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湘溪苑】【同人】魔城日常
“今日好些了吗？”门外传来一声询问，颇有几分无奈，这熟悉的声音让断灭从梦中惊醒，手心泛起一层薄汗。
“嗯。”十九合上手中的书，偏过头看了一眼睡着的缎君衡，起身推门出去。
“怎样了？”质辛看他推门出来，眉头一皱。
“还在睡，鬼力和魔力对他筋脉有损，本就残破，又撑了那么一遭，凭这点灵力自我修补，实在太慢。”
“断灭呢。”
“也在睡，你下手太狠了。”
断灭闭着眼睛听着门外低声交谈，稍稍动了一下身子，身后的伤稍有擦碰就疼得厉害，他只好认命的继续趴着。
灯鬼在桌子上晃晃悠悠照明，无意识的小鬼，断灭看着它头顶跳跃的灯火，又扭头看了看旁边的这位，昨日才来到修罗鬼阙，便已经救过自己一次的祖父，他平躺在那里，只有胸口不太显眼的起伏彰示着他还活着，除此之外，便只剩下苍白如纸的脸色了。
昨日之言言犹在耳，立场与信念在他的心中交锋碰撞，让他心中十分犹豫。如果放在从前，他断不会这样犹豫，他与净无幻的信念，便是要这圣魔共享太平，可如果圣方不肯放过魔，又该如何？他第一次真正去思考这个可能性，便觉得心下一寒。
“圣魔之战将开了吗？”
“还有些日子。父亲留在天阎魔城，我也放心一些，与战者过些日子会迁去修罗鬼阙，吾虽不惧圣方或是佛乡动作，但他之身体太过虚弱，恐怕…”
“吾与父亲不会成为你之拖累。”
“怎会，吾不曾这样想。”质辛甚至低声笑了一声，方才开口。
“只是吾去中阴界强行带他离开，不知他想起那个王，是否又该怪我自作主张。”
“父亲不会，倒是你，怎么下手这么重。”
“魔之忠诚，不容背叛。”
“小弟…”
“不用多说，吾有分寸。”
断灭听到话题提到自己，颇有几分头疼，转念心思反又跑到原来魔父也是小弟这样的想法上，这个认知让他心情稍稍好了一点，甚至仿佛能稍稍冲淡身后的疼痛。
“吾先去查阅一些典籍，或许魔族古史记载，有什么方法可以缓和他的伤。”
“嗯。”
“断灭劳你照看了。”
“不劳，你们也要多小心。”
“嗯。”
十九再推开门进来的时候，断灭已经闭上了眼，做一副未醒的样子。十九并未怀疑，只又走到缎君衡床边，将薄被稍稍向上拉了一点。
断灭睁开眼，看了看他的大伯的背影，似乎与他一般少年模样的人，白发高高束起，这个人看起来就是一副很和善的模样。
“你醒了。”十九仿佛察觉了什么，转过身来，那道红色缎带遮住了他的眼，但断灭就是知道他在看着自己。
“嗯…”断灭嗯了一声，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要喝水吗？”他话音刚落，已经递了一杯水过来。
断灭撑着起来一些，接过那杯水喝下，嘴里干涩的感觉稍稍褪去，黑色十九接过那个空杯子，两个人之间便又只剩下沉默了。
他化阐提就在这个时候在门外敲了敲门，打破了这沉默。
“进来吧。”十九将杯子放在桌子上，他化推门进来，看了看睡着的缎君衡，冲着断灭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轻轻阖上门。
他这几日似乎很是疲惫，所以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在断灭身边坐下，安抚性的拍了拍他的肩，然后开始着手拆断灭身上的绷带。
一场换药换的断灭觉得格外折磨。那些伤口和绷带擦碰或是黏连，让他觉得痛苦非常，直到魔城的药擦上去时方有一些清凉的感觉。他始终咬着牙不敢出声，等到他化终于把伤口都处理好，在他的床头轻轻放下一颗糖，不等他开口，便起身冲着十九微微躬身，然后又离去了。
换药是另一场折磨，断灭伸手握着床头的那颗糖，在心里嘲笑了一下兄长如今还把他当小孩子看吗？他剥开糖纸，把那颗糖塞在嘴里。身后的伤还在有一搭没一搭的抽痛着，而甜味在口中扩散开来，他的眼前仿佛突然又掠过兄长袍服之下交叠缠绕的绷带，魔者眸光一暗，倦怠地缓缓阖上眼睛，过了不知多久，又昏沉睡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断灭觉得灯好像稍微亮了一些。他化依旧坐在他床边，一如往日，手中拿着那沉重的权杖，也不知到底是权杖在支撑着他，还是他掌控着这权杖。但这次显然他化的心思并没有放在他的小弟身上，倒是在和缎君衡商议着什么。
“嗯…”那个看起来丝毫不显老的祖父一脸沉思。
“具体就是这样，只要堕魔大军与魔城之中战士会和，吾便有信心一举推翻明峦。”
“莫要把敌人看的太轻易。”缎君衡闭上眼睛，仿佛在推算什么。
“魋山只有一个隘口可以过军队吗？”过了些时候，他突然开口。
“是，如果要另选他路，魔军可能不能及时赶到鬼阙。那条路上下吾差人查探过，应该不难防守，这样一来，不会有什么人动手脚。”
“但无衣师尹是四魌界慈光之塔的首辅，能够取代素还真的智囊，如今他加入了龠胜明峦，你们就不得不防了。”
“若是抢先拿下前三胜，城中魔军尚有一万，仅有此魔军，不能达到重创明峦的目的吗？”
“难。”他化的手指摩挲着权杖上的花纹，目光深邃。
“相比之下堕魔大军更加强悍，如果没有他们，明峦之中整装齐备，吾军如果没有数量上的压制，很难对其压制。”
“阵法。”
“阵法？”
“是，换路，不能走那道隘口。”缎君衡睁开眼，一双金色的眼眸透着算计的光。
“你的目的是要把针插到明峦之中的阵眼上。明峦之中虽然也有大军，凭借阵法可以与他们正面相对，但不要过于深入，只是牵制他们，双方胶着即可，然后遣人潜入明峦之中插针。”
“如果只有那一个隘口可以通过，无衣师尹无论如何都会在那里下功夫。届时太荒神诀将修罗鬼阙与龠胜明峦同时封闭，无衣师尹在结界之外不受限制，他之计谋你无从得知，更无从应对，这个漏洞太大。若是大军从魋山经过，不知会经历什么样的险关，一旦无衣师尹出手，可以预见的是军士会折损不少，这对吾方战力是极大的损耗。”
“但吾军不惧…”
“不，非是勇猛可以决定。若是面对凶兽，险崖之下大军对阵，就算军队装备精良，士卒勇猛，若是凶兽击碎崖边岩石坠落，再勇武的军队猝不及防，也会遭受重创的。”
“确实…”
“派一小队，动静做大一些从魋山过，以免让明峦察觉你们的意图。大军改道，纵使来的晚一些，不能赶在前三场打完的时间赶来修罗鬼阙，但只要能在明峦之中插针，一些小利当可舍得。”
“好，吾去安排。”
“还有便是阵法，明峦易守难攻，不必急于要一时攻下明峦，只要破坏地基，后续便好操作。吾将阵法画给你，这几日令军士操练，有阵法辅佐，多少能够提升一些机动性，届时令大军与明峦大军纠缠，再遣人插针。”
“好。”
“咦，断灭，你醒了。”缎君衡突然开口提到他，断灭眨了眨眼，似乎很是意外。
“感觉好些了吗？”他化转过身来，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
“吾无事。”断灭开口，发现自己的声音十分沙哑。
“方才你有些烧。”他化感觉到他体温退了下来，放下心来。
“嗯…”
“吾知晓魔城看重无衣师尹，当是因为素还真看重无衣师尹。”缎君衡见断灭无碍，便再度开口。
“嗯…”他化闻言目光一沉。
“先前看你谈论，似乎并没有将此人太过放在心上。”缎君衡的语气更认真了几分。
“你有心招揽，是因为素还真将他推给明峦，若非如此，魔城应还不会注意此人。但他化，素还真看重的人，当真那么简单吗？”
这话说的他化身后一冷。先前招揽师尹一事，寂灭邪罗与他谈的并不愉快，草草收场，也就没有能招揽到这员智囊，但他也并未太过放在心上，只是觉得有些可惜。此时缎君衡这样说，反倒叫他心中警醒几分。素还真看重的人，当真只是简单的有几分能力的普通人吗？
“吾会对他再上心一些。”
“杀。”缎君衡眸光一冷，简单的一个字吐出，丝毫不带犹豫。
“战前针对敌军将领，确实落了下乘，但若是因一时犹豫，为魔军带来惨痛损失，便实在不值了。”
“嗯。”他化起身，一副若有所思模样。
“去吧，有事可再寻吾。”缎君衡笑了笑。
“嗯，断灭你好生修养。”他化又看了看断灭，推门走了出去。
“嗯。”十九合上手中的书，偏过头看了一眼睡着的缎君衡，起身推门出去。
“怎样了？”质辛看他推门出来，眉头一皱。
“还在睡，鬼力和魔力对他筋脉有损，本就残破，又撑了那么一遭，凭这点灵力自我修补，实在太慢。”
“断灭呢。”
“也在睡，你下手太狠了。”
断灭闭着眼睛听着门外低声交谈，稍稍动了一下身子，身后的伤稍有擦碰就疼得厉害，他只好认命的继续趴着。
灯鬼在桌子上晃晃悠悠照明，无意识的小鬼，断灭看着它头顶跳跃的灯火，又扭头看了看旁边的这位，昨日才来到修罗鬼阙，便已经救过自己一次的祖父，他平躺在那里，只有胸口不太显眼的起伏彰示着他还活着，除此之外，便只剩下苍白如纸的脸色了。
昨日之言言犹在耳，立场与信念在他的心中交锋碰撞，让他心中十分犹豫。如果放在从前，他断不会这样犹豫，他与净无幻的信念，便是要这圣魔共享太平，可如果圣方不肯放过魔，又该如何？他第一次真正去思考这个可能性，便觉得心下一寒。
“圣魔之战将开了吗？”
“还有些日子。父亲留在天阎魔城，我也放心一些，与战者过些日子会迁去修罗鬼阙，吾虽不惧圣方或是佛乡动作，但他之身体太过虚弱，恐怕…”
“吾与父亲不会成为你之拖累。”
“怎会，吾不曾这样想。”质辛甚至低声笑了一声，方才开口。
“只是吾去中阴界强行带他离开，不知他想起那个王，是否又该怪我自作主张。”
“父亲不会，倒是你，怎么下手这么重。”
“魔之忠诚，不容背叛。”
“小弟…”
“不用多说，吾有分寸。”
断灭听到话题提到自己，颇有几分头疼，转念心思反又跑到原来魔父也是小弟这样的想法上，这个认知让他心情稍稍好了一点，甚至仿佛能稍稍冲淡身后的疼痛。
“吾先去查阅一些典籍，或许魔族古史记载，有什么方法可以缓和他的伤。”
“嗯。”
“断灭劳你照看了。”
“不劳，你们也要多小心。”
“嗯。”
十九再推开门进来的时候，断灭已经闭上了眼，做一副未醒的样子。十九并未怀疑，只又走到缎君衡床边，将薄被稍稍向上拉了一点。
断灭睁开眼，看了看他的大伯的背影，似乎与他一般少年模样的人，白发高高束起，这个人看起来就是一副很和善的模样。
“你醒了。”十九仿佛察觉了什么，转过身来，那道红色缎带遮住了他的眼，但断灭就是知道他在看着自己。
“嗯…”断灭嗯了一声，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要喝水吗？”他话音刚落，已经递了一杯水过来。
断灭撑着起来一些，接过那杯水喝下，嘴里干涩的感觉稍稍褪去，黑色十九接过那个空杯子，两个人之间便又只剩下沉默了。
他化阐提就在这个时候在门外敲了敲门，打破了这沉默。
“进来吧。”十九将杯子放在桌子上，他化推门进来，看了看睡着的缎君衡，冲着断灭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轻轻阖上门。
他这几日似乎很是疲惫，所以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在断灭身边坐下，安抚性的拍了拍他的肩，然后开始着手拆断灭身上的绷带。
一场换药换的断灭觉得格外折磨。那些伤口和绷带擦碰或是黏连，让他觉得痛苦非常，直到魔城的药擦上去时方有一些清凉的感觉。他始终咬着牙不敢出声，等到他化终于把伤口都处理好，在他的床头轻轻放下一颗糖，不等他开口，便起身冲着十九微微躬身，然后又离去了。
换药是另一场折磨，断灭伸手握着床头的那颗糖，在心里嘲笑了一下兄长如今还把他当小孩子看吗？他剥开糖纸，把那颗糖塞在嘴里。身后的伤还在有一搭没一搭的抽痛着，而甜味在口中扩散开来，他的眼前仿佛突然又掠过兄长袍服之下交叠缠绕的绷带，魔者眸光一暗，倦怠地缓缓阖上眼睛，过了不知多久，又昏沉睡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断灭觉得灯好像稍微亮了一些。他化依旧坐在他床边，一如往日，手中拿着那沉重的权杖，也不知到底是权杖在支撑着他，还是他掌控着这权杖。但这次显然他化的心思并没有放在他的小弟身上，倒是在和缎君衡商议着什么。
“嗯…”那个看起来丝毫不显老的祖父一脸沉思。
“具体就是这样，只要堕魔大军与魔城之中战士会和，吾便有信心一举推翻明峦。”
“莫要把敌人看的太轻易。”缎君衡闭上眼睛，仿佛在推算什么。
“魋山只有一个隘口可以过军队吗？”过了些时候，他突然开口。
“是，如果要另选他路，魔军可能不能及时赶到鬼阙。那条路上下吾差人查探过，应该不难防守，这样一来，不会有什么人动手脚。”
“但无衣师尹是四魌界慈光之塔的首辅，能够取代素还真的智囊，如今他加入了龠胜明峦，你们就不得不防了。”
“若是抢先拿下前三胜，城中魔军尚有一万，仅有此魔军，不能达到重创明峦的目的吗？”
“难。”他化的手指摩挲着权杖上的花纹，目光深邃。
“相比之下堕魔大军更加强悍，如果没有他们，明峦之中整装齐备，吾军如果没有数量上的压制，很难对其压制。”
“阵法。”
“阵法？”
“是，换路，不能走那道隘口。”缎君衡睁开眼，一双金色的眼眸透着算计的光。
“你的目的是要把针插到明峦之中的阵眼上。明峦之中虽然也有大军，凭借阵法可以与他们正面相对，但不要过于深入，只是牵制他们，双方胶着即可，然后遣人潜入明峦之中插针。”
“如果只有那一个隘口可以通过，无衣师尹无论如何都会在那里下功夫。届时太荒神诀将修罗鬼阙与龠胜明峦同时封闭，无衣师尹在结界之外不受限制，他之计谋你无从得知，更无从应对，这个漏洞太大。若是大军从魋山经过，不知会经历什么样的险关，一旦无衣师尹出手，可以预见的是军士会折损不少，这对吾方战力是极大的损耗。”
“但吾军不惧…”
“不，非是勇猛可以决定。若是面对凶兽，险崖之下大军对阵，就算军队装备精良，士卒勇猛，若是凶兽击碎崖边岩石坠落，再勇武的军队猝不及防，也会遭受重创的。”
“确实…”
“派一小队，动静做大一些从魋山过，以免让明峦察觉你们的意图。大军改道，纵使来的晚一些，不能赶在前三场打完的时间赶来修罗鬼阙，但只要能在明峦之中插针，一些小利当可舍得。”
“好，吾去安排。”
“还有便是阵法，明峦易守难攻，不必急于要一时攻下明峦，只要破坏地基，后续便好操作。吾将阵法画给你，这几日令军士操练，有阵法辅佐，多少能够提升一些机动性，届时令大军与明峦大军纠缠，再遣人插针。”
“好。”
“咦，断灭，你醒了。”缎君衡突然开口提到他，断灭眨了眨眼，似乎很是意外。
“感觉好些了吗？”他化转过身来，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
“吾无事。”断灭开口，发现自己的声音十分沙哑。
“方才你有些烧。”他化感觉到他体温退了下来，放下心来。
“嗯…”
“吾知晓魔城看重无衣师尹，当是因为素还真看重无衣师尹。”缎君衡见断灭无碍，便再度开口。
“嗯…”他化闻言目光一沉。
“先前看你谈论，似乎并没有将此人太过放在心上。”缎君衡的语气更认真了几分。
“你有心招揽，是因为素还真将他推给明峦，若非如此，魔城应还不会注意此人。但他化，素还真看重的人，当真那么简单吗？”
这话说的他化身后一冷。先前招揽师尹一事，寂灭邪罗与他谈的并不愉快，草草收场，也就没有能招揽到这员智囊，但他也并未太过放在心上，只是觉得有些可惜。此时缎君衡这样说，反倒叫他心中警醒几分。素还真看重的人，当真只是简单的有几分能力的普通人吗？
“吾会对他再上心一些。”
“杀。”缎君衡眸光一冷，简单的一个字吐出，丝毫不带犹豫。
“战前针对敌军将领，确实落了下乘，但若是因一时犹豫，为魔军带来惨痛损失，便实在不值了。”
“嗯。”他化起身，一副若有所思模样。
“去吧，有事可再寻吾。”缎君衡笑了笑。
“嗯，断灭你好生修养。”他化又看了看断灭，推门走了出去。
断灭在三日后勉强起身。缎君衡闭着眼睛听着旁边一声轻动，十九去休息了，那么只有断灭会在这样的半夜悄悄起身。他听着断灭在床边来来回回走了几圈，然后一声轻叹，推开门走了出去。
缎君衡睁开眼，旁边那张床已经空了，结合这几日他化与断灭的交谈，再加上那个不见了的收魂瓶，他便知道断灭至少在短时间内不会回来了。缎君衡撑着床边坐起来，然后抽出一旁摞着的软枕靠上去。这几天质辛在苦境之中搜集了不少灵药，多多少少对他的经脉有着温养的效果，他的身体也就一日一日的好了起来。
他随意从床头摸出一本书，封面上三个字让他微微一笑。修罗鬼阙之中会收藏有《金刚经》，这本来就是一件令人意外的事情，缎君衡翻了几页，眉眼越见温和。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虚妄如何？”有人推门而入。
“你来了。”缎君衡放下手中经书。
“嗯。”质辛在一旁断灭的床上坐下。
“你执着了。”缎君衡看着他的小儿子似乎在盯着床上的什么看，是断灭的血吗？他想。
“嗯？”
“你怀疑他之忠心吗？”
“不疑。”
“啧啧啧。”缎君衡貌似惋惜的摇了摇头。
“不疑他之忠心，又是你亲子，竟然也下得了手，质辛啊质辛…”
“他和你倒是有几分像。”
“嗯？”
“断灭是个好孩子。”缎君衡叹了声气。
“只是或许被他化保护的太好，尚不知有些事情，当真没有转圜余地。”
“哼。”
缎君衡含笑看着质辛，从他之角度来看，这小子早就心疼了吧。
“吾亦知。”他过了些时候才开口，缎君衡看着他，安静的等着他把话说完。
“身死之时，一念有感，后来吾之魂魄寄居在红潮之中，但或许是出于血脉亲缘，吾始终能感知到他两人的境况。”
“初时还算好些，断灭只是还小，他化虽然年岁也不大，但那时已跟着我许久，多多少少能够处理魔城事物。”
“后来断灭长大了些，本就是善战的魔，又承我血脉，平日教练场上，堪称勇冠三军。他化便与他魔皇戮印，令他练军，他也不推脱，便和那些魔军每日在一起，练兵，习武，也算圆满。那时他化已经独当一面，魔城之主，初时因我之故，对外界诸多防备，这也好。对魔城来说，当时也不适合对外有太多交流，你亦知，佛乡对魔城的存在始终心有芥蒂。”
“但最初的几年仍处于劣势。龠胜明峦始终对魔城诸多算计，即便双方签订了停战协约，还是难免冲突，他化与那些人几次简单交锋，皆是落了下乘。后来好些，他学兵法谋略，这些东西总需要在战场上多加实验，才会真正透彻。他化渐渐学会怎样算计筹谋，明峦也就难以再占到便宜。”
“吾所见，是他二人皆有成长。”
“再到后面，便某一日见断灭与他化猛然爆发争吵。他外出执行任务时，认识了那个女道士，只是相爱便也就罢了，他化并未干涉。但后来那个女人死了，登道岸失去了支撑，他便自荐守护登道岸，化身任云踪。他化不愿他背离魔城，但断灭只觉得是他化更倾向于以战解决双方争端，不懂他心中所求，故此争吵，大约是吾所见过他二人最激烈的一次争吵。后来他化还是妥协了，送他离开，又安抚魔城上下，除却他化身边的人，众人皆知少君离城，却不知为何，只当是去执行别的任务了。”
“但你不知…”
“佛乡暗中做了手脚，明峦出面，在断灭离城之后，将整个魔城封入地下。”
“他化一人独自支撑魔城。城中生机断绝，也无资源可用，他化以自身魔皇血脉，供给全城。魔城之中隐蔽所在，有阵法保众魔不至于在那样的环境下死去，或者说，是利用阵法补给他们。”
“而开启阵法，需要的是魔皇血脉。”
“如此……百年之久。”
缎君衡看着他一字一句的叙述，眼中已是尽量不有所波动，其中痛楚虽藏得深，却因此更令人难过。
“吾并非怪断灭…”
“若吾只是个普通父亲，他所追求，自当支持。可吾是魔皇，他既为少君，便当担起少君职责，魔之忠诚，不容分毫动摇。”
“如你往日所教，臣不为臣道，君当如何？”
缎君衡想，他所言在《孟子·离娄下》确实有提过，该当如何呢？导之出疆，先于其往，三年不反则收其田里吗？但他化与断灭之间的关系，又岂是这样仅仅止步于君臣呢？从他化这些日的反应来看，兄弟之情谊，早便超于君臣之礼了。
“质辛。”缎君衡唤他的名字，一如往日温和。
“嗯。”
“他化对断灭的事情，想必早就做好安排。”
“他们兄弟之间的默契，不比你与十九之间差。断灭的性格多少有几分与你相似，若是执意碰撞，双方都难以如愿，倒不如全权放与他化，你不必过于担心。”
“你之执念寄托在他化身上，但这些年早就过去，他化的身体也在渐渐恢复，你若是将这些年积攒的不满尽数放在断灭身上，他化心中岂不难过？”
“吾会考虑。”
“哈。”
缎君衡笑了笑翻开那本《金刚经》，质辛站起身将那本书抽了出来又合上，重新放到原来那摞书上面。
“夜深了，休息。”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哎？不孝子，老人家半夜醒来…”
质辛推开门，关门前看了一眼桌子上那个晃晃悠悠的灯鬼，原本昏暗的烛火霎时熄灭。
“不孝子啊！”缎君衡又叹一声，任命的把一旁的靠枕放了回去，谈了这么久，倒也确实觉得有些疲倦，他闭上眼睛，渐渐昏沉睡去。
缎君衡睁开眼，旁边那张床已经空了，结合这几日他化与断灭的交谈，再加上那个不见了的收魂瓶，他便知道断灭至少在短时间内不会回来了。缎君衡撑着床边坐起来，然后抽出一旁摞着的软枕靠上去。这几天质辛在苦境之中搜集了不少灵药，多多少少对他的经脉有着温养的效果，他的身体也就一日一日的好了起来。
他随意从床头摸出一本书，封面上三个字让他微微一笑。修罗鬼阙之中会收藏有《金刚经》，这本来就是一件令人意外的事情，缎君衡翻了几页，眉眼越见温和。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虚妄如何？”有人推门而入。
“你来了。”缎君衡放下手中经书。
“嗯。”质辛在一旁断灭的床上坐下。
“你执着了。”缎君衡看着他的小儿子似乎在盯着床上的什么看，是断灭的血吗？他想。
“嗯？”
“你怀疑他之忠心吗？”
“不疑。”
“啧啧啧。”缎君衡貌似惋惜的摇了摇头。
“不疑他之忠心，又是你亲子，竟然也下得了手，质辛啊质辛…”
“他和你倒是有几分像。”
“嗯？”
“断灭是个好孩子。”缎君衡叹了声气。
“只是或许被他化保护的太好，尚不知有些事情，当真没有转圜余地。”
“哼。”
缎君衡含笑看着质辛，从他之角度来看，这小子早就心疼了吧。
“吾亦知。”他过了些时候才开口，缎君衡看着他，安静的等着他把话说完。
“身死之时，一念有感，后来吾之魂魄寄居在红潮之中，但或许是出于血脉亲缘，吾始终能感知到他两人的境况。”
“初时还算好些，断灭只是还小，他化虽然年岁也不大，但那时已跟着我许久，多多少少能够处理魔城事物。”
“后来断灭长大了些，本就是善战的魔，又承我血脉，平日教练场上，堪称勇冠三军。他化便与他魔皇戮印，令他练军，他也不推脱，便和那些魔军每日在一起，练兵，习武，也算圆满。那时他化已经独当一面，魔城之主，初时因我之故，对外界诸多防备，这也好。对魔城来说，当时也不适合对外有太多交流，你亦知，佛乡对魔城的存在始终心有芥蒂。”
“但最初的几年仍处于劣势。龠胜明峦始终对魔城诸多算计，即便双方签订了停战协约，还是难免冲突，他化与那些人几次简单交锋，皆是落了下乘。后来好些，他学兵法谋略，这些东西总需要在战场上多加实验，才会真正透彻。他化渐渐学会怎样算计筹谋，明峦也就难以再占到便宜。”
“吾所见，是他二人皆有成长。”
“再到后面，便某一日见断灭与他化猛然爆发争吵。他外出执行任务时，认识了那个女道士，只是相爱便也就罢了，他化并未干涉。但后来那个女人死了，登道岸失去了支撑，他便自荐守护登道岸，化身任云踪。他化不愿他背离魔城，但断灭只觉得是他化更倾向于以战解决双方争端，不懂他心中所求，故此争吵，大约是吾所见过他二人最激烈的一次争吵。后来他化还是妥协了，送他离开，又安抚魔城上下，除却他化身边的人，众人皆知少君离城，却不知为何，只当是去执行别的任务了。”
“但你不知…”
“佛乡暗中做了手脚，明峦出面，在断灭离城之后，将整个魔城封入地下。”
“他化一人独自支撑魔城。城中生机断绝，也无资源可用，他化以自身魔皇血脉，供给全城。魔城之中隐蔽所在，有阵法保众魔不至于在那样的环境下死去，或者说，是利用阵法补给他们。”
“而开启阵法，需要的是魔皇血脉。”
“如此……百年之久。”
缎君衡看着他一字一句的叙述，眼中已是尽量不有所波动，其中痛楚虽藏得深，却因此更令人难过。
“吾并非怪断灭…”
“若吾只是个普通父亲，他所追求，自当支持。可吾是魔皇，他既为少君，便当担起少君职责，魔之忠诚，不容分毫动摇。”
“如你往日所教，臣不为臣道，君当如何？”
缎君衡想，他所言在《孟子·离娄下》确实有提过，该当如何呢？导之出疆，先于其往，三年不反则收其田里吗？但他化与断灭之间的关系，又岂是这样仅仅止步于君臣呢？从他化这些日的反应来看，兄弟之情谊，早便超于君臣之礼了。
“质辛。”缎君衡唤他的名字，一如往日温和。
“嗯。”
“他化对断灭的事情，想必早就做好安排。”
“他们兄弟之间的默契，不比你与十九之间差。断灭的性格多少有几分与你相似，若是执意碰撞，双方都难以如愿，倒不如全权放与他化，你不必过于担心。”
“你之执念寄托在他化身上，但这些年早就过去，他化的身体也在渐渐恢复，你若是将这些年积攒的不满尽数放在断灭身上，他化心中岂不难过？”
“吾会考虑。”
“哈。”
缎君衡笑了笑翻开那本《金刚经》，质辛站起身将那本书抽了出来又合上，重新放到原来那摞书上面。
“夜深了，休息。”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哎？不孝子，老人家半夜醒来…”
质辛推开门，关门前看了一眼桌子上那个晃晃悠悠的灯鬼，原本昏暗的烛火霎时熄灭。
“不孝子啊！”缎君衡又叹一声，任命的把一旁的靠枕放了回去，谈了这么久，倒也确实觉得有些疲倦，他闭上眼睛，渐渐昏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