷僻讲究,但考虑到它修建的时间,这一切依旧显得太不同寻常了——一百年前火葬早已深入人心,为什么还要大费周章地构建如此不合常理的墓穴呢?

走在前面的闷油瓶突然停了下来,回头看着青年,道:“这是养尸地。 ”

“嗯,看出来了。”他点点头,四下瞅了一圈,又摇头道:“很活跃, 很强,但又和普通养尸地完全不同,这里特别温润,说是灵脉也不为过。我没有感觉到恶意,甚至没点儿功利性。”他指着四周简洁的墓道,“没有雕饰, 不立文字,墓主造这里为什么呢?他到底是什么人?能找到这种不得了的地方,也真让人吃惊。”

闷油瓶摇头,没有说话,继续往前走,很快来到第一道大门前,这时他站住了,盯着门上悬挂的东西,浑身微微颤抖。

那是几个青铜制的六角铃铛。

楼主 夜风云影  发布于 2019-07-28 10:49:00 +0800 CST  
“…...这不是我们家的东西吗?”青年十分惊诧,仔细观察一阵,确认这些东西没有连接其他机关后,伸手将静默的铃铛拿下来。手指一动,铃铛便发出清脆的响声。他盯着这些铃铛,满腹疑问,张家楼里的东西为什么会在这里?墓主人和张家有什么特别的关系吗?

就在他陷入思索时,闷油瓶伸手将铃铛拿了过去,轻轻晃动,聆听这些熟悉的响声,片刻,他嘴角露出苦笑:“能做出这效果,很不错了。”

“怎么?”

“这不是张家楼的铃铛。”闷油瓶将铃铛扔回青年手中,他又仔细观察一阵,发现这是仿制的,但做得极端精巧而工整,不仅形似,更达到了神似的高度,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具备同样的致幻功效。

“了不起……不过我以为,张家的技术是不会外传的,族长。”青年看着闷油瓶,等待他的解释,他却什么也没说,深吸口气,推门往里走。

“等等,别忙进去,这铃铛……这里太特别了!”他意图阻止,闷油瓶却没有停步,又往前走了两步,才说:“这里在等我。”

“什么意思?”

“铃铛对张家人无效,它们是这斗的看门人。”

青年立刻明白过来,墓主人将青铜铃铛放置在第一道大门上,说明这斗只允许张家人进入,只有张家人能免疫青铜铃铛带来的负面效应。

怎么,难道这里的主人和族长有什么关系?百年前修建的墓.......百年前……百年前张起灵在做什么呢?如果没记错那时候他正构筑张家与行将崩塌的命运间的最后一道关卡,甚至为此在青铜大门内滞留了十年。

十年......墓室……难道是?!

紧跟闷油瓶的步伐,青年想起就在结束通讯前,那位王先生叹了口气,似乎自言自语地说:“哎哟,好祖宗,过这么多年,您家老板最后的安排终于落实了。”

推开主墓室的大门,两人看到空落落的房间正中央摆着一副棺材, 比普通棺材略大一些,造型平实,颜色寡淡,一看就知道这位墓主没有任何华而不实的追求,他似乎压根不重视自己身后的居所,当这只是一个驿站,无须讲究,他只不过在此略作休憩,就将再度启程。

两人没有急着进入,在墓室门口站定。此处十分寂静,百余年过去,他俩是唯一的来访者 。凝视房间中央的棺椁,闷油瓶陷入沉思,他向来无表情的脸上突然变换过多种神色,虽然都淡淡的,但在了解他的人看来已不啻于惊心动魄,可以想象,此刻他心中正经历着如何惊涛骇浪般的情感冲击。

青年环视一圈,走到房间东边的墙下。刚才他就看见了,这里有一叠东西摆在透明的盒子里。盒子没有锁,也没有机关,这位墓主人似乎处处都显示出对张家人的友善,能进入他那道门的人自然是他所欢迎的。

难道他一直在等待,等待某个张家人打开那道门来见他吗?

青年往棺材的位置看了一眼,看到父亲朝那里走去,走得很慢,步伐有点漂浮,肩膀也在微微颤抖,他从未见过稳健沉着的张起灵那样。他看到父亲在棺材前站定,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冰冷沉默的东西,时间恍若静止了。

此时此地,似乎正有一种奇妙的气氛将他隔绝在那具棺材和族长两人之外,他除了默默地看,不能说出任何语言。他干脆转过头,拿出盒子里的东西:一叠笔记, 上面用清俊的瘦金体写着三个字:给小哥,右下角写着一个名字:吴邪。

看到这几个字,青年只觉头上轰然一声响,所有迷思瞬间炸开,散落成漫天星光,照耀所有黑暗的思绪。原来...…原来躺在这里的人就是养父心心念念,百年不忘的吴邪?!这么说来,王先生的祖上难道就是吴邪的伙计?吴邪从多年前就开始计划这个局,并在此刻引导他们前来?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个吴邪为什么要修建这处墓地?时隔百年后,他们来到这里,也是他计划好的吗?

楼主 夜风云影  发布于 2019-07-28 10:50:00 +0800 CST  
青年只觉满心疑问,答案正从黑沉沉的岁月中浮..….他无暇翻阅笔记,回头盯着养父的动作,看到他已将有力的右手放到了冰冷的棺材上,似乎正隔着石壁感受底下传来的脉脉呼吸。

然后,他用力推开了棺盖...…

刹那间,似乎一道暖风掠过,传来若有若无的笑声,这笑声穿越时间,停留在他们的耳畔,昭告一一个不可能计划的完成。

熟悉而陌生的脸映入闷油瓶的视界一说熟悉, 是因为这张脸曾伴随他生命里最美好的日子,并在漫长时光里常常出现于他的梦境,深深铭刻在他的心上;说陌生,是因为这张脸实在暌违太久,和记忆中相比似乎瘦了一点, 肤色成为终年不见日光的苍白,眉梢眼角气韵流转,更有许多不可言说的细节悄悄发生了改变,这一切都昭示眼前人不同于以往的身份。

青年走过来,看着棺中躺着的人,心里乱纷纷的思绪慢慢拼合——

胖子说吴邪的伙计打死也不讲他葬在哪里;

给予委托的王先生说,祖上在西湖边的古董铺子里工作过,吴邪也曾经在那里有过一间古董铺;

这绝好的养尸地温润柔和,是上好灵脉;

大门上挂着只有张家人能免疫的青铜铃铛;

“这事儿他老板连最好的兄弟都没透露,怕说给那胖子知道就干不成了......”

原来是这样。

“了不起,原来你就是吴邪。”青年看着棺材里沉睡的人,又看看站在旁边深深凝视着这张脸的男人,笑了。

他想象过很多次,他猜想能让养父念念不忘,顶着族里压力硬是不娶妻生子,过得比老和尚还寡淡的吴邪,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每次想起这些,都会替养父不值,觉得无论怎样的人,哪怕这个吴邪好到了天上去,也配不起他们族长这么多年的坚韧沉默与独善其身。吴邪不过一届普通人,又去得那么早,他短暂的生命注定了薄弱的承受力,既然不能陪着养父,又何必拖累他这许多年的思念呢?

他想过无数种属于凡人的好,却绝对想不到,也不能想象,会有一个凡人将自己死后的存在也交托出去。这世上当真有一个吴邪,宁可承受巨大的痛苦,变成世俗眼中的怪物,也要将希望延续下去,在百年后再度与他们相逢。

他突然什么都明白了。

“吴邪……原来是你。”闷油瓶笑起来,伸手抚上沉睡中的面庞,活人强大的气息在指间传递,像一道电流窜过,激活静止的生命,启动此处停滞的时间。

他在黑暗中静静沉睡百年,终于等到他想见的人。

睁开的眼睛里流过诡异青光,这不再是凡人的眼神,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他是吴邪,不论生前,还是死后,抑或死而复生。

“……谁?”吴邪看着眼前的人问,眼底一片茫然。

“忘了?”闷油瓶看着他,嘴角挂着微笑,上前扶他坐起来,让他靠在自己肩上。

身为张家人,他毁灭过无数丑陋凶残的粽子,此刻却要小心翼翼地对待这位新生的粽子——不,称他为粽子似乎太诋毁他本身,也太侮辱神奇的命运和殚精竭虑的苦心安排。如此绝妙地脉里所保存下来的躯体,哪里是普通粽子能比的呢?何况……闷油瓶看向棺中,一块熟悉的物质放在枕头的位置上,是塔木陀那块陨玉的一部分。此外,棺材底部散落着一些已碎裂的物质,发出熟悉的香味,那是他们曾经厌恶的禁婆香。

闷油瓶突然百感交集,再见吴邪的震撼慢慢被更深层的感触所取代,他可以想象,为了这一天,吴邪不知做了多少准备,他在生命有限的最后时间里是如何一步步安排这一切,甚至留下延续百年的谜题,让自己慢慢接近他,与他重逢。

吴邪盯着闷油瓶,脸上依旧是茫然和不知所措,他在死亡与重生中被洗掉全部记忆,连自己是谁也不记得了。但本能地,他知道现在跟自己在一起的这个男人值得信赖。

发自灵魂的安全感包围着吴邪,他隐约想起来,自己似乎在等什么人,而他能肯定,自己所等的就是这个男人。

“我……我在等你?”

楼主 夜风云影  发布于 2019-07-28 10:51:00 +0800 CST  
TBC.
【当前进度:第 2 章】
【2019.7.28补档】
【手机党收藏专用楼】


楼主 夜风云影  发布于 2019-07-28 10:51:00 +0800 CST  
《归人》3

“嗯。”男人话很少,但每个字都掷地有声,不断巩固他心里模糊的认知。顿了顿,吴邪又看向站在一旁的青年,他正在翻阅那些笔记,见吴邪盯着自己,他抽出一本递过来,说:“你自己写下的,还认得吗?”

吴邪想伸手去接,闷油瓶却比他更快,伸手拿过,翻开第一页,上面写着:

“小哥,好久不见。希望你有机会看到这东西,这代表你来到了我的墓室。我的时间不多,医生说我活不过三年,抱歉,没法去长白山接你回家了,不过我有一个新的计划,如果成功,或许还能在多年后再次与你相见,哪怕你已经忘记了我,并把我当粽子捏碎喉咙,我也乐意,因为我想见你。”

看到这里,闷油瓶将笔记用力合上,深吸口气,盯住吴邪,低声道:“你对我就那么没信心?”

“啊?”吴邪脑袋里一片混沌,完全接不上他的话。

看着这张苍白的脸,闷油瓶轻叹口气,说声没事,又打开笔记,接着往下看。

“我想起来,一位道上的师父曾经告诉我,他在山里发现了一处风水绝佳的所在,如果将墓修建在那里……”

“这件事太异想天开了,我不放心,更不愿失败,为了稳妥,我再次闯入塔木陀,冒险取走了一块陨玉,那次够呛,差点没死在里头……”

“计划我只告诉了王盟,他目瞪口呆,说我疯了,我不管那么多,只吩咐他一定把话传下去。我问过你,人死后多久会变成粽子,你没有回答,没关系,我想,给自己百年应该差不多了……”

“这事不能告诉胖子,他一定会阻止我,我也知道我这么做简直发疯,或许压根就不可能成功。有时想想,没准百年后你真来了,看到的也不过一具无名枯骨……其实那也好,你就不会知道这是吴邪。不过那么一想,我又开始纠结,这些笔记要不要放入墓室中呢?那不是暴露了我的身份?”

“……算了,还是放进去吧,陨玉可能让人失忆,如果我真的还能醒来,却忘记自己是谁,忘记了你,忘记我为什么要这样做,那我做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我得给自己留点东西,哪怕真忘记了一切,也要能重新记起来。”

“你说过,意义本身没有任何意义,而我现在做这件前所未闻的傻事,就是希望给一个意义……小哥,我想见你,这一切是有意义的。”

吴邪……

闷油瓶丢开未看完的笔记,紧紧抱住怀中人,这是他们有生以来最最亲近的时刻。

吴邪靠在他肩上手足无措,顿了片刻,也本能地反手抱住他,小声问:“我……你做什么?”

“我来带你回家。”



在死寂漆黑的地穴里静待百年后回归地面,即便只是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也足以灼伤他不再属于凡尘的眼睛。

吴邪捂住双眼,浑身颤抖,他感觉四肢阵阵发软,如一碟浅浅的水在阳光下无力地蒸发。闷油瓶发现不对劲,伸手扶他,他却将这只有力的手推开了,他空白的大脑中还没有建立起任何关于过去的记忆,虽然本能地信任着身边这男人,但他依然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以及他要将自己带到哪里去?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

闷油瓶顿了一秒,还是抱住了吴邪,让他靠在自己肩上,然后捂住他的眼睛。

“别看。”

吴邪在炫目的夕阳中感到天旋地转,很快失去意识,再度沉入黑暗里。


楼主 夜风云影  发布于 2019-07-28 10:53:00 +0800 CST  
夜风吹得树叶刷刷作响,远处偶尔传来断续的蝉鸣,不远处溪水潺潺,皎洁月光将它染成一条流动的银河,四下静谧而安然。青年坐在火堆边,就着明灭的火光看着身旁两人,心里一片空茫。

这次下斗恍如一场梦。

他忆起临行前王先生那些话,果然是了不起的安排,百年时光如梦幻般流过,吴邪则跨越生死幻梦而来。作为少年时就与死亡、坟冢,以及不为人知的诡异相伴的张家人,死而复生对他并不是什么稀罕事,但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复生——不是尸变或污染,吴邪几乎保留了一个活人全部的特征,但又比普通的活人更轻灵,更完整,以至于他完全无法将吴邪看做常见的粽子。

当然,现在的吴邪也绝不是凡人。

思索片刻,青年走到养父身边坐下。闷油瓶垂着头,静静凝视身旁安睡的吴邪,仿佛不知他过来了。暌违人世百年后重回地面,即使是个普通人,也绝对难以承受爆裂般倾泻而来的光与热,何况现在的吴邪……

青年看着他,闷油瓶没有说话,他知道即将有满腹的疑问抛向自己,这些疑问里有些他知道答案,但更多的解答连他自己也在思索和寻找。

“他不记得你了。”片刻后,青年小声说。

“嗯。”闷油瓶神色淡淡的,一如寻常。

“这个……”青年将一本笔记递过去,“我已经看完了,吴邪这本笔记里记录了他从发现不对劲到死亡的过程。之前我怕你看到难过,没敢给你,藏起来了,不过现在想想……你有权知道。”

“嗯。”闷油瓶接过来,没急着翻看,右手轻轻放到吴邪头上,拂开额前的头发。光洁额头上没有留下任何岁月的痕迹,昭示吴邪死去时还很年轻。年轻的肌肤本该红润而富有弹性,如今却苍白静默,仿佛和鲜活的人世间总隔着一点距离,印堂部位也隐隐泛青。

印堂发黑,大凶之兆。这是对凡人而言,如今的吴邪早已跳脱凡人的定律,所谓吉凶也奈何不了他了。

这到底是幸,还是不幸?还会有怎样的命运等待着已脱离了命运的吴邪?

闷油瓶不知道,黑玛瑙般的眼睛越发深沉,沉得与这处远离人世的叵测夜色融为一体。

“他现在……到底是什么?”见养父始终没有开口,青年忍不住问。

“我不知道。”

“你认为他是粽子吗?我感觉不像。”他看闷油瓶一眼,试探性地将手放到吴邪脖子上,然后摇了摇头。

“或许不是。”

“那……你打算拿他怎么办?父亲。”

意料中的问题,依旧让闷油瓶感到为难。他明白,青年只有在特别慎重或认真的时刻,才会用这样恭恭敬敬的语气称自己“父亲”,随着他不断成熟强大,这样的时刻已越来越少。显然,对于现在的吴邪,他有些不知所措。

别说他,连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到底打算怎么办,甚至不能肯定吴邪现在究竟是什么。

楼主 夜风云影  发布于 2019-07-28 10:54:00 +0800 CST  
如果吴邪是粽子,那他就是张家的天敌,张起灵有义务消灭这种违逆天道的怪物。毫无疑问,自己绝不会那样做。

如果吴邪不是粽子,那他会是什么东西?

世界的秘密太多了……这或许是人永远不能穷尽的。

闷油瓶在心里叹口气,不再谈论这个话题,转而翻开那本笔记。

“我需要梳理回忆,这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笔记里头一句话就让人心惊。青年说,这本笔记压在盒子最底层,仿佛不愿被人看到,封面上也未留下给谁的字样,大概仅仅是吴邪写给自己的。

“想想,最早似乎是从塔木陀回来就不对劲了,偶尔会感觉特别疲惫,我以为只是累了,或者有点低血糖,也没上心。之后连番的冒险压住了这种感觉,让我完全没精力去感受自己身心的异样。”

“……那一年,从张家楼带小哥出来,然后他走掉的那一年,这种情况变得频繁,大概每个月会有一两次毫无征兆地感觉疲惫,即使我什么都不做,也会疲倦到就地睡过去,一睡就是整整一天。我开始感觉不对劲,去医院检查,却什么问题也没发现。我弄了辆单车扔在铺子里,不忙的时候就绕着西湖边骑行,呼吸新鲜空气,顺便锻炼身体,希望这样可以增强体质,抵御疲惫。”

“事情越来越糟糕。从长白山下来彻底不行了,回到杭州立马高烧,流鼻血,疲惫海啸一样袭来,我倒在铺子后堂里昏睡了两天。王盟发现吓个半死,赶忙给我送急诊,检查发现白细胞数量高得惊人,医院当场就下了病危通知书。结果,几天后数据又跳回正常值,医生百思不得其解,我也不明白怎么回事,但我知道,应该是身体出大问题了。那时我第一次想到了死,并有种强烈的预感:大概我活不久了。”

闷油瓶从笔记上抬起头来,凝望远处陷落在黑暗中的树林,那里什么也没有,他却像面对珍宝般不曾移开目光。片刻后,他嘴唇微动,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青年坐在一旁,始终盯着他的动作,此刻却有些看不下去了,只好扭开头,看向依然沉睡着的吴邪。

他看着吴邪,想象这个刻在养父心底百年的人在生时的样子,却怎么也不能想象,在那样痛苦而无解的伤病中,一个凡人要如何安排下惊世骇俗的谋划,才能跨越百年时光再度走到他们身边来。

难怪父亲念了你这么多年……

看着吴邪苍白的脸,他在心里默默感叹。

没有人说话,夜色在沉默中显得格外深邃。闷油瓶发阵呆,又将目光移回笔记上。

“身体开始出血,上周是眼睛,这周估计是耳朵,再过些天可能轮到口腔。血量不多,但很难止住,而且一点也不疼,所以我有时根本不会发现。好几次了,一觉醒来看见枕头上红了一片。最开始,我尝试寻找伤口,后来发现根本没有伤口,血似乎不是被动地从伤口流出,而是主动抛弃了我,从体内一点点离去。”

“失血后遗症开始出现,所谓积少成多吧,贫血让我的体力和精力都降低了,疲惫感也变得更频繁,我不得不定期去医院输血。但我心里明白,这恐怕不是办法,血输进去也留不住的……”

“今天我做了件很无聊的事,定制的日历到了,从现在到2015年的日历。我把这些日历搁到一起,然后一页页翻过去,就像在一天天数日子,看距离十年约期还有多远。我越翻越绝望,因为我发现十年是那么久,或许在别人眼中十年不算什么,但对我而言,这无疑是道难以逾越的天堑。”

“胖子来看我,我们在楼外楼喝酒吃饭。正吃着,血下来了,当然,我还是没感觉。胖子一脸惊恐地看着血从我耳朵里流出来,说天真你怎么了?我说没事啊,话音刚落,我就看见血滴到了碗里,是鼻血。第一次有两个地方同时出血,情况恶化了。”

“没有时间了……现在,我每天都在心里念叨这句话,吴邪,你没有时间了。”

青年已坐回火堆对面,隔着明灭跳跃的光焰看沉默的养父,发现他在这条记录上倾注的时间特别长,心里微微一动,想起曾在胖子处听到的往事,似乎明白了什么,忍不住问道:“你是不是也曾经跟吴邪说过这句话?说你没有时间了。”

“嗯。”

“他怎么回答?”

楼主 夜风云影  发布于 2019-07-28 10:54:00 +0800 CST  
TBC.
【当前进度:第 3 章】
【2019.7.28补档】
【手机党收藏专用楼】


楼主 夜风云影  发布于 2019-07-28 10:55:00 +0800 CST  
《归人》4

“没有。”

吴邪虽心直口快,但很少直接反驳或武断地判定什么,至多嘴上抱怨两句,然后该怎样就怎样。

闷油瓶想起那些百年前的往事,它们在脑中清晰如昨天。每次自己说没有时间了,吴邪是怎么回答的呢?他似乎什么也不说,只是默默收拾行装,打点精神,一次次陪自己跋涉在看不到尽头的凶险里。

“……我想再上一次长白山,至少再走到那条山壁,那个温泉,这样可以离他近一点。但是胖子说得对,去了又有什么意义?见不到听不到,他甚至压根就不知道我去过。而且我现在这情况,怎么上雪山呢?如果我死在那里,有什么意义?如果我真的不想放弃,那就别搞无聊的瞎浪漫,不要浪费时间精力。”

“感谢小花找了那么多好医生为我会诊,但他们也无法下结论,只说我是从没见过的病例。从白细胞异常升高的情况来看,似乎身体在瞬间回到婴儿状态,各项机能高速运作,燃烧掉大量体能,之后代谢便急速降低,像濒死老人一样迟滞。毫无疑问,这对身体是巨大的消耗,甚至摧残。但最致命的在于,这一切都隐秘发生于体内深处,直到一轮循环结束,才会缓慢释放各种负面产物,比如流出淤血。发生这种反应时,大脑还会传递错误的信息给身体,让身体变迟钝,阻断正常感知接收,无法产生疼痛或难受,所以我可能突然感觉疲惫,并察觉不到出血。然而,大脑对机体的**作用不是万能的,当状况实在糟糕时——比如从长白山下来那会儿,又累又绝望,身心都消耗到了极限。那么,这种**作用就可能崩溃,但内部那冰火交替的反应并没有停止,直接导致高烧晕倒,甚至到了病危的地步。”

“这似乎是一种不合理的特例,为什么会这样?我问专家组,领头的老医生想了很久,反问我是否受过什么辐射,我说没有,他让我再想,是不是接触过什么莫名其妙的矿物。话说到这里,我顿时想起了塔木陀的陨玉……在我记忆里,没有比那更奇特的矿物了。这团来自天外的阴影曾让小哥失忆,甚至可以使人变成不老的怪物。它如果要在我这凡人身上动点手脚,似乎不费吹灰之力。”

“胖子大包小包,带着很多补血的补品来看我,心意领了,但我这情况,恐怕吃什么都没用。我们在楼外楼闲坐,看着西湖上的烟雨,喝着老绍兴酒聊天,说来说去,说到了小哥。胖子欲言又止,我知道他心里想什么,只是怕我难过才没说出口。我知道,小哥出来的时候,我多半已经不在了。”

“我想过很多次,从分别的那一天开始就在想,十年后,我要怎么去接小哥回家,给他准备什么东西,见了面怎么和他说话。如果他需要我进去接替他,我绝对义不容辞,为此我甚至考虑过盘口的后路,生意交给谁接手……但我没想到,这一切可能都毫无意义了。”



夜深了,闷油瓶一点没有要休息的意思,捧着手中的笔记本,像捧着一颗久违的赤子之心。青年陪他在火堆旁枯坐,两人相向而立,就像两尊静默的雕像,中间则躺着更加沉默的吴邪。

闷油瓶又翻过一页,青年瞟着养父的动作,直觉此刻该说点什么。他不想父亲这么继续看下去,那本笔记他已全部翻阅过,吴邪之后的记载越发惨淡而无奈,字里行间似乎都是血凝成的:铺天盖地的绝望、深入骨髓的伤痛、若隐若现的渺茫希冀,还有至死不休的狂热交替笼罩在那些文字上,让人看得胆战心惊。

楼主 夜风云影  发布于 2019-07-28 11:11:00 +0800 CST  
其实吴邪的记录本身写得很淡然,一个个清俊孤高的瘦金体就像他这人一样,雅致而不失锋芒,没有锥心泣血,没有撕心裂肺,甚至没有任何“我爱你,我舍不得”这样发自本心的话,但只要看着那些记录并稍微代入想想,就能明白他当时的情境,感知到吴邪究竟处于怎样一种可怕的境地中。

青年突然想到,自己年少时,养父曾多次提到“命运”二字,他很少跟自己说起张家的职责,更多倾向于将这些表述于命运。也许在他深沉的心海里,在某种意义上,过去种种幸与不幸已超越了人所能承受的极限,以至于除了宏大无解的命运外,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解释它。

可以肯定,在那些纷繁的不幸中,吴邪的逝去毫无疑问是其中浓墨重彩的一笔,甚至彻底改变了养父的生命。想明白这点,青年感到心里泛起悲伤的波澜,叹口气,起身走到吴邪身边,蹲下来看着他。



闷油瓶继续翻阅笔记。

“……话说回来,胖子他们也接触过陨玉,为什么他没有这些反应呢?我跟队伍里其他人的唯一不同之处,或许在鲁王宫时我吃过那块奇特的腰牌:麒麟竭。很明显,鲁王宫不是个孤立的存在,它跟那些无解的秘密紧紧捆绑在一起,而我,不慎冒犯了秘密留下的东西。我吞下的到底是不是麒麟竭,已无从追问了。我想是它改变了我的血,并与陨玉或其他东西互相影响,互相映衬,共同造就今日的悲剧。”

“知道会诊结果,小花很难过,我倒劝他不用在意,每个人都会死,我不过早走一步。况且我比他早生两年,早死也是应该的。这话本是劝慰他,结果他眼圈反倒红起来,我第一次看他这样。他带我在北京好好玩了几天,然后亲自送我回杭州。他说咱们发小一路到今天不容易,他周围都是些吃人的东西,没个贴心朋友,好容易跟我恢复联系,没想到我又要走了……我说我还没走呢,别说这话。”

“是的,我还没有死,我想我不能,也不该就这样死去。怀着这个想法,我努力寻找治疗的机会。那时,我对身心异变的认识还停留在病痛的程度上,以为自己还有救。”

“让我意识到应该放弃这种徒劳努力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这年夏末,有个人来铺子里找我,他戴个墨镜,笑嘻嘻的,看着我说小三爷好久不见,我却盯着他毫无反应,因为我不认识他——我以为自己不认识他,我脑子里根本没有关于这人的任何印象。”

“黑眼镜跟我说了整整一下午,谈到很多事,有些我记得,有些我拒绝承认,确实半点印象也没有,包括他自称是我的朋友,我们一起去过塔木陀,去过古潼京。我本以为他在忽悠人,但王盟证明这一切都是真的,去古潼京时他也在场。我盯着他俩看了很久,确定他们并没有勾结起来哄我,霎时感觉背脊阵阵发凉,心里涌出前所未有的慌乱。”

楼主 夜风云影  发布于 2019-07-28 11:11:00 +0800 CST  
“那晚上我没能睡着,恐惧和无助像獠牙一样扎进心里,坐床上听着窗外的雨声,就像听命运一点点擦洗去脑中对过去的记忆,不仅是遗忘,更被扰乱,被篡改……塔木陀和古潼京的事我明明记得,却完全没有跟黑眼镜接触的印象,他还提到另一个名字:黎簇,我同样茫然。”

“我立刻寻找被遗忘的过去,很快发现原来自己已经忘记了那么多人,那么多事,很多看似不太重要的经历和细节从记忆中消失,而剩余的记忆很巧妙地避开了这些东西,将残缺的故事重新写圆满,让我以为一切都好。表面上看起来确实一切都好,都是过去了,我自己不会提,也没人主动跟我说起它们。如果黑眼镜那天没有出现,我或许永远意识不到这个问题。”

“……我想起失魂症。我第一次从心底感到害怕,精神上的扭曲比身体中的病痛让我更恐惧百倍,我怕我会逐渐忘记更多更重要的人和事,比如胖子、小花、三叔,甚至小哥,甚至我自己,我想这一天总会来的。直到此刻,我才真正理解了小哥在戈壁上的那句话,他说不知自己是否真的存在。如果我在忘记所有过去的同时,连自己已经忘记了它们都不知道,那真正的我也就等于不存在了,是吗?”



青年看着吴邪的脸,手指落到他脖子上数脉搏,片刻后,他低声对养父道:“吴邪活着时就开始忘事了,即便不死……等你出去,没准他也不记得你。”

闷油瓶没有说话,等养子收回手,才问声怎样。

青年摇头,斟酌怎么回应族长的疑问,吴邪的脉息……他很惊讶吴邪居然还有脉动,粽子可没这些,但他的脉跳得很慢,很沉,几秒钟才搏动一次,似乎正挂在生死边缘。但与此同时,他的脉不虚不浮,好似成竹在胸,坚定而平稳,这不同于青年所知的任何生命。

闷油瓶走过来,也量了量吴邪的脉搏,又把手背放到他额头上,一言不发。青年知道他心里必有所担心,略整理思路,说道:“我们回去后最好别让吴邪见人,先隔离他一段时间,观察观察……”

“不止。”闷油瓶的脸色在火光映衬下显得比平日凝重,他停顿片刻,似乎正作下一个艰难的抉择,沉声道:“用地下室。”

“地下室?”青年一惊,追问:“你,你要把吴邪关在里边?!”

闷油瓶没有回答养子的疑问,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青年看着他,还想等他说点什么,直到他起身回到火堆旁,继续翻阅笔记,才叹了一声,小声道:“他……他是你的吴邪。”

“我知道。”

楼主 夜风云影  发布于 2019-07-28 11:18:00 +0800 CST  
TBC.
【当前进度:第 4 章】
【2019.7.28补档】
【手机党收藏专用楼】

先缓缓
下午接着补
别一次性发多了惹得度受又抽了 [doge]

楼主 夜风云影  发布于 2019-07-28 11:20:00 +0800 CST  

楼主:夜风云影

字数:360672

发表时间:2019-07-28 02:01: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09-18 18:49:30 +0800 CST

评论数:1279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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