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藏地拓影》（沙海同人，原著向）
风尘篇
【1.】
十年后福建雨村
十年的时间很长，长到我偶尔会忘掉我这十年在为了什么而活着，当我偶尔有一小段安宁无事的时光，难得的休息会让我马上进入一种逃避式遗忘的过程。在那一瞬间我会觉得，那些匪夷所思的故事从未发生过，而张起灵，或许在我的生活中从未存在过。
即使在这种情况下，我的梦境却从未放过我。梦中总是上演一幕幕过去的场景，所以对梦的排斥也是我经常失眠的原因之一。
梦有时候会比人的记忆更能记住很久之前的事情，很多成人会在梦中梦到一些孩提时期的事情，而这些事情在白天可能难以记起，人更多的时候根本无心回想。
从长白山回来后，我梦魇的情况随着闷油瓶的归来似乎减轻不少，他和胖子同时在我身边的时候，就如同定心丸一般让人安心。也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可能是房子对面山头的瀑布声。常年连绵的雨声有催眠的效果，人在空灵安静的自然之间很容易就平静下来，安睡也变得容易起来。
只是最近我做了一个梦。我明明没有吸取蛇毒，却在梦境中进入了幻境，倒也不算是幻境，就如同很多次我和他在梦中相遇的那样，我再一次梦见了他。
梦中满天满地的白雪，我在雪地之间急速行走着，血红色的喇嘛袍子在白雪地上拖出一条长长的凹陷，沾满了白色的雪。
我在结构复杂的喇嘛庙之间穿梭着，想尽快到达某个地方。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我口中念叨着，“你不能喝下那杯酒，你再等等我......”
我胸口闷痛。即使在梦中，我的意识也在清楚地指引我要去阻止一场灾祸。这场灾祸最开始的源头就发生在这里，就在这个喇嘛庙的某处，那个孩子在遭受最不公平的对待，他将要遗忘掉他自己，去被迫承受那腐朽的一切。
这都是已经发生过的事实了，我却妄想去阻止它的发生，我明知这种想法很愚蠢，可是梦中的我却已在奋不顾身前往那里。
大风夹杂着雪花划拉在我的脸上，甚至能将盘在我手腕上蜜蜡手珠吹得飞起。我在绕过最后一个低矮的寺院房后，终于看到了后山的庙宇。
那外面已经围满了人，他们那么多人站在雪中，却如同死人一样毫无声息。穿着厚重暗色大衣的人们围着一个打开的棺椁，巨大的棺椁停在院子中间的雪地上，精美庄重的花纹和干干净净的雪白地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径直从他们中间跑过。路过那个棺椁的时候，我看到里面如血染般暗红的内壁，绘制有精美的纹路。我知道过不了多久，一个孩子就会如同死人一样躺在这里面。
我加快了脚步，冲上了楼梯，下面的众人没有来阻止我的行为。
当我跑上去后，我看到了一个老人和那个孩子站在庙宇里的大佛边。阳光从殿堂门楣照射进来，照亮那个孩子的半边脸。他默默地站在那里，听着身边老喇嘛的嘱托。
“从根源上腐烂了。”老人对着孩子说道，“瓦解只是时间的问题，任何东西都不是永恒的，我们也不例外。”
我跑过去站在他的面前大声喊着他的名字，梦里我是知道他的真名的，我大声喊着那个我其实从未耳闻的名字。
我就这样在梦中呼喊着一个我醒来后一点记忆都没有的三个字，希望能引起他的注意。
可他就站在那里，我如同不存在一般。他眼睛中毫无波澜，让人不知道这个孩子对于自己以后要面对的事情的态度。他是一无所知还是已经预见了一切，并在这个时候已经全盘接受了，我看着他，心中已经渐渐感到绝望。
孩子侧了侧头。我知道我的时间不多了，那些人已经开始上楼，可我依旧在这里束手无策。现在醒来后想想，如果真的给我一个机会回到过去，在我头脑清楚的情况下，我是不会做出这种举动的，更何况是在根本无能为力的情况下。
零二二零零五九
老人用油灯灯芯在孩子的手心中写下这串数字后说道：“留给你的都是腐朽的，他们会拿走一切可以拿走的......你什么都可以忘记，但是不能忘记这个数字。”
孩子小心地将手心合拢后，老人给了他最后离开的机会，孩子只是对着老人行了个礼。
老人颤颤巍巍地起身将粗粝的手掌放在孩子的肩上，张口叫了孩子的本名，但是名字的发音被门外人开门的声音所掩盖，刺目的阳光从外面照射进来，老喇嘛闭着眼睛等着适应高原的光线。
“再见。”
孩子看了看老人，转身离开了。
梦中的我想追上去，却被身后的老人叫住了。
“你要阻止什么呢？”
我愕然回头，那个老喇嘛依旧是闭着眼睛道：“那是他的宿命——你又想改变什么呢？”
他闭着眼睛，让我甚至不知道他是在对着我这个梦中人说话还是在对着空气自言自语。
“你该出现的时间不是现在，也不是这里。你若是对他还有一丝的怜惜，就不该妄想改变现在发生的一切。”
他顿了顿，似乎在想还有什么可以说的，却是默然转身走向庙宇昏暗的大佛边。
“有因有缘集世间，有因有缘世间集；有因有缘灭世间，有因有缘世间灭。”
在西藏呆的一段时间我对佛经有过比较深入的了解，只是不知道他这时候说起是怎么个意思。
我就直接问他，老人并不正面回答，只是道：“你醒来后，自然会明白。”
他不肯开口，我并没有再多问，转身离开了庙堂，跑下楼梯。阳光刺得我睁不开眼睛，我看到这时候孩子已经躺进了院子里巨大的棺椁之中，而棺椁旁边的人举着托盘姿势诡异地定格在一个放置酒杯的样子。我有些纳闷地环顾四周，周围的人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一样，都停滞住了。
当我看向棺内时，孩子模样的张起灵安静地躺在里面，闭着眼睛的样子有着孩童特有的乖巧神态，我看着他的脸庞，只觉得说不出的心疼。
我伸出手，将手探入棺内摸了摸他的脸。触感很真实，我心中甚至有了想掐一把的念头。这样想着也就这么做了，同时我感受到手上突然被什么东西给禁锢住，让我停下了动作。
我看到我手腕上缠着一条白色的蛇，正在直勾勾地盯着我。我瞬间被惊得一个机灵，整个人神经一下紧绷了起来。
我醒了。
手腕上的禁锢感仍没有消失。我努力在昏暗的光线下聚焦，借着房间窗户里照射进来的月光，就看到闷油瓶躺在我面前抓住我的手腕，盯着我。
我吓得一哆嗦，身子往后缩去，撞到了胖子的厚实的背部。熟睡中的胖子不满地发出了咕噜声，掏了掏裆部，翻了个身。
“**吓死我了，小哥你干嘛。”
我把手抽了出来，拉亮灯。闷油瓶也没解释什么翻了个身背对着我，我却就着灯亮看到了他脸上有一道奇怪的红印子。我很奇怪，但是想了想刚才的梦和他的行为，联系起来后让我心中暗叫不妙。我凑过去仔细看了看他的脸，果然是我掐出来的没错，看来睡觉时不老实也没收住力气，掐的还不轻。
“抱歉抱歉，我睡觉不老实吵到你了。”我赶紧伸手给他揉揉脸：“我掐的吧？刚才做梦呢没注意，来我给你揉揉。”
他就这么任由我对着他的脸又揉又吹了一会，不知是不是我刚睡醒手下力气没轻没重，他的脸都被我搓的有点发红。他看了我一眼，我赶紧松手，给他说道歉。
他也没吭声，伸手越过我把灯拉灭，躺下闭上了眼睛。
我看着他合眼的样子和梦中的乖巧小孩子脸蛋有些重合，突然想到那个老喇嘛说的因缘，不由得又笑了。
他睁开眼看了看我，我马上憋住道：“好好，睡觉睡觉，我不吵了。”
房间里终于安静了下来，能听见外面的瀑布声。又开始下雨了，我听着雨声，渐渐进入了无梦的安眠。
【1.】
十年后福建雨村
十年的时间很长，长到我偶尔会忘掉我这十年在为了什么而活着，当我偶尔有一小段安宁无事的时光，难得的休息会让我马上进入一种逃避式遗忘的过程。在那一瞬间我会觉得，那些匪夷所思的故事从未发生过，而张起灵，或许在我的生活中从未存在过。
即使在这种情况下，我的梦境却从未放过我。梦中总是上演一幕幕过去的场景，所以对梦的排斥也是我经常失眠的原因之一。
梦有时候会比人的记忆更能记住很久之前的事情，很多成人会在梦中梦到一些孩提时期的事情，而这些事情在白天可能难以记起，人更多的时候根本无心回想。
从长白山回来后，我梦魇的情况随着闷油瓶的归来似乎减轻不少，他和胖子同时在我身边的时候，就如同定心丸一般让人安心。也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可能是房子对面山头的瀑布声。常年连绵的雨声有催眠的效果，人在空灵安静的自然之间很容易就平静下来，安睡也变得容易起来。
只是最近我做了一个梦。我明明没有吸取蛇毒，却在梦境中进入了幻境，倒也不算是幻境，就如同很多次我和他在梦中相遇的那样，我再一次梦见了他。
梦中满天满地的白雪，我在雪地之间急速行走着，血红色的喇嘛袍子在白雪地上拖出一条长长的凹陷，沾满了白色的雪。
我在结构复杂的喇嘛庙之间穿梭着，想尽快到达某个地方。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我口中念叨着，“你不能喝下那杯酒，你再等等我......”
我胸口闷痛。即使在梦中，我的意识也在清楚地指引我要去阻止一场灾祸。这场灾祸最开始的源头就发生在这里，就在这个喇嘛庙的某处，那个孩子在遭受最不公平的对待，他将要遗忘掉他自己，去被迫承受那腐朽的一切。
这都是已经发生过的事实了，我却妄想去阻止它的发生，我明知这种想法很愚蠢，可是梦中的我却已在奋不顾身前往那里。
大风夹杂着雪花划拉在我的脸上，甚至能将盘在我手腕上蜜蜡手珠吹得飞起。我在绕过最后一个低矮的寺院房后，终于看到了后山的庙宇。
那外面已经围满了人，他们那么多人站在雪中，却如同死人一样毫无声息。穿着厚重暗色大衣的人们围着一个打开的棺椁，巨大的棺椁停在院子中间的雪地上，精美庄重的花纹和干干净净的雪白地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径直从他们中间跑过。路过那个棺椁的时候，我看到里面如血染般暗红的内壁，绘制有精美的纹路。我知道过不了多久，一个孩子就会如同死人一样躺在这里面。
我加快了脚步，冲上了楼梯，下面的众人没有来阻止我的行为。
当我跑上去后，我看到了一个老人和那个孩子站在庙宇里的大佛边。阳光从殿堂门楣照射进来，照亮那个孩子的半边脸。他默默地站在那里，听着身边老喇嘛的嘱托。
“从根源上腐烂了。”老人对着孩子说道，“瓦解只是时间的问题，任何东西都不是永恒的，我们也不例外。”
我跑过去站在他的面前大声喊着他的名字，梦里我是知道他的真名的，我大声喊着那个我其实从未耳闻的名字。
我就这样在梦中呼喊着一个我醒来后一点记忆都没有的三个字，希望能引起他的注意。
可他就站在那里，我如同不存在一般。他眼睛中毫无波澜，让人不知道这个孩子对于自己以后要面对的事情的态度。他是一无所知还是已经预见了一切，并在这个时候已经全盘接受了，我看着他，心中已经渐渐感到绝望。
孩子侧了侧头。我知道我的时间不多了，那些人已经开始上楼，可我依旧在这里束手无策。现在醒来后想想，如果真的给我一个机会回到过去，在我头脑清楚的情况下，我是不会做出这种举动的，更何况是在根本无能为力的情况下。
零二二零零五九
老人用油灯灯芯在孩子的手心中写下这串数字后说道：“留给你的都是腐朽的，他们会拿走一切可以拿走的......你什么都可以忘记，但是不能忘记这个数字。”
孩子小心地将手心合拢后，老人给了他最后离开的机会，孩子只是对着老人行了个礼。
老人颤颤巍巍地起身将粗粝的手掌放在孩子的肩上，张口叫了孩子的本名，但是名字的发音被门外人开门的声音所掩盖，刺目的阳光从外面照射进来，老喇嘛闭着眼睛等着适应高原的光线。
“再见。”
孩子看了看老人，转身离开了。
梦中的我想追上去，却被身后的老人叫住了。
“你要阻止什么呢？”
我愕然回头，那个老喇嘛依旧是闭着眼睛道：“那是他的宿命——你又想改变什么呢？”
他闭着眼睛，让我甚至不知道他是在对着我这个梦中人说话还是在对着空气自言自语。
“你该出现的时间不是现在，也不是这里。你若是对他还有一丝的怜惜，就不该妄想改变现在发生的一切。”
他顿了顿，似乎在想还有什么可以说的，却是默然转身走向庙宇昏暗的大佛边。
“有因有缘集世间，有因有缘世间集；有因有缘灭世间，有因有缘世间灭。”
在西藏呆的一段时间我对佛经有过比较深入的了解，只是不知道他这时候说起是怎么个意思。
我就直接问他，老人并不正面回答，只是道：“你醒来后，自然会明白。”
他不肯开口，我并没有再多问，转身离开了庙堂，跑下楼梯。阳光刺得我睁不开眼睛，我看到这时候孩子已经躺进了院子里巨大的棺椁之中，而棺椁旁边的人举着托盘姿势诡异地定格在一个放置酒杯的样子。我有些纳闷地环顾四周，周围的人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一样，都停滞住了。
当我看向棺内时，孩子模样的张起灵安静地躺在里面，闭着眼睛的样子有着孩童特有的乖巧神态，我看着他的脸庞，只觉得说不出的心疼。
我伸出手，将手探入棺内摸了摸他的脸。触感很真实，我心中甚至有了想掐一把的念头。这样想着也就这么做了，同时我感受到手上突然被什么东西给禁锢住，让我停下了动作。
我看到我手腕上缠着一条白色的蛇，正在直勾勾地盯着我。我瞬间被惊得一个机灵，整个人神经一下紧绷了起来。
我醒了。
手腕上的禁锢感仍没有消失。我努力在昏暗的光线下聚焦，借着房间窗户里照射进来的月光，就看到闷油瓶躺在我面前抓住我的手腕，盯着我。
我吓得一哆嗦，身子往后缩去，撞到了胖子的厚实的背部。熟睡中的胖子不满地发出了咕噜声，掏了掏裆部，翻了个身。
“**吓死我了，小哥你干嘛。”
我把手抽了出来，拉亮灯。闷油瓶也没解释什么翻了个身背对着我，我却就着灯亮看到了他脸上有一道奇怪的红印子。我很奇怪，但是想了想刚才的梦和他的行为，联系起来后让我心中暗叫不妙。我凑过去仔细看了看他的脸，果然是我掐出来的没错，看来睡觉时不老实也没收住力气，掐的还不轻。
“抱歉抱歉，我睡觉不老实吵到你了。”我赶紧伸手给他揉揉脸：“我掐的吧？刚才做梦呢没注意，来我给你揉揉。”
他就这么任由我对着他的脸又揉又吹了一会，不知是不是我刚睡醒手下力气没轻没重，他的脸都被我搓的有点发红。他看了我一眼，我赶紧松手，给他说道歉。
他也没吭声，伸手越过我把灯拉灭，躺下闭上了眼睛。
我看着他合眼的样子和梦中的乖巧小孩子脸蛋有些重合，突然想到那个老喇嘛说的因缘，不由得又笑了。
他睁开眼看了看我，我马上憋住道：“好好，睡觉睡觉，我不吵了。”
房间里终于安静了下来，能听见外面的瀑布声。又开始下雨了，我听着雨声，渐渐进入了无梦的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