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梦里有他
这是一个阴森恐怖的墓室，潮湿，阴冷，诡异，到处都布着危险的机关，空气中飘荡着腐尸的气息，我小心翼翼地挪着步子，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踩到隐藏在暗处的机关。突然从远处传来“窸窣窸窣”的声音，仿佛是来地狱的恶魔的召唤，令人感到毛骨悚然，声音由远及近，无边无际的恐惧感笼罩了整间墓室，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空荡荡的墓室里，忽然就剩下了我一个人，胖子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失踪专业户”闷油瓶也理所当然地不见了。这里寂静的可怕，寂静到我只能听到自己的小心脏正在“扑通扑通”剧烈跳动的声音。我的手脚变得冰凉，身体也变得僵硬，我急着想要逃离这个鬼地方，却又不敢随便乱动，因为我真得很担心自己弄会出什么响动来，万一把粽子或者给尸鳖招来，那我就死定了。

我待在原地，哆嗦着身子，小声地、试探性地喊道：“闷油瓶，你在哪里？”

喊出闷油瓶的的名字后，我连忙竖起耳朵，急切地等待着能尽快听到他那熟悉的声音，有他在身边，我才会有安全感。

我紧紧地攥着手电筒，借着已经极其黯淡的光亮搜索着四周，闷油瓶的身影慢慢地出现在我的视线里，他轻轻地对我说道：“吴邪，我在。”他温柔有力的回应声轻轻入耳，我这才安下心来。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我故作镇静地问道，其实是自尊心作祟，不想让闷油瓶察觉到我的恐惧与怯弱。

闷油瓶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我听到你在叫我。”

我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没想到我堂堂小三爷，倒了这么多次斗了，单独待在墓室里还是害怕到不行，如果被三叔知道，他一定会板着脸训斥我：
“臭小子，你也太没出息了吧，现在还打颤，这么多次斗岂不是都白倒了，唉，看来我们吴家到你这一代就要玩完喽。”

在黯淡的手电光中，我瞥见闷油瓶的的头发有些凌乱，细碎的刘海几乎完全挡住了他那好看的眉眼，我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帮他整理乱发，然而我吃惊地发现无论我如何努力，都触摸不到他的脸庞，他就那样静静地伫立在我的面前，看似近在咫尺，其实远隔天涯。

我急了，也顾不得什么粽子和尸鳖了，忍不住扯开嗓子大声呼喊了起来：“闷油瓶！闷油瓶！”

可是这一回却没有听到闷油瓶的回应，他的身影也由原来的模糊不清转变为最后的消失不见，偌大的墓室里，只留下我的回音一圈圈作响，显得无力而苍凉。手电光更加黯淡了，孤独与寂寞如洪水般向我涌来，黑暗与恐惧如恶狼般朝我扑了上来。

“啊……闷油瓶……闷油瓶……”我像发疯般狂吼起来。

惊起一身冷汗，我喘着粗气睁开眼睛，才发现我正躺在床上，哪里是恐怖的墓室，明明是自己家，所谓的地域之旅，恶魔之影，原来只是一场噩梦。

还是跟以前一样，我又一次喊着闷油瓶的名字从噩梦中惊醒了过来，我已经不记得这样的情形持续多久了，可能已经快十年了吧，反正自从闷油瓶进入青铜们之后我就变成这样了，我也不知道这种状况还要持续多久，或许得等到闷油瓶回来之后才会有所改变吧，可惜我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等到他。

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伸出手打开台灯，一骨碌儿翻身下床，扶着墙壁摸到隔壁的卫生间里，拧开水龙头，掬起一捧冷水狠狠地冲了把脸。抬起头来，正好看到镜中的自己，眉目模糊，一脸憔悴，我赶紧低下头去，真得特别不想看到自己这一副沮丧又落魄的糟糕模样，好怀念那个叫吴邪的少年，然而世事无常，那个少年早已经在十年前就死去了，如今存留在世的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罢了。

这十年以来，无数个夜晚，我都做着一些稀奇古怪的噩梦，梦里有古怪的墓室，有可怕的禁婆，有讨厌的粽子，还有成群的尸鳖，要多恐怖有多恐怖。不过我并不害怕，因为梦里还有闷油瓶，他常常出现在我的梦里，陪伴我捱过一个又一个漫长的黑夜。我心甘情愿地一遍又一遍重复着这些梦魇，因为只有只有这样我才能在梦里见到他，而我知道他每晚都会入我梦中来。

回到卧室，我顺手拿起了放在床头柜上的相框，相片里的男子正在眺望远方，侧脸坚毅而清冷。这张照片是我有一次趁着闷油瓶不注意偷偷给他拍的，所以只拍到了侧面。不过没关系，这样就够了，他的样子，我是最清楚不过的了，闭上眼睛，，我还是能在脑海里勾勒出他那熟悉的轮廓。

“闷油瓶，我好想你。”
我对着相片里的人儿一字一句地说道。

没有回复，相片里的人依旧静静地凝望着远方，我苦笑来了一下，把相框放回原处，重新躺回床上，伸手关掉台灯，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昏昏沉沉地再次睡去。

每个清晨起床，洗漱完毕后，我都会给自己做早餐，或者切一片面包，热一杯牛奶，或者削一个苹果，榨一杯果汁，简简单单，清清淡淡，但对我来说却已经足够了。一个人生活，总得学会照顾好自己，我答应过闷油瓶，一定会好好的活下去。

不知道为什么，我最近总是频繁地想起闷油瓶，越想他，心里便越难受，那个住在我心尖上的人儿啊，他在我的心里，在我的日记里，在我的回忆里，却偏偏不在我的身边。很多时候，我都会想，要是闷油瓶在身边就好了。就像王家卫的电影《春光乍泄》里的那句台词说的那样：当我站在瀑布前，觉得非常的难过，我总觉得，应该是两个人站在这里。有时候，当我端起一杯水，喝着喝着，不知不觉间竟然就泪流满面，心里难受的不行，感觉胸口那个位置疼得厉害，于是我不得不扶着墙弯下腰，蹲在角落里，坐到地板上，抱着自己大哭起来。我知道我的眼泪是为了谁而流，我知道那个藏在我心底里的名字是我一切喜怒哀乐的根源。
翻开日历，，离十年之期越来越近了，此刻只要一闭上眼，我的脑海里就全是长白山的那扇青铜巨门，与闷油瓶诀别时他对我所说的那番话不断地在耳边响起：
“我已经是张家最后的张起灵，以后所有的日子，都必须由我来守护。不过，既然你来到了这里，我还是和你说，十年之后，如果你还记得我，你可以打开这个青铜巨门来接替我。”

如今，十年过去了，我当然还记得他，不会忘，不能忘，我怎么忍心让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在那里受苦呢，不行，我要去接替他。想到这里，我立即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我决定开始行动，我不能只呆坐在家里干等，我想到了胖子，我得打电话告诉他我准备去长白山找闷油瓶。

“喂，胖子！”电话刚一接通，我就迫不及待地跟胖子表达了我的想法。“跟闷油瓶的十年之约快到了，我想去长白山，我要去接替他守青铜门。”

“啊？”我明显感觉到了胖子的惊讶，他结结巴巴地对我说道。“那个……那个天真啊，你听我说啊，你先别冲动，这个事儿呢，比较重大，我们先好好商量一下行吧？”

“胖子你这是什么话？还商量什么啊，我们赶紧动身去长白山吧，难道你忘记了我们和小哥的约定吗？”我火急火燎地对胖子吼道。

“没有，我当然没忘，我说天真你着什么急啊，我又没说我不去，我告诉你啊，不是只有你一人惦记着小哥，胖爷我也很想念他的。我的意思是这不离十年之期还早着呢吗，我们先好好准备下，你先在杭州待着，我在北京安排好一切后给你打电话行吧？到时候我们在北京碰头，然后再一起去长白山，OK？”胖子说道。

“OK！”我在电话这头答应道。

挂掉电话，我顿时感觉到心头的烦恼一扫而空，冲到卧室，拿起闷油瓶的相片，我冲着他笑了一下，在心里默默地说道：“闷油瓶，等着我，我很快就来接你回家。”

第2章：故人归来

夏末之时的杭州一反常态，接连下了好几天的连绵阴雨，空气里潮湿阴冷，街道上泥泞不堪，于是我便好几日闭门不出，窝在家里，像极了冬眠的动物。

终于等到了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我早早地起床洗漱，给自己做了一顿美美的早餐，然后去洗了一个舒服的热水澡，挂掉胡子，换上了一件干净的白衬衫，我要去商场买些生活用品，这几天宅在家里已经吃掉了大部分储备粮，再不出门，我就只能去喝西北风了。

出门之前，我特意回头望了望穿衣镜中的自己，头发一丝不苟，着装整齐干净，还好，虽然有些难以掩盖的沧桑感，但整体上还看得过去。

我顺手拿过桌上的钥匙塞进裤兜里，然后头也不抬地打开房门，冷不丁却被门口伫立着的人影给吓了一大跳，惊慌失措之中，我只瞥见了一件蓝色连帽衫，我下意识地退回屋内，慌慌张张地关上房门，转身靠在门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我靠，这谁啊？不会是抢劫的吧？别啊，不会这么倒霉吧，我刚一出门就碰上一个抢劫犯，看来今天不宜出门，嗯，改天再去商场好了。

喘息未定之间，我不由地在心里犯起了嘀咕，刚才那个人的身影好熟悉啊，尤其是那件蓝色连帽衫，虽然没有机会看清他的脸，但是我总感觉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他，不行，我得看清楚他到底是谁，站在我家门口想干什么。

我稍稍地整理了一下情绪，深呼吸了一下，，然后慢慢地打开了门。

穿着蓝色连帽衫的身影还在，这一次，我看清楚他的脸了。

细碎的长刘海之下，是一双淡的看不见情绪的细长眼睛，高挺精致的鼻子，两片薄薄的嘴唇，好看的下巴微微翘起。这张脸，我再熟悉不过了，除了他，还能是谁？

“闷油瓶！”我几乎是脱口而出。

我一度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按理说，闷油瓶这会儿应该在长白山的青铜巨门后才对啊，可是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我家门口？我使劲地揉了揉自己的双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吴邪！”闷油瓶叫着我的名字。

他的声音很好听，语气很温柔，好久都没有人这样叫过我了。直到听到他的声音，我这才敢确定，现在站在我面前的人儿是真实的，不是幻觉，他是真得回来了。

我看着闷油瓶，他也看着我，他的眼里似乎有万水千山，他的眉宇间似乎藏着山河岁月。

我有些激动，不，我是相当的激动，幸福来得太突然了，我兴奋得难以言说，我日夜思念着的人儿终于回来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恨不得立马冲上去给闷油瓶一个熊抱，但又觉得不太合适，终究还是忍住了这一冲动。另外，我顺便暗自庆幸了一下自己今天拾掇得还算整齐，否则我都没脸见他了。

在此之前，我做过很多假设，也想象过各种我和闷油瓶重逢的场面，可能会无言以对，也可能是抱肩痛哭，唯独没有预料到会是今天这个情形，对我而言，太过突然，但是，足够惊喜。别的都无所谓，只要他能回来我就心满意足了。

我傻愣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我们现在还傻站在门口，于是我急忙把拉住闷油瓶的胳膊就往屋里拽：“快进屋吧，我给你倒杯水。”

把闷油瓶拉到屋里，我先让他坐在沙发上，然后就迅速地跑到厨房里给他倒了一杯白开水。杯子递到他手里的那一瞬间，我们两手交错，我触碰到了他的指尖，冰冰凉凉的，有着丝绸般的触感，我心中一动，连忙飞快地缩回自己的手，希望闷油瓶没有注意到我的失态。

与闷油瓶十年不见，我有太多问题想要问他。比如他这会儿不是应该在青铜巨门后吗？他是什么时候出来的，他这十年来过的怎么样，还有，他有没有失忆？不过他既然能来找我，那就说明他还记得我，应该是没有失忆。我尽力克制住了自己心中的一大堆问号，以后再慢慢问吧，我俩相处的时间还长着呢。

我问闷油瓶：“小哥，你站在我家门口多久了？”

闷油瓶喝了一口水，回答道：“有一会儿了。”

“那你怎么不敲门啊？”我好奇地追问道。

闷油瓶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我怕打扰到你。”

这个大傻瓜，要是我今天不出门的话，不知道他会不会在门口站一整天。唉，傻瓜，他怎么会打扰到我呢？我倒情愿一直被他打扰呢。

我手忙脚乱地不知道该做什么好，是应该把闷油瓶留在家里吃饭呢，还是应该带他去楼外楼搓一顿，可是他看起来有些疲倦，我是不是应该先让他好好休息一会儿才对。

“小哥，你的失魂症……没有再发作吧？”我问闷油瓶。其实说真的，我特别希望他能忘记那些纷乱的过往，忘掉那段不愉快的回忆，可是我又担心他会同时把我也给忘掉，我们之间经历的那些东西，我没有忘，我也不想让他忘。

闷油瓶摇了摇头，回答道：“没有。”

我心中颇为安慰，还好他都记得，不然我还得把那些过往岁月一段一段地讲给他听，我们的故事太长了，要真讲起来，恐怕得花上十天半个月才行。当然，他要是真得失忆了，那也没什么，大不了我俩从头再来呗。

“我走了很远的路来找你。”闷油瓶放下手中的水杯，看着我的眼睛，慢慢地说道。

只这一句，便触碰到了我的泪点，我鼻头一酸，眼泪差点就掉了下来。这个臭瓶子，总有一句话就能惹人哭的本事，想起当年在格尔木，他对我说“吴邪，我是站在你这一边的”那句话时，我就暗地里难过了好多天。

我强忍住泪水，说道：“我知道，小哥，我都知道，这十年以来，你一定受了很多苦，是我对不住你。”

闷又瓶站起来走到我面前，他对我说道：“吴邪，那些都不重要了。”

对，闷油瓶说得对，那些都不重要了，现在他回来了就好。

“你要出门？”闷油瓶问我。

“呃，对，我要去一趟商场，买些吃的，家里没有存粮了。”我回答道，说完又赶紧补充了一句：“不过现在不重要了，你回来了，那些都是次要的，我们可以去外面吃，噢，对了，小哥你饿不饿，饿的话我现在就带你去楼外楼。”

闷油瓶摇了摇头，说道：“你去买东西吧，我不饿，我想洗个澡。”

闷油瓶这一说我才想起来，他走了那么远的路，风尘仆仆的，一定累坏了，是得洗个热水澡，好好休息下才行。于是我连忙把他拉到浴室，帮他调好水温，然后对他说：“小哥，水温刚刚好，你快洗吧，洗完了去床上好好睡一觉。”

闷油瓶点了点头，就开始动手脱自己衣服。

我回到卧室，打开衣柜，找出来一件自己的新睡衣，还有新内衣，我跟闷油瓶身材差不多，我的衣服，他穿上应该没有问题。

我把衣服装在袋子里，放到浴室门外的柜子上，然后敲了敲浴室的门，对闷油瓶说道：“小哥，柜子里有备用牙刷，毛巾先用我的，换洗的衣服我给你放在外面了，我很快就回来。”

闷油瓶轻轻地回应了一声，然后浴室里就响起了哗哗哗的水流声。

我再次返回卧室，以最快的速度换了新的床单、被罩和枕巾，幸好被子是前几天趁着天放晴时刚晒的，我四下环顾了一下卧室，自我感觉还算整洁后才停下来，关上房门时，我没有忘记把床头柜上的那个相框拿起来放到了抽屉里，可不能让闷油瓶看到这个，否则我就丢死人了。

整理好卧室，我又简单地整理了一下客厅，屋子确实有些乱，毕竟我是一个单身男人嘛，单身汗的房间能有多整齐呢？不过闷油瓶又不是外人，我想他是不会介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