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等医生处理完所有大大小小的伤口，打上吊针，天都已经亮了。而沈析宇被那么折腾了大半夜，在高烧和安神药的作用下再度进入了昏睡状态。欧晟楠看着像是过了水的爱人，心疼到无以复加。将医生安置在楼下客房的沈析宁再度进来时端了一盆热水，身上的脏衣服已被换掉，之前脸上的疲惫再度被一贯的冷意笼罩，只是这次意外地没有对欧晟楠冷嘲热讽，只是小心地避过伤口帮自己弟弟擦拭着身子。

“小宇我先抱着，你去外面浴室洗澡然后下楼吃早饭。”依然是冷冷的语调，只是话的内容却变得温情许多。
欧晟楠被眼前这个同龄人的态度弄得有些不知所云，“不用了，谢谢。”
“不要多想，我只是不想小宇被你抱着的时候感到不舒服。”

此时的欧晟楠才察觉到自己满身的烟味，不很情愿地将位子腾给沈析宁，刚出卧室门就有人递上睡衣和洗漱用具。快速冲洗完，刚想回去却被拦住，“少爷交代，必须让您吃完早饭再上去。”不想多做无谓纠缠的欧晟楠用光速食不知味地吃完早饭，推开门刚准备进去，就透过门缝看到沈析宁一脸爱怜的抚着小宇的脸颊，“哥哥不会再让你受伤的。”

可看到欧晟楠进来的那一霎那又迅速收起了脸上的心疼，等他抱回小宇，才开口说话，“医生交代的话你都记清楚了吧，需要什么叫人送来，周医生这几天都会在楼下，有事的话再给我打电话。”
“你要去哪里？”
“那不是你该关心的问题，好好照顾小宇。”

房门再度被关上，封闭的空间里顿时只剩下他和他两个人。欧晟楠看见病床上的那个身影，只是视线接触到他后背臀部的纱布他就觉不忍，别开眼睛好似看得见自己内心挣扎的激烈，有那么一刹那，内心充满了极其黑暗而血腥的报复念头。握着他的手，心里一阵阵的疼痛，明明对他说过的，只要他愿意，一切都有他，可到头来，让他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还是他，如今，他要怎么赔付这个失责的诺言？
欧晟楠低下头，“我怎么会把你照顾成这个样子？”

沈析宇下午醒来的时候，就是欧晟楠一双通红的眼睛望着他，光是动动嘴唇就觉得全身都疼，嗓子依旧发不出音，只能用嘴型示意，“手机，打字。”

欧晟楠看懂了，一手给他灌小口的温水，一边问，
“你想说什么，先别乱动好不好？饿不饿，想吃点什么？不过医生说你这几天不能随便吃东西。”
摇摇头。欧晟楠只得无奈地拿来他的手机，
——我不饿，疼，不想吃。
“是想胃疼吗，小心我揍你哦。”
——你要舍得，有本事现在揍啊，O(∩_∩)O~
“你呀，就只会气我。”
——你不回公司没关系吗，并购案怎么办？
欧晟楠愣了几秒，似是明白了沈析宇为什么会乖乖地承担那些？
“交给培峰了，他曾经就职于瑞士信贷第一波士顿投资银行，并购重组他才是专家。”
沈析宇似乎相信了他的话，一会儿又打出，
——不要告诉叶开。
“知道了，你能不能多担心一下自己？”
——大哥呢？他没有又骂你吧？
“上午出去了，我被他骂得很惨，所以你要快点好起来帮我报仇。”
——呵呵，你是想挑拨兄弟关系吗？哥哥没有恶意的，他只是很疼我。
“还有哪里觉得不舒服吗？”
——就是很疼，没有其他。
欧晟楠看他醒过来的轻松心情，立刻又被那句打落回原地。

“对不起，小宇，是我最近太大意，没有照顾好你。”
——别这样，跟你没关系。其实我现在心里很轻松，这样我就不欠他们什么了，你懂吗？
“你本来就不欠他们。”
——我生长在这个家里，本身就注定了我欠他们。
“以后，不要再跟我说谎了，我不想再体会那种永远失去的感觉，有两次就已经足够了。”
——我不是故意的，%>_<%，只是没想到会变成这样。骗你，我也很难过。
“我知道，再睡会儿吧？”欧晟楠看到沈析宇额头上再次冒出的冷汗。
——哥哥回来一定要叫醒我，我不要他为了我牺牲自己幸福。转告他，如果不是我心甘情愿，没有人能让我受伤。以后我不会因为不在乎我的人让在乎我的人伤心了。
“嗯，”欧晟楠很郑重的点头。
——不要总守着我了，你也去吃饭啊，不然累倒了谁来照顾我，O(∩_∩)O~
——有你在，我会觉得一切都很值得。
欧晟楠哽咽的“嗯”，在沈析宇的柔情里再次沦陷。其实很想知道怎么会跟沈析宁的幸福有关，只是看到了他强撑的不让自己担心的辛苦。

（十五）
大早晨出门的沈析宁并没有直接去爷爷那里，开车驶上高速，以极速飞驰在高速公路上。几乎是一种发泄，从他年少时代学会开车以来，就有了飙车的嗜好，每当压力过大都会开着车漫无目的的乱转，那样的极致可以让他镇静。早晨的阳光穿透车窗玻璃，投射在他秀发上，映出一根金丝在乌黑中跳跃，冷硬的线条，不近人情的眼，俊秀的挺鼻与微薄淡漠的唇，散发出一股无人能挡的锐利气势，颓废并不适合他，然而此刻，却任由一抹不自觉的忧郁落寞爬上眉梢。

黑檀木戒尺他不是没有承受过，十二岁那年不小心把爷爷最珍爱的怀表摔坏以后，爷爷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对他动了那个戒尺，那个时候也是被抽完之后在祖祠罚跪，只有六岁的小宇偷偷给自己送去衣服和吃的，并且学他的样子跪在他旁边说是要陪他一起有难同当，不论他怎样哄都不肯回去，最后被爷爷发现骂了一顿。也因为那样他被允回房，疼的睡不着，就听小宇一整晚都故意给自己讲他在幼稚园的事情，时不时还伸出稚嫩的小手给他揉揉，说那样就不疼了。他被弄得窘迫的同时心里也藏着深深的感动，那个时候就发誓，一定会好好保护他，让他永远都过开心快乐的日子，直到他被爷爷强迫送出国读书，才发生了那么多让他预料不到的事。如今，当年那个小小的孩子已经靠着他自己长到这么大，他错过了他成长最需要关爱的时期，而他也找到了真的疼他的那个人，那么，他能做的也就只剩下保护他现在安静幸福的生活不被打乱了吧？不由得想起当时的亚铭在知道了之后什么反应？——毫不留情的嘲笑，最后被恼羞成怒的他揍了一顿之后，说的第一句话竟是：喏，现在不生气了吧？他才知道原来他早就看出了自己那段时间的不开心，用那样的方式帮助他纾解情绪。他们都还在自己身边，可是那种感觉却变了，不是别人变了，而是他自己的心境再也回不去了。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本来接受爷爷说的订婚不是不可以，这么多年除了满足生理需求，他并没有特别中意于哪个女子。一直都是按照既定的方式成长，出国读书、回国接手事业，就连与门当户对的优秀女子结合也是原本意料之中的事，这么多年他从未反抗过什么。意外之于他，从来都不是惊喜。不是害怕改变，只是习惯使然。可不知为何，现在却萌生了反抗意图，是叛逆吗？来的是否太晚了些？只有脑海中浮现出的那张明明灭灭的脸向他叫嚣，可能那才是命中要害的唯一答案。会传染吗？有一种他想抓撅、守住的情动，漫涌在胸臆之间，一日日茁壮，让他有些不能自持。

时光在走，斑驳了情深意重的前尘往事，无论对小宇还是亚铭，放手才是最好的选择吧。只是，从未有过恋爱经历的沈析宁并不知道，在一个名为索心求爱的陷阱里，越挣扎就会陷得越深。

收拾好心情，再度带上理智果决的面具，朝祖宅开去。沈宴翔一直以为自己可能还需要费好半天唇舌说服自己的长孙同意订婚的事。可没想到他回来跟自己谈的第一句话是，

“如果我接受了订婚，您是不是以后就都不会打扰小宇以及欧晟楠一家人的生活？”既然手上没有筹码，那么再僵持下去也没有任何实际意义，不如直接谈条件，不浪费时间一向是沈析宁的优秀品质之一。

“是。”沈宴翔对长孙的欣赏更多了一层，识时务者为俊杰，不作无谓挣扎才能节省时间谋划反击。然而纵使他再有超越同龄的成熟和头脑，只要心里有放不下心的人，有想要保护的人，也必输无疑。所以，从一开始沈宴翔就明白自己的卑劣计划能成功，他只是毫不手软地利用了几个孩子对彼此的爱而已。

“您可以随时安排订婚仪式。”

沈析宁就那么明码标价的把自己出卖了，一如他以往的处事风格，干净利落到残忍。

（十六）
三天后，美轮美奂的订婚现场，娇艳的玫瑰，精致的餐台，女主角画着细致的妆，搭配精心
挑选的礼服，几缕发丝垂下，显得温婉可人，每个人脸上都扬着喜气。作为男主角的沈析宁
身着白色西服，俊美、干净、清冷、却又华丽无比，贵族气质举手投足间显露无疑。只是脸
上的表情冷漠僵硬，看起来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只有沈析宁自己才明白，那不是非暴力不
合作，只是代表了——不在乎。

两天前，他才第一次见所谓的未婚妻。
“我只是想跟你明白无误的说清楚一些事情，我们彼此心知肚明，这场订婚甚至以后的婚姻都只是一场利益结合，于我，是为了保护自己爱的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可以接受跟一个毫不认识的人订婚，我也不想知道。我要告诉你的就是我可以给你你想要的任何东西，但除了我这个人。所以，不要对我抱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如果你现在后悔了，我们可以取消订婚。”
“不，我不后悔。”坐在对面的美丽女子只是急急地说着，“事实上，我们不是第一次见面，只不过你不记得了。我们是高中同学，我喜欢你好久了。”
“抱歉，容我打断一下，我无意听你的告白。显然你也没有听明白我刚才说的，你还有时间考虑。”

沈析宁说完起身就走了，那个时候的简颜只是以为高傲的沈析宁一时不能接受婚姻被人设计，只要她付出真心一定也可以换得他的驻足。她有漂亮的脸蛋，傲人的身姿，显赫的家世，完美的学业，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只是后来的后来，她才明白，沈析宁说的不是赌气，她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力，以为有爱就可以所向披靡，或许那句话本身没错，可是，对于一个心里已经住了人的人，一切努力都只是徒劳。

简颜回忆完前天下午和沈析宁的见面，鼓起勇气，漾出个甜美的笑容过去挽住沈析宁，“析宁，我感觉自己好幸福。”
“我们还不熟，不要用那样的语气跟我说话。”
简颜长那么大并没有男人那么直接地拒绝过，脸上有点挂不住，
“对了，以前你不是和裴亚铭经常在一起的吗，为什么我们订婚他都不来的？”
沈析宁听到那个名字的时候，眼神微微变了变。昨天晚上接到亚铭的电话，他还在追问小宇的事要不要他回来帮忙，最终还是没能对亚铭说出他要订婚的事。

“仪式快要开始了，过去吧。”

那么快地接受安排，只是不想给自己后悔的机会。一直以为，他需要取舍的只是家族与他的感情，可是突然间就发现，他需要取舍的是他的爱情与小宇的幸福，在见到爷爷对小宇做的事、在亲眼看到他和欧晟楠的幸福之后，他又怎么可以怎么可能那么自私。
不断地有人过来和他贺喜，而他自始至终只是一如承诺的那样完美的做戏，觥筹交错背后是他亲手埋葬的幸福可能，还没来得及欣喜于自己的发现就已经面临结局。狠狠地逼迫自己做一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冷眼看着一出闹剧，越清醒越痛苦。

商场上认识沈析宁的人无论怎样对他评价，都离不开一个共同的词：狠戾。只是没有人知道，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对别人出手狠，是因为可以对自己更狠。

两大财团的联姻给媒体提供了无数新闻线索，不止是财经，更有八卦。大家都惊异于平时连花边新闻都没有的沈氏集团最被看好的继承人突然订婚的消息时，只有一个人最淡定，就连没有被通知都在预料之中，如果非要说有什么意外，那就是裴亚铭并没有料想会这么快。如果再要苦中作乐的寻找欣慰的话就是，他是不是也对自己有那么一丝好感。

简颜对于沈析宁的冷淡早有心理准备，但是对于沈析宁仪式一结束就立刻飞回北京的举动还是大大的跌了回眼镜。好在老爷子很认可她这个未来的孙媳妇，让她生出那么一丝信心。

是人都会累，沈析宁离开，只是想给自己一个安静的角落舔舐伤口，天一亮，他就又得回到那个无懈可击的掌控者。骨节分明的手握在门把上，轻轻旋转，推门进入好久没回来的屋子。黑暗里，踏着质地坚硬的木质地板，脚步步声声，沉重又冰冷。忍不住抬头望向整个屋子，满室的清冷，沉浸在夜色中，无边的黑暗。空间角落里竟有了薄薄的灰尘，风一吹，纤尘飞扬，单调无比，也寂寞无比。

突然，二楼走廊的壁灯被打开，泛黄的灯光照出一个人影，沈析宁一时间以为自己眼花，可是裴亚铭却开口了，一如往昔，
“小宁宁，真不够意思，订婚这么大的事怎么可以没有我的见证？”
沈析宁没有问他为什么这么晚出现在自己的房子里，也没有接话，只是说，
“下来陪我喝两杯。”
“吆，裴总不在家里陪美娇娘，怎么在这里独憔悴呢？”
“你TM能不能少几句废话。”
“啧啧啧，人家又不是陪酒的。”

话是那么说，却是从楼上走了下来，直接从酒柜拿了JOHNNIE WALKER，拿了两个杯子。看着沈析宁像喝水似的一杯一杯往下灌，裴亚铭并没有阻止。直到沈析宁直接对嘴喝，裴亚铭才开口了，
“被设计订婚，真的就让你那么不甘？”
沈析宁一直没有接话，只是看了一眼裴亚铭，像湖水的眸光形成一道魔咒似的，使裴亚铭大脑停止运转，生生地把后面的话憋回去，失神凝视着对方眼眸里的自己，只能在心底苦笑这份执着与痴傻。
“好了，别喝了，既然选了，那就去面对。”

直到沈析宁最后歪倒在沙发上，裴亚铭才深深的叹了口气，俯身过去，“喂，真醉了？”一边拍打着他的脸，一边搀起人，将他送回楼上卧房。安置好一切后，并没有立刻就离开，坐在床边凝视着床上的人，许久，吐出一句，“沈析宁，你说，我是不是上辈子欠你了？”第一次，任凭情感的驱策，将自己的唇瓣轻轻印在那仞薄的唇上。然后，猛地站起身出了房门。

屋内，沈析宁右手背搭上额头，紧闭的眼角溢出已经和他绝缘很久的泪水，直到听到楼下门被合上的声音，才对着空气轻轻吐出一句——亚铭，对不起。

（十七）

黑色的Koenigsegg在夜色中滑过，道路两边的霓虹灯闪烁出各种色彩，映照在一个男人俊美的侧脸，流光溢彩般的美。夜色里，俊美的男人坐在敞篷跑车里，耳边是呼啸而过的夜风，冷意穿透衬衫，冰凉刺骨。薄薄的嘴唇忍不住勾起来，眼里却全无波动。

刚刚裴亚铭并没有打算能见到沈析宁，只是想在离开之前再去一下他的家。沈析宁进门的那一刻，他心里是狂乱的。上天待他还不至太冷酷，俯身亲吻的时候本来以为他是醉了的，可却听到了狂跳的心脏，出门的那一刻告诉自己，如果他追出来，那么他就不顾一切地留在他身边，无论代价是什么；如果他不做反应，那么从此以后就彻底死心。

很显然，他又一次输了，与沈析宁的任何一次对峙，上天似乎就没有偏爱他的时候。车子停在他读过一年大学的地方，缓缓地步行走进去，校园里永远都是欣欣向荣的地方，一如希望，与季节无关，纵使落叶满地。

校园里又有告白的男生，摆出俗套的心形蜡烛，可是却还是能换回女生感动的回抱。裴亚铭静静地看了会儿，走到操场，不顾寒夜的湿气，就那么盘腿坐下，陷入自己的世界，开始第无数次的审视自己的感情，自问是几时爱上沈析宁那个人的？

高中？初中？还是更早的以前？只是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沈析宁孑然地独立于一群孩子之外，对他的示好也只是冷眼观之。是不甘自己的万人迷称号有死角，还是纯粹对那个人有兴趣，他也早已忘了，只是开始不断地与他接触，时间久了，才发现那是个外冷内更冷的人，那个时候年龄并不大的自己开始思索，为什么一个孩子会有那样冷傲的心性，真的只是先天性格吗？逐渐地，他开始接受自己在他身边的存在，只是态度一如既往地恶劣。可他却逐渐沦陷，开始心疼那样一个跟自己性格截然相反的人。

就是那样一个男人，严厉起来风雷俱寂，强势到令人呼吸困难，可是笑起来却有弯弯眼睛，唇角一勾便满是诱惑，于是，他开始为了他的笑容委屈自己，情场高手如他，遇上那样一个人也只能兵败如山倒。

有太多感情由不得他，早就与爱或不爱没有关系，只是一时疼惜于是就此认定了，所以以后每次见到他，心里都会生出久违的包容与温柔。或许是太过了解，所以足够明白他努力背后的辛苦，他心疼他的冷傲，欣赏他的干净利落，欣慰他的明媚笑容，也嫉妒他对弟弟无条件的保护·····

对那样的感情起初是害怕也是抵触的，不是没有试图抗争过，所以在他高中毕业出国留学后，自己留在了国内读大学。然而，午夜梦回都是他的身影，像打开思念开关，这才开始明白自己早已无力自拔。于是，生活里只剩下两件事：强迫自己不去想他，允许自己肆无忌惮地想他。于是，做了生平最严肃的一个决定——从此追逐他。那个时候还未学会如何爱人便急急奔去交付真心，如同一场浪掷千金的豪赌，不知道谁是最后的赢家，只是自己一定会输。那样一场苦恋爱到最后变成了自己对自己的绝对，很寂寞，却求助无门。

真正的美好从来都是极致的，青山本不老，为雪白头。

成年之后的他更加透彻，明白结局早已注定，多爱一层多伤一重，只是事到如今，才终于肯承认，原来一个人是可以死了心一样的去爱另一个人。这个世界上比暗恋还要痛苦的过程，是等爱逐渐消散的过程。

七年前，他坐在这里下了要从此追随的决心；七年后，他依旧坐在这里，却是做了要从此放手的决定。静水流深，大爱无言，一个人若是爱的太热烈，到最后竟会发不出一点声音，金庸说，情深不寿，慧极必伤，看来是真的。一些情缘若是太过强烈，终究看起来会变得凉薄。

这么些年，他自甘自愿为他放弃的东西太多太多，等得太久，已无力承受更多。试问，要他如何看着他一步步踏入婚姻殿堂而无动于衷？

北京浊重低沉的气压里，楼宇间总有沉暗暮色如洪荒巨兽，苍苍袭来，有一种末世之感。东方天色渐亮的时候，裴亚铭的身影出现在了机场大厅。柔润的嗓音自广播传出，有人陆续起身，收起笔记本电脑，拖着行李箱，向登机口涌去，有时真的很厌恶这个世界怎么可以这么冷静，不管任何人的心有多累，航班也照样降落起飞，准时或者晚点，唯一不变的是从不等人。最后回望一眼机场大厅，沈析宁，再见了。

想留不能留，才最寂寞；没说完温柔，只剩离歌。

（十八）

“为什么哥哥从把我接回来之后就没再来看过我？”沈析宇已经能说出话，只是嗓音沙哑的听得人难过。

欧晟楠刚想回答，就听到送餐进来的佣人回道，“大少爷最近忙着订婚，未来少夫人长得真好看。”

“你说什么，再说一次？”沈析宇的表情却在瞬间变了几变。

看到小少爷的脸色，自觉说错话的佣人低下了头，大少爷是交代过不许在小少爷面前提他订婚的事，可是漫天的报道也藏不住啊，再说，昨天不是都订过婚了，本来以为大少爷只是怕小少爷知道了后会吵着要去。所以，硬着头皮，顶着两双怒视他的眼，
“大少爷昨天就已经订婚了。”
“哥哥现在在哪里？”
“大少爷好像公司有事，昨天下午仪式一结束就走了。”

“行了，你先出去吧，把周医生叫上来给换药。”
“欧晟楠，你都知道对不对？”
“对，”刚想解释什么，就看沈析宇把手上的针头拔掉，不顾冒出的血，还依旧挣扎起身的样子。
“小宇你干什么？你还发着烧，不要任性了好不好？”强制地把沈析宇压制在床上，纱布上再次泛出星星点点的血迹。
“欧晟楠，你放开我。”
“你先听我说行不行？”
“你根本就没有帮我把那些话转达给大哥听，是不是？”

“我都说过了，你以为你哥哥会因为你几句话改变主意吗？好了，你先别乱动行不行？”

“那是我哥哥，我决不允许他拿自己的幸福换我的安逸，你放开我。”挣扎不开的沈析宇开始口不择言，“欧晟楠，你是不是觉得现在这样我们就可以安心在一起不必担心被分开了？你怎么能那么自私？”

“沈析宇！”欧晟楠松开压着他的手，气得说不出话。

被松开的沈析宇重心不稳掉在地上，也自觉自己说话太过分了，却仍是挣扎着起身，但再次跌在地上。欧晟楠冷眼看着他身后的点点血迹扩散成片，再也保持不了沉默，就算再生气，还是温下语气，
“好了，别闹了。等你痊愈了再去找你哥哥行不行？”

沈析宇不再挣扎但别过头去不肯开口说话。

欧晟楠示意刚进屋的医生给他换药，但是沈析宇却死活不肯。

“干什么？又想故意让我心疼？那我承认，我早就心疼了。现在乖乖上药好不好？”
“我要给哥哥打电话。”
“打完电话你就上药。”
沈析宇接过欧晟楠递过来的手机，却始终没人接电话。
“欧晟楠，我要回去找哥哥。”
一旁站着等候多时的医生开口阻拦了，“小少爷，你现在的情况并不适合···”后面的话被欧晟楠截住，“好，但是你得答应先上药。”
点点头。
“哥，您给我派个房车过来，让许叔也跟上。”
“······”
“您先别问了，我回去再跟您说。您让司机快点。”
欧晟楠挂断电话对沈析宇道，“现在可以了吧？”

沈析宇低下头，乖乖由着医生摆弄，连疼都不肯喊出声。周医生在帮沈析宇上完药之后就叫欧晟楠单独出去了，
“恕我直言，小少爷最近几天经常高烧反复，我觉得不光是伤的原因，我帮他验过血，他的白细胞要比正常值低，等他这次的伤好彻底以后，我建议您最好带他去做个骨穿，确认到底是因为血液原因还是免疫系统的问题。希望是我多虑了。”

医生的话让欧晟楠心里一抖，小宇确实平时感冒发个烧都会好几天不退，表面却不动声色，
“我记住了，谢谢您。”
“唉，其实他现在的状况真的不适合折腾。”说完摇摇头就走了。

回程的路上沈析宇接到了哥哥打来的电话，“小宇，给哥哥打电话有事吗？是不是还很难受？”
“哥，你为什么要答应爷爷订婚？”
“小宇，”电话那面明显的愣了一下，“你都知道了？你身体没好，所以哥哥没有跟你说。你好好休息，过段时间哥哥给你引荐。”
“哥···”
“好了，她是个不错的人，未来不一定就会不幸福。哥哥还有事，你要好好的。”

还未等沈析宇说话，沈析宁就挂断电话，从未有过的现象，心口不一的话让他不能再多说一句。

接到哥哥电话的沈析宇终于舍得为自己的口不择言向欧晟楠道歉，
“对不起，我不该任性，更不该冲你发脾气。我只是很难过，不上药不是想看你心疼，也不是为了威胁你，只是觉得，这是我欠哥哥的。你说，我该怎么办？”说完垂下了头。

听着他沙哑的嗓音和疲惫的面容，欧晟楠心里也沙沙的疼。

“傻瓜，那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折腾，我会很难受。析宁知道了也会不开心。你只考虑你自己受折磨心里就能安心点，那有没有想过我们？还是你的能耐就只有这么大，让亲者痛？”顿了一下，“你爷爷为什么可以得逞，不就是拿我和他威胁你，拿你威胁他吗？其实只要你保护好自己，不让你哥哥有担忧，你爷爷不一定拿得住他。你不是说如果你不愿意没人伤害得到你嘛，那就拿实际行动去帮他。再说，只是订婚，事情并不是没有转圜，你懂吗？”
“好了，闭上眼睛休息会儿。”
“欧晟楠，谢谢你。我知道怎么做了。”
“以后别再说那些话了，我也不喜欢别人为了我们的幸福牺牲。”，及时打断沈析宇的欲言又止，“别说对不起，真觉得过意不去就快点好起来。”

沈析宇点点头，闭上眼睛，爷爷，我原来以为相安无事就是我们最好的结果，是你逼我反击的。你怎么对我没关系，可是你怎么忍心拿哥哥的幸福做赌注呢？

人世间悲欢聚散，一页页写在心上

（十九）

一夜未眠的沈析宁一路踌躇的走入办公大楼，就是四面八方的道喜声，只是最后都在他阴沉的表情下噤了声。本来还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亚铭，可是对方却已经帮他省了事。一进自己的办公室，就看到桌上放着的辞呈。一挥手扫掉了桌上所有的东西，把刚进来要汇报工作的秘书吓了一跳，
“出去，把近期所有的工作计划都取消。”

秘书有点质疑自己是不是听差了，鉴于老大的盛怒还是赶紧退出了门，站在外面疑惑，一向工作狂的人，竟然要把工作计划取消，不过转念想，也是，刚订婚的人理应多陪陪娇妻，只是自己老大似乎很不开心的样子。

沈析宁，你在期待什么？难道还希望他能一如从前地在你身边任劳任怨吗？脑子里浮现出过往的一幕幕，六岁那年，他冷眼站在远离孩童的角落里，不是不想加入其中，只是不懂如何融入。看着那个笑得很开心也最恶作剧的人，不得不说是羡慕的，他好像能很自然而然的和别人打成一片，就在他转身准备走的时候，他一直盯着看的那个孩子突然走过来，拦住了他，
“你很奇怪哦，为什么一直看大家又不肯过来，小心以后交不到女朋友哦。”

那是裴亚铭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很符合他后来到处拈花惹草的个性，很奇怪，他竟一直记到现在。那个时候，他冷冷的回答，我不喜欢哗众取宠的人。只是他的冷言冷语并没有吓退他，从那以后，他身边一直都跟着一个叫裴亚铭的人，从幼儿园一直到高中毕业。大学的时候他被迫去了普林斯顿，是爷爷的意思，也是他自己的选择。本来以为他也一定会去，毕竟以他的家世与成绩那并不是难事。可是他却在那年的暑假告诉自己，他要留在国内读书，还嘻嘻哈哈的告诉他，小宁宁，不要太想我哦；他当时虽然嘴上说，终于可以摆脱你了，心里却是失落的。可是没想到一年后，他出现在他面前，说他进了宾大，欢迎他随时去找他玩。心里的欣喜并没有被他表达出来，尽管不在一个城市，可毕竟是近了很多，要知道那一年里，他除了会担心小宇，能想起的人也就只剩下他。

大学毕业那年，他去了法国继续深造；本来应该是比他低一级的裴亚铭却也顺利拿到毕业证书，去了德国继续读书；他们之间似乎永远都有距离，却又不是那么遥不可及，就像他待他的态度，不是太迫切，不是太笃定，更加不是非他不可；更像他昨晚印下的那个吻，轻轻浅浅，却能在他心里荡起层层涟漪，久久不散。

硕士毕业后他遇到了在法国的公司合伙人，而裴亚铭德国毕业后并没有遵从家里意愿去开律所或是进提前给他安排好的高院就职，严格说起来，亚铭也是个不折不扣的高干子弟，据说他的姥爷很有背景。但他放弃了一眼就能望到头的光明前景选择了陪在他身边创业，一直到昨天。那个时候说不感动是假的。

很多时候他觉得自己看不透裴亚铭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他一直觉得裴亚铭是比自己聪明的，很多他需要付出辛苦才能做到的事他却可以轻而易举就办到，永远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引得他怒其不争地大骂他消磨时光挥霍生命。

就拿一件让他一直都印象深刻的事来说，高中时候总是有很多莫名其妙的男生跳出来说他抢了他们的女朋友找他打架，天知道那些女生到底姓甚名谁。事实上，裴亚铭才是那个到处招猫逗狗的人，却从没有人找他麻烦。

更有甚者单纯的一句不爽他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就来揍他，别人来找茬他不可能不回击，每次裴亚铭都是一脸兴奋的作壁上观，顶多在他被老师罚写检查后帮他写一篇声情并茂催人泪下的检讨书。可是有一次，他被很多人拦住开始车轮战后，体力不支，心想，这次算是完了，亚铭又不会打架，不会害他被连累吧，于是推了他一把让他快走。可让他大为吃惊的是，他竟然摆平了那些人，虽然最后挂彩挂的很严重。那是他第一次知道，裴亚铭身手不凡。让他有种被人算计了的不爽感，他却还是那副嘻嘻哈哈的讨厌样子。后来的后来，提起那件事，亚铭的回答是，谁让他们对我亲爱的小宁宁耍狠的，当然要教训一下喽。

往事成串闪过，几岁的孩子怎么可能喜欢享受孤独，离群索居也只是因为太过倔强高傲的性子学不会融入，而裴亚铭的接近，无限度的纵容只是让他离人群更远，因为潜意识里觉得他会一直在他身边，就像这么多年都是这样过来的，而他似乎也只要有他一个就够了。如今，他突然的离开让他感到自己竟是如此孤单，所以才会忍不住的情绪失控。

爱，在回忆里总是那么明白。

一直到昨晚，直到今天，沈析宁才确认一件事，从一开始，裴亚铭表现出的所有无常、纵容、戏谑、复杂与轻描淡写中暗含的幽幽诡异，都只因为爱的疯狂，是他一直都没有看明白他隐藏在平淡表象下的那份想让他知道的深情。沈析宁唇角一翘，一直以为这些琐事他是记不得的，虽然视线一片模糊，窗外漫天星光都连成了一片，但心里这一刻却反而真正心明如镜。非要到这个地步，他才肯承认，原来自己亦是那样爱过他。

然而，就算懂了又如何？太晚了，不是不想去找他，而是就算找到了，这样的一个他要怎样面对这么多年他错付自己的深情，又怎么让他陪自己承担未来那太过多舛的桎梏？

爱，在回忆里总是那么明白；
如果这就是爱，再转身就该勇敢留下来

（二十）

纽约，丁峻垚名下的高级俱乐部，此刻正是夜生活的高潮时分，暗色空间弥漫情欲和香水的双重气味，裴亚铭无疑是游戏人间的高手，刚刚一曲色情狂野的lambada已让无数男女为之疯狂。看似斯文优雅的男人脱下精致外表放开去玩，动静间展现出温润与艳丽的对比落差眩惑人眼。

此时跳舞跳的口干舌燥的裴亚铭正坐在吧台，表情温柔，杯中的酒随着他的手腕不停晃荡，动作不紧不慢却自有明显调情的意味在里面，让人不觉遐想这个男人的技术也会像他方才的舞姿那般纯熟勾人。

一只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掌轻拍在他肩膀，“同道中人吧？你今晚已经拒绝太多女人了。”裴亚铭回头，竟是个长相俊美的留学生，模样像极了少年时代的他，不由地一愣，然后轻轻抬眼微微一笑，漂亮少年惊喜于他的反应，谁知下一秒，他却一把拉过他，捏住他的下巴，低声警告：“我心情不太好，离我远一点。”他说话的样子很温柔，但不知为什么让人只觉得背脊发凉。这已经不是今晚第一个过来搭讪的人了，而他却无半分兴趣，裴亚铭喉间一热比任何时候都感到绝望，沈析宁，该怎么办，我真的非你不可了。

巴塔耶说，人只有在徒劳的消耗中才真正感到幸福。裴亚铭只觉那是放屁，就算是徒劳的消耗那也必须得是为了他，否则为什么他来了纽约半个月却无半点幸福可言？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拿起外套出了门。

“哟，又勾搭回来了？”

“小迪，不要用那么酸溜溜的语气跟我说话，我会以为你是在羡慕嫉妒恨的。”

“少自恋了。”罗迪随手把手里未开封的饮料砸向刚进门的裴亚铭。

“多谢，”裴亚铭轻松接住喝了一口道，“难道你不知道，自恋是一个人浪漫一生的开始吗？”

“那王尔德有告诉过你，暗恋是什么？”丁峻垚的声音插进来。

“啧啧，垚垚，你还是那么护短。”停了一下，“王尔德倒是没说，不过有歌词说，暗恋是一场伤心的童话。”

“童话个屁，都让你昨晚落尽天涯泪了吧？”罗迪出言讽刺。

“尼玛，你竟然在我房间装监控？”裴亚铭眼眸一眯，双手掐向罗迪，“那是因为，罗兰·巴特告诉我，眼泪的存在就是为了证明悲伤不是一场幻觉。”说完放开了罗迪。

“咳咳咳，裴亚铭你谋杀啊。我说不过你，一天到晚拽文，真不知道你喜欢那个沈析宁什么，又老又不风骚，我们小漠漠多好，考虑一下啊。”

“在漠漠面前你最好不要提这个话题。”裴亚铭突然的严肃让罗迪无奈地举手表示投降。

爱情是个太过严肃的命题，他的爱情早已给了那个叫沈析宁的人收不回来了，以后都不打算再碰。

“你不想谈情说爱，那有什么计划，总不至于天天这么声色犬马吧，爷爷可是盼你来盼了好久了。”

“那是你们家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好歹也是你亲姥姥的娘家，你能不能有点做亲人的自觉，全世界就那个沈析宁跟你有关。”

“答对了。”

“你真的无可救药了。”

“啊，这个结论我很早就得出了，不需要你现在马后炮。”

“你······”

“那跟芸芸的婚事呢？爷爷可是一直都希望你能‘嫁’到我们家来。”

“我才不要满足老头变态的恋妹情结，再说，你问问小妮子看得上我吗？”

“要是看得上呢？”

“我们能不做这么无意义的假设吗？”裴亚铭显然不打算再在这个话题上浪费时间，“把你长岛别墅的房卡给我，我过去呆几天。”

“裴，你不是真生气了吧，我马上把监控拆掉还不行吗？我只是怕你做傻事啊，再说，你呆在曼哈顿多好，天天有的玩，长岛多无聊啊。”罗迪一口气说了很多话。

“跟你生气？我早就得道升天了。玩累了，想清静几天。”

“那边就有人在呢，你随时过去都可以。”

“那我走了。”

“喂，你不至于这么着急吧？”罗迪喊道。

“我确实不着急，不过人总得有自知之明不是，我再住下去垚垚就着急了，亲爱的小迪迪，祝你好运，不要**得太惨。”

“裴亚铭，你大爷的。”

“哟，不错嘛，都学会经典国骂了。”

罗迪还想说什么，裴亚铭已经出了门，丁峻垚过去搂住炸毛的爱人，“算了，随他去。”
被裴亚铭奚落了的罗迪忿忿然道，“离我远点。”

不管爱附带多少风险，对你依然贪恋不厌倦
我走投无路，只能在你的世界不停游牧

（二十一）

沈析宇思绪恍惚地看着天花板，漫无目的地出神，直到脸颊被一双温柔的手抚过。沈析宁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格外低沉，环绕在他头顶上方，
“小宇，想什么呢？怎么那么任性跑回来？”

亚铭走了已经半个多月致使他没有心情做任何事，甚至忘了要去看看小宇的伤，直到下午的时候接到欧晟楠的电话要他务必过去一下。这是他第一次来欧晟楠和小宇的家，看得出来那个人对小宇很用心，所有布置几乎都是小宇的喜好，床头柜上有他们俩的合影，笑得很傻，却很幸福。

“哥，你还好吗？”见到哥哥来看自己的沈析宇是欣喜的。

“哥。”

“小宇，你刚说什么？”沈析宁半天回不过神。

“没事，哥，最近还好吗？亚铭哥呢，没有和你一起吗？”

沈析宇只是疑惑，如果以往，亚铭哥早应该会来看他，这种时候更是会和哥哥形影不离才对。

“他休假。”

“什么？这种时候亚铭哥不是应该留在公司帮哥哥吗？”沈析宇看到在他提起亚铭哥时哥哥脸上一闪而过的痛苦。

“哥，你们两个吵架了？”

“没有，别瞎想。”那么解释裴亚铭的离开，不知道是在骗别人还是要在内心深处给自己留个念想。

“伤怎么样了，还难受的厉害吗？”适时的转移话题，“最近都瘦了。”难怪欧晟楠会给他打电话要他过来，看来那个多心的孩子又在自责了吧。

“没什么事了，就是伤口愈合很痒。”

“别乱挠，小心留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