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庐州记事》 by南宫苓

我们永远的吧主。
我真的非常惊喜能要到南宫太太的授权,当我在微博里看到太太正式宣布回归瓶邪坑的那条微博时,我忽就明白,有些人从未离开,就像我们从未忘记那段岁月一样。

1L敬太太
2L发授权

铁三角镇(图源:藏九归一)

楼主 芮小主  发布于 2019-05-22 20:14:00 +0800 CST  
作者:南宫苓

楼主 芮小主  发布于 2019-05-22 20:16:00 +0800 CST  
民国十八年,残冬。

庐州。

城隍庙后街尽头,不起眼的青瓦白墙小院。很少有人知晓,这里住的便是那位富甲一方,却又深居简出的古董商。

而今,这一向清宁的小院,破天荒的来了位特殊访客。

牛皮军靴踩在青石砖路面上噔噔作响,沿帽压得极低的年轻军官迟疑了一会儿,扣响了小院的木门。

随着轻微的吱呀声,一个同样年轻的男子拉开门栓。

温和的眸子前架着金丝单片眼镜,细细的银链从镜架挂到耳后。浅青色对襟绸褂上暗绣数朵金线牡丹,腰间挂着一只羊脂玉璜。

奢华却不庸俗。

他看着他微微一笑,说。想必,这位就是孙师长信中提到的上尉阁下了吧?

年轻军官颔首,取出块信物送到商人手中。一只巧夺天工的牙雕。

商人眯了眯眼睛,没去瞧那牙雕,却细细望着军官。

草色军服穿在他修长的身躯上,刻意压低的帽檐依旧掩不住眸中的淡漠。套着丝质手套的手掌按在腰间黝黑的古刀上。

商人轻笑,将牙雕收入怀中,抱拳于胸口。

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军官瞄见商人白皙的手指上套着一只翠绿指环。张起灵。军官抬了抬帽檐,露出一双与世无争的眸子。

商人勾起嘴角,让出一条路。

我叫吴邪。


虽是叫小院,可里面却别有一番天地。

有别于一般的皖南民居,小院没有高墙天井,但错落有致的马头墙和随处可见的精致三雕,无不透露着院主独到的眼光。厅堂设在正中,正对庭院,并无墙 壁门窗的阻隔。厅堂后部是木质太师壁,悬有一副气势磅礴山水卷,其两侧为不装门扇的门。太师壁前放置着长几、八仙桌,无一不是做工精湛。厅堂东西两侧,分 别置有几组靠背椅与茶几,上至精秀茶具。

小院杂乱,阁下见笑了。吴邪扶了扶单片眼镜,笑道。

张起灵挑起眼皮,半晌,他说。孙师长果然没有走眼。

吴邪轻笑,转身喊道。王盟,沏壶上品敬亭绿雪来我书房。

知道啦,老板~~说话间,从后院奔出一名中年人。老板亲自见客?这么稀罕?

快去沏茶。吴邪瞪了瞪眼睛。

这就去,这就去~~~~王盟嘿嘿一笑,奔里屋去了。

吴邪轻叹一声,领着张起灵进了太师壁旁的无扇门。

你这,仅有一个下人?张起灵突然问。

王盟是管家,不是下人。再者,院子不大,两个人足矣。吴邪转过来笑笑。

绕过两弯,便是书房。

比起厅堂,书房却显然要奢华一些。单是头顶那冬瓜梁,便布满了雕花;梁托,爪柱,叉手,霸拳,雀替,斜撑皆雕刻花纹,线脚。梁架不施彩漆而髹以桐油,华贵之时不失古朴典雅。

屋内也不全是古物,桌上的西洋座钟和灯饰说明,屋主依然与时俱进。

孙殿英孙师长来信时,老实说,我很惊讶。吴邪取出一只信封。没想到阁下竟然就是孙师长麾下,那只特殊工兵队的统领。他扫了他一眼。去年在东陵盗案中,被老佛爷的尸气所伤是吗?

孙师长告诉你的?张起灵的语调微微不善。

不。吴邪接过王盟送来的茶具,开汤入盏,顿时盏中白毫如雪花纷飞,盏顶如见祥云升腾。好歹我也是个做古货的人,祖上更是淘土发家。这点我还看不出来,那可真妄我横行古玩界了。

张起灵不由挑起眼皮。他知道,眼前这看似人畜无害的温和男子,正是孙师长长期合作伙伴。东陵盗案更是大半以上的明器经他之手变成军饷。

吴邪轻笑。我与阁下是一根线上的蚱蜢,阁下不必对我如此防范。孙师长既然让你来我这里,想必也是明了庐州乃新安腹地,灵气充沛,来此化解尸气最好不过。他推推茶盏。阁下不尝尝这敬亭绿雪吗?

张起灵倒也不跟他客气,拖过一张黄花梨圈椅坐下,端起茶盏咂了口。

好茶。

吴邪取下单片眼镜,捏捏鼻梁。今晚可要加餐庆祝一番才是呢。

为何?张起灵不解的挑起眼皮。

阁下这尸气,没个一年半载可剔除不了。吴邪乐呵呵的起身。既然要长住我这,当然得要和睦相处。

楼主 芮小主  发布于 2019-05-22 20:45:00 +0800 CST  


楼主 芮小主  发布于 2019-05-22 21:59:00 +0800 CST  
我说,老板,你不会是想要……一边的王盟顿觉不妙。

是啊,前几日我去醉月阁喝酒,有道小菜很不错,厨娘大方的给了我做法。吴邪推开王盟一路奔向厨房。我一直想找机会试试。

不要啊!老板你千万不要去厨房啊~~~半月前我刚刚找人修好的,不能再毁了!

你老板我是那种会重蹈覆辙的人吗?

可事实上已经重蹈了好几次!

这回不会的~~~

你每次都这样说……老板?啊!不要呐!!

张起灵无奈的砸了口茶水。

孙师长,我好像来的不是地方……
小院有两层,张起灵的客房在二楼,不大的屋里随处可见细腻精致的木雕。从屏门隔扇到楼层拱杆,内容囊括了渔,樵,耕,读,宴饮,品茗,出行,乐舞,雕镂手法更是层出不穷。

屋角还燃着淡雅的香料,张起灵清晨推开窗棂时,吴邪正坐在后院的石几旁茗茶,看到他勾勾嘴角。早安。

张起灵愣了一下,旋即点头。早。

残冬,微凉。院落一角的寒梅仍有几枝悬在梢头。

不知阁下昨夜还否习惯?吴邪沏了盏太平猴魁,递到张起灵面前。

随遇而安之人,没什么习不习惯。张起灵端起茶盏,盏中芽叶徐徐展开,舒放成朵,二叶抱一芽,或悬或沉;茶汤清绿,香气高爽,蕴有诱人兰香。该是说你奢侈,还是雅兴甚高呢?

吴邪笑笑,也不再说什么。

倒是王盟蹦出来,丢出一只菜篮子。买菜去!不然晌午饭我只做我自己的份儿!

我们家惯例。吴邪拎起篮子对张起灵笑道。不劳动就要饿肚子。

张起灵被他瞧得发毛,只好轻叹一声。罢了,我同你一起去。

踏在青石路面上,张起灵还是被那刚露头的太阳晃了眼。

阁下这把刀,似乎寸步不离身呢。吴邪眯了眯眼睛,漆黑的刀身上寒光点点。果然是把利器。

张起灵不答,迅速支开话题。你那管家是不是要管教了?

吴邪楞一下,笑嘻嘻的回答。我说过,王盟不是下人。他跟了我十年,当然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十年?张起灵挑起眼皮。

楼主 芮小主  发布于 2019-05-23 19:50:00 +0800 CST  
我乃长沙人氏,祖上靠淘土发家,倒也敛了些钱财。吴邪把手指送到唇边呼了口暖气。我是家里老么,从小身子骨便不像其他兄弟那般结实,老爷子见我 不一定下的了地,干脆把我送进学堂念了几年洋书。可就这几年洋书,让我不愿呆在家里。十二岁那年,我和老爷子大吵一架,便出了家门。颠沛流离近十载,倒也 混了些名堂。吴邪说的轻描淡写。

你没有回去过?

老爷子不肯原谅我,倒是大哥常背着爹与我来往。我做这古董营生,大哥他们卖货才不会亏呐。

张起灵拍拍他略显单薄的肩,后者没心没肺的笑起来。

要吃点心吗?前面那家‘张顺兴号’可是很不错哦。

张起灵望了他很久,问道。大战在即,你不知吗?

吴邪不答话,倒是有模有样的蹲在菜摊前计较起斤两。

张起灵再想问他,后者又风似的奔去排队买点心。

直到日头爬的老高,吴邪才把满满的篮子往张起灵手里一塞,叼了块金钱饼心安理得走在前面。

他看了眼身后的张起灵,慢条斯理的说。

孙师长还真是不安分,跟着蒋委员长有何不好?

你知道战事已近,为何还如此悠哉?

吴邪笑道。我着急又能如何?孙师长已令所部开赴豫东,皖北布防。虽说庐州乃是江南之首,中原之喉,历来兵家必争,可这庐州是新安腹地,攻守皆为 不易,又是区区弹丸不毛,实属不值啊。而今军阀割据,星星点点战火不断,这谁家军饷不是大半靠着倒腾古货?你以为,除了我,谁吃得下这么大生意?

即是弹丸不毛地,你又为何来这?跟外滩的洋人做生意,岂不更好?张起灵几步追上他。

我是命定闲人,在这弹丸庐州乐的清净。再者,如我先前所说,若真有生意,便自会找上门,不是吗?吴邪看看他,笑得风轻云淡。

……天下怎会有这种生意人……

你眼前的不就是吗?吴邪笑眯眯的揪住张起灵。回去吃饭吧,王盟的手艺可是百里挑一呐……
正如吴邪所言,短短数月,已有不少有头有脸的人物亲自上门。更有几个洋人带着不少黄澄澄的‘大黄鱼’踏上门槛。

楼主 芮小主  发布于 2019-05-23 19:51:00 +0800 CST  
清明后不久,中原便战事四起。庐州虽算相安无事,也免不了遭遇流寇侵袭。

张起灵很是惊诧,这看似一身儒气的商人,居然在草匪流寇中颇有威信,各路匪贼不是带着明器前来兑换银两,就是退避三舍远远绕开,绝不侵袭。

这日如往,吴邪不卑不亢的送走一对洋人,顺手用只瓷碗换了几块‘大黄鱼’。

唉,我真不想卖掉这天青汝窑瓷。吴邪掂着手里的金条。

赝品。张起灵一袭青白长衫,稳坐红木屏风后的小几上,挑起眼皮瞄着吴邪。

吴邪轻笑。就算是赝品,也是元代仿制,好歹算得上是古物了吧?

张起灵瞪着眼望他,不再说什么。

倒是王盟又呼呼啦啦的奔出来,提着筐水萝卜要吴邪去削皮。

张起灵捏起一片冰糖白切,翘起的嘴角很是开心。

坐了大半晌仍不见吴邪回来,张起灵那奇长二指敲敲桌面,撩起前襟起身。

未进厨房,便听得主仆俩小声嘟哝:

王盟,这个削皮真的很畅快呀。你瞧我这萝卜削得多白净~~

老板你在雕花呐?快点行不?要是被上尉阁下发现,保不准会砍了你泄愤……随后便‘咚’的一声响,似乎是菜刀子剁在砧板上。

……晓得了……吴邪显然没了底气。但是我要吃糖醋渍的水萝卜。

我每次都说要等上半月才可开封,老板你却总是背着我偷吃!‘咚’,又是一声响。

张起灵听着心里好笑。这到底谁是老爷啊?

他掀开青花蜡染布帘,吴邪正背对着他坐在绛漆镂雕小凳上卖力的削萝卜。

张起灵的眉梢微妙的抽搐了一下。他揉揉太阳穴,在门边抱胸而依。

楼主 芮小主  发布于 2019-05-24 17:25:00 +0800 CST  
削好了记得还给我。他冷不丁冒出句话。

惊得吴邪‘噌’一下蹦的老高。上,上,上尉阁下……

吴邪右手里握着张起灵黝黑的古刀,另只手上的水萝卜还挂着半片翠绿的皮儿。

这个,那个……我是在帮你磨刀啦!

吴邪瞅着张起灵倚在门边似笑非笑,心里像是有猫儿在乱抓乱挠。

用萝卜是吗?张起灵轻叹一声,旋即上前几步接过那沉甸甸的古刀。

若是削萝卜的话,角度再倾斜一点削起来会更方便。

……哈?

果子的话,用力轻些比较好。而且在野外去除动物皮毛也很顺手。张起灵相当正经的回答让吴邪不由张大了嘴巴。

……看来这个还真是居家旅行必备之品呐……= =

既然上尉阁下如此擅长打理野味,那这条鳜鱼就拜托您了。王盟笑容满面的说。不劳动就没有饭吃哦。

……我明白了……张起灵认命的卷起袖子对吴邪说。你这管家真厉害……

于是午膳便丰盛的让人瞠目结舌。

蜜汁红芋,网油鳜鱼,雪冬山鸡,糯果鸭条,蟹黄虾盅,三河酥鸭,凤翅炖鳝段,菜胆扒鱼圆……

黄衫木桌上满处琳琅,张起灵硬是愣了半晌没回过神。

这……

上尉你可要好好尝尝徽菜哦~~我保证风味地道……老板你别偷吃!王盟利落的拍掉吴邪伸出来的爪子。

何必如此隆重……

不不不!王盟摆好碗筷。比起某个除了削萝卜之外一无是处的家伙,上尉您实在太能干了!

原来如此……= =

王盟!就算我只会削萝卜我也是你老板!

上尉阁下,等您伤好以后,请务必让我投奔您旗下!

张起灵捉着掐银丝的象牙筷子无奈了好久。
时至盛夏,南方的气候越发热烈,张起灵握着芭蕉蒲扇,靠在后院梧桐树下无所事事。

掐指一算,来此也数月有余,不过似乎变的越发像只米虫。

他解开对襟夏衫顶头的扣子,瞧着吴邪伺候那池锦鲤。

哎?有事儿?吴邪放下盛着鱼饵的点梅釉器皿。

张起灵捉起小几上的玛瑙八宝果盘,葱管般的长指拨开盖儿。

……太闲了。

吴邪这生意可真是做到了极致,大门不二门不迈,便自有财源络绎不绝。

落得张起灵连个出门的借口都寻不见。

阁下这尸气不可劳碌哦。吴邪笑盈盈的走过来,暗花织锦白缎长衫,腰间的羊脂玉璜换成了青翠的缅玉佩环,寸把长的流苏随步履摆动。

今个姮娥楼当家花旦要来我这儿买只烟杆,阁下若觉闲得慌,不如同我一起?他推推鼻梁上的银缕单片眼镜。

姮娥楼?秦淮花魁?张起灵挑了细长眼皮。

不愧是在孙师长麾下当差呐。吴邪翘着圆润的嘴角,捏起八宝果盘里的糖杏仁儿。

张起灵浅哼一声,雪色夏衫带起清风拂面。

吴邪笑眯眯的跟在他身后。王盟凉了冰糖银耳,要吃去厨房讨哦~

傍晚十分,院门口果然停了辆富丽堂皇的马车,张起灵立在廊柱下瞄见了女子的婀娜身段。

宁姑娘好久不见。吴邪领着王盟,双手抱拳于胸。

我说三爷,若是我不来见您,您是不是不打算再进我姮娥楼了?这女声抑扬顿挫,腔调婉转如黄莺,绵绵绕耳不绝。

张起灵倚在柱下浅笑。不愧是秦淮花街首屈一指的名角儿,说话都像唱曲儿似的。

哪能呀,宁姑娘知道我是个懒人,肯赏脸亲临我这小院,自是不敢怠慢。

吴邪一边堆着商人笑容说起客套话,一边将那宁姑娘请进院门。

张起灵的眸底划过一缕惊艳。

楼主 芮小主  发布于 2019-05-24 17:26:00 +0800 CST  
小巧瓜子脸,娥眉姣好如月,两弯秋水波光粼粼,樱桃小口上涂着鲜艳蔻丹。盘花鬓子簪着金步摇,银质耳环上闪着细小的钻石。

旗袍黄缎打底,银线绣了大朵天鹅芍药,领口缀着花样繁琐的法兰西蕾丝。象牙白的包边,掐牙儿上围了圈细碎的水钻,夕阳下泛着胭脂般的色彩。却没有 袖子,露出两条白藕似的臂膀,腕上挂着只上品缅玉镯子,葱管般的无名指上还套着银缕甲套,刻了无数繁琐的图案。腰上紧收,细窄到不堪一握,那丰盈的胸脯便 凸显出来。下摆直叉到腿根,足上蹬着三寸高的黑色小皮鞋。

哟,三爷,这位小哥是什么人呀,生得这般俊俏。

白底绣牡丹的汗巾子带着股脂粉味儿扑来,张起灵刚想躲开,却被吴邪牢牢捉住手臂。

三爷您也好这口?那宁姑娘娇笑着打趣道。

话不能乱说哦。这位爷可不是俗人,宁姑娘还是少问为妙。吴邪笑眯眯的回答。站了大半天,宁姑娘不进去坐坐吗?

那宁姑娘是何许人也,一眼便瞧出些端倪,就顺势下了吴邪的台阶。

对了三爷,我要得烟杆儿呢?

宁姑娘在厅堂里坐下,翘起的双腿露出一大截凝脂般的肌肤。

自是准备妥当了,王盟,快去给宁姑娘上茶。

吴邪收起乌金扇子,一抖前襟潇洒坐定。而那张起灵却是照旧倚在门框边,半耷着眼皮儿。

陈檀匣子上掐了几朵金花儿,发丝般细腻的雕痕遍布匣身,竟是繁琐无比的百鸟朝凤,精致到根根翎羽清晰可见。吴邪拨开匣盖儿,胭脂色织锦上躺着银丝嵌玉描金藤的小烟锅,嘴儿用的是西域和田,连接处还掐有一圈金纹。

不知宁姑娘可否满意?

葱管嫩荑掩了嘴娇笑,宁姑娘的汗巾子扑上吴邪肩头。

瞧三爷说的,您挑的东西那可都是上上之选,多少人愿意一掷千金呐。

宁姑娘过讲了,若是满意,便请您验收。

吴邪话音未落,小院木门倏的被踢开,张起灵半耷的眸中立时闪过一点寒光。

姓吴的奸商给你胖爷爷我滚出来!
自打上回之后,吴邪这小院就热闹了起来。

潘子还算客气,只是那姓王的胖子隔三岔五跑来揩油,每次都惹得吴邪张牙舞爪。

前些天捞了吴邪的宝贝锦鲤,折了蔷薇枝当柴火烤了吃不说,还嘟哝着肉太老;昨儿又揪了那只绝品鹩哥的翎羽儿,说是鹩哥见着他就不说话。

吴邪被他气得直跺脚,却也只是将气撒在那些上门买卖的倒霉蛋身上。

入秋,风吹着有些燥,后院桂花香飘四溢。

吴邪毫不留手的狠宰了一对东洋蛮夷,还让那俩小胡子心甘情愿的连鞠几个大躬,这才笑盈盈的送客出门。

下手真是愈来愈狠了。张起灵撩起岫玉门帘,蜜色织锦长衫,清爽到没有一丝包边掐牙儿,仅袖口上缀了几粒玛瑙扣子。

不发泄一下会被那臭胖子气死的。吴邪拨着墨玉子算盘,抽空瞄了他一眼。

王盟被胖子拖去护城河里刨藕,以那胖子的习性,不到日落时分是不会回来的。所以相当难得,今儿小院只有吴邪和张起灵俩人。

有你的信。张起灵从袖管中抽出张信笺,高级绢纸上透着股脂粉味儿。

吴邪接过一瞧,顿时脸色沉了三分。

楼主 芮小主  发布于 2019-05-25 18:32:00 +0800 CST  
不是别人,偏偏是那宁姑娘。

我跟她没关系……张起灵听见吴邪噘着嘴巴嘟哝,不由轻轻翘了嘴角。

是真的!吴邪放下鎏金算盘。

张起灵撩了前襟在书房的太师椅上坐下,端起绛色斗花细瓷茶盏慢条斯理的说。

是不是真的与我何干?这是你的私事吧?

吴邪立即被堵得死死。

张起灵半晌没见他回话,抬头瞄见吴邪使劲蹂躏着丝锦桌布,嘴巴噘得像鸡屁股。

张起灵拨了拨小几上的乌金扇子。

午膳我来做吧。

吴邪眨眨眼。不必啦。他从放着白玉镇纸的书桌后站起身。今儿出去吃。

张起灵挑了眼皮瞅他。

吴邪拎起乌金扇子在手中开合。

不是闷的慌吗?那就出去逛逛呀。

日斗升的很高,青石砖路面晒得暖烘烘。

张起灵抚着胸口。也不见那商人用了什么法子,积淤在此的阴晦之气确实正慢慢消散。

总不会是因为天天都在吃那糖醋渍的水萝卜吧?他被自己突然冒出的想法吓了一跳。

吴邪捧着寸金果子不停往嘴里填,弄得腮帮子鼓囊囊。

不是刚吃了午膳吗?张起灵几步追上他。

适才吴邪在江南春点了一整桌大快朵颐,刚出门就边喊着撑得慌,边跑去买了一堆寸金果子。

张起灵不怎么喜欢寸金果子,甜的闹心。

街道尽头的石雕板栏里贴着报纸号外,斗大的头条引人注目。

战事如火如荼,这弹丸庐州却像是暴风眼般毫无波澜。

张起灵望着一脸悠哉的吴邪长叹一声。

天晓得还能持续多久。

吴邪咬着寸金果子和他并肩而行。

没有人比我这做生意的更怕死,有点风吹草动第一个溜走的铁定是我。所以现在不用担心~~吴邪嘴里都是寸金果子,说起话来含含糊糊。

张起灵相当无奈的摇摇头。

楼主 芮小主  发布于 2019-05-25 18:33:00 +0800 CST  
绕过明教寺,那逍遥津一片芳草凄迷。

嘿,你——你——你是吴家三伢子吧!

突然一声不太利索的呼喊,让吴邪几乎反射性的抽了下眉脚。

倒是张起灵转身去看来人。

看上去挺老实的年轻人,不过身上的灰布长褂油亮像是那卖肉的荡刀布,一双小眼直闪直闪。架着副圆框眼睛,耳朵上不伦不类的挂着四四方方的耳环。

……你是老痒?!

早——早听说你在庐州混——混——混的不错,看你穿的人——人模狗样,是真的吧?

那解子痒结巴着说。

等下!等下!吴邪忙嚼完嘴里的寸金果子。你怎么跑这来了?

解子痒是吴邪儿时玩伴,自打十二岁离家后就再没见过他。

我跟那大——大——大金牙来这做生意,照——照相馆!正经买卖。

吴邪翻个白眼儿。

就你还正经买卖?算了吧,店子在哪?带我去瞧瞧。乌金扇子气势十足的摇着。

当——当然行,只是……

解子痒说着,小眼睛直瞄向张起灵。

吴邪笑眯眯的合上扇子。

这位爷是我的客人,你大可放心。

那解子痒一咬牙。罢了!就——就信你三——三伢子一回!

别喊三伢子,我叫吴邪。

哎?可——可以前都是这么叫——叫——叫的呀!

……#吴邪铁青着脸瞄向一边似乎心情很好的张起灵。现在不许叫!

长江路尽头的岔道上新开家店子,挂了大大的横匾书着‘黄山照相馆’几个大字。

吴邪望着堂内摆成捆的爆竹冷哼一声,甩了前襟跨过那门槛。

金爷,您不是在云南做赌石买卖吗?怎跑我这弹丸庐州开起照相馆来了?吴邪满面笑容,说的话儿却是辛辣无比。

那大金牙脸色顿时沉了三分,嘴上却客套依旧。

吴三爷您也知道,云南现在乱的紧,响马子漫山跑,这赌石买卖做的也不安稳呐。

所以来着开个照相馆做幌子?吴邪也不跟他客气,撩起衣摆坐下,张起灵倚在一旁,淡然的眸子瞅得大金牙坐立不安。

三爷您不是最忌讳赌石嘛……

今儿三爷我兴致高,拿货来吧。这开门生意我做定了!乌金扇子敲得桌面嘭嘭响。怎么,难不成认为我赌不起?

吴邪扣出腰间缀了三对波西米亚风格黑曜石流苏的西域和田玉牌。厚实的玉牌润如羊脂,反复镂雕了足足七层,发丝般细密的花纹交错排列,玉料没有浪费一丝一毫。无论料子还是雕工都是有市无价的珍品。

楼主 芮小主  发布于 2019-05-25 18:34:00 +0800 CST  
不愧是三爷……大金牙的眼珠子瞧着玉牌骨碌碌直转。来人,三爷要赌石!


少顷,几个伙计麻利的台上一筐不起眼的石头。

张起灵不动声色的挑了眉脚。

价值连城的缅玉就包裹在这厚厚的石衣之中,然而花大价钱买的原石,切开后可能真是只是一文不值的石头。

不过只要能赌中一块,便可一夜暴富。所以这赌石买卖从古至今便未中断过。

赌石毫无眼力经验可言,全凭运气和直觉。

所以吴邪才不喜欢这种风险极大的买卖,不过偶尔调剂一下倒是不碍。

三爷,要不要赌赌看?

大金牙摆开石头,整整三七二十一块。

乌金扇子点着下颌,吴邪刚欲伸手,却被张起灵摁住。

我来。

吴邪先是一愣,旋即笑开。

上尉阁下也想碰碰手气?请便,几块石头吴某我还买得起。他端着茶盏浅呡一口。哎呀,金爷。这茶有些潮了,改明儿我给您送些清明嫩尖尝尝。

张起灵略略扫了那排成三列的石头,大小不一,压泡菜都嫌糙了。

这位爷请,喜欢哪块挑哪块就好。大金牙拱手退到一边。

张起灵倒也不急,伸出拢在袖管中的二指轻轻搭在石块上。

吴邪悠哉的撇着盏中芽叶,瞄见那大金牙脸色忽的一变。

楼主 芮小主  发布于 2019-05-25 18:34:00 +0800 CST  
张起灵那奇长二指号脉般在石块上搭着,除了偶尔轻弹一下,不见他有余下动作。

足足过了一炷香,吴邪仍悠闲的跷着腿,张起灵也是慢条斯理的左摸摸右敲敲。

只是急坏了那大金牙和解子痒。

又过了半柱香,张起灵的手指停在最大的黄褐色石块上。

就它了。

那大金牙一愣,看向端坐小几旁的吴邪。

乌金扇子啪的合上。就那块了,不用改。

大金牙面露得意之色。三爷,这回您可能要竹篮打水喽。他对着解子痒勾勾下颌。拿切具来!

硕大的石块放在切具上,第一刀下去,除了黄褐色石皮什么也没有。

第二刀,第三刀,第四刀。石块切去了近乎一半,依旧不见半点绿色。

对不住了,三爷。那大金牙搓着牙花子,伸手便去取那和田玉牌。

且慢。张起灵一把按住他,力道之大险些让大金牙惨叫出口。

淡然的眸子紧紧盯着吴邪。信我吗?他问。

乌金扇子掩了嘴角。不信你我信谁?

那好。

张起灵松了大金牙,扯开锦布背囊的缎绳,黑色龙脊背寒光闪烁。

大金牙望着那刀顿时脸色大变,眼见着张起灵拨开切具,对着剩下的石块先在其上用二指点上一点,随后那刀尖一磕,椅面大的石块应声碎成石屑。

只余其间拳头大的透亮绿石荧光闪烁。

这……

吴邪吹去碎屑,绿石晶莹剔透,对光而看,其间似有一泓清泉荡漾,泉中还浮着几只异形小虫。

不好意思金爷,看来这回是我赢了。吴邪晃着那玉髓。一虫十万,我记得没错吧?

玉中积水者,髓也;髓中带虫者,一虫十万。

吴邪将玉髓收入怀中。这玉牌您收好,改日吴某再来拜访。

还在念叨着‘一虫十万’的大金牙猛然惊醒,忙上前几步拦住正欲出门的俩人。

二位爷请留步。

不知金爷还有何贵干?吴邪依旧满面笑容。

大金牙作揖于胸对张起灵说道。这位爷可是在孙师长旗下当差?

张起灵微微一愣,还是点了头。

楼主 芮小主  发布于 2019-05-26 16:26:00 +0800 CST  
久仰大名,想不到竟是三爷府上贵客,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吴邪忍不住在心里打了个呼哨。

我说金爷呐,这做生意踏实点总是好。过几日我给您介绍些个洋人,到那时您在好好玩吧。

乌金扇子点着下颌,吴邪那营业性十足的笑容看的张起灵直挑眉脚。

三爷客气了,刚才那赌石算是我送三爷的见面礼,这玉牌您收好,往后跟这位爷多关照下金某便可。

金爷哪儿的话,大家彼此彼此。吴邪嘴上说着,手里却是毫不客气的收了那玉牌。

三爷,恕金某不远送。大金牙拱手作揖。

吴邪刚想还礼,抬头瞧见屋檐下的鎏金横匾,忽的笑了。

金爷,不如这另一桩开门生意也让吴某做了吧!

回程路上吴邪惦着那玉髓左摸右瞧。

你究竟是猜的,还是真能摸出来呐?吴邪捉起张起灵拢在袖管里的葱白长指。

跟挑西瓜差不多。张起灵轻描淡写的回答。

哈?吴邪一时没反应过来。西瓜?

那张起灵很认真的点点头。

吴邪的眉毛不思议的拧成结状。还真是方便的手指啊,早知道夏天买西瓜的时候就该让你跟王盟一块儿去。

张起灵瞧着吴邪嘀嘀咕咕,突然问道。

你刚与那赌石老板说了什么?

吴邪听罢抿嘴一笑。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胖子和王盟果然没有回来,刚进屋,张起灵便见那吴邪翻箱倒柜的找东西。

找到了!

张起灵抬头,正瞅见吴邪捧着样草绿色物件跨出门槛。

张起灵不由抽了抽眉脚。这是……

自己刚来小院时穿的制服。

你拿这个做什么?

别问那么多,快换上。吴邪把制服往他怀里一塞。待会儿就知道了。

张起灵皱着眉瞧见某人笑得天真无邪,只好甘拜下风。

楼主 芮小主  发布于 2019-05-26 16:27:00 +0800 CST  
吴邪笑眯眯的晃着双腿。有时候**一点也不碍事嘛。

下午的阳光照得暖洋洋,银杏叶子风一吹就呼啦啦的落下一大片。

放好了?张起灵倚在树下抬头问。

早就放好了。吴邪坐在树上左右张望。

下来吧,当心摔着。

唔……那也得我下得来才行啊。吴邪低着头望他。

张起灵第一次有了想扁人的冲动。

他松开袖管的扣子,捉住银杏手腕粗的枝条。

在那等我,别乱动。

吴邪见他利落的攀着树枝,几个呼吸间便到了触手可及的地方。

他对着他伸出手。

捉住了。

吴邪瞅着他好一会儿,才慢腾腾的伸出手……

噼啦!

一声脆响,吴邪忽然觉得视野调了个个儿,满眼都是银杏飞舞的黄叶……

吴邪!

扑通——
扑通——

张起灵的后脑勺撞在了落满银杏叶子的青石路面上,眼前立即飞舞起无数金色小星星。

唔……树枝突然怎么会断掉呢……吴邪摸到跌落的夹鼻眼镜匆忙戴上,视线刚聚焦在一起便瞧见了身下那双淡漠的眸子。

……你怎么在我下面?

张起灵狠狠瞪过去,吴邪立即闭上嘴巴,手脚并用的从他身上爬下来,乖乖坐到一边。

张起灵靠坐在银杏旁,似乎一时半会儿站不起来。

摔得真彻底。他想。突然有温热的手掌抚上了自己的后脑,吴邪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哇啊……这么大的包……痛吧?

你试试看?张起灵挑着眉梢半冷不热的说。

吴邪瞬间没了声儿。

半晌,张起灵瞄见吴邪偷偷瞅了自己一眼,随后悄悄挪过来坐下。也不说话,只是望着枯叶蝶般漫天飞舞的银杏叶子。

等王盟回来,让他煮药膳给你。吴邪转着手里的叶片。

张起灵瞄了他一下,淡淡的说。

你好像不再用敬语了。

被那臭胖子弄得原形毕露,还有什么好装的。吴邪挥挥手。别光说我,你的话也多了嘛。刚来的时候那是金口玉言啊~~

张起灵半晌没说出话来。

以后叫名字也应该没有问题了吧?吴邪望着枝杈间湛蓝的天空。名字这种东西,没有人叫的话,那就太可怜了。

……张起灵瞧见他弯弯的嘴角,手指触到了那温润的玉牌。

随你便。

那就这样定了!快起来,老痒也差不多要到了。吴邪拉他站起来,拍掉身上粘着的落叶。

你到底要做什么?

张起灵话音未落,小院的木门便被敲得砰砰直响。

三——三伢子!快出——出来帮我一把,***太会使——使唤人了吧!解子痒气喘吁吁的嚷嚷。馆——馆子里就不能照——照相啦?非——非要来你这!

吴邪得意的哼了一声。我照相当然我说了算!

张起灵摸了摸后脑上的包。

换这身衣服就是为了照相?

是啊,不觉得很精神吗?吴邪说的理直气壮。

张起灵突然觉得自己那包摔得真不值。

留个纪念嘛,又没什么。

吴邪把他拉到银杏树下站好,后面就是小院的青瓦白墙。

就一张。

张起灵无可奈何的瞪他一眼,怄气般将帽檐压得低低,挂在刀柄上的羊脂玉牌晃出好看的弧度。

我要照——照了!别动。

呯——

闪光灯和青色的烟雾,都留在了那个1930年的秋天。

楼主 芮小主  发布于 2019-05-27 19:53:00 +0800 CST  
老板!有空在那照相还不快点过来帮我忙!王盟赤着两只脚丫片子,在门前的白石台阶上踏出一溜排黑印。

小吴你看,大丰收!胖子也光着脚丫,裤管卷在大腿上,泥巴弄得到处都是。他边说边指着背篓洋洋得意。

哎呀~真不错,小胖你终于做了件人事呀!老痒今儿你就在我这吃晚饭吧,别回去了!吴邪挥挥手。王盟,我想吃耦合,粘酱用糖桂花做吧!

王盟放下背篓,光着脚丫啪嗒啪嗒跑到张起灵面前。

阁下,刀借我一用。说完也不等张起灵答应,抓了那刀往吴邪跟前一丢。刮藕去!

我昨个才削的萝卜!吴邪抗议道。

昨儿是昨儿,今儿是今儿!快去!王盟叉着腰说。那王胖子都比你有用!说着又转向张起灵。上尉阁下,等会儿麻烦你把藕切一切,我们家老板的刀功实在不好,我怕他连自己手指头一起剁了。

张起灵再次觉得吴邪这老板当的真窝囊。

他拎起背篓,瞧见一旁满脸不甘愿的吴邪。

走了,别浪费时间。张起灵顿了顿,又补充道。快点,吴邪。

吴邪看着他的背影眨眨眼,笑嘻嘻的跟上去。

知道啦,知道啦~~哎,你等等我呀。张起灵!

解子痒搔搔脑袋,对着一旁的王盟问道:

那军官跟三——三伢子到底什——什么关系啊?

你那俩眼睛做装饰的?不会自己看呀!

转眼岁末。

昨儿下了整夜的雪,除夕一大早便满耳炮响,声声辞岁。

张起灵穿着蜜色缎子百福绣袄,捧着乾隆年间制的奶足底海棠形手炉,折角柄和炉身满是精雕的花纹,盖儿上还特意镂空了花鸟吉祥图。

印象中自己似乎从未好好过过年。他揭开镂花炉盖,瞧见里边红彤彤的炭火。基本上都是回过神的时候,已经是新年了。像这样候着等,还是头一回。

耳畔一阵风响,张起灵反射性的闪开身子。

啪——

硕大的雪球砸在了吴邪脑门上。

臭胖子你想谋杀我吗?!吴邪抹开脸上凉冰冰的雪渣吼道。

是你自己笨躲不开~~

胖子在一旁洋洋得意的挺着肚子,解子痒被砸的满身是雪,潘子左瞧右看,决定退出战局。

敢小瞧我!

楼主 芮小主  发布于 2019-05-28 19:27:00 +0800 CST  
小瞧你又怎么样~~~

啪啪。接连两颗雪球砸在吴邪身上。

臭胖子你给我等着!除非你改行不摸金。否则我让你在整个中原都混不下去!吴邪张牙舞爪的加入战局。

张起灵瞅着院里漫天乱飞的雪球拢了拢袖子。

好冷。

是啊,上尉阁下要不要喝碗羹汤暖和暖和?王盟站在旁边。等会儿年夜饭还得拜托您帮忙呢,在院子里发疯的那几个,也得有劳您抓回来。王盟摇摇头。弄得都是雪,到头来打扫的人还是我。

……我会尽力的……

张起灵话音未落,偏了准头的雪球径直砸向大放厥词的王盟。

老板!你给我站住!

张起灵把铜手炉拢进袖管里。

还真是精力旺盛的一群人呐……

院里积了厚厚的雪,着眼到处白茫茫一片。

吴邪刨了把石子儿,偷偷往雪球里填,边塞边嘟哝:

死胖子,别以为我是南方佬就敢欺负我……

养着锦鲤的池子早已冰封,铺了一层薄雪,岸边早些时候泼的水结成冰,溜滑溜滑。

吴邪正撵着胖子到处跑,哪里还顾得上脚下,突然鞋底刺溜一滑,池面上的冰层脆生生裂开——

老板!

吴邪只觉得一阵窒息般的刺骨寒冷,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自己模模糊糊的醒来,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胖子那肥头大耳。

小吴你吓了我一跳!刚看你还在,怎么回头人就不见了呢?胖子伸出猪爪胡乱挠挠吴邪的头发。

轻点!没见老板还烧着呢!王盟恶狠狠的拍掉那猪蹄,转身对吴邪数落道。

大过年的尽添乱子!要不是上尉阁下反应快,你还得再多喝几两水。

……对不起……吴邪正烧得头晕眼花,撑起眼皮瞧见张起灵倚在窗棂边,刘海湿漉漉的垂在额前。

吴邪落水的太突然,众人一时间还未有所反应。

说时迟,那时快。

王盟只见平日里懒洋洋的上尉阁下迅雷般闪身而去。

池畔湿滑,刚捉住吴邪的张起灵也跟着滑进腊月的池水中。

到头来还是胖子拎小鸡一样把二人揪出水面。

结果吴邪高热到吓人,张起灵喝了碗姜汤便活蹦乱跳。

真该让老板跟着上尉阁下出去锻炼锻炼。王盟掖着吴邪的被角说。

王盟……我头晕……吴邪躲在被子里哼唧。

我待会儿就去煎药,老板你可要撑着点,跟我们一起吃年夜饭啊。难得今年多了这么些人。王盟示意胖子小点声,便轻手轻脚掩了门出去。

走吧,去给三爷敲点冰块降温。潘子捅了捅张起灵。

后者瞄了眼烧得正迷糊的吴邪,一言不发跟出了门。

潘子叼着烟嘴儿,也不着急敲冰块,只是蹲在台阶上磕了磕烟灰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

三爷今年很开心。

张起灵不解的望着他。

潘子吐了口烟,自顾自的继续说。

楼主 芮小主  发布于 2019-05-28 19:28:00 +0800 CST  
以往的时候,一年到头这院子里也只有王盟和三爷俩人。我和胖子虽然每年都说会来过年,可不是在路上耽搁了,就是被那死胖子花天酒地糟蹋了路费。

潘子把手拢进棉衣的袖管里,烟嘴还冒着丝丝青烟。

三爷嘴上说着爱清静,但这都十几年没回家了,过年的时候还是忍不住会寂寞吧。

他瞄了张起灵一眼。

我觉得你跟三爷挺合拍,能多陪他就多陪一阵子吧。反正等你走了,这院子又只剩下他俩。

张起灵心里咯噔一跳。

险些忘记,自己不过是奉了孙师长之命来养伤的而已。等这尸毒尽散,也就没理由再呆在这儿了吧。

他仰望着雾霭沉沉的天空,身后的屋里传来胖子和解子痒的嘟哝声。

我只是随便说说,你可别翻给三爷听啊。

潘子收了烟杆,掏出王盟给的白绢帕子裹了敲下来的碎冰。

别看三爷平日大大咧咧没心没肺,沮丧的时候也能闷个一两天不说话。

潘子慢条斯理的进了屋,留下张起灵独自站在走廊里。

噼里啪啦的炮响不绝于耳。

他摸到了刀柄上温润的玉牌,轻轻握在掌心暖着。

习惯寂寞需要很长的岁月。

习惯热闹或许只要一分钟。

上尉阁下,怎么在外头站着?很凉的,快进屋吧。王盟端着黄铜藤花柄小炉,上头还垛着紫砂药壶。

张起灵看了眼里屋,轻声问道:

他没事吧?

王盟一愣,略微点了头。

跟以前比起来,老板的身子已经好了很多,从前这种程度的高热可是家常便饭啊。

王盟眯了眼睛,不由想起几年前那个稚气未脱却强装老沉的少年。

当初怎会想到要跟着这个比自己小了整整十岁的少年走南闯北呢?

他呼了口气,轻轻摇摇头。

那时候一定疯了。

王盟听见胖子的嚷嚷声,他站直了腰板,推开雕花隔扇门。

想吃年夜饭都给我到厨房帮忙去!少在这碍事!

他往黄铜小炉里填满炭火,转身对张起灵说道。

上尉阁下,我家老板就拜托您了,我带这几个碍事的家伙去厨房。

为什么胖爷爷我要下厨房!胖子不满的嘟哝。

楼主 芮小主  发布于 2019-05-29 20:10:00 +0800 CST  
王盟笑眯眯的一挥芭蕉圆扇指向小院的大门。胖爷,恕不远送!

……胖子蔫了脑袋说。我去厨房要做啥?

你啊,捣蒜泥吧~~

潘子挠挠脸颊。你这皮笑肉不笑的样子真是跟三爷学了个十足十啊……

少罗嗦,你也去厨房。

王盟你是护犊子的母牛吗?三爷早就不是小破孩了。

除非你想办法把我们家老板嫁出去,否则我是不会放心他的。王盟圈着手臂说。

你这是在故意刁难我吗?潘子摇摇头,突然瞄见了靠在门边的张起灵。

张起灵只觉得一阵恶寒,抬头便瞧见四只溜圆的眼睛瞪着自己。

勉强可以同意。王盟皱着眉。

你要求真高……

少给我贫嘴,提溜上那解子痒,厨房滴干活!王盟叉着腰。上尉阁下,这药麻烦您看着。还有,务必要让我家老板喝下去!他恶狠狠的说。

罗刹呀~~

潘子被王盟一路向厨房撵去,解子痒磨叽了半天,瞅瞅吴邪又瞅瞅一边的张起灵。

三——三伢子从小就身子不大结实,从树上摔——摔下来,能——能吱哇乱叫个大半天。知道他——他出走之后,大家都——都认为他那身板子能活下来就——就不错了。解子痒擦擦圆片眼镜。不——不过现在似乎用——用不着我太担心。

他从张起灵身畔轻轻擦过。

为何跟我说这些?张起灵仍旧倚在门框边,那淡然的眸子瞄了他一眼,又飘回吴邪身上。

不为什么。难得解子痒不结巴。想说而已。

门外寒风袭袭,解子痒不由打个哆嗦,他把手拢进袖管里,头也不回的对那张起灵说道:

三伢子怕——怕苦,从前喝——喝药的时候能让一大家子人从——从——从村东头撵——撵到西头。他搓了搓冰凉的耳珠。要——要辛苦你了上——上尉阁下。

张起灵探出头,听见那解子痒边走边嘟哝:

我——我宁愿去——去厨房,也不——不要伺候三伢子喝——喝药……

张起灵微微蹙了眉,他关紧雕花红木门,回头看着烧到满嘴叽歪叽歪的吴邪。

我是不是揽了个麻烦事儿?

吴邪烧得哼哼唧唧,张起灵凑过去一摸脑门儿——

啧啧,敲个鸡蛋就熟了。

手还未收回,便听那吴邪蚊吟般哼道:

……死胖子……还我买兰花豆的三文钱……

那张起灵抽了抽眉脚。

这果然是做生意的啊……

楼主 芮小主  发布于 2019-05-29 20:11:00 +0800 CST  
他在床边坐下,掖好锦被上的提花羊毛绒毯。拿着芭蕉小圆扇伺候起炉子上的药材。

床头檀木藤纹脚镂花小柜上置着巴掌大的缅玉香炉,镂空处鎏了祥云金纹,盖儿顶上还嵌着指甲盖大小的珍珠。

张起灵捏开盖子,丢了轮篆香进去。

不一会儿,清雅的味道徐徐飘散。

炉子上的药材咕嘟咕嘟翻滚着,张起灵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小扇。战刀立在床脚,羊脂玉牌垂着黑曜石流苏安静的一动不动。

他转头去看吴邪,一张脸烧得红扑扑,眉间还蹙着浅浅的沟壑。

张起灵不由伸手拂去那浅痕。

吴邪的长睫扑棱几下,慢吞吞的睁开眼睛。

醒了?

张起灵揭了揭药壶的盖儿,似乎觉着还欠些火候,又合了上去。

吴邪使劲眨了几下眼,这才让视线集中起来。

……怎么就你一人?

他望着空空如也的屋子问。

去厨房做年夜饭了。

张起灵扶他坐起,将王盟早些时候准备的浅黄缎子流水绣纹袄胡乱塞给他。

吴邪扣着丝锦盘扣边笑边说。

你还真是不会照顾人,王盟怎想起让你留下?

他靠在布满雕花的床榻上,未退烧的双眼水汪汪。

为了让你老老实实喝药。

张起灵挑着眉瞅他,丹凤狐眸一敛,立时倾了人城无数。

吴邪嘶了口气转过头。

以后别挑着眉看人,让人想抢回去做小倌……

张起灵正待发作,却瞧见吴邪扯了嘴角不断的笑呐笑。那口气便硬是给他咽了回去。

楼主 芮小主  发布于 2019-05-30 21:51:00 +0800 CST  

楼主:芮小主

字数:25242

发表时间:2019-05-23 04:14: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07-17 18:13:14 +0800 CST

评论数:119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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