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夜间的风刮过脸颊，似乎又寒了几分，苏敬桐坚持在院子中等，小锁儿便也只能远远地侍在一旁，这次的事，他除了祈祷，做不了其他。
苏凌不过片刻即归，苏敬桐却是度日如年，远远望见苏凌的身影，便急急往前去迎，只是走了几步，终是想起院子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又踌躇着转身回房。
苏凌的脸色很不好看，默默地跟在苏敬桐的身后，进门先是颇为疲惫道：“爹，先让小锁儿送勉叔回云涵那边！”
“大少爷我……”苏勉很是尴尬地从床底出来，想解释几句碰上苏凌的目光又什么都说不出了，苏敬桐心下着急，便挥挥手，让他们快点出去，上前抓了苏凌的肩膀道：“凌儿，苏勉说王兄被抓了是真的吗？”
“嗯”苏凌下意识躲了躲，神色难辨地点点头。
“那还有办法救出来吗？”苏敬桐的心凉了大半，却又是不甘问道。
“没有！”苏凌缓缓摇头，一时只觉心似独舟摇曳在汪洋大海，漂泊不定。
苏敬桐长叹一声，跌坐在椅子上，良久无言。半晌，他的眸子蓦地闪起一点希冀的精光，却又转瞬熄灭，可他毕竟别无他法，也只能斟酌道：“凌儿，听你之前的意思，你也有意重振翼国，如今情况危急，实在不容多做犹豫，如果你此时全力相助，有几分机会救出王兄？”
“救他？”苏凌的脸上阴晴不定：“时机未成，我这么些年的筹划努力都有可能毁之一旦”
“可是再不救就来不及，如果没有了君王，还谈什么复国？”苏敬桐哪还顾得上理智的去跟苏凌分析，他很是情急地劝道：“其实这也是个机会，你救过王兄，他以后也能不跟你计较，不管怎么说，毕竟血浓于水……”
“原来您也这么想……”苏凌一时不知该是悲哀还是慨叹，想来是他所谋太大，以至于大家都不敢去想，见他亲近端王府，重新重用翼国旧人，竟以为他会辅佐翼王，更有甚者，翼王还派人游说他反水，一副高高在上，可以让他将功赎罪的自以为是，结果到头来却是自投罗网，他禁不住地冷笑：“靠一个临阵脱逃，刚愎自用的王，还想复国，简直笑话！”
“放肆！”苏敬桐皱眉，有些不满苏凌的态度：“王兄贵为一国之主，自然不能以身范险！身为臣子子侄怎么能私下妄议！”
“您可以甘愿舍身为他守城，苏凌却不想为这样的君王卖命！”苏凌心中本来就对翼王有气，此时便不客气地反驳道。
“效忠君王是为本分，你若不救，我再想办法就是！”苏敬桐本就心乱如麻，又见苏凌态度，火气便也上来了。
“晚了，翼王已经服毒自尽了！”苏凌生怕苏敬桐再折腾出些什么事来，白白搭上安危，狠狠心，实话实说道。
“不可能，王兄他最是惜命……他……”苏敬桐下意识反驳，却猛地盯向苏凌，目光灼灼。
“是！”苏凌坦然地回望回去，索性破罐子破摔道：“他不愿意，是我逼他的，好歹算是给他留个体面……”
“啪！”耳光响亮，结结实实地甩在苏凌的脸上。

“您又打我！？”其实也说不上委屈，毕竟那是君王一命，可苏凌本就心力交瘁，不想再做辩解：“是他没本事守住祖宗家业，弄得国破家亡，身首异处，您打我，他也活不过来了！”
“你……”苏敬桐能接受苏凌攻陷自己家国的事实，也是觉得他迫于无奈，卧薪尝胆，可不等自己真正迈过心里那道坎，苏凌便不再掩饰他对翼王的蔑视，顷刻间就了结了翼王的性命，如此混不在乎，弱肉强食的观念让苏敬桐看不见苏凌对故国半点的留恋，一时只觉血气上涌，嗓子里一阵腥甜，彻底气的失了理智，恍惚间看见御赐的短鞭，不由恶念丛生，一把抓了过来，低吼道：“那我便打死你，以慰先王！”
苏凌话刚说出口就有些后悔，再见苏敬桐盛怒的样子，一时便只剩惴惴，咬咬唇，他顺从地脱了外袍，跪下身来。
“啪，啪”苏敬桐却并没有被他这么乖觉的举动所讨好，他心中的怨怼不满全都倾注在鞭子上抽了出去。
凌厉地疼痛带着风声落在苏凌的身上，只疼的他一个激灵，险些跪不住，他咬住牙关，不让痛呼出声，扬起头赌了苏敬桐的心软倔强道：“爹，苏凌没错！”
“你还敢说没错？！”这才是真正的苏凌吧，冷酷无情，冥顽不灵，苏敬桐不知道心头的是失望痛恨还是其他，他只知道自己被激得下手越来越重，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
“唔～爹爹～”苏凌从不知道爹爹打人可以这么狠，可以这么疼，炸开在自己身上的痛意一鞭疼过一鞭，将他罩在沁入骨髓的巨痛之中，无法挣脱。可他的身上疼，心里更疼，记忆中的爹爹对他虽也严厉却从不苛责，即使他时常故意无赖不肯认错，爹爹也总是耐心的跟他先讲道理，并不会像如今这样……眸中全是恨意。
少年带着糯糯鼻音的呼唤仍是不可控制地扎痛了苏敬桐的心，他的手顿了顿，却还是继续挥了下去，他真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苏凌，也许只有这样两人才都能得到救赎：“不要再叫我，苏凌，你怎么不连我也一起杀了！”
“爹，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求您别这么说！”连续的鞭打让苏凌已无力起身，只俯在地上苦苦熬着痛楚，可听了这话，却是惊的他猛地撑起，跪行几步抱了苏敬桐的膝头，目光皆是恐惧：“爹，您打吧，打到您消气为止，只求您别这么想！”
“你就不怕我真的打死你？”少年跪在自己面前苦苦哀求，苏敬桐手中的鞭子再也落不下去，他的声音也只剩下疲惫。
“怕！”苏凌小声的呜咽：“苏凌只怕自己死后，没法再护爹爹周全！”
“滚出去，滚！”苏敬桐像是一下子被蛰到一般，蓦地失态吼道，他的心被搅乱的一塌糊涂！
“是！”苏凌本想再劝，却又觉得自己委实没有资格，挣扎着起身，顾不得一身狼狈匆匆躲开苏敬桐的视线，忍了一阵阵眩晕，出门唤了候在外边的小锁儿道：“速去接了苏云涵回来陪……王爷！”

第十章
苏凌连夜搬出端王府，像是验证了坊间所说父子情义已断。
“主上，风王以雷霆手段压下两位王子的争端，如今表面看已是风平浪静，下一步我们如何行事？”云雪湛望着主位上坐的一派静然的苏凌，试探问道。
“依先生看呢？”苏凌往外推了推处理好的公文，随口反问道。
“虽然这次的事情看似结束，可争储夺嫡一旦开始，向来不死不休，只要稍稍推波助澜，那往后的事端便可以连绵不绝……”云雪湛瞧着苏凌的神情，斟酌道：“不过再有几次，怕是主上难免会被风王怀疑……”
“外公已经怀疑我了，要不然我干嘛急急送了翼王的尸体过去！”苏凌似只是闲闲开口，但语气中偏偏就带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咬牙切齿：“现在啊，只能是让他无暇顾及我了！”
“既然这样，只要互相给他们送些对方的把柄……”云雪湛眸子精光闪烁。
“这还不够……”苏凌皱眉打断道：“小打小闹的，外公只当给他们练手呢，其实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外公属意的是二舅，这次也不过是补偿了大舅些财物虚名，所以如今之计是如何迅速给大舅提升实力！”
“主上可是有主意了？”云雪湛给人感觉是孤傲狂妄的，但实际上那只是对他瞧不上的人，对于苏凌打断了他的话，他不仅半点不介意，反而一脸雀跃地问道。
“我只是有些想法，具体能不能成还得仰望先生！”苏凌往前探探身子，朝着云雪湛眨眨眼睛道：“我想帮大舅舅求娶西乌镇国公主！”
“大王子不是已有婚约吗？”云雪湛微愣了一下才眼睛亮了亮道：“这样楚大王子虽得了西乌的背景，却是得罪了风王与上大夫一家……甚好，主上真是好计策！至于西乌那边……”
云雪湛原地踱了两圈，才缓缓开口道：“若是主上信的过，在下可以前往游说那位镇国公主！”
“那便有劳先生！”既然两人一拍即合，苏凌便起身，浅浅一揖道。
正事谈完了，按说云雪湛该是告退去准备了，可他却半点没有走的意思。
“先生还有事？”苏凌不由疑惑道。
“主上难道没事？”云雪湛意有所指，目光毫不避讳地在苏凌脸上逡巡。
“先生不觉自己有些僭越？”苏凌目光一凛，微微沉下脸冷哼道。
“臣还以为对有益于主上父子的事，主上不会多讲规矩！”云雪湛微微欠身，却是似笑非笑回道。
“先生，成大事着本不该有如此软肋吧？”似在一瞬间收敛了所有戾气，苏凌轻喃，无声叹息。
“主上此言差矣！”云雪湛端端正正一礼，正色道：“世人总希望自己足够强大，强大到毫无弱点，无坚不摧，可真若成了铁板一块，活着又有什么意义，与人又如何相处，所以臣认定的君王当是进可威震天下，退可守住内心一片赤诚，便如主上！”
“先生如此口才，那苏凌便再劳烦先生一次！”苏凌语气似是颇为轻松，却是一揖到地，深深回礼！

苏凌走的很是干净，偌大的端王府中竟不再见他半点痕迹，若不是苏云涵天真单纯地追问了一句，哥哥呢？苏敬桐都要觉得前几日父子日日相对的日子就是黄柯一梦。其实苏敬桐巴不得这些日子就是大梦一场，一觉醒来，国依然是国，王依然是王，他仍可以骗自己苏凌在风国过的很好。
“王爷一人独坐岂非无趣，就让雪湛相陪可好？”云雪湛一路畅通无阻地径直走入苏敬桐内室，脸上带了笑，语气却有些清冷道。
“雪湛，你知道王兄去了吗？”苏敬桐抬眸见是云雪湛，眸中尽是复杂之色，半晌才不甘心地直直问道。
“自然！”云雪湛似是浑不在意，挑眉道：“当时主上犹豫不决，是我劝他当断则断！”
“你怎么可以这样？”许是这些天经历的变故太多，苏敬桐的愤怒竟比他想象中少了许多：“即使当年你与王兄闹得不欢而散，可他毕竟是你旧主，你陷他于死地如何能心安？”
“我为何不能心安？”云雪湛嗤笑一声：“这王位天下本就该能者得之，身在其位，亦要担负其重，君王无能，连累的是一国子民身家性命，就单单他临阵脱逃，并无半点护佑百姓的担当，便没有资格当王，他如今能为翼国做的便只有一死，以雪湛之见，您该为他死得其所欣慰才对！”
“云雪湛，这么离经叛道，大逆不忠的话你也说的出口？”苏敬桐从没想过云雪湛的话会这么恶毒，虽然他们年纪相仿，也一直平辈相交，但昔日云雪湛力挽狂澜之时，他还是个养在温室什么都不懂的小王子，他的内心一直对云雪湛很是崇拜，敬之谦谦君子，可如今却不想他如此语出惊人。
“王爷，若论忠，雪湛忠于的是苍生黎民，若论义，雪湛行的是普渡众生的大义，你扪心自问，到底是谁在为一己私利要再置翼国百姓于水火之中？”云雪湛也知道苏敬桐其实不适合政治斡旋，但如今情形，谁都没有资格再单纯天真下去，他只是希望苏敬桐能跟他们站在一条战线上。
也许是应了那句话，君子可以欺之以方，被云雪湛这么义正言辞的一唬，明知道王兄确非明主的心虚也是彻底被唤醒了，苏敬桐的底气不由就弱了几分：“照你这么说，只有苏凌才是救万民于苦难之中的明君圣主？你们所作所为才是民族大义？怕也是你们一厢情愿的想法吧？”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是不是我们一厢情愿的想法，王爷大可静观我们之后所为。”云雪湛一脸坦然。
“这……”云雪湛的话很有说服力，可要苏敬桐再给苏凌一次机会，忘了苏凌之前所为，他还是有些犹豫。
“敬桐，其实有时候善恶不过是一念之间，你若真怕主上误入歧途，便该趁他对你孺慕之情尚在，留他在身边，让他时时感受亲情善意，教育引导，而不是断了他唯一的美好，生生将他推向地狱深渊！”
两人的情绪都平静下来，云雪湛悠悠叹息道。
“也许吧！”苏敬桐静默半晌，才亦长叹一声道。

第十一章
翌日，云雪湛向苏凌辞行前往西乌时，言及与苏敬桐相谈的情况，一脸胸有成竹的笑意，以至于苏凌乐观的早早收拾好了东西，想着不日就可以回到王府。可惜，他等到了赵正从风国回来带回风王的嘉奖，等到了云雪湛传信西乌事妥已启程回来，端王府中仍是一滩死水般平静。就在苏凌咬牙的想着要不他干脆厚着脸皮再默默地搬回去的时候，小锁儿终于一脸兴奋地带来了苏敬桐请他回王府的消息，苏凌悬着的心才算是放回肚子里去，以最快的速度奔回了王府。
“……，您找我？”
只是当他见到揽了苏云涵的苏敬桐时，一时便只剩下惴惴的尴尬，忽然就想到，已不是跟爹爹再怎么闹都会毫无芥蒂的时候。
“嗯，回来了！”苏敬桐反应倒只是淡淡，应了声就用手推着苏云涵低声道：“涵儿……”
苏云涵明白爹爹的意思扁扁嘴，赖在苏敬桐身边不肯起身，只是不情不愿地抬眸喊了声：“哥哥！”
“哎，乖！”苏凌其实蛮看不惯苏云涵这番做派的，只可惜形势所迫，自己并比不得这小崽子得宠，便也只能硬挤笑容，带了一丝讨好柔声道。
“坐吧！”
听了这话，苏凌不由心中感叹，想来爹爹是满意他这态度，总算在苏云涵面前给他留点面子，这样算来，还是沾了苏云涵的光呢。
只是当他战战兢兢地坐下后，苏敬桐便不再说话，苏云涵也只是低头揪着苏敬桐的衣襟，机智如他，在一片静谧中也只能傻傻干挨着，他委实是摸不透苏敬桐的心思了……到底想怎样嘛！
“王爷，饭菜准备好了！”
好在时间不长，便有下人来报道。
“走吧！”苏敬桐率先领着两人走向膳厅，望着满桌的家常，终是有些动容的叹道：“凌儿，生辰快乐！”
“可是我……”苏凌下意识想说，自己的生辰不是明日吗？却猛地湿了眼眶，十年了，他已经逼着自己忘记，除了每年奢靡却满是客套虚伪的生日宴会，爹爹娘亲总会在前一天陪他过一个温馨的生日，只属于他们一家人的生日，他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有人记得！
”谢谢爹爹！“

一顿饭吃的其乐融融，苏敬桐只跟苏凌聊了些家长里短，关于冲突争执的事一概没提，苏凌自然也乐的装傻。第二天，苏凌在翼国王宫为自己庆生，三军齐贺，连风王都千里迢迢送来礼物，所以即使苏凌一再想低调，场面依然是波澜壮阔。只是一脸笑容穿梭在觥筹交错之间的苏凌脑中一直闪现的依然是昨日三人温馨的家常饭。
“爹爹，早”
宴会结束的太晚，苏凌回王府的时候苏敬桐已经睡下了，苏凌想着苏敬桐大概有些不喜，便一早前来请安，好好表现。
“嗯，先吃饭吧，吃完饭跟我来书房，咱们谈谈！”
苏敬桐依然淡淡的道，却是说的苏凌心头一跳，该来的总归会来啊，他就知道事情不会像没发生一样就这么过去了。
“凌儿，这些天我也想了很多！”苏敬桐正容，开门见山道：“你要复国你要争天下，这其中的是是非非，我不想简单的用对错来判断……”
“多谢爹爹体谅！”这开场很不错的样子，苏凌便忙躬身道。
“你不用急着谢我！”苏敬桐摆摆手，眉目中仍有些紧锁的困顿：“但总有些能论得出曲直的……”
他顿了顿，拿过那把戒尺扔在桌面：“就如你幼时一样，我指出我认为的你的错处，你可以选择申辩或者认罚！”
“是！”
若说小时候，苏敬桐要求的也严，但是罚的却从来不重，大多是他看准爹爹性子和气，梗着脖子辩些歪理，躲不过去再撒娇讨好，只不过现在嘛……父子俩怕是早已没了那份亲昵与无间……
“那我们从头一件件说起……”苏敬桐轻咳，打断苏凌的思绪，滞了滞才道：“你率风军攻城略地，后又逼死王兄……就暂信你所言，交由时间来评判……先前我对你动手，确实是在发泄心中怒火，并不是在用心管教，我跟你道歉。”
“凌儿惶恐，爹爹不需要这样……”苏凌紧走几步，跪在苏敬桐的膝边，心里难受的想哭，他听得出来爹爹其实仍然心结未解，当下的状况让爹爹没有办法安心的享受天伦之乐，甚至连哄哄自己都会觉得尴尬，可爹爹仍在以这样的方式向他表达着爱。
苏敬桐身子不由一颤，他深吸一口气，忍住抚上儿子的冲动，转了话头道：“可是期间你曾说风国大王子要我教训于你，这是你伪造的吧？”
“是，是凌儿为了亲近爹爹，虚言相欺，凌儿知错，甘愿受罚！”

苏敬桐有一瞬间的失神，原来即使他努力将父子的关系拉回到十年前，依然有甩不掉的隔阂。
“爹爹……”父子之间走到这步田地，苏凌想要挽回，就必然全力以赴，他咬咬唇，舍了所谓的自尊面子，持了戒尺，恭恭敬敬双手举过头顶。
“趴过去～”苏敬桐也知道儿子做到这份上，实属不易，既然不管怎么纠结，发生的都已然无法改变，他能做的就是试着从头开始。
“是！”手里一轻，苏凌下意识地松了口气，若然他的努力得不到回应，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幸好他的爹爹依然爱他……
只是当苏凌大义凛然地站在桌边，俯下身时，他却尴尬地想起，昔日爹爹教训，是要褪裤的，那时候他还是个孩子只顾得上疼不疼的问题可以没羞没臊，如今……
“啪”好在苏敬桐也是心情复杂，根本注意不到这些细节，一等苏凌撑好，戒尺就直直落了下来。
戒尺噼里啪啦地往下落，要说滋味不好受那是肯定的，苏凌不是木头，那两团臀肉被笞过没几遍，密密麻麻的痛楚便开始连绵不绝的噬咬着他，可要说受不住，倒也不至于，所以苏凌尚有精力去想这个时候该不该认错讨饶。
“你若一直算计相欺，又这如何要求别人真心对你？！”不管怎么说，人之立世，当行正途，苏敬桐不知道如今的情势变通的尺度如何衡量，也不知苏凌能听进多少，但该说的他总归还是要说。
“苏凌谨记爹爹教诲！”身后的戒尺更重了几分，苏凌深呼一口气才使自己的语调一如平常。
“好，既然如此，那你告诉我，是否还有什么曾蓄意隐瞒？！”苏敬桐手上一停，严肃道。
“这……”戒尺停了下来，苏凌下意识想回手去摸屁股，手伸到一半又想起来不妥，便硬生生的转了方向，只是这样一尴尬，他更不知怎么来回答爹爹的问话了，若说隐瞒，实在是很多，可是大概之前也算是都解释过了吧？
“嗯？” 却不想就在他迟疑地工夫，苏敬桐手中的戒尺又落了下来，不急不慢，却大有他不开口就一直打下去的趋势。
“那个，我本可以放云涵回来，但还是把他留在掖庭，算吗？”苏凌无奈，只弱弱地试探道。
苏敬桐打量他半天，才不置可否道：“起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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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苏敬桐的身影离开书房，苏凌还有些怔怔，本来爹爹这么轻易的饶过了自己，他应该感到高兴的，可偏偏却有一丝若有如无的失落。苏凌的手无意识的攥紧，还要奢望些什么？难道爹爹还会留下来照顾自己的伤势软语相哄吗？他哪还有资格？！温湿的液体流过脸颊，他顺手抹去，才自嘲一笑，原来自己还会矫情啊！抬眸惆怅，也许只是怕吧，怕他终归无力回天……
苏凌搬回王府，父子之间弥补芥蒂的努力却好像在那一顿家常饭和书房内的那场管教中被消耗尽了所有力气，剩下的也只有流于形式的晨昏暮醒。这其中苏敬桐是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苏凌，又兼上需要照顾苏云涵，主动去看苏凌的念头总是起了又放下，而苏凌是真的很忙，王府内与世隔绝，外面早已暗流涌动，风云变幻：
十月十八，乌国镇国公主高搭凤台，公开选婿，风国大王子恰逢其会，得中东床。
三日后，风王遣使臣入乌，共议婚礼事宜，又令平阳侯前往翼国主政，召苏凌回风国协助楚祁杰操办婚事。
苏凌接诏，与苏敬桐请辞，彼时秋雨正密，倾撒了一身的悲凉。
十月二十五日，苏凌迎平阳侯与翼国边陲，酒宴未起，刺客已至，平阳侯命丧当场，苏凌重伤昏迷。
风王大怒，再派惠王领军三万前往翼国，惠王到翼，却是风平浪静，顺利接手，只上书风王，苏凌伤重难愈，不敢擅动，已遍访名医医治。
十一月初八，风国大王子和乌国公主的联姻，如约而至，举两国之力，同庆欢愉，惠王却于此时兵围苏敬桐的王府。

这一夜，风云变幻，波澜迭起:
举世瞩目的乌风两国联姻出了天大的篓子，新娘命丧婚礼当场，亲来送亲的乌王当场翻脸，陈兵讨要说法，前来观礼的其他众国唯恐天下不乱，纷纷推波助澜，风王纵横一生，本想以强压制，却不想其子不忿娇妻惨死，暗助乌王及其他诸王返朝，并拥军于边境自立，不再听风王号令，风国一时被推上风口浪尖，内忧外患！
如此相对来说，翼国城内只是抓了个前朝王爷，并不起眼。然而对苏凌来说，其他的谋划都是成事在天，唯独爹爹安危不容半点有失，所以即使伤势未愈，风国局势未明，他仍强行回军，于风国惠王手中重夺翼国掌控权，救出苏敬桐。
所幸一切并无差错，风国已乱，无暇顾及于他，苏凌趁机诏文脱离风国控制，军号为朔。


第十二章
大凡诸王分立，便少不得局势动荡，昔时风国势强，大有一统之势，其他诸国只能勉强自保，不敢稍动，如今风国多事之际，又有几个不想趁机落井下石，因此上，本该焦头烂额的苏凌却是有闲暇静静的喝着茶。
“主上怎么不回王府？”云雪湛与苏凌议完政事，似是不经意间问道。
“先生？”苏凌挑眉，目光凌厉地望向云雪湛，语气却是淡淡道：“苏凌是在等您一句准话才能回去啊！”
“什么话？”云雪湛甚为无辜道。
“呵～”苏凌轻笑：“当然是我那伯父，曾经的翼王还活着吗？”
“主上何出此言？”云雪湛微微欠身对上苏凌的眸子平静道。
“你……”苏凌脸色微变，又很快恢复了淡然：“乌国镇国公主实为乌国掌权之人，总不至于为了给楚祁杰一个借口就搭上自己的性命，苏凌由此猜测她为假死，先生以为如何？”
“那也有可能是她找了替身！”云雪湛眉梢微动，略一沉吟便道。
“外公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一个人的气质身份，他一看便知，更何况摆这么大的局，不容半点闪失，依我看来，只有公主殿下亲自拿捏时机，胜算才大！”云雪湛的反应让苏凌更加确认自己的判断，他脸色微沉，冷哼道：“当然，这只是苏凌的猜测，先生也可不必理会，苏凌只想再问先生一遍，翼王他还活着吗？”
“主上圣明！”云雪湛一揖到地：“当时事态紧急，属下并无把握，所以没有告知主上，还请主上恕罪！”
“下不为例，苏凌希望先生不再行此擅断之事！”
苏凌知道，云雪湛并不想他以身犯险去救翼王，而这么做也只是保全两人的忠义，他不想责怪，只是思及爹爹，他不由埋怨，云雪湛这招真是把他坑惨了！！

“主子，王爷过来了！”
有些人是不经念叨的，苏凌这边才起了念头，就听见苏敬桐已然寻他而来，便急急离座起身去迎。
“凌儿，你身体恢复了？怎么没回家？”帘子一挑，苏敬桐已快步进门，上前拉了苏凌打量道。
“已经没有大碍了！”云雪湛还在旁边浅笑，苏凌有些不大好意思地挣了挣，解释道：“最近事多，就没去向爹爹请安！”
“哦，这样，……”苏敬桐倒没有多想，两人家常几句，苏敬桐眼见云雪湛并没有走的意思，迟疑了一下道：“那……要不你们先忙，我先回王府了，凌儿你多注意休息！”
“王爷！”云雪湛却在这时出声，似笑非笑道：“正事倒也处理的差不多了，王爷若有什么事便直言就好，莫非是当雪湛为外人？”
“这……”虽然因为翼王之事，苏敬桐与云雪湛多有芥蒂，可被这话一激，苏敬桐还是觉得这话不说不好，于是斟酌：“凌儿，是这样，如今你已自立，再将苏氏亲族关在掖庭，怕是不妥吧！”
苏凌眉头一挑，瞟了云雪湛一眼，才轻咳一声道：“爹爹，他们在掖庭暂时无碍，现在军心还不稳，放他们出来多有不便，此事从长计议吧！”
“凌儿，你毕竟跟他们血脉相关……”苏敬桐亦望了云雪湛一眼，有些不满苏凌的敷衍，加重了声调劝道：“你怎可如此不近人情！”
“皇族王室哪有那么多感情来讲！”云雪湛坦然回望两人，轻飘飘地讽道。
“先生！”苏凌轻喝，制止云雪湛继续说下去，凝眉转向苏敬桐勉强道：“就依爹爹之言！”
“不可！”云雪湛立马反对道：“主上，跟随您的风国将士只是愿意听您号令，可不是背叛风国，转投战败的敌国！”
“我自有分寸，先生不必多言！”苏凌望着脸色瞬间变差的苏敬桐，执意道。
“就算这次可以解决，那下次呢？主上应该明白此例一开，后患无穷吧？”云雪湛的脾气上来，说话何时留过情面，他转向苏敬桐冷冷道：“主上纯孝，王爷若想做那主事之人，大可让主上直接交了兵权给您！也省的多费一道功夫！”
“云雪湛！”苏凌先是受不了云雪湛对苏敬桐的冷嘲热讽，横眉怒道。
“雪湛，你知道我没那能力，何苦挖苦于我？”苏敬桐摆摆手，他素知云雪湛脾气，只无奈道：“我不过是建议！”
“若是王爷不想夺权，就少掺和主上和翼国王室的事！”云雪湛冷哼道：“省得被人利用，给主子送些难处！”
“什么叫被人利用？”苏敬桐再好的性子也被激起了火气：“我只是提醒凌儿，他已经舍弃了王兄，难道还要把整个苏氏都舍弃吗？”
“您的王兄怎么了？他可是好好活在乌国呢！”云雪湛反唇相讥：“到底是谁舍弃过谁？王爷最好想想清楚，如果每次您不站在主上的立场，那就请您现在就告诉我们家主上，让他知道他拼死拼活一大顿，其实半点讨不着好，顿了无望的念想！”
“够了，你要是还认我为主上就不要再说了！”苏凌忍无可忍吼道。
“好，如果主上觉得属下不说，这问题就不存在，那属下还真懒得做这恶人！”云雪湛草草一礼，甩甩手就潇洒的走了。
“你……”苏凌一腔愤懑无处发泄，默了半晌，全转为了心凉！

苏敬桐猝不及防被发作一场，不由就有些愣怔，他下意识望向苏凌，却只在那双眸子中看到心伤，他倒真是不懂了：“凌儿，你也觉得我从未站在你的立场上考虑过吗？自你回到翼国，我只看到你攻城掠地，对苏氏王族毫不留情，我总在你的铁腕手段后才听到解释，我也试图说服自己去理解你的为势所迫，可是凌儿，我也会害怕，害怕不知什么时候，又要面对你的冷血，害怕下一次我再无法理解你，你我父子终归要不共戴天，我承认我可能是优柔寡断，可我身陷其中，无法全身而退，我，我又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爹，是我不好！”
苏凌缓缓跪倒在地，为着那份珍惜无比的父子亲情，不是没有过委屈，他也会在苦苦煎熬的时候渴望着能随时依靠给他带来心安的臂膀，他也会在爹爹每次站在自己对立面跟自己问罪时黯然神伤，可是只要他们父子亲情还在，这一切就都值得：“我总是希望爹爹眼里我还是那个您教养的简单干净的孩子，我总是设法掩盖我的狠辣，我没有办法坦然的跟您商议那些权术阴谋，与其说我怕您良善阻拦于我，不如说面对您，我本就会动摇，您与我逾十年未见，您可能已不了解如今的苏凌什么样的人，我亦害怕您已不会再承认我，您曾问我可还对您有所隐瞒，其实说起来，我从未跟您真正说明过我的谋划，我对您处处隐瞒，确也不该要求爹爹替我考虑！”
苏敬桐良久不语，脑中却一点点清明起来，自苏凌回来，他们之间就隔着各式各样的难以逾越的鸿沟，即使有心亲近也觉得别扭尴尬，又何曾推心置腹详谈过什么，他示意苏凌起身上前，抬手抚上苏凌的脸颊，触手的柔软让他的心底泛起心酸：“是啊，十年了，我曾没想过我们之间会闹到这种地步，其实，你我父子，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爹，我......”
苏凌心头一热，泪水已蓄满眼眶。
“不急，慢慢说！”
苏敬桐拉他坐下，递了一盏热茶过去，温和道：
“经历了这么多，我也不是以前那个只懂风花雪月的富贵散人，你大可与我说个明白，我亦受够了跟你彼此煎熬的日子！”
苏凌抹一把泪水，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他知道，要与爹爹关系复合，这是个绝佳的机会，咬咬牙，他不再遮掩，和盘托出：“外公一直觊觎翼国，但他忌惮云先生以及后方不稳，便不能轻举妄动，他接我回去，既以为质，也是麻痹翼国，他留我在身边培养，也是想着有朝一日，我随着风国的铁骑杀回翼国，一解当年母亲硬要嫁给您之气，只不过后来在云先生隐退，外公身体大不如从前，他已经不能再等之时，我已在军中站稳脚跟，我自然知道与其别人领军，我鞭长莫及，不如将军权掌握在自己手中，更能对我族加以照抚，我的出身虽然让外公有所怀疑，但由我知道由我攻破翼国，对于外公来说，更有挑战和快感，我也正是利用外公这种心理，得以领军。可我领的毕竟是风国的军队，外公也多方派人监视于我，我但有留情之处，便会功亏一篑，但我自不会真替风国卖命，自出征之日起，我便早有打算，我一面挑起风国储君之争，一面告知外公，翼国有不世宝藏，拖延会风国的时间，但外公毕竟不放心我，我便只能送了大伯尸体打消外公的疑虑，万幸云先生早有谋划，助大伯假死脱身，另风国国内已乱，风军回国亦要卷进储位之中自相残杀，我便有理由诱他们跟我单立！其后纷乱之中，鹿死谁手但凭本事，我也会徐徐谋之......”
一番话说完，苏敬桐只默默听着，并无不悦，苏凌便更加了些信心，继续道：“我十三岁从军，初时，只为了能有个落脚之地，但后来眼见诸国混战，百姓饱受战乱之苦，民不聊生，亦立志结束战乱，一统天下，让百姓有个安稳的日子可以过！一旦所谋有成，便再也没什么风国翼国仇怨之分，爹爹也不会再为难！”


Ps：昨晚想起这个坑，看过之后觉得不给凌儿一个圆满委实不厚道，所以毅然决定填坑！在此感谢一直以来支持的好朋友，祝大家元宵节快乐！

“好，爹爹等着那一天！”
苏敬桐当然希望一切能按苏凌所言来发展，所以即使他对苏凌的一些做法依然不赞同，也没有把握苏凌一定可以做到，他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扫兴的说出来，毕竟他不想让好不容易重新缓和的父子关系再遭什么波澜，反正日久见人心，他总归该给儿子足够的信任，于是他拍拍苏凌的肩膀，微笑道。
“嗯？”
苏凌心情忐忑的等待着苏敬桐的反应，却不想如此......平和，不由愣愣的望过去，一脸的质疑。
“怎么了？”
苏敬桐也疑惑了，这是自己说的太敷衍了？
“没什么！”
苏凌却是笑了开来，歪了脑袋作沉吟状：“我只是觉得还是云先生了解您！”
也许是他变的太过离谱，他下意识不敢相信爹爹对他还会一直温和包容。
“哦，对了，雪湛方才怕是生气了！”
苏敬桐没有注意到他的变化，他的思绪被引到了另一个方面：“雪湛生性高傲，昔日连父王的面子也不肯多给一分，他好心好意为你着想，你......哎，我们一起去赔个礼吧！”
“云先生那里，我自会去赔罪，爹爹.......就不必了吧！”
其实苏凌觉得云雪湛之所以性子那么高傲，大约是......被众人惯的，他怎么没觉得人家孤傲呢。
“之前王兄的事，也有些不快，正好一并说开！走吧！”
苏敬桐率先起身道。
“是！”
苏凌没办法，也只能默默跟上，似乎眼下......莫名有些像他幼时闯了祸，被爹爹强带了去给人赔礼道歉的情景……

“主上，王爷.......”
云雪湛迎出门来，却是全无芥蒂的样子，只打量着苏家父子，轻笑道：“看样子，你们父子已经冰释前嫌了，雪湛恭喜两位了！”
“雪湛，多谢你为我们父子的事费心，王兄的事，多有得罪，你大人有大量，担待一二。”
苏敬桐知云雪湛不喜拐弯抹角，便直直一揖道。
“王爷客气了，不要怪雪湛僭越就好！”
云雪湛笑盈盈的客气道。
“雪湛这么说可就见外了，你我相交多年，又有什么说不得......”
苏敬桐从来未在云雪湛面前摆过架子，听了云雪湛这话，只当他挪耶苏凌以身份压他之事，忙拉过身旁的苏凌，甚为诚恳道：“凌儿年纪尚轻，又久在军中，难免有些盛气凌人，你是他长辈，别跟他一般见识，以后，若他再敢对你不恭，你便直接教训就好！”
“云先生，凌儿放肆了，请您宽宥！”
苏凌顺势长揖而拜。
“主上不可......”
云雪湛往外避了避，微笑道：“王爷此言差矣，主上即使有不妥之处，也还有王爷您教导，君臣有别，雪湛怎能犯上！”
“是，是，我回去会好好教训他！”
苏敬桐很自然的接道。
苏凌不由有些无语，这话怎么能这么理解，他不由望向云雪湛，希望他解释一二，却不想云雪湛更为自然的道：“来，王爷，请用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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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回到端王府，苏凌只觉得身心舒畅，终于不用小心翼翼的提防一不留心再被赶出去了，这么开心，自然少不了酒助兴，他忽然想到城破那次回来的情景，不由嘿嘿傻笑了两声，大大咧咧的坐了下来，一口酒灌下去，若是再醉倒地上，便等爹爹再把他抱上床是了。
“凌儿，你这是干嘛呢，成何体统！”
可惜，苏敬桐来的太早，苏凌还没沾上什么酒气，苏敬桐便推门进来，皱着眉头去拽他起身。
“这不是高兴嘛！”苏凌下意识去藏手中的酒壶，却也知来不及，只悻悻起身，嘟囔道：“晚饭爹爹都没让上酒……”
这样的苏凌依稀可见当年的影子，苏敬桐并不生气反觉莫名的熟悉，扳过苏凌的身子，拍了两下，掸了掸上面的土，不轻不重的训道：“小小年纪，喝什么酒，去，把戒尺拿过来！”
“不是吧，爹，这都要罚？”
清脆的响声让苏凌脸上一红，又听到苏敬桐的话，立马就郁闷起来，默默退后一步，不情愿道。
“以后再无缘无故喝的酩酊大醉，就等着挨板子吧！”
苏敬桐不禁无奈，果然乖巧成熟都是装的，自己刚刚不计较之前的事，这就原形毕露了：“这次是爹爹答应了雪湛教训你！”
“爹，这都是客气客气的话，你怎么能当真呢！”
苏凌保持着跟苏敬桐的距离，无赖道。
“谁说我是客气了，我早就告诉过你要谦逊做人，你过来!”
苏凌不就范，苏敬桐作为君子，也就只能跟他耗下去。
“那我不是替您说话啊！不知好歹！”
苏凌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果然是得意忘形了，不过还没等他补救，就听苏敬桐颇为认命地咬牙切齿道：“行，你说的有理，那这板子我挨行吧！”
“别介啊，爹，我认罚！”
苏凌吓了一跳，旋风般寻了戒尺，眨眼间就端端正正的捧在戒尺高举过头顶跪在苏敬桐脚边，认真道：“请爹爹教训！”
“你……”
苏凌这脸变的这么快，苏敬桐也是无语了，他也不想为难，只接了戒尺，轻叹道：“道理你都懂，我也不想多说，权当警诫！”
“是！”
都到这个份上了，苏凌也没什么说的了，起身趴在床上，屁股往外撅了撅，把脑袋埋在胳膊里。
苏敬桐轻笑摇头，执了戒尺踱到苏凌背后，扬手就要打。
“哎，爹爹且慢！”苏凌却忽的转身，涎着脸道：“爹爹好歹告知要打多少，让我有个盼头！”
“哪来的那么多话，给我规矩点！”
苏敬桐现在就有些怀念那个见着他就恭恭敬敬说什么是什么的苏凌了，这熊孩子长大了是更难缠了：“我就打三十，不准再乱动了！”
话刚说完，就借着被闹腾上来的火气结结实实往苏凌的屁股上揍了两下。
只可惜冬日的衣衫厚了些，戒尺打上去似乎并没什么威力，苏敬桐愣了片刻，便动手褪苏凌的裤子，苏凌察觉到苏敬桐的意图，又怎么肯依，双手忙忙去护。
苏敬桐与他相持，反剪了苏凌的双手，用一手攥住，又是几下拍在苏凌的屁股上：“撒开！”
苏凌死死拽住裤腰，就是不放手：“爹，我已经这么大了！”
“这么大了，还不懂规矩！”
苏敬桐拽了他的手出来，一连三下砸了下去：“自己褪！”
“啊啊，疼疼，爹，不要打手！”
苏凌疼的倒吸一口冷气，慌慌的挣脱苏敬桐的桎梏，这手上留了伤被人看到还不丢死！
迫于无奈，苏凌只能心一横，褪去裤子，破罐子破摔般往床上一趴。
苏敬桐但见前几下去，苏凌的臀上也不过是微微泛红，又想着儿子闹腾的劲，显然就是没打疼，心下有气，动了动手腕，用了十分的力气拍了下去。
“啪”的一声，苏凌只觉戒尺在身后炸开，臀上被生生划开一道似的，钻心的疼。
“啪啪” 但戒尺的威力毕竟有限，苏敬桐看见的不过是苏凌的臀肉的红色加深，想着儿子若真是疼的紧了自然会喊叫，便放心的继续打了下去。
苏凌忍着火烧火燎的疼意却是不大好意思叫喊出声，只攥紧了拳头，默默在心中记着数分散精力。
“啪啪”
苏凌好不容易老实了，苏敬桐便也专心致志的往那已通红一片的臀上再添颜色，只不过他没练过武，这打人也是力气活，便只能一下下缓着力气来打。
痛意已烧遍了整个臀部，打的慢虽然可以有足够的时候来喘息，但对苏凌来说，时间拖长，不管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更难熬一些，他便狠狠一咬牙，攒足了力气道：“爹，你能不能打快点！”
回答他的是一阵狂风暴雨的抽打，苏敬桐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气就这么被苏凌轻易又勾了上来。
“啊”
本来苏凌就是在强撑了，如今无疑雪上加霜，只打的他痛呼出声，他也挣扎的越来越厉害。
苏敬桐一连打了五六下，脸上也见了汗了，见苏凌挣扎的厉害，不满的又补了一下，喝道：“老实点，乱动什么！”
戒尺好不容易停了，苏凌苦了脸，转头幽怨道：“爹，你打多了！”

PS：不要怀疑，这是作者自己写的同人，苏凌本来就是个熊孩子，这才是之前苏凌跟他爹的相处方式，前面主要是因为叛国叛君的篓子太大，苏凌没有把握他爹还肯原谅他，才装的那么老实的。

“我看你就是活该！”
苏敬桐微愣，随即反应过来，笑骂道：“若不是你一直闹我，我也不会忘记！”
“爹爹怎么变得不讲道理了！”
苏凌低低嘟囔，麻利的去提裤子，碰到伤处，又痛的直咧嘴。
“那么着急干嘛，我去给你拿药！”
苏敬桐哭笑不得，只能摇头轻叹道。
“爹爹，不必了！”
苏凌的脸微红，蹭的一声跳上床去，一股脑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坚定的摇头。
“还是那么任性！”
这方面，苏敬桐并不想纵着他，取了药过来，就上手去掀苏凌的被子。
奈何苏凌无赖的厉害，苏敬桐再好的耐心也被磨的差不多了，隔着被子，他啪的一巴掌拍了下去，没好气的道：“凌儿，你准备今晚就这么跟我耗下去嘛，还睡不睡觉了！”
“爹，您去睡吧，不用管我......”
苏凌心虚的望苏敬桐一眼，但见他爹一副不达目的不肯罢休的架势，哀叹一声，认命的扒拉掉身上的被子裤子：“好了，好了，知道您关心我，上药就上药吧，不过，咳咳，轻点！”
“还以为你不知道疼呢！”
苏敬桐终于又见到了苏凌的伤处，先是撒气般往上面甩了两巴掌，又重重揉了两下，才开始尽职尽责的往上面上药，以至于整个过程，苏凌都苦着脸，一副以后再也不要上药了的表情。
“行了，别摆那副苦大仇深的样子给我看了，睡觉吧！”
苏敬桐上完药，把苏凌塞回被子，起身去净了手，重新坐回床边道。
“爹爹，晚安！”

苏凌听话的闭上眼睛，心底满满的全是踏实，他变回那个简单淘气的孩子了，爱他宠他的爹爹也回来了，仿佛这十年，他未从离开，他跟爹爹之间依然只有那些美好，他甜甜进入梦乡，梦中爹爹将他抱在怀里，漫天的飞雪，满院的腊梅，温暖如春！


进入腊月，年关将至，苏凌这边琢磨着怎么让饱经动乱的人们好歹安稳的过上个年，风王和楚祁杰那边的信却是一封接着一封，威逼利诱逼他回军，打破如今风国的对峙僵局，苏凌一边直直将他们的信件扔入炭盆之中，一面沉吟道：“先生，你觉得楚祁杰还能撑多久？”
“乌国联合风国大王子闹上这一出，表面上占着优势，但风王叱咤多年，要打败他谈何容易，战线拉的越长，对他们就越不利，估计也就年后，就该商量着议和了！”
云雪湛凝眉道。
“一旦议和，这边的风军军心就不稳了，我看还是要风国内部乱一下！”
苏凌拨弄着炭火，倒也不见慌乱：“先生，翼国原本能用的人才与军队，您这边梳理的怎么样了？说到底还是要用自己人放心！”
“哈哈，名单是已经都准备好了，就看人家当不当主上是自己人了！”
云雪湛哈哈大笑道。
“苏凌声名狼藉，但先生威望尚在，能者多劳，还得依仗先生！”
苏凌丝毫不介意，轻飘飘的把皮球踢了回去。
“主上更是能者，那您准备怎么多劳法？”
云雪湛不甘心问道。
“我啊，亦有先生替不了的活计要做，比如.......和亲！”
苏凌眨眨眼，轻笑道。

“主上这话是怎么说的！”
云雪湛被逗的哈哈直笑：“您要娶妻，也是纳妃，怎么说的跟要入赘似的！”
“哎” 苏凌一副叹息幽怨的样子：“先生可知，风国境内狄族的女首领？”
“怎么？”云雪湛自然是知道的，所以他的眉头便皱了起来：“主上属意的是她？听闻这位女首领......生的比男子还健硕了些，更是在十六岁那年，因被大军所围，鏖战之后，万军之中谈笑风生，生吃马肉名声大噪……”
他望向苏凌，不确定道：“莫非传言有误？”
“哈哈” 苏凌哈哈大笑：“绝对没有，千真万确，当年我可是亲眼目睹过她的风姿，终生难忘啊！”
“嗯？”
云雪湛的脸色凝重起来：“那次领军的便是主上？这联姻一事可是认真的？”
“自然也是真的！”
苏凌也收了戏谑，正容道：“昔日我们虽为对手，但惺惺相惜，她看破我的处境，愿倾力相助，我又怎肯她轻易为我涉险，便劝她韬光养晦，隐忍不发，待我执半壁山河为聘，携手共逐天下！”
“那如今这时机……”
云雪湛审视苏凌，似乎又重新认识了他一般。
“自然时机未到！”
苏凌对着云雪湛一笑：“我与先生说这些，一来是想说，我已与瑗瑗通信，让她趁机摆脱风国控制，瑗瑗聪慧，定能引的风国各部落争相效仿，将风国搅得鸡犬不宁！”
“二来嘛，便是请教先生，似媛媛这等声名，不知如何跟家父形容婉转些？”

Ps：真心觉得这是一对妙人啊，啧啧啧，所以这么少，我也放了！

“这个么，王爷是文人，再委婉在他看来也是舞刀弄剑的，再说两人也总有相见的那一天，若王爷觉得主上之前刻意隐瞒了些什么反是不好！”
眼见苏凌脸色一变，又安慰道：“不过王爷也不是个会棒打鸳鸯的性子，眼前这时机也未到，此事从长计议吧！”

苏凌想想也是，他根基未稳，盛瑗那边也还有族人需要她守护，这个时候还不到纠缠儿女情长的时候，便想着苏敬桐那里有机会慢慢去说。
可偏生事与愿违，这天吃过早饭，苏敬桐留苏凌说了半天话，说来说去，苏凌也算听明白了，现在局势稳了些，又近年关，苏敬桐就带苏云涵去他外祖母家探望了一番，可不想这一探却让那肖家动了亲上加亲的念头，他本就对肖家没什么好感，当下就不悦道：“爹，这怎么能行，您劝他们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吧！”
“怎么不行？肖家也是名门望族，那个孩子我也是知根知底的，你小时候还见过呢……”
苏敬桐却不肯罢休：“即使你现在有顾虑，也不用急着拒绝，等......”
“爹，真的不行！”
苏凌不想跟苏敬桐纠缠下去，索性直言道：“好了，爹，我干脆就直说吧，我.....我已与人有过婚约！”
“什么时候的事？是哪家的姑娘？你怎么没跟我说过呢？”
苏敬桐满是疑虑道。
“这不是诸事缠身，我没顾得上跟爹爹禀告嘛！”
苏凌一时仓促，尚未想好怎么跟苏敬桐说好：“这事说来话长，要不改天得空我再跟爹爹慢慢禀告吧！”
“既然这样，你就先告诉我是谁，我闲着也无事，自己打听一下他的家世人品也行！”
苏敬桐也不知道这事是真的还是苏凌随便找个借口糊弄他，便追问道。
“这个.......”
苏凌也知早晚要说，于是斟酌的试探道：“她是戎族的......”
“不会是戎族的女首领吧？！”
苏敬桐吓了一跳道。
“爹爹也知道她啊……”
苏凌有些讪讪，看这情况，似乎不怎么妙！
“我当然知道她，当初就是她差点要了你肖叔叔的命，还害的他从此丢了军权，小小年纪心肠就那么狠毒！”
苏敬桐不由皱眉：“娶妻娶贤，要温良淑德，才能在家相夫教子，你娶了她，是准备在家里也时常如在战场上一般较量一番吗？”
“爹，战场上各为其主，技不如人，怎么能说人家心肠歹毒！”
苏凌忍不住争辩：“瑗瑗一介女流，要守护一族的族人，真心不易，些许手段难免的，她也不想的！”
“我不跟你去争这些，总归这桩婚事我不同意！”
苏敬桐摆摆手，坚决道。
苏凌不想苏敬桐拒绝的这么彻底，毫无回旋余地的架势，顿时就有些慌：“爹，我跟瑗瑗私定终身是不合礼度，但爹爹从小就教我一诺千金，我既已承诺于她，便不会相负，再说，我的心中只有瑗瑗，另娶她人岂不是白白搭上人家的幸福！”
“你也知像我们这样的出身，婚姻便不仅仅是只考虑喜不喜欢这么简单！”
苏敬桐提高了声音道。
“所以爹爹以为我也该为了所谓的大局像您一样被逼娶个不喜欢的人回来，相敬如宾一辈子吗？！”
“你放肆！”
话赶话，苏凌一时冲动，口不择言，苏敬桐气的一杯茶水兜头就泼了过来。
“爹爹恕罪！”
苏凌顿时一个激灵，忙跪倒在地：“苏凌失言了！”
苏敬桐脸色稍缓，刚想说什么，却听门外声响，他不由皱眉道：“谁在外边？”
“爹......”
却只见苏云涵小小的身影慢慢蹭了起来，苏凌瞬时就变了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