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卿~”少年跟在穿好衣服的人身后，扯着他的衣袖撒娇着。
继上次勾引失败之后，容卿就更是寸步不离的守着翡翠，他功力折损没法透过容卿的保护对温琰做什么。
冷眼一扫对方，他当初的确是看上少年的样貌把他抢到了手，但他很快就没了兴趣，不过像少年这样弃而不舍的找他的也不在少数，他本就活的随心所欲，只要他不想，就没人困的住他。
翡翠完全碎裂时并没有想象中爆裂开来，只是小块小块的表面的碎片往下掉，直到露出里面闭着眼的人，魔力在最后慢慢托着他着地，才回归到容卿身上。
在温琰睁眼的同时，有一团黑气从他身体里弹出，渐渐凝聚成人形，隐约看出来那装束打扮与少年一般无二。
“没用的东西！”连个凡人都杀不死，拥有他一半功力还变成这个虚弱的样子，少年气的牙痒痒，但好歹是他自己，他也不可能真做什么。
他是幻族最年幼的皇子，血统高贵，即便魂魄撕裂成两个也不会死，只是功力折损，且以后就算合二为一也没法恢复。
容卿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气质出众的凡人，明明和少年站的不近，却隐隐在气势上压了他一头。
看到那刚刚脱困的人，顺手拿过墙上装饰用的长剑，剑尖直指自己。无声的勾起唇角，这个凡人可真是有趣。

眼睛在灼痛，温琰刻意没再压制自己的气势，没想到门口的位置竟有个在气势上与自己不相上下的人。
余光瞟到墙上，他已经多年不曾执剑，并没有太大把握能够胜过对方。
他拿了剑在手，却发现对方饶有趣味的看着自己，身上的气势却愈来愈强大，有了隐隐压过他一头的趋势。
不能在等下去，如果在气势上输了，他就真的败了，容卿到现在也没个下落，至少他不能再做对方的人质了！

几次强攻都被逼退，直到容卿身边的少年想偷袭他被容卿挡了下来，看到容卿毫不留情的把少年踹开，温琰拿剑的手一顿。
试探性的把剑放置一旁，果然就看见对方把攻击性的长指甲收起来，依旧是那副冷冷的模样，毫不掩饰眼里对自己的兴趣。
“真有趣。”容卿看他终于停了手，才走近，抓起他肩上的一缕发丝嗅了嗅，在突然表现的顺从的人耳边呢喃道，“我看上你了。”
意识从剧痛的眼睛上分离，觉得这男子声音耳熟的同时，不由得伸手抓住他的肩膀，疼得意识涣散，渐渐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
下意识的接住了主动投怀送抱的人，容卿惊讶的同时心里却没向以往对待那些主动送上门的那种轻视，搂住怀里的人，心里却有种失而复得的欣喜。
不是说心里对这个人没有半点疑惑，只是容卿向来自负，全然不管这里的诡异，把失去意识的温琰放到床上。
梦里，温琰置身黑暗之中不断的下沉...

自从温琰陷入晕迷之后，容卿就一直坐在床边守着，他从未见过他，可看他睡的不安稳，心里却会隐隐发疼。
少年咬着牙怒视两人，一坐一卧间，好似全世界都只剩下他们两个一般。
但他一点办法也没有，失了一半功力的他只能耗尽全力来维持这个幻境，他在等，早晚会有机会把容卿抢回来。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把另一半魂魄炼化。

“你终于醒了。”温琰睁开仍旧在作痛的眼，只是相对之前的剧痛好太多了，耳边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却没有像以往那样刻意收敛冷意。
下意识寻声摸索的手一顿，堪堪停在容卿的面前，眨了眨茫然的眼，梦境里杜思漪对他说过，他能看见是因为容卿的魔力，若是魔力耗尽，他依旧会看不见，他没想到魔力会耗的那么快。
他，还想再看看容卿。
对于这里有些太多太多的迷惑，他本想跟容卿一起脱离险境再说，可容卿却像是不认得他一样。
下意识的伸手握住自己面前的手，正想说什么，就看见那个明明散发着悲伤气息的人温柔一笑。
“你不记得我了吗？”温琰坐在床上，背靠着床头刻有浮雕的木板上，上面的浮雕硌的他生疼，可是，更疼的还是心。
是现在就与容卿分道扬镳，还是继续在一起？
温琰低敛下眉目，看起来一副温顺且悲伤的模样，他在犹豫。
他们果然是认识的，容卿也没有确认或是问他是谁，下意识的不想做任何在他伤口上撒盐的事。
知道容卿是默认了，默默的抽回了手，温琰摸索着想要起来，他没有说话，只是感觉到容卿起身让了开来，坐在床边悬着腿的人却愣住了。
床边并没有他的鞋子。
以往，容卿总会默默的把他所需要的东西放在他最顺手的地方，以至于他都经常会忘记自己看不见的事实。
心里，像针扎一般，他总是趁强想证明自己没有眼睛也是一样能够生活的很好，可事实上，容卿却一直没让他发现，他的想法是多么的不切实际，没了容卿，他连双鞋子也找不到。
容卿愣住，在对方收回脚的时候单膝跪下握住他的脚踝，将不知何时被他丢的远远的靴子给他穿上。
“你看不见？”发现连替人穿鞋这种事，他都能够毫无芥蒂的去做，对这个人的兴趣更大了，顺口问了句，在感觉到对方明显僵住身子之后，隐隐有些后悔。
他似乎，不该这样问。

“我...的确看不见。”温琰笑的有些勉强，任由对方帮自己穿上鞋，神色已经恢复到以往那样的风轻云淡，“多谢。”
容卿皱眉，他不怎么喜欢这个凡人跟他说谢谢，他向来随心，当下就抓着他的肩，语气里带着点威胁的意味，“我不喜欢你说谢谢。”
“嗯。”收起所有的脾气，温琰只是温顺的应下，现在的容卿不记得他，记忆里没有他的容卿，过的比在他身边要肆意的多。
心里本还在犹豫不决的天平彻底倾斜，温琰扬起笑脸，透着一种豁达，容卿曾经告诉过他，失去他魔力庇护加持的自己，结局只会是消亡。
“容卿。”凑近了在他唇边低喃，唇贴着唇片刻，退开稍许道，“你怎么样才能放我走？”
“直到我对你没兴趣。”本还在高兴这个凡人的识相，一听到这话瞬间脸就黑了，血红的双眼中翻腾着火焰。
“是这个吗？”带着对方的手扯开自己的衣服，顿时大半个肩膀露了出来。
“你这凡人倒是识趣。”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这样的温琰，他心里反而更加的不舒服。
“那好。”温琰毫不在意的褪了衣裳，手碰到对方时顿住，“能不能劳烦你，在结束之后送我去魔都？”
“你一个凡人去魔都做甚？”把人推在床上，脱下刚刚才帮他穿上的鞋子，冷笑，“即便送你进去了，不消片刻你会被里面的魔族生吞活剥了。”
看到温琰睁着的茫然的眼中迷雾更甚，容卿像是被火燎了一般退开，为什么？会突然下不了手？
狼狈的退开之后，随手拿了被子盖在温琰的身上，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因为，除了魔都，我也不知道还能去哪里。”在听到关门声，温琰才小声的解释。
他在魔都住了近十年，那里的一切都非常熟悉，可是他忽略了，没有容卿的庇护，别说在那里生活最后一段时间了，他连进去都做不到。

等容卿想明白他对温琰不仅仅是感兴趣，他在自己心里跟别人不一样之后，再回到那个房间。
入眼却是已经穿好衣服的人狼狈的跪在地方摸索，一时间心里纷涌出许多复杂的情绪，他明知道他看不见，为什么还把他一个人丢在陌生的地方？
可是心底却有一个声音让他别过去，别出声，容卿停在离他两步远的地方看着他不知道在找什么。
注意到他脚上只有一只鞋，而另一只在之前被他丢到了角落，默默走过去把鞋子从角落拿到温琰顺势就可以摸到的地方。
找到鞋子的人并没有流露出高兴或者是释然的表情，只是漠然的穿好鞋子，起身时顺手拍拍身上的灰。
“容卿，我知道你在。”温琰低垂下眼眸，容卿走路没有脚步声不假，但不代表他走路时不会带过风，而他，离自己太近了。
片刻的愕然，随后释然，仿佛温琰天生就该知道他在一般，不由自主的为他感觉骄傲。

“你可以告诉我，这里是哪里吗？”刚开始他以为已经回到了人间，但冷静下来却发现处处透着诡异，与在他梦境一样的不真实。
“大约是在幻境吧。”容卿不甚不在意的说道，少年擅长幻术，以他的阅历自然可以轻松看破，但他还不想离开这样，也就没说出来。
“那，我们一起回人间好不好？”冷静下来的温琰也没了偏激的想法，他不确定容卿是彻底忘了他，还是等幻术解除就能想起来。
若是等容卿想起来，可他却已经不在了，他会不会很伤心？
一想到容卿会伤心，他就觉得不可以那样一走了之，如果可以，他还是希望能够尽可能的陪伴他更久一点的。
“只要你想。”这事对容卿来说太过简单，搂住他的腰，满足于对方的顺从，幻境开始崩塌，他们随着一声长啸稳稳落在岸边。
“容卿！”少年双手抱着头狠狠的喊着，他已经炼化了另一半魂魄，很快就可以合二为一，容卿却在此刻破了他的幻术，让他毫无防备的承受了术法的反嗜。

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太阳的暖意照的身上暖洋洋的，温琰心情也好了一点，带了点试探，“你想起来了吗？”
“一点点。”模糊的记忆让容卿不适的皱眉，忍不住问道，“我们是什么关系？”
“关系吗？”这个问题似乎很难，温琰思索片刻才道，“你是我家养的童养媳。”
“童养媳是什么？”总觉得哪里不对，但看到对方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又问了句。
“嗯...就把你养大，然后嫁给我做妻。”温琰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顿了顿又补了一句，“说白了就是，你什么都要听我的，我让你做什么你都要照做。”
“...”如果不是对方的表情过于正经，容卿一定认为他在耍自己玩，“我为什么会变成你的，童养媳？”
“这个说来话就长了，我有次外出救了你，你当时只有...这么点大。”温琰脸上带了点淡淡的笑意，手比划了下，“我当时想，是个很可爱的小男孩，这个应该有些映像吧。”
记忆里的确有这个人跟幼年的自己一起，容卿嗯了声，还是觉得不对劲。
“当然，你一开始是不同意做童养媳的，但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我为了救你双目失明，你就愿意了，你还说要保护我，可你把我忘了。”脸上那点笑意消失，流露出浅浅的难过。
容卿依旧觉得不对劲，但温琰难过的样子让他没有过多去思考下意识就信了，而且，温琰所说的一些事他的确是有些许记忆的，也符合他的性格，因此也不再怀疑。
“我会想起来的。”握住他冰凉的手，保证道。
“嗯。”温琰释然的一笑，“我相信你。”

“看来今天不能赶路了。”温琰了解到幻境里的时间和人间的并不一样，他们在里面呆了好几天，出来以后只过了几个时辰，连天都没黑。
“那就先找个住的地方吧。”容卿没问去哪里，他的记忆已经渐渐恢复，很快他就能知道接下来的行程了。
没有温琰的回应，走在前面的人才奇怪的回过头，却看见倒在几步外不省人事的温琰。

药童哆哆缩缩的上了杯茶，几乎是哭着跑出去，大夫看了眼无情无义的徒弟在心里狠狠骂了一顿，还是装作镇定的样子诊脉。
最近城里百姓少有问诊的，他欣慰之余端着老人茶命药童掩上门准备小睡片刻，没想到大门被人一脚踹开，不等他冒火跟人理论，那把门踢坏的人黑着脸走了进来。
比他还理直气壮的问，“你是大夫？”
气势被压制，心里那点不爽被丢到门外，大夫认命的赔笑，“我是我是。”
他只是个小小的大夫，还惹不起这些横子，惹不起，就只能收了脾气乖乖给人看病。
奇异的脉象让大夫惊的退开几步，复而又扑上去细细诊断。
“怪哉怪哉，如此脉象，他竟是没有死。”背后一道冷芒，大夫狠狠的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
“他会不会死？”阴狠的瞪着老人，手下死死捏着他的肩，完全不顾他的痛呼。
“不会不会！”大夫被吓的连连摇头，生怕再慢一拍，他的胳膊就不保了。
“他到底怎么了？”容卿失了耐心，语气也格外的差，如果不是温琰要靠这人救治，就凭他这样说话，他会先砍了他！
“是连日亏损，顾摸着是多日未曾进食，虽然按常理来说这人早该...但不知道是什么力量，他竟是没什么大事。”把死了硬生生吞下去，大夫又道，“等他醒了喂些流食，切记要少食多餐，我再开帖调理的汤药让他一并吃下就没事了。”
听到温琰没事，容卿拿出一块元宝，守在床边，脸色也好了些，语气好了不止一个档次，“劳烦了。”
“不劳烦不劳烦。”即便他脸色好了，大夫也还是陪着笑脸，把自己的房间留给两人，到药房写药方。

容卿想起温琰在幻境里一直被他魔力护住，因此感觉不到饿，主要也是幻境里根本没有食物，再加上他只是一个凡人，身体无法承受魔力过久的入侵。
凡人那些突然成仙成魔，长生不老的传说全都是骗人的，凡人的肉体太过脆弱，突然承受过多不属于自己的力量，其下场只会是无法避免的消亡。
温琰肉体的生气被过度消耗，魂魄也在梦境和幻境里被刻意的消耗，他能活着已经是万幸。
握住在手心的手冰凉，与他的体温一般无二，他记得初识的时候，温琰手的温度高于一般凡人，是凡间难得见到的阳气旺盛的人，也就是俗称大补的生灵，所以他才会决定留在他身边。
后来温琰命悬一线，他救了他之后他的体温就比常人低些，但容卿还是能在他身上感受到温暖。
“对不起。”以一己凡人之躯承受他的魔力，他本是想保护他，却差点害死他。

手指微动，温琰连眼睛都没睁，“对不起什么？”
“是我失手伤了你的眼睛。”容卿并不太想把温琰现在的身体情况告诉他。
“你在说什么？”温琰困惑的反问，“你是不是把幻境里的事记错了。”
容卿微愣，在他看破幻境之前，那里的事对他来说是真实发生的，因此就算记忆回来，他也分不清那些是幻觉哪些是真实。
“我醒来的时候，你就在我身边，可你似乎不记得我了。”温琰皱皱眉头，“在那之前还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吗？”
“没有，没什么。”容卿矢口否认，脑海中却不由得浮现出温琰带着他的手脱掉衣服的场景，难道那个是他的幻觉？
“我比较想知道，我是什么时候答应做你的童养媳了？”记忆回来的容卿哭笑不得，温琰还真是不放过任何可以作弄他的机会。
这下轮到温琰诧异了，“你都想起来了？”
“不要转移话题。”以往容卿都会顺着他的话，但这次例外，“还有，什么都听你的？”
温琰看不见容卿的表情，只能从稍稍扬起的尾音听出，容卿这是生气了。
“你让我做什么我都要照做？”把温琰的话原封不动的说出来，难得的看见温琰稍显局促。
“我睡了多久？”温琰不想接话，再次岔开话题。
“不久。”容卿扶他坐起来，勾着他的后脑吻上去，知道温琰是不会回答这个问题了，生气之余心里只有深深的无奈，他就算有满腔怒火，也是舍不得拿他出气的。
成功岔开话题的人还没来得及得意，就被吻的七昏八素，他身体毕竟还没恢复，也没那个精神去回应这个吻。
“连童养媳都想出来了，也亏你说的出口。”点到既止，容卿也没再继续纠缠这个话题，把刚刚熬好的小米粥端起来。
食物的香味的刺激下，温琰先是一皱眉头，淡淡笑着伸手，果然下一刻粥碗就出现在手心里。
“大夫说你的身体长久没有进食，只能先喝点粥。”至于魂魄上的消耗，他会找其他办法补上，像这种魂魄无法控制肉体的情况，他不会再让它出现第二次。
吃了两三口，温琰就把碗拿开，“等会在吃吧。”
容卿深知这是因为之前温琰的肉体一直被魔力滋养，一时半会无法适应人间的食物，但他毕竟是人，魔力只能维持他不死，并不能阻止他身体的衰弱。
“再吃一口。”耳边听到对方刻意放软了语气，温琰不自觉又吃了一点。
容卿见他又吃了两口停下，守诺的接过碗没再劝着他吃。
他太了解温琰了，如果吃得下，不用自己劝他就能自己吃，在他劝了的情况下还只能吃一点点，就代表他真的一点食欲也没有。

在听到容卿端着碗出去的声音之后，温琰才缓缓的抚摸还在隐隐作痛的眼睛，在梦境里，杜思漪恨极了的时候对他说过，魔力注入眼睛的后果，是再无治愈的可能，所以当容卿跟他说话的时候，他下意识的说了谎。
他不想让容卿那么小心翼翼，更不想让他愧疚，没有他的容卿过的是那么肆意，那是他从来也没见过的。
再进来的容卿手里端着一碗药，温琰已经收拾好情绪开始熟悉房间了。
“这里不是客栈？”到处透着药材的清香，陈设也绝不是客栈能有的温馨。
“这里是药店，大夫把他的房间让出来了。”明明是抢的，容卿说出口却连眼也不眨下。
“这大夫可真好。”温琰当然不相信连私人物品都没拿走的大夫真是心甘情愿让出房间的，但他也没多在意，至少他知道，容卿没伤害他们。

要怪，怪度娘娘

初雨后，温琰打开房门缓步走了出去，这大夫是个风雅之士，小小院落被收拾布置的井井有条。
他们在此地逗留已有十五日，容卿变得十分繁忙，每天都要固定出去一段时间，只是嘱咐温琰尽量不要离开房间。
他知道容卿定然是为他做了什么，因为只要他离开房间过久便会疲惫不堪，这种感觉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不明显。
“公子也是惜花之人。”大夫摸着胡须，这段时间相处，他也知道他们不是难相处的人，尤其温琰，平时最少看见，但每次看见都觉得舒心。
本还在抚平花瓣的人浅笑着回头，他本意只是想摸摸这花，无意发现花瓣皱起，本着怜惜的心思抚平了花瓣，正巧被误以为他要摘花的大夫看见。
“不及您爱花之意。”温琰当然知道，如果他刚刚摘了花，大夫不见得阻止，但内心却会记上一笔。
“老夫这些时日一直想问公子一个问题。”大夫犹豫着，把树叶上的水珠抖落，他没等温琰同意就问了出来，“如果公子想要重现光明，是必须用另一个人的光明来换，公子可否愿意？”
温琰轻笑，垂目的样子似乎在看什么，“我不愿透过他人的眼睛去看。”
大夫心下骇然，就又听到他继续说道，“我早就知道这个办法了。”

“起初我是不屑这办法的。”温琰轻声叹道，“但后来，我想要看见一个人。”
大夫没有接话，他们两之间的默契和情意，他看的清清楚楚，只是叹息，“你们终究殊途。”
“我和他相识近十年，我却不知道他的模样。”温琰同样没有接话，手指抚上眼睛，自嘲一笑，“但我此生，已无憾了。”
大夫也不知道该如何再劝，他只是个小小的大夫，容卿和那叫秦岚的孩子他一看就知道他们非人族，如果温琰和他们呆在一起，最后的结局...只能是令人唏嘘。
“多谢。”温琰扯开一个淡笑，他本在担心大夫和容卿说实话，但他现在已经没有这个顾虑了。
“公子如此通透，怎么会看不透...”大夫欲言又止，他这个外人，实在劝的太过了。
“大夫如此聪明，又怎么会不懂飞蛾扑火这个道理。”温琰眉宇间尽是温柔，“飞蛾，未必就不知道下场。”
“公子是人中龙凤！何来的飞蛾扑火只说！”大夫没想到看似温柔的人竟是如此固执，明知道死路一条，还是毫不犹豫的往前。
轻轻摇头，温琰缓缓道，“他的生命太长，我只是其中沧海一粒罢了，如果可以，我希望他能够记得我更久一点。”
“唉，老夫从未见过如此固执之人，罢了罢了。”大夫摇头摆手的走了两步，背着他道，“老夫曾不信异族也能有真情，只是，若是他真对公子动了真情，以至于百年之后随公子一起去了，这就真是公子想要看见的吗？”
“我本就是个...自私透顶的凡人。”温琰低喃着，耳边听着大夫叹息着离去的声音，目光茫然若失，无悲无喜。

秦岚蹲在角落默默的看着两人，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他也摸清这两人的性格了，温琰比较好说话，虽然免不了会被他逗弄，但他只要想什么，他都会答应。
容卿脾气较差，除了对温琰，鲜少有耐心应付，但他很爽快，只要答应了就会去做，可是，只要他不愿意，不管怎么样他都不会答应。
他本意是想找到爹爹，现在，他更想呆在他们身边，如果爹爹找到了，就说服爹爹和他们结伴吧。
正幻想着以后四个人游历的事，完全没看见温琰身边多出了个人。
温琰第一时间察觉到，不等反应就感觉有什么东西朝自己飞来，不安的连连向后退去，还是晚了，炽热的气浪袭来身子不受控制的撞到墙上。
“温琰！”异变发生时来不及阻止，只来得及扶住他的身子不让他倒下，怒视来人。
“名字倒是起的人模人样。”来人是一名身穿浅灰色长袍的少年，还不及弱冠，下手却十分狠辣，手里木剑一扬，一道符咒出现在剑尖。
喉间危险的咕哝着，秦岚道行不高，小道士刚一出手就几乎维持不住人形，他干脆化作一匹幼狼的模样，迅速向小道士冲去，目标直指他的咽喉。
“不自量力。”小道士冷笑一声，挥剑就砍。
“当！”砍到一硬物又被什么东西打倒，眼花缭乱之际，面上跃过一黑影。
低头一看，是两个不同角度的石子，但袭来方向，来自墙边。
“你竟还能维持人形？”小道士惊叫，他完全看不出他的原形就罢了，连符咒都迫不出他现形。
温琰淡定的走到秦岚面前，让他后退，听到这里不由觉得好笑，“我本就是人，你待要我变成什么？”

“你是人？”小道士吃惊之余试探的燃起符咒，随后脸就黑了，他门派立有规矩，不能伤及凡人，否则就会失去法力。
他分明看到他魂魄里的魔气，怎么也没想到只是个凡人。
秦岚也注意到他的变化，凶悍的就要往前，被温琰拦下，见他轻轻摇头，恢复了些理智，乖乖不再动弹。
“好，你我可以不动，但这头狼妖，我必须要收了。”小道士固执的用木剑指着秦岚。
不动声色的拦住他的剑尖指向，好脾气的说道，“你现在还不是他的对手。”
小道士低头思考片刻，温琰说的的确是事实，没了法力的他只是一个凡人罢了。
耐心的等到小道士翻墙而出，俯身揉揉秦岚的脑袋，柔声道，“不要意气用事。”
秦岚彻底安静下来，配合的蹭蹭他的手心。
“变不回人型了吗？”感觉手掌下的脑袋点点，把他带进屋，“等容卿回来让他想想办法吧。”
正说着，门被推开，温琰听声音像是一个孩童，正待询问就听到一个稚嫩的声音故作老成道，“我回来了。”

容卿在门口一扬手，点点荧光从他手上撒向房间，这几天他一直在收集这个城镇人们的阳气用来滋补温琰，温琰只是凡人，没法直接从生灵获得能量，他只能在白天去各个阳气充沛的地方收集漂浮在空气中的阳气，用锁阳阵锁在这个房间里。
看着温琰的情况一天比一天好，他也终于松了口气，握在手心里的手终于有了点暖意。
“你，怎么会？”他们第一次见面容卿就被偷袭退回幼年期，温琰不敢相信他在外面遇到了什么，“是不是你的仇家？”
“不是，路上遇到了一个道士罢了。”容卿言语不详的回了一句，他的魔力并没有完全恢复，之前为了救温琰折损了一部分，再后来在幻境里又折损了一部分，锁阳阵需要的魔力太多，他不得已变回了幼年期以保持阵法能够正常运行。
只要温琰恢复了，他还有的是时间可以慢慢调息。
“我们也遇到了一个道士，秦岚变不回人形了。”温琰微微一笑，把容卿抱在怀里，“还好你没事，我还以为迷路了，正要去找你呢。”
容卿正待要说什么，就觉得身上的重量加大，就像当年温琰也是这样微笑着倒在他身上，这个凡人，明明都要死了，还在笑着逗弄他，一时间心慌意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