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湘溪苑】【原创】士饶(少年诸葛亮同人,史实向)

【第十一章】酆公(下)
诸葛亮从酆公学兵,酆公说的第一句话便是:“兵不可学。”
酆公说,自古没有一位兵家是学出来的,无论是兵书还是老师,都教不出真正的兵家。
然酆公的第二句话是:“兵不可不学。”
于是,他们第一次正式的课堂,是在沙盘上开始的。酆公不提半句《孙》《吴》《六韬》《司马法》,而是直接同诸葛亮在沙盘上对垒。那天,他们一共对垒了三次。第一次是诸葛将兵多而酆公将兵少,诸葛败;第二次诸葛与酆公同等兵力,诸葛败;而第三次……
酆公将极少一部分兵力拨给诸葛亮:“你已连输两仗,由势强转而为势弱。最后一战,不是决胜负,是决生死。此刻你若是一国之帅,身后就是宗庙存亡;若是一军之帅,身后便是三军命脉。你可知这是什么境地?”
诸葛亮的手攥紧一支筹,指节泛出白光:“是。是死地,绝境。”
酆公微微一笑:“请出兵。”
诸葛亮定定地站在原地,长考了约有一炷香的工夫,突然把所有的筹都撤出自己的本寨:“我弃城。”
酆公点点头,大军向前推进:“可。我追。”
诸葛亮一划邻近的土壤:“天下之势,群雄逐鹿,必非我两家之争。我请求救于邻。”
酆公起身踱了两步,站到诸葛亮所指邻界处:“我乃邻,请说于我。”
诸葛亮拱手道:“无他,唇亡齿寒。我乃君之门户,门户若亡,主人何以安身?”
酆公点头:“好,我愿与君结盟。”
诸葛亮自增了一倍筹,将防线选在了邻界。“我先不打。君一路追来,其势已疲。”
酆公将筹撤去三分之一,“我亦不打。我等你与盟友自起龃龉,坐收渔利。”
诸葛亮额上渗出了汗:“既如此,那我便与君耗下去。君劳师远征,久则生变。至于我与盟友,能联则联之,若有机可趁,反客为主,取立业之本。”
酆公仰天大笑,放下算筹,目光灼灼地望着诸葛亮:“吾子已同第一仗时完全不同了。”
诸葛亮苦笑:“先生,实则最后一仗,是最好打的一仗。因为我已经没有可以输的了。”
酆公收了笑容,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起来:“你能悟到这一点,已非常人可及。吾子需知,纵然用兵如同博弈,但兵家并非赌徒。为什么前两仗看似好打的仗你反而赢不了?正因你是真正的兵家。”
酆公的话并没有再往深处说。这天以后,酆公又有数天不与诸葛演兵。酆公说一仗是要用很久来消化与领悟的。
诸葛亮每天仍然要做酆公规定的功课。即使是担柴汲水,诸葛亮发现每一天所走的亦是全然不同的路,毫无半点取巧的余地。他每一次都需拼尽全力才能不误了回来的时限。
酆公会隔三差五带他游历山川,于林中同他布阵、攻防、演兵,甚至带他骑射、御马。但无论做什么,酆公总会事先讲明要求;事后则不看过程,只看结果。
酆公的要求,是要人拼了命才做得到的。
诸葛亮只受过一次罚。那大约是在他来这里数月以后,清晨汲水的路上突逢山间暴雨;山雨伤人,诸葛自来酆公处后又始终绷得太紧,这一来当天就病倒了。
诸葛亮向来身体不弱,甚少生病,即使是从老家逃难出来的路上,那样心惊胆战颠沛流离的日子他都不曾病过。然而越是少病之人,一病便是大难——他烧得浑身滚烫,头脑晕晕乎乎,意识尚且时断时续,更别说能起身了。
那天下午有定好的讲武演阵,诸葛亮没去。
待痊愈之后,他知道违了酆公的规矩,亦知在酆公这里是无情可讲的,遂自觉跪于酆公面前请罚。
酆公别无他言,实实地笞责了二十下。
第二天,诸葛亮是带伤继续做晨课的,只是这一次他预备了雨具。
从那之后,尽管酆公的法令依然严苛,诸葛亮却再没有违过规。
诸葛亮的性子越来越沉默内敛,手段却越来越刚强坚韧。仅半年,酆公在同他对阵时,便已是输赢参半了;且诸葛即使是输,也决不会一败涂地,总能输得留有余地,以待来日。
酆公是他遇到过最古怪的一位老师。他们师徒之间似乎并无半点亲人的情味,酆公对他从无一言半句的怜惜与关爱,且一举一动都只按事先定好的法度而行,亦甚少谆谆教诲殷殷垂询,绝大多数的道理与智慧都只在一次又一次残酷的对阵与考较中由诸葛亮自行领悟。
但这确是诸葛亮觉得自己有生以来过的最充实的日子,充实到每一天他都能感觉到自己身体里的力量、头脑中的智慧,连同骨骼一起在砰砰地拔节生长。
他有时候会突然觉得酆公不像一个人,或者不像一个凡人。酆公就像是一面镜子、一条鞭子、一把标尺,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只是永远站在前方,等着你一步一步走过去。
诸葛亮非常欣赏酆公,尽管他始终无法对酆公产生爱或者憎这样带有强烈偏向的情感,但他发自内心欣赏酆公的一切。
他是心甘情愿接受酆公所有法令的。他甚至想,无论是治军还是治民,在这样的法令下,都会产生最高的行动力。
一日,酆公突然与诸葛亮纵论天下大势。
“吾子可曾考量,海内诸侯并起,今后当与何人成大事?”
诸葛亮微微颔首:“亮无时无刻不在想。敢问先生有何指教?”
“当今袁曹对峙,吾子以何人有望一统北方?”
诸葛亮蹙起眉:“袁本初虽地广势强,名望著于海内,然观其度量为人,恐非曹操敌手。”
“吾子以操为何人?”
诸葛亮的手突然攥紧,面色却平静得可怕:“不世之枭雄。”
“然则吾子可愿从之?”
诸葛亮断然出声:“虽终老林泉、斧钺加身,亦不能从。”
酆公并不追问为何,只是拈须微笑:“既如此,吾子可知,你便已注定以终身相抗北方也。”
诸葛亮的目光倏然杳远:“亦余心之所善。”
“然则江东孙氏,亦为当世英杰,又处毗邻,更兼令兄在彼,吾子可愿从之?”
诸葛亮这一次答得并不像之前干脆,放缓了声调道:“使君既有妇,罗敷或有夫。夫或有殊志,敢许共载无?”
酆公的眼中一下子放出异芒:“吾子心中可已有相许之人?”
诸葛亮迟疑了片刻,终于还是摇摇头,凝色答道:“此时还说不准。愿闻先生高论。”
酆公拉过他的手,在他手心里一笔一划拟出两字。
“可知此人吗?”
诸葛亮的心突然急速抽动几下,情不自禁地弯起嘴角,露出笑意。
“愿闻其详。”
这一日,酆公说的话比平日加起来还要多,他们几乎促膝深谈了一夜。诸葛亮都不知道最后自己是怎么迷迷糊糊堕入梦境的。
梦里好像有人给他披了一件五彩斑斓的霞衣,尔后那霞衣将他越裹越紧,紧到他几乎要喘不过气来的时候,猛地惊醒了。
他发觉自己睡在一块青石板上,身边云霞浮动,雾气蒸腾;再定睛一看周边的环境,竟似乎是初次来酆公处的那条小路。
“阿亮!”诸葛亮站起身,循音回头,却是司马徽向他挥着手笑眯眯地走来。
诸葛亮的头脑突然“嗡”的一下,开始急切地向四周张望。然而哪里还有酆公小屋的影子?就仿佛那个屋子和那个人从来没有出现在这个地方过一样,连一丝一毫的痕迹也没有。
司马徽已经走到了他身边:“亮君好睡啊。这一梦可是化作了蝴蝶?”
诸葛亮收回目光,陡然不愿再问,亦不愿再找了。
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
酆公其人,究竟是什么,都不重要了。
诸葛亮正欲迈步,脚边突然有什么东西绊了他一下。他低下头,却是一把洁白的羽毛扇。
他弯腰捡起来,紧紧握在手中,没有再回头,只轻声不知是对司马徽还是对自己说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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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酆公对诸葛的称呼
因酆公其人,出自《历世真仙体道通鉴》所载,而其中有酆公说“……吾子仅习兵阵,不喻神通,终为左道所困”云云,笔者为显其殊异,故而援引此称呼。“吾子”是一种尊称,意思并非“我的儿子”,这一点稍微提醒朋友们注意一下,以免产生误解。
【注2】诸葛亮答复酆公的四句诗
“使君既有妇,罗敷或有夫。夫或有殊志,敢许共载无?”

原典出于《陌上桑》,是罗敷拒绝有妇之夫的言辞,原诗中是使君问罗敷:“宁可共载不?”而罗敷答:“使君自有妇,罗敷自有夫。”笔者这里前两句援引并做改动,意思变成“他已经有了他的良人,而我或许马上也会有我的良人”,后两句为笔者原创,意思是“我将来的夫婿或许有异于常人的志向,我又怎能草莽轻率地许下与他(指孙氏)同乘一车的誓言呢?”
古人常以婚约、夫妇比君臣,离骚里这种比方比比皆是,所以不要想歪,这里单纯展示诸葛亮委婉拒绝了【效力江东】的提议,因为他认为江东人才济济,孙氏身边早已有了一等一的谋士集团,以他之心高气傲,他是不会去投奔江东的。他宁肯等一个将来能“尽亮”而非“贤亮”的主公。
以上仅为笔者一家之言,皆为行文所用,请大家注意甄别,多多海涵!

楼主 鹡鸰于飞  发布于 2017-06-04 00:35:00 +0800 CST  
一并亲吻楼上所有的小宝贝儿们。楼楼最近忙于搬家,累的只剩下最后半口气了。大家也看的到我更文的时间是半夜,真是强撑着一口气挤出半夜的时间更的,困到睁不开眼。所以若有什么崩瓜掉字,到与不到的,万望多多担待!

楼主 鹡鸰于飞  发布于 2017-06-04 00:44:00 +0800 CST  
自从上班以后,我感觉突然一下子仿佛离我心里的这片桃花源很远很远了。每天下班回来做饭吃饭洗澡洗衣服,然后就想睡觉了。
其实还不到一星期,我就已经几乎没了学生时代可以胡思乱想一整天的那份闲情逸致。
我想我必须要逼自己一把,在能写的时候尽力写。趁还有心力,坚守自己最后的理想国。
嗯,争取今晚更文!

楼主 鹡鸰于飞  发布于 2017-06-09 21:17:00 +0800 CST  
第十二章 官学
正当北方袁曹起兵对峙、局势已紧张得连夜晚都似能闻兵戈之声时,刘表于南方却终于攻克连年不下的长沙叛军,南收零、桂,北据汉川,整个荆州大局顿安。
就在这一年,刘表正式开设官学,延请名儒宋衷、司马徽、綦毌闿等治经讲学,一时间众士云集,荆州治学之气一片昂扬向欣。
诸葛亮已近及冠之年,自在酆公处归来以后,他的身量体格较从前更伟岸挺拔了,言谈举止之间亦甚少再流露出童稚之气,比之同龄人显得尤为成熟。此番适逢荆州开设官学,众同学均欣然前往,诸葛亮亦随之而去。
谁知诸葛亮这一去,头一天就轰动了整个官学。
首堂课是由宋衷所授,宋先生向以善训《太玄经》闻名,故于此而入,命诸生堂辩儒、道、诸子之优劣长短。众人皆知几位先生有偏爱老庄的,有偏爱孔孟的,亦有偏爱其余诸子,甚或兼采众长的,故而于堂辩中都尽言诸子之美,谈得也大多是泛泛之论。
诸葛亮不愿开口,只静静地坐着听。
然而宋衷却早从司马徽处知道了诸葛亮的名字,一直有心试试此子深浅。故而待所有人言毕,宋衷便径直走向诸葛亮之席:“司马德操向以君为不凡,何不试言之?”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诸葛亮的身上。
此处并不同于水镜的私学,这里的学子也不仅仅是些年幼名微、一心求学之人。在座的甚至有荆州牧刘表之长子刘琦。在官学的一言一行都极有可能直接上达显贵之听,实则已并不完全为治学之用了。
诸葛亮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缓缓站起身。
“老子长于养性,不可以临危难。商鞅长于理法,不可以从教化。苏、张长于驰辞,不可以结盟誓。白起长于攻取,不可以广众。子胥长于图敌,不可以谋身。尾生长于守信,不可以应变。王嘉长于遇明君,不可以事暗主。许子将长于明臧否,不可以养人物。”
他一开口便将诸子优劣都清清白白说了出来,且说得见骨见血,句句都在要害处。顷刻之间,满堂悚然。
这里坐着的人,从老师到学生,个个身份不凡。谁都有偏好,褒贬什么都有可能得罪人,于是谁都在四平八稳地说着毫无意义却又绝无危险的废话。
唯有诸葛亮,没有半句虚言。
宋衷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却仍按捺着问道:“既如此,以君之见,何以为全美?”
诸葛亮一笑:“世上焉能有全美之人,又岂有全美之事?亮之所言,是以诸子尚且有长短,况于常人?然上者,熟知众之长短优劣,能任之长,能避其短,此为明术也。治学者,能通古今之变,能采众家之萃,此为明道也。”
宋衷倒也不是没有见过狂士,几年前祢衡在刘表面前故作狂言大放厥词的情形还历历在目,原本以狂言妄语博取虚名的人也并不少见。只是,宋衷却无法违心地将面前这个貌似放肆大胆之极的青年归入狂士之列。
只因为他的话虽放肆,所有人却都明白是对的。
宋衷盯着诸葛亮的眼睛反诘道:“君将为治学者耶?上者耶?”
这个问题几乎是能陷诸葛亮于两头不是之绝境的陷阱,而况此刻公子刘琦正饶有兴致地望着诸葛亮。
诸葛亮的腰背是笔直的,眼睛是明亮的,连袖口都未有一丝颤动。但听他不疾不徐朗朗道来:“范蠡以去贵为高,虞卿以舍相为功,太伯以三让为仁,燕哙以辞国为祸,尧、舜以禅位为圣,孝哀以授童为愚,武王以取殷为义,王莽以夺汉为篡,桓公以管仲为霸,秦王以赵高丧国,此皆趣同而事异也。明者以兴,暗者以辱乱也。”
诸葛亮边踱边叙,言毕,转身回到宋衷面前,微施一礼笑道:“事原无高下,因人而异;志亦无贵贱,因人而殊。若能明长短之道,又何惧让夺之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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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在太困这一章眼看今晚写不完了,明天尽量写完!对不住各位小宝贝儿们了!

楼主 鹡鸰于飞  发布于 2017-06-09 23:33:00 +0800 CST  
自此之后,官学中的人,从上到下对诸葛亮的评价皆分作了完全相反的两派。以司马徽为首,徐庶、孟建、石韬等人均对诸葛亮推崇备至;而以宋衷为首,不少名儒、权贵对诸葛亮多少怀有些带着嫉妒猜疑的不屑,以为其言过其实,故作惊人之语,实则并无才干。
公子刘琦倒是极为欣赏诸葛亮。虽然作为荆州长公子,明面上不好做出什么姿态,但他私下对诸葛亮颇有亲近之意,也并无贵公子的骄矜,时常真心诚意向诸葛亮请教问题。诸葛亮对刘琦也不排斥,始终不卑不亢地与刘琦以同学相交。
虽则在官学中免不了面对议论纷纷,但这里同样也有令诸葛亮暗自称奇的俊杰。来学未久,诸葛亮便结识了一位忘年之交——博陵崔钧。
论年岁,论身份,论名望,崔钧都足够令诸葛亮以尊长相拜。当年董卓乱京,崔钧时任西河太守,说袁绍俱与起兵山东,名显于诸侯——彼时诸葛亮尚在垂髫之年。但崔钧十分喜爱诸葛亮,遂从不在诸葛亮面前摆什么架子;诸葛亮也不以虚礼假意谦辞,同崔钧时常谈吐天地纵论古今,彼此十分相契。
崔钧性情舒放爽朗,好笑语,爱交英豪,一向不拘小节。唯一能令他陷于阴沉隐痛的便是他的家庭。诸葛亮早有耳闻,知其父崔烈因买官而名衰于士,崔钧少时曾以“铜臭味”讥讽其父,险遭家法杖责,由是父子失和。后因崔钧起兵讨董,崔烈牵连下狱,辗转终死于李傕乱兵之手;崔钧之兄崔均亦因欲报父仇不得,郁郁而终。
崔钧对其家世始终怀有十分矛盾的心境,年少时他深以其父为耻,然之后他起兵间接牵连父兄致死,又令崔钧抱恨终身。诸葛亮对此十分体谅,故而从来不问崔钧家事,崔钧却反倒对诸葛亮毫不避讳,直言过往:“亮君可知乱世之中何事最难?齐家最难。忠孝义何能俱全啊……听闻令兄仕于江东,江东与荆州向为世仇,倘或有一天君与兄隔江对立,可想过那是何等滋味么?”
诸葛亮不是没想过此事,但这话从旁人口中直剌剌说出来,还是狠狠戳中了他的心。虽是初春时节渐暖的天气,他却仍禁不住浑身一颤。
良久,诸葛亮轻轻抒了口气,苦笑道:“若如此,各为其主,公义为先,亦是无可奈何。无论发生什么,兄长与亮想必都能互相体谅。”
崔钧一愣,旋即拍着诸葛亮的肩大笑道:“极是!令兄原本便是雅量高致之人,诸葛家蓝田生玉,芝兰满庭,原与我家不同。倒是我冒昧了。”
诸葛亮却笑不出来,情不自禁将手中的羽扇握得更紧了。
家人呵……
他此刻毕竟还太年轻,心中虽有隐隐的忧患,却并未深知有些事将会是夹杂了鲜血的无情与残酷。
他只是本命地想要抓住些什么,突然没出息地想他多年不见的大哥,想他出嫁多时的姐姐,甚至想他那早已长眠于地下的双亲和叔父。
他恍惚了好一阵,直到崔钧轻轻揽住他的肩。他醒过神,正对上崔钧满含悲悯的目光。
诸葛亮恢复了平静,执羽扇回抚崔钧的手背,微笑道:“州平兄何出此言?兄长金玉之言,惠我良多。有些事,早早想清楚,总好过事到临头心乱如麻。”

楼主 鹡鸰于飞  发布于 2017-06-10 23:28:00 +0800 CST  
我也不知道这篇文还有没有人看。这段时间更的慢,评论也越来越少,我想作为读者也许确实没什么耐心等了吧。亮吧那边出于综合考虑,我已经准备撤文。但是这边我希望我会一直更到完结,也希望这边的朋友多给予一点支持。

楼主 鹡鸰于飞  发布于 2017-06-14 21:45:00 +0800 CST  
先一并感谢楼上以及私信我的所有的小天使,今天实在太晚了楼楼得早点睡明天还早早起上班~等明天我一定抽空回复你们并争取更新!

楼主 鹡鸰于飞  发布于 2017-06-14 23:45:00 +0800 CST  
补第十二章注释:
【注】关于《论诸子》和《论让夺》
因为有读者问这两段文字究竟是史料还是我原创,以及看到有朋友将其摘录,唯恐有误导读者之嫌,故而还是阐明一二。
《论诸子》与《论让夺》二则,都见于《诸葛亮集》,但是只是零散篇章,至今没有能够佐证其创作背景的史料。将这两段论述运用于诸葛亮少年时代的堂辩,是楼主自己的解读,纯属一家之言,这一点希望大家明确。
文中 “老子长于养性,不可以临危难。商鞅长于理法,不可以从教化。苏、张长于驰辞,不可以结盟誓。白起长于攻取,不可以广众。子胥长于图敌,不可以谋身。尾生长于守信,不可以应变。王嘉长于遇明君,不可以事暗主。许子将长于明臧否,不可以养人物。”一段,乃《论诸子》原文,而“世上焉能有全美之人,又岂有全美之事?亮之所言,是以诸子尚且有长短,况于常人?然上者,熟知众之长短优劣,能任之长,能避其短,此为明术也。治学者,能通古今之变,能采众家之萃,此为明道也。”这一段,是楼主原创,是对《论诸子》的一个解读。
“范蠡以去贵为高,虞卿以舍相为功,太伯以三让为仁,燕哙以辞国为祸,尧、舜以禅位为圣,孝哀以授童为愚,武王以取殷为义,王莽以夺汉为篡,桓公以管仲为霸,秦王以赵高丧国,此皆趣同而事异也。明者以兴,暗者以辱乱也。”
乃《论让夺》原文。而“事原无高下,因人而异;志亦无贵贱,因人而殊。若能明长短之道,又何惧让夺之别?”一段,是楼主原创,是对《论让夺》的解读。
希望各位读者朋友注意分辨史实与小说,千万不要混淆二者,造成不必要的麻烦,那就是我的罪过了。

楼主 鹡鸰于飞  发布于 2017-06-15 22:36:00 +0800 CST  
第十三章 罢宴
官学云集天下学子,数月便聚百余士人于廊下。眼见荆州之学蔚然成风,甚至或可比肩当年太学之盛,刘表心中实是得意到了极致。遂择一天朗风和之日,设下一宴,邀学中俊杰之士并荆襄豪贵权要,以示劝进之意。
诸葛亮意外地出现在了受邀之列。
司马徽太了解自己这位爱徒的志向,故而在刘表每每垂询学中俊才之际,始终避而不谈诸葛亮,实则是存了有意藏珠的心。另一位老经师綦毌闿自带门徒,与诸葛亮等并无过多交集,自然也不会刻意向刘表荐才。谁都没想到竟然是宋衷主动向刘表提起了诸葛亮。
尽管宋衷一直对诸葛亮怀有成见,平常亦对诸葛亮不乏刁难,但不知出于何种心理,他于刘表面前还算是公正客观地评价了诸葛亮——“此子年少有志,才异于人,种种行状,颇为不凡。观之非治经著述之人,或可委之大事。明公不妨召来一见。”
刘表亦曾从别处对诸葛亮略有耳闻,此人的风评有好有坏,刘表一直也并未留心;然而听宋夫子一言,刘表倒是起了惜才求贤之心。故而尽管以诸葛亮的名望身份,本不当登如此大雅之堂,但刘表还是破格邀之。
待得大宴当日,冠盖鸿儒济济一堂,唯有诸葛亮白身而来,既无煊煊名望,又无显赫门庭,更兼未至弱冠,一下子就成了整个宴席间被窃窃议论的焦点。
他的席位被排在最末,离刘表甚远。偏偏刘表还特别惦记着他这个人,入座后扫视一圈,有些看不清楚诸葛亮的面貌,故特别点道:“诸葛君请上前一叙。”
诸葛亮站起身,在各种意味不明的灼灼目光下从容走至堂上,向刘表一拜。
自诸葛玄病逝后,刘表几乎早就遗忘了这位故旧之子。此刻看到诸葛亮站在面前,刘表脑海里突然浮现出诸葛玄生前的样子,继而又想起上一次看到诸葛亮,这孩子还一身丧服满脸稚嫩,与现如今这个长身玉立英姿勃发的青年几不可同日而语。
刘表人老了,心格外容易软,一想到故旧之情便有些难以自禁,望着诸葛亮,满眼的慈爱:“何时及冠啊?”
诸葛亮答道:“明年。”
刘表摩挲着脑门,想了一阵,又问道:“我记得诸葛子奉是只身带着你们一家来的,想来你家中已无长辈?不如明年……”
见刘表似有亲为诸葛亮主持冠礼之意,座中纷纷投来惊讶而又嫉妒的目光。诸葛亮心里猛地一跳,赶忙开口截断了刘表的话:“回禀明公,亮家中虽无父辈,但亮有一长兄在江东。长兄如父,及冠之事少不得由长兄作主。”
这是诸葛亮第二次拒绝刘表的好意。且江东与荆州素来有仇,诸葛亮陡然搬出在江东的长兄,令刘表深感怃然,好似热腾腾的身子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那脸色顿时就不好看了。
原本生出的几分拉拢之意一下子就烟消云散,刘表颇感无味,胡乱点了点头道:“如此便好。时候也不早了,请诸葛君入座,开席吧。”
这是诸葛亮第一次亲眼目睹官宴情状。席间众人向刘表阿谀奉承之态便也不提了,只是那种歌舞升平、人人皆醺的氛围,让诸葛亮越来越感到窒息与气闷。原本刘表是以“求才求贤”为名所设的宴席,然而席间并无论政议事的只言片语,没有人关心北方的战势,没有人在意四分五裂的汉家天下,更没有人关心因为战事而流离失所的难民。
他们都是如此的安然无忧,以为荆州是远离战乱、足可安逸十数年的乐土。
只有诸葛亮。诸葛亮痛苦。
诸葛亮无时无刻不在紧张关注着袁曹之争。他多么希望荆州得一明主,他多么希望荆州之主能够在曹操或者袁绍平定北方鲸吞天下之前,就能果断出击从中取利。若如此,就算不能执中原之牛耳,亦能制衡北方,成一方霸业。总好过醉生梦死在家中坐等北方雄主铁骑南下。
然而没有这个人。
诸葛亮的脸色越来越差,就当他身形微动,意欲起身拂袖而去之时,突然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个倒酒的小童从背后猛地一撞,竟把一整觥酒全倾在了他的衣襟上。
小童连忙跪伏于地,整个人都缩成小小的一团瑟瑟发抖。出现如此大的纰漏,此童原本断无什么好结果;万幸此刻场面喧闹,刘表一时还未察觉。诸葛亮突然觉得这孩子简直是自己的福星,正好给了自己离席的借口;又怜其稚弱,不愿他受责,遂趁刘表发现之前拽起小童命他速速退下,尔后主动起身向刘表辞道:“明公见谅,亮不胜酒力,乞退更衣。”
刘表已有几分醉意,远远斜乜着见他衣襟有污,亦未多想,摆摆手示意他自便。
诸葛亮顿松了口气,毫不犹豫大踏步离开了宴席。

楼主 鹡鸰于飞  发布于 2017-06-15 22:36:00 +0800 CST  
待得华灯在身后越抛越远,鼎沸人声亦渐消不闻,诸葛亮仰头看了看明月,禁不住轻轻一叹。
“公子何事不能纾怀?”一个轻柔得近乎能化在这静谧夜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诸葛亮一惊——以他素日之警觉,竟压根没察觉到身后何时有人跟了过来。忙回身定睛看去,却是宴上那个冒失的小童。那小童此刻哪里还有半分方才的慌张失措,一双杏眼里分明黠光皎皎,周身气韵沉静温雅,望之即知不俗。
“区区小子岂敢当‘公子’之称。足下恐亦非寻常侍童。”诸葛亮定定地看着他,眼里也有一丝笑意。他此刻已经确信这孩子是有意在帮自己解围了。
那小童起初还能强撑着同他对视,然而没过多久便不自在起来,有些窘迫地移开目光,半垂下眼睑盯着诸葛亮的袖子轻声道:“公子说笑了。仆命如浮萍草芥,今日多亏公子相救,特意赶来只为答谢救命之恩,公子何故见疑?”
诸葛亮知他不欲以真实身份示人,便也不点破,只含笑继续凝视着他:“既如此,亮亦需谢仙童所助一‘倾’之力。”
童子眨巴了几下眼睛,“公子说什么,仆不明白。”
诸葛亮突然从未有过的童心大起,忍着笑意问道:“好,那你当如何谢我救命之恩呢?”
童子一惊,旋即眼中又露出黠光:“公子欲仆如何相谢?”
诸葛亮诡笑道:“我想啊,不如向刘荆州觍颜要了你来,我正缺一书童侍奉笔墨,不知可嫌茅檐低小?”
童子并无半点惊惶,微笑着反诘:“公子如今又肯去拜谒刘荆州耶?恐口是心非也。”
诸葛亮盯着他的眼睛:“我为何不愿拜谒刘荆州?我不明白。”
两人互相对视,久久无言,半晌,突然同时大笑起来。
诸葛亮柔声道:“小兄弟,天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这一次童子没有再刻意回避,低了头拧着衣角踌躇好一阵,才点点头道:“好。”
一路上,两人不知为什么俱皆沉默下来,很久没有对话。夜安静得能听到窸窸窣窣的虫鸣。
小童突然开口问道:“公子,你喜欢荆州吗?”
诸葛亮一愣,下意识抬头望向北方。
小童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我明白了。公子的心终究在北方。”
诸葛亮笑了笑:“丈夫远游四海,倒无须眷恋故土。”
小童“嗯”了一声,顺势接道:“公子的心在天下。”
诸葛亮的脚步顿住了。小童似没察觉般往前走了几步,发现诸葛亮没跟上,便又停下来,回头望向诸葛亮。
诸葛亮借着朦胧的月光再一次仔细看了看小童的眼睛,那双眼睛里不知何时已经有了盈盈的水光。
这一路不知走了多久。路虽远,诸葛亮却几乎完全感觉不到时光的流逝。
走到一片小林的时候,小童停住,向诸葛亮深深一礼:“公子,我的家就在前面了。后会有期。”
诸葛亮颔首,发自肺腑地回道:“后会有期。”
小童进了树林,一闪一晃之间,身影很快就隐没不见。转瞬,连脚步声亦不闻。
要不是衣襟前的湿痕还冰凉地贴在诸葛亮的胸口上,诸葛亮真要怀疑是遇到了山间的精魅。
绸缪束刍,三星在隅。今夕何夕?见此邂逅!

楼主 鹡鸰于飞  发布于 2017-06-22 22:43:00 +0800 CST  
昨天太晚了实在没时间,等我有时间稍微注释一下。我现在比较担心大家会分不清哪些是我原创哪些是史料哪些是传说故事。见谅啊,楼楼没能很及时地做注,时间确实太有限了_(:з」∠)_

楼主 鹡鸰于飞  发布于 2017-06-23 11:51:00 +0800 CST  
不好意思这么久没更文,单位和家里两头事扯着忙,实在是过意不去……我会尽力在本周恢复更新的!建了个我的读者群,群号650463988,感兴趣的朋友加的时候请务必自动把群名片改成贴吧id哈。

楼主 鹡鸰于飞  发布于 2017-07-04 17:50:00 +0800 CST  
第十四章 结缘
是夜刘表酒沉,未及作何理论。然翌日清醒过来,忆起宴上种种情形,陡然对诸葛亮的行径大起猜疑之心,越想越想觉得此子先是婉拒在前,后是借故罢宴而去,分明是有意藐视于己;又思从前恍惚听人议论过诸葛刚入官学便出狂悖之言,不由得心下更是恚怒不已。
刘表气头上原本欲唤司马徽、宋衷等人来,直接责令官学重罚诸葛亮;好在他终究还算沉得住气,想到诸葛亮虽是个无名小子,但官学的脸面倒不好轻易伤了,遂召来长子刘琦仔细询问诸葛亮平日行状。
刘琦深知其父性格,一听便知诸葛亮已然得罪了父亲,心下不由一紧。暗自思量片刻,刘琦也不谈诸葛亮是何等有才,只说诸葛亮是司马徽登堂入室的弟子,平常司马徽偏纵的很,故而难免惹人眼红。
“说来好笑,多半是水镜先生性情散淡,课徒不严,更兼又格外优容诸葛亮,儿曾亲眼目睹这位诸葛君与水镜先生辩得面红耳赤,真令孩儿大开眼界。”
刘琦说得刘表都有些忍俊不禁,只是心里仍然余怒未平,不由冷笑一声:“再如何偏爱,也不能纵得连上下尊卑规矩都没有了!想是平日便目无师长,今后自然也难免目无尊上,这样人如何用得?我总以为司马德操是名儒高士,不想也糊涂至此,教徒无方……”
说着说着,刘表陡然又疑起刘琦是在借司马徽纵容爱徒来暗讽自己偏疼幼子刘琮,脸色顿时一变。
刘琦看父亲神情,不知自己何处得罪,也不敢再为诸葛亮开脱分辩了,草草带过此事仓促告退。
刘表处处气闷,急欲寻爱妻蔡夫人开解,却又适逢蔡夫人这两日归省,不由得心中更加郁结,连带着那一整天僚属官员都动辄得咎。还是蔡瑁善察其意,赶忙暗中遣人快马加鞭去请姐姐速回。
纸包不住火,诸葛亮罢宴之事司马徽第二天就知道了,一向仙风道骨的水镜先生头一次气得摔了书。顾不上同诸葛亮算账,老头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在刘表面前说得上话的人。
然而刘琦很快就透露了刘表疑恨颇重、甚有迁怒之意的消息,司马徽便知道此事麻烦大了。
正急得没抓没挠处,却有一位不速之客主动上了司马徽的山门。一番促膝密谈之后,司马徽忍不住仰天长笑:“老夫真是万万没想到,这小子命中竟是福星高照,连闯祸都能闯出这等天大的喜事来!真是……真是……”
那人拈须含笑:“你少得意,别高兴得太早了。我可没松口啊!”
司马徽笑得像只偷着了鸡的老狐狸:“你放心。令‘公子’看人的眼光,可比你毒。”
那人哼哼两声,又正色道:“今日他来,我暂且回避,这事儿你可只字别提。我只要看他真正的人品。”

楼主 鹡鸰于飞  发布于 2017-07-10 22:07:00 +0800 CST  
不成太晚了困得睁不开眼,明天还要早起上班。后半章明儿再续吧~晚安

楼主 鹡鸰于飞  发布于 2017-07-10 22:54:00 +0800 CST  
谁知遣去请诸葛亮的家仆一去就去了大半日才回,理由是诸葛亮在歇午觉,他家的小童死活拦着不许叫醒,足足等他睡够了一个时辰才见着人。
诸葛亮看着司马徽的神情是茫然而无辜的:“先生急召亮来,有何事相商?”
司马徽用力拿左手按住右手,闭了闭眼,好容易才缓过胸前梗的这口气:“亮君如今及冠在即,倒是越来越有太公垂钓渭水的高士风度了,好自在神闲啊!”
诸葛亮见事何等之快,一观司马徽颜色语气都不对,便知是昨日事他已知晓。虽则他心里也明白罢宴势必得罪刘表,但他深知自己绝不会奉刘表为主,故而并不觉得有什么献媚刘表的必要。此刻见司马徽动怒,他的倔脾气也上来了,理直气壮地接道:“太公无道则隐,有道则仕,有何不妥?”
司马徽平日最喜与他唇齿相斗,也最爱见他这副牙尖嘴利的小模样,只是今日大事当胸,再无半分闲情逸致,一拍案几喝道:“少逞口舌之快!你做的好事,你心里明白!长公子遣人捎来口信,言刘荆州为你罢宴之事大怒,你可知道厉害么!”
诸葛亮皱起眉头:“亮昨日亦是告罪拜辞,并非不告而别,刘将军何至如此?”
司马徽冷笑道:“刘将军昨日醉酒糊涂,今日可不糊涂了。周亚夫赴景帝宴,亦非不告而辞,然景帝何如?上者焉能不识敬与不敬?”
诸葛亮犹强辩道:“先生此比不然。景帝为君,亚夫为臣,不敬固然当死。而刘荆州不过为主,亮不过为客,何来不敬之咎?”
司马徽点点头:“我知你心怀远志,廊檐之下自然屈了你这鲲鹏之翼。然尔可知,鲲鹏未入九天之时,便是区区一檐,亦可成牢笼桎梏!你说的是,刘荆州与你并非君臣,只是主客,但还有一句话你别忘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须知他用你不易,毁你可是易如反掌!”
诸葛亮沉默片刻,方低声言道:“初,刘荆州盛礼欲邀庞公,先生直言以拒,毫无惧色。难道亮不当承先生风骨吗?”
司马徽都气笑了:“你还敢提庞公?庞公要在这,恐怕连废话都懒得跟你多说一句,直接一顿家法,骨头不打折了你的!我且问你,庞公何志也?”
“先生志在山林。”
“君何志也?”
“……”诸葛亮不知怎么的,脑子里突然闪过昨夜那个小童望着他的神情——“公子的心在天下”。
司马徽见他愣神,替他说道:“君志在天下。”
诸葛亮垂首,终于认了:“是。亮比不得先生。”
“庞先生虽己身在山林,却以侍天下而教你。教你为人子,教你为人臣,教的就是一个敬畏。敬畏的,不只是一个人,不只是你未来的主公,而是天道,是世事,是人心。你还不明白吗?”司马徽顿了顿,终于还是说出了更残酷的下文:“更何况,庞公名望著于世,刘荆州纵忌,亦须惮也。而你呢?”
诸葛亮下意识绷直了背,却终究苦笑道:“亮无功无名,黄口孺子。先生教训的是。”
司马徽的话前所未有的尖刻露骨:“那么,你凭什么敢不敬刘荆州?”
诸葛亮不说话了,却仍直挺挺保持着端坐的跪姿,不去看司马徽的眼睛。
司马徽知道他这是已经知错了,但在自己这里,他面子上下不来,是绝不肯轻易服软的。
司马徽在心里叹气,他从来就舍不得硬逼这孩子服软。但今天不行。
“你知道刘荆州欲怎么处置你吗?”
诸葛亮一惊,茫然望着司马徽。
“他盛怒之际,几乎要召官学公然责你。如若成行,你从今往后在天下士子面前,哪里还抬得起头来?”
诸葛亮瞬间咬紧了牙根,脸色亦变得苍白。
司马徽长叹道:“幸亏公子为你求情,刘荆州才暂缓怒气。只是此事终须有个交代。国法饶了,家法亦是饶不得的。申安,请板子来!”
老家仆很快奉上一根黝黑厚实的家法板子,诸葛亮定睛一看,竟和官学里悬于高堂用以震慑的板子相似至极。只是这板子是才刚刚擦洗过的样子,想必平日里只是当摆设放在家里,从来也没当真动用过。
诸葛亮手心里攥出了冷汗,望着面前突然变得无比陌生的司马徽,身子不受控制地木了半边。

楼主 鹡鸰于飞  发布于 2017-07-12 23:41:00 +0800 CST  
小可爱们楼主现在在参加一个封闭式培训,23号回家才有机会更文,等我!爱你萌!

楼主 鹡鸰于飞  发布于 2017-07-19 15:57:00 +0800 CST  
司马徽握住板子的一瞬,仿佛有看不见的千钧之力向诸葛亮头顶压迫过来。诸葛亮仍然没有动,凝视司马徽良久良久,两眼莫名浮起一层薄泪。
司马徽的心都绞起来了。
诸葛亮不想挨打。司马徽知道。
他无论是在庞公还是酆公面前,挨顿打都不会有如此惨痛的心理折磨。可偏偏是司马徽。
司马徽知道。
然而,司马徽只是握紧了板子,冷声道:“怎么,还要我请你吗,诸葛公子?”
这声嘲讽意味极强的“公子”一出口,诸葛亮的脸陡然烧得通红,别过头咬紧牙,解下外氅,带了点赌气的意味掷在地上,于案几前跪下。
他的腰是从来不弯的,即使庞公那样严厉的家法,他也依旧是跪直了身子硬挺着捱。司马徽却像全然不了解他脾性似的,直接出手将他强行摁在了案几上。
诸葛亮又惊又怒,正要挣扎,却突然听到司马徽在他耳边悄声道:“大点声叫嚷。”
诸葛亮一时没会过他的意思,怔忡之间,司马徽这老狐狸的板子竟已猝不及防重重落了下来,毫无征兆的剧痛,诸葛亮禁不住惨叫一声。
诸葛亮恍然悟到了点什么。他的心思转得极快,几乎是立即便断定了有刘表的人在窥探。这个结论让他勃然大怒,尽管理解司马徽使苦肉计的苦衷,但这样的屈辱让他实在无法忍受。
这板子若是司马徽罚的,再多么痛苦难堪,他也就认了;但这板子若是司马徽为了给什么人一个交代,他诸葛亮不认!
于是诸葛亮做了一件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事——从案几上向侧边一滚,避开了司马徽的第二板,一个鲤鱼打挺直接站了起来。
诸葛亮上前一步抓住司马徽举到一半的板子,高声质问道:“先生说清楚,这是先生的家法,还是官学的刑罚!”
同师尊抗罚,不啻子反父、臣悖君,自来便是大逆不道。饶是司马徽涵养极好,也不禁勃然变色。司马徽冷冷盯着诸葛亮,半晌无声。诸葛亮额上的汗慢慢渗了出来,气势渐弱,也知自己理亏,终于松开了板子,向后退了一步。
“先生……先生明白学生之意。这家法不明不白,恕亮不敢领受。”诸葛亮理顺了气,终于鼓足勇气平视司马徽:“亮乞自至刘荆州座下谢罪。该如何处置发落,悉听尊便。”
司马徽再也忍不住了,抬腿一脚重重踹在诸葛亮身侧,诸葛亮摔得眼前一黑,趴在地上半天挣不起身。司马徽的板子兜头盖脸地砸下来,这下子再不带丁点水分,实打实地抡圆了照死里打。
司马徽什么话都不说,越打越狠。诸葛亮起初还死撑着跟他置一口气,咬破了嘴唇就是不肯叫出声;然而渐渐地,那板子跟追魂索命似的,打得他腰以下疼得快没了知觉,诸葛亮这才渐生惧意,满地打滚地躲板子。
“不敢领受?你有什么资格挑国法家法?你是什么人?只要家法板子不在你的手里,谁打你,你都只有挨打的份儿!”司马徽怒吼道:“今天老夫教你最蠢的一课,蠢到别的人不用学生下来就会,唯独你诸葛亮说不听骂不改教不会,只有打到你骨头里才记得住!”
“你以为你是谁?仗着胸中有点自以为是的抱负、韬略,敢把天下诸侯都不放在眼里是吧?敢欺天地君亲师是吧?你了不得吗?今天拿这根家法板子的人是我还是刘荆州,有什么区别?你一样只能趴着挨打!”
“还、还去刘荆州座下请罪,你轻易见得到刘荆州吗?你凭的什么?”
诸葛亮起初尚还有力气挣扎翻滚,然而司马徽剥皮剔骨的诛心之语彻底击垮了他的内心,他自暴自弃地瘫在地上,身子随着司马徽板子的起落木然地痉挛,不知何时早已泪流满面。
心上的创伤早已盖过了身体的疼痛,他竟然没有察觉到,司马徽的板子早已是高高举起轻轻落下,甚至是有几下故意错开他的身子打在一旁。
“凭他是我黄承彦的女婿!”突然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司马徽的板子终于被人拦住了。黄承彦平视着司马徽,脸上非喜非怒,看不出深浅:“德操兄,这个理由够了吗?”

楼主 鹡鸰于飞  发布于 2017-07-22 23:06:00 +0800 CST  
第十五章 同行
诸葛亮疼得天旋地转根本起不来身,却还是清晰地听到了黄承彦的话,大惊之下不由自主睁开双眼向黄承彦望去。
黄承彦恰也看着他。黄承彦相貌普通,但一双眼睛……这眼睛让诸葛亮几乎是片刻之间便想起了一个人。
“明昭兄,你方才说什么?”司马徽满脸愕然,急促问道。
黄承彦转过头面向司马徽,微微一笑:“德操兄的家事,小弟本不该置喙。只是偶然间听得德操兄言谈之中似乎……说到这位小公子冒犯了刘荆州,是吗?”
司马徽立即正色道:“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徽正欲先行家法教训,再择日往刘使君阶下自请教授无方、管教不严之罪。”
黄承彦笑着瞥了司马徽一眼,转身走到诸葛亮身边,弯下腰向诸葛亮伸出手,柔声问道:“可还能行动?”
诸葛亮面无血色,满头冷汗,却仍强撑着欠起身向黄承彦微施一礼,方借黄承彦一搀之力,咬牙站了起来。“拜谢尊驾。只是方才所言……”
黄承彦弯起眉眼一笑,突然凑近诸葛耳边悄声道:“连刘荆州都懒怠应付,却有和人一路同行数十里的兴致……如此机缘,仅一夜工夫,公子莫非便都忘了?”
霍然如一道火光划过,诸葛亮的心不知怎么突然就热腾腾地狂跳起来,脸一下子就红到了耳根。
他!……不,是她。
那如同林间朝露的一丝滋味莫名的甘甜,连诸葛亮自己都并不完全能够说得明白,此刻却在如此狼狈的境遇下,突然被长辈挑到了眼前,饶是诸葛亮再如何心智过人,也不能坦然了。
他躲开黄承彦灼灼的目光,强作镇定道:“尊驾所言,恕晚辈愚鲁……”
黄承彦长长地“哦”了一声,点点头,看向司马徽:“那想是我认错人了,德操兄,恕小弟无状打扰了兄长课徒,这就告辞啦。兄长啊,别怪小弟多句嘴,这子弟该管还是要管,你平常就是太纵着这帮孩子了,这才在刘荆州那儿落下个‘宽纵无力’的考语。该打就打,啊,方才我说‘女婿’的话别放在心上,找错了人,这就往下家去了。”
司马徽这会儿看着诸葛亮的眼神跟要吃人差不多,诸葛亮毫不怀疑黄承彦要是今天真出了这个门,司马徽能要了自己的命。
“尊……黄公!”诸葛亮再顾不得那么多了,高声叫住黄承彦,顶着满头汗强拖着腿走了两步赶到黄承彦面前,稳了稳神,理清思路开口道:“昨夜亮并非有意冒犯刘荆州,实乃席间有一小童不慎失手将汤水泼在亮衣襟上。亮一恐失礼于刘荆州,二怜小童年幼,唯恐她牵连受责,故而匆忙辞出。后来……因观夜深露重,那小童所居之处颇为偏远,亮便将她送归。待事毕,酒宴已散,亮亦不便再更衣归席,故去而未还。其中隐曲,还望黄公于刘荆州面前为晚辈分说一二。”诸葛亮顿了顿,垂下眼不敢看黄承彦:“昨夜,亮实不知那小童是……”
黄承彦盯着他的眼不放:“就在昨夜之前,我亦不知,似亮君这等少年俊彦,或与我能有半子之缘。”
尽管自从诸葛玄逝世,在荆州的诸葛氏便已是诸葛亮当家,就连诸葛兰的婚事亦是诸葛亮作的主。但如今面临自己的终身大事,他毕竟还是个尚未及冠的少年,此刻情急之下,也顾不上刚刚挨过一顿毒打的冤仇,本能地向司马徽望去。
谁知这一望险些没气死诸葛亮——司马徽不知何时早已靠着案几歪歪扭扭地坐下,连眼睛都闭了起来,仿佛已见了周公。
黄承彦握住诸葛亮的手,“你别指望他了。我知你非同俗人,向有决断。如今 我只有一句话问你。身有丑女,黄头黑色,而才堪匹配。君意若何,可一言定之。”
“公子喜欢荆州吗?”
“公子的心,终究在北方。”
“公子的心在天下。”
那双杏眼里的波光在诸葛亮眼前来来回回地闪动,让诸葛亮根本想不起来她的面貌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他做事一直都极有规划,可在此之前,他从未具体地想过有关成家的事,这一切都遥远得近乎模糊。
他没想过要一个什么样的妻子。
然而今天,此刻,当黄承彦的话问出口的那一瞬,所有的模糊全都一一清晰。
他要走的,或许将会是世间最难走的一条路。他想不到哪里还有第二个女子有她那份勇敢与从容,能够同自己一起走下去。
诸葛亮抬起眼,眼里是不动如山的坚定。他向黄承彦长拜下去:“亮愿与令爱,终生同行。”
司马徽仿佛被人一棒子敲醒了似的,突然睁开眼从案边蹦起来,抚掌大笑道:“好!好!好!明昭,我这匹野马,总算有笼上鞍鞯的一天了!”
黄承彦同样仰天长笑,拉着司马徽的手用力摇了几摇:“德操兄,你是知道丫头的,是我的野鹞子,总算有栓她的链子了!”
两只老狐狸对视着,笑得仿佛刚刚分完赃的贼。笑完司马徽才一眼瞥见,诸葛亮正步履蹒跚地向屋外走去。司马徽苦笑着一叹,拍了拍黄承彦的肩,“明昭,这孩子心重,今天敲打得过狠了,该哄还得哄啊。就不虚留你了,刘荆州那边……”
黄承彦摆摆手:“小事。要我说今儿你是真过了,至于么?原本我今天都没打算出来的,孩子脸上也不好看。可我知道你在逼我,算准了我不能眼睁睁瞧着女儿将来嫁个废人,对吧?”
司马徽摇摇头:“你是真不知道这孩子有多犟。我就是要你出来,要他直面这一切。是要荒唐到可笑的骨头架子、气节面子,还是要实实在在的贤内助。不是我心狠,明昭,我实话说了吧,假如今天这个选择他都做不了,那他注定成不了大器,这女婿你不要也罢,也算我白费了这数年的心。”
黄承彦默然拈了拈须,微笑道:“我信我女儿。”
********************************************************************************
注:史籍中黄承彦无字记载,文中【明昭】是我根据其名【承彦】的同义所拟。

楼主 鹡鸰于飞  发布于 2017-07-30 23:29:00 +0800 CST  
司马徽找到诸葛亮的时候,诸葛亮再一次让他大吃一惊。
伤重如此,这孩子却既没有睡下休养,也没有躲在哪个角落黯然神伤,甚至连司马徽想到的最坏的那种情况——负气离开水镜山庄都没有。
他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在司马徽的藏书阁里,跪坐在案边细细写着什么。
“什么要紧的东西,非要赶在此刻?”司马徽走到他身边坐下。
诸葛亮顿了顿笔,却并没抬起头来,淡淡道:“倒也不是赶着,只是有些事,得开始筹备起来了。”说着,状似无意地抬眼一瞥司马徽,“既已与黄家定下亲事,我想,不必非等到及冠。”
司马徽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他说不必等到及冠的,可不止是亲事。
司马徽惊着了,头一次感觉自己有点猜不透诸葛亮的心思。
“亮君,你……”司马徽张口,却突然词穷,不知该如何措置词句。
诸葛亮抬手止住了他往下的话:“先生,你放心,今日事是亮咎由自取,先生爱护之心,亮并非不知。”诸葛亮搁下了笔,长长地叹了口气,“没什么可想不通的。再不可能有第二次犯错的机会,也再没有比黄家更合适的选择。如今没了刘荆州这块心病,我该趟趟正路了。”
不纠缠细枝末节,不沉陷过往惨痛,干净利落直入重心,大步向前。司马徽发现诸葛亮身上的气质已经变了。
“好,做你想做的。”司马徽凝重地看着他的眼睛:“你打算怎么和那位搭上线?需要我……还是黄家?”
诸葛亮摇摇头,“不急,亮一身足矣。先生也别急,我只是要先……看看。再看看。”说着将手上的策论递给了司马徽,“先生指教。”
司马徽接过来,仔仔细细读了一遍,交还诸葛亮,微微一笑:“亮君的字相较从前大有进益啊。风骨愈劲,却懂得藏锋,不易。”
诸葛亮明白他的意思,笑哼了一声,卷起竹册便欲起身。然这一动,身上伤扯得两腿一软,整个身子便不由自主往前栽去,亏得司马徽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阿亮!”司马徽是真受不了了,“疼得厉害么?”
诸葛亮扶着他的胳膊缓了好一阵,才缓过眼前这片剧痛带来的漆黑。定了定神,诸葛亮看到司马徽这副模样,那仅剩的一点怨气也散的无影无踪了,忍着疼强笑道:“有什么法子,后悔元直教我骑射没好好学,连个半百老头都打不过,挨打也是活该。”

刘表朝思暮想总算是把爱妻盼了回来,谁想爱妻一回来便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边数落边哭了起来。
“……我姐姐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娇养得如性命一般,等闲人根本看不上眼。谁想她人大了主意也正,就在你摆学子宴那日,她竟然偷偷溜了去,不知怎么就撞上了一个年轻后生。两人竟是越聊越投缘,那孩子还一路把外甥女送了回家。姐姐刚打听到这后生的下落,催着明昭上门去探探,谁知这一去可好,正赶上司马德操动家法把那孩子打得差点没命。明昭急忙劝下来一问才知道,说这孩子得罪你了?你倒是说说,一个没权没势的孩子能怎么招惹你了,你非得要他的命?……我苦命的姐姐呀……”
刘表目瞪口呆,万万没想到诸葛亮那天离席而去之后,还有这么一出凤求凰的戏!
眼看着蔡夫人哭得声噎气短,几乎要过去,刘表慌忙抚着她的背给她顺气:“夫人,夫人别急。你说的这孩子是不是诸葛家的?你误会了,我跟他能置什么气呀?这都怪司马德操性情迂腐,定是听说他提前离席,唯恐我不高兴,这才……嗨!我哪儿能知道这俩小冤家……你别哭,别哭了!那孩子没打坏吧?”
蔡夫人捶着他的胸口不依不饶:“我姐姐说,要不是明昭赶去的及时,恐怕人不死也废了!你说这要不是你的意思,司马德操那样的人,能下这个狠手吗!外甥女听说了这事儿,都背过气去了。姐姐如今守在家里只是哭。”
刘表听到要紧处,赶忙哄道:“人没事就好,这不是没事嘛!夫人勿恼,我这就命人带话给司马德操,让诸葛亮好好休养,伤好后我就替外甥女作主,促成这桩美事!”

楼主 鹡鸰于飞  发布于 2017-08-07 23:18:00 +0800 CST  
@仙人抚我顶
先回安安(不知怎么称呼,就随你室友叫了)
看你谈到对瞻彼中训诫因素的理解,我心里五味杂陈。
前几天还和你朋友讨论过,我说我现在写训诫文,感觉限制性越来越大。比如玄亮之间,我如今是再不敢写训诫了。训诫我认为要和身份、年龄、关系相符,不是什么样的关系和人物都能加训诫元素的。
当年写瞻彼,是顶着雷写了,故而直到如今还有人将它归为雷文一类,我认了,我活该。
但是我不后悔。瞻彼不会有第二次了,而我赤子之心仍在。
我从不认为,我的每一篇文都必须完美,必须无可挑剔,必须没有遗憾。那是不可能的,文学和艺术永远充满瑕疵与缺憾。
我写文这么多年来,时常觉得从前的作品现在没法看,因为回头看的时候总觉得毛病太多,反而无法欣赏它们作为文学作品的闪光点,这大概就是只缘身在此山中吧。
所以我感激你们。你们就像我的镜子,从你们的反馈中我才能看到,即使是跌跌撞撞步履蹒跚不成熟不完美的我,也并非乏善可陈。
我深深地感激你们,亦感激当年孤勇的自己。

楼主 鹡鸰于飞  发布于 2017-08-08 10:26:00 +0800 CST  

楼主:鹡鸰于飞

字数:81926

发表时间:2017-05-01 08:37: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8-12-15 10:04:33 +0800 CST

评论数:1494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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