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湘溪苑】【原创】短篇合集(重开)

【8】

次日清晨,程桉硬着头皮赖了床。

汪先生不喜他睡懒觉,叫了几次未遂,便要让他睡不安稳。

“我看常青也不是每天的早课,学校食堂倒是回回能看见他。”

这话意味不要太明显,聪明如程桉怎会听不懂。但他今天不想做那争强好胜的孙悟空,只想做回鸵鸟。从脑袋下抽出枕头盖住脑袋,嘴里抱怨,“先生烦死了。”

先生靠在门边看裹在被子的人,留下一句‘下午早些来学校’就离开了。

程桉从枕头下探出头来望了一眼门口,犹自不放心,给来做清洁的家政阿姨发了一个微信,问先生走没走,得到肯定答案才松了口气。

先生没提转专业的事儿,看起来昨晚的话作不得数。

窃喜之余又多了些烦忧,睡是睡不着了。毕竟先生口里那位回回第一的常青,指不准现在都在图书馆学习了。程桉胡乱揉了一遭头发,将枕头扔下床去,起身洗漱。

去到学校时,在路口遇见了沈安在。这人连走路都在看书,回回拦先生的路上都是捧着书等着,难怪先生喜欢。

程桉冲他点点头算打过招呼,沈安在与他态度如出一辙。偏那小路不宽敞,两人还同行一道,那气氛就说不上的尴尬。走到某幢楼时,沈安在便又冲他点点头,拐进教学楼里。

虽说又呆又闷的,程桉却挺羡慕他的。

上午有解剖课,这是程桉第一次进解剖室。

他虽然不至于是被晕倒拖出来的那一撮,但也不属于闻着福尔马林,看着被分解的尸体、内脏可以毫无反应的那类。他当自己忍得不错,却是在食堂打菜看见红汤苋菜时,整个胃从低往上一番,消化过的食物就翻到了食管里。他扔了盘子就往最近的垃圾桶跑,抱着垃圾桶狂吐不止。

“吐了?”先生也在食堂吃饭,从位置上过来看了他几眼,拍了拍他的肩膀,“挺好。”

挺好?这是什么话。程桉多少捉摸出一点先生乐见其成的意味,那点反骨就直戳戳地拱出来。

汪道诚见他虎着脸一言不发地走了,倒觉得新鲜,这模样少见。

到傍晚回家时,汪道诚也没等来人,电话也是关机状态。

汪道诚在教学楼晃悠了几圈没见着人,又折去篮球场好不容易抓了一个同班的学生,问程桉人哪去了。

“不知道啊,一下午没见着。”

汪道诚脸色微变,加快脚步往回走。

天知道即使面对大型手术也面不改色的汪先生把小崽子从解剖室连拖带拽拉出来时脸色有多难看。

汪道诚斥责他:“谁授权你一直呆在解剖室!谁给你的胆……”

他话未说完,被程桉一个‘呕’打断,小崽子抱着绿化带的参天大树吐得一塌糊涂。

汪道诚靠过去捞了他一把,却被程桉一手推得远远的。

这是和他闹脾气,汪道城哪由得他?走过去手钳着程桉胳膊,将他拉至身旁,一巴掌拍在他屁股上。

“闹什么?”

他身后是伤叠着伤,别说是这重重一巴掌,就是动一动也够他消受了。因此这一下疼得他眼泪鼻涕都扑簌簌冒出来,口腔里还带着反酸的呕吐物,这一口气还未喘上,胃又抽抽地让食物往外吐。

他撇过头去,又掀了掀先生,半天挤出一句,“弄脏你衣服。”

这话倒叫汪先生受之有愧,只是不想弄脏自己的衣服而已,哪里是赌气呢?或许他从来不曾真正了解过这孩子。

汪道城站在他身后顺他的背,从颈后一直抚到脊下,像安抚小猫儿似的。

程桉吐够了才直起身,眼眶犯红,“头晕,先生。”

汪道诚斥他,“该。”

却是言行不一将他搂近了些,让他贴着自己得以借力休息。

程桉的下巴搁在先生肩膀上,十足的孩子气。先生太暖了,他想。

给点阳光就灿烂那叫任性,可任性就该是孩子的权利。

程桉贴在先生耳边小声道。

“先生的过去只是过去。”

“先生在我身边,我什么都不怕。”

汪道诚冷冷地推开他,呵斥他狂妄、无知,随后头也不回地走掉。现实残酷,不是三言两语可以道尽。

他本应该这么做的。

可他连犹豫都不带,抬起一只手压了压小崽子的后脑勺。

一念之差,没舍得。这一周不知发生了什么,没追究他去听了讲座、替他批作业、甚至默许他留原专业,连续破了三回功,邪了门。

先生骂道,“小兔崽子。”

程桉贴在先生怀里,小声嘀咕,“是的,兔先生。”

先生听了一只手按在他身后,“再说一遍?”

程桉像被揪住耳朵提起来的兔子,毫无还手之力。可这兔子知道审时度势,就着那股可怜劲儿刺激人。

“我以后可以去听先生课吗?求求您了。”

先生不答反问道,“导师的事怎么办?”

“不知道。”程桉闷闷地,“没人要,不如先生收了我吧。”

先生笑道:“太懈怠了,先生不要。”

被拒绝以是常态,没打击到程桉,反而令他跃跃欲试。

“不如我们再打个赌。”

先生放开他,“赌博成瘾,我看你是又要松皮了。”

程桉过去拉了他手臂,像求发糖的孩子,“先生……赌吧,赌吧。”

先生拗不过他,“听听看。”

程桉看先生的眼睛充满期待,“如果我考到第一,先生就收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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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周末愉快~~

楼主 絕望的生魚片i  发布于 2019-01-05 21:33:00 +0800 CST  
兔先生和小兔崽子

楼主 絕望的生魚片i  发布于 2019-01-05 22:07:00 +0800 CST  
矫情怎么啦?
被宠的孩子才能矫情,不让矫情的都是赤果果的妒忌

楼主 絕望的生魚片i  发布于 2019-01-07 16:54:00 +0800 CST  
【9】

程桉这些天都过得颇有些胆战心惊。起因是A大钦点了一批优秀学生外派学习,程桉有幸出现在名单上,然而,恰好,他们的领队人是汪道诚汪先生。

前不久提议的赌注被先生上下唇一碰就给否了,如今见到先生都不敢正脸打招呼,生怕这人喊住他,就宣布给他踢出这次外派名单。

先生也不是没做过这类事。

程桉悄么悄把行李都收拾好了塞在床底下,打定主意先生若是不带他,也要自己尾随上。

汪道诚一早察觉出程桉魂不守舍,对他心里那点小九九一清二楚。看他猫着腰从卧室门口穿过去,适时喊住他,人不情不愿进了门,脸上表情讪讪,典型的做贼心虚。

汪先生皱眉,“做什么呢?鬼鬼祟祟。”

“没!没有。”

汪道诚手背搭在书面上,瞥他一眼,“没有你紧张什么?”

“没有啊?我怕打扰先生看书,”小崽子反应很快,“先生行李收拾好了吗?”

床头柜旁放置着行李箱,难怪他这么问。

汪道诚应了声‘嗯’,便没了下文。

程桉揣揣然,心下忐忑不安,也不知怎么冒出一句,“先生泡脚吗?我替先生打水。”

汪道诚挥手招他过来,又让他背过身去,接着一脚轻踹在他屁股上,笑骂道,“用得着你打洗脚水么?”

程桉咧嘴,“先生真难伺候。”

汪道诚心情不错,总算道,“你行李收拾好了?”

这话程桉听懂了,这算是先生明示这回不干预他外派学习!

“我收拾好了!您需要的话我也可以帮忙。”

汪道诚笑他,“我看你还是把行李箱从床底下拿出来擦擦灰吧。”

……

程桉提着亮堂的行李箱上高铁时,神清气爽,心想先生的提议果然不错,甭管先生说这话里是不是还有其他含义,程桉一概假装听不懂。

程桉对此次行程十分满意,其他人也大多如此,对领队人汪先生的能力表示认同,沈安在也在其列。

“看不出沈安在这个人平时沉默寡言,在汪先生面前,又是另一副面孔。”

程桉托着下巴看窗外,听别的同学窃窃私语。

“桉桉,你就一点不吃味?”此次名单中唯二的女同学苗淼绕有意味地发问。

沈安在和先生的位置是两个连在一起的座,两人聊天说话也没有什么不对。程桉转过头,内心嘁了一声,“这有什么?”

苗淼看着他,发出不明意味的笑。

程桉不知怎的被那笑容一击,令他有些不舒服。他站起身穿过走道,站在沈安在面前,引得坐在窗边的汪先生也抬头看他。

程桉张口,“让让。”

这话没称呼却是对沈安在说的,听着霸道又不怎么讲道理,不是程桉为人的风格。

沈安在没动,去看汪先生。汪先生不疾不徐端了茶杯喝了口水,才看了程桉一眼。

这一眼令程桉有些退却。实在太幼稚了,程桉颇有些懊恼,就想这么缩回座位去。

可先生微不可察点点头,甚至解释了一句,“我让他过来的。”

沈安在于是让开了去,程桉头皮有些发麻,他脑子坏了才找先生坐一道。

“坐。”先生语气不善。

程桉没挨着他,往旁边靠靠坐下来。

“汇报一下最近课题的进度。”先生又喝一口茶。

“啊?”程桉没转过来弯。

汪先生重复,“汇报课题进度。”

程桉瞄了一眼旁边用好奇眼光打量他们的同学,小声道,“真问啊,先生。”

汪道诚放下杯,不锈钢杯磕在小桌板上发出响音,他在嘈杂的车厢里用低沉的嗓音反问,“不然呢?我看你一会儿拿什么堵住这么多张嘴。”

程桉嘴角忍不住地上扬,心里的小得意藏不住,“有什么好堵的,随他们怎么想。”

这会儿他又凑到汪先生近前,“先生猜我怎么想。”

汪道诚‘嗯’了声,“你怎么想?”

程桉脑袋一歪,凑到先生耳边,真真切切只有他们两能听见。

我和沈安在犯不着争,他在您面前,充其量也就是个当红宰相。

先生对这一通比喻无甚反应,那程公子是什么角色?

程桉‘嗨呀’一声卖个关子,顺了汪先生的茶杯过来喝了几口。

我?那还用说,当然是皇太子。

汪先生哈哈大笑,引得前排的学生伸脑袋过来问两人谈论什么话题,惹先生这般笑。

先生摆摆手不提,只点点程桉,“你可劲贫吧。”

程桉耸耸肩,表示他什么也没做。

当日傍晚,到达N市D大旁某酒店,学校标配订的双人房。

与汪先生拿到同一间房卡号的那位,“又和您一起了?唉……”

汪道诚看他一眼,“你和沈安在换……”

程桉及时打断先生话,要去接他手里的行李,“我帮您提包提行李!先生。”

汪先生将行李箱往后挪,“不用。”

程桉跟过去,看没什么人,“提鞋也行啊,先生。”

“***蛋。”

---
先生内心:鞋给你提了我穿什么?

楼主 絕望的生魚片i  发布于 2019-02-08 03:09:00 +0800 CST  
【10】

程桉彻夜无眠,一半是猜不透先生行为的局促,一半是被先生默认迁就的小激动。是以先生喊他起床时,他困意正浓。

程桉认床,汪先生是知道的。当年小程桉刚到家里来时,好几个星期都没睡着,后来是钻了他的被窝,才安生下来。

“又认床了?”先生掀开他的被,“这毛病什么时候能改了。”

程桉爬起来,揉了揉睡意惺忪的眼,“先生睡好了吗?”

“好得很。”先生说,“你最近越来越……”

程桉看着先生皱眉,却又把后半句咽回去。

程桉一个激灵坐起身,想着多半后面就是接‘懒散’、‘懈怠’这样的名词,顿时睡意全无。

先生洗漱穿戴好,交代几句自己出了门。再见到先生的时,是在D大的教室。一同来的还心外界的‘第一把刀’余先生,据说此人每年完成1000余例心外科手术,手术量达国际水平。

连程桉也意外,没有想到能在D大见到此人本尊。安排的行程里先生并未提及,来时却见先生与余先生两人攀谈甚欢,不似初次相识。

程桉来得早,选了一个偏前排的位置坐了。先生还在与余先生说话,他打量着自家先生,也是万里挑一的出挑。

不经意间却是发现两人视线都往他这处瞧过来,程桉感觉有些坐立不安,赶紧低下头看笔记,却又拿余光瞥先生。

他见余先生笑着说些什么,先生便摇摇头。程桉内心砰砰跳,是在谈论他吗?他只恨自己不能读懂唇语。

程桉只把头低到不能再低,一直到余先生讲完话,他才稍稍从笔记里抬起头来。

余先生只讲了几句就离开了,却原来今天过来也不是授课的,倒是对先生说,你安排吧。

于是先生成了‘众矢之的’,先生道,“你们听到了,明天我会把你们安排进余先生的手术室,关于……”

程桉内心澎湃不已,进余先生的手术室!这趟出行果然值得。

安排表下来,程桉的名字出现在第三天的上午,最后一场。一行13人,3人4场,程桉的名字却是特别,独他一人占了这第五场。

亲疏立辨,高下立现。

程桉从没有过这种待遇,他是顺先生的茶杯、扒先生的盒饭、甚至在先生床上打滚。可整个A大的人都知道,汪先生的教室,没有他程桉站的地儿。

“先生……”

汪道诚看着眼前的大小伙,这‘先生’二字被他喊的千回百转,汪先生叹口气,解释,“是校方的安排。”

程桉自是不信这说法,于是顺着先生话就顶上来,“先生是不是还要说,校方的任何行为均不代表先生的个人看法吗?”

先生乜他,“我要说是,你现在立即收拾东西返程吗?”

程桉抿抿唇,“您明明不是这样想的。”

先生拍了下桌子,呵斥他,“我是怎样想的?我让你往东,你偏要往西,让你打狗,你要去撵鸡。现在你站在这里做什么?是让我夸你执着坚持有毅力,还是要我夸你忤逆狂悖不晓事?”

先生发了好大火,程桉只得垂下头,“我没有这个意思。”

先生自觉话说重了,缓了缓语气,“你在我身边一天,我就一天不会同意你走这条路。”

程桉盯着先生衬衫第二颗扣,“如果,倘若……”

他说不下去了,只微微弯身,“我知道了,先生,我先过去了。”

第三日清晨,程桉赶了个大早,他的笔记本反反复复都被翻烂了。他坐在医院走廊上,椅子把屁股印得冰凉,过来接他的是余先生的助理。

“你好,是程桉吗?”

程桉走回D大时,先生在教室里开总结会。教室门紧闭。程桉站在玻璃窗前,先生看见他了,没有停止讲课,他也听不见一点声音。一面薄薄的玻璃,也像不可逾越的深壑。

他闭上眼,讨好,试探,看似亲昵。汪先生只有一句话是对的,他永远不会同意你走这条路,多难都要制止你。

——你好,是程桉吗?

——余先生有急事回老家了,他的手术由王医生代了,王医生那边不好安排……实在不好意思,让你白跑一趟。

程桉一拳捶在墙上,先生拉开门,两人相对无言。

不发问,不质疑,不是知情者是什么?

他那么维护先生,尊敬先生,可先生哪怕疼惜他一点点呢?他忍了又忍,身后十几双眼。他第一次当着这么多人面,顶撞汪先生。

“先生是笃定我这一纸举报信落不到章校长的桌上吗?”

楼主 絕望的生魚片i  发布于 2019-02-12 22:52:00 +0800 CST  


楼主 絕望的生魚片i  发布于 2019-02-17 10:19:00 +0800 CST  
11章重发了图,大家能看见吗?

楼主 絕望的生魚片i  发布于 2019-02-17 10:19:00 +0800 CST  

楼主:絕望的生魚片i

字数:24839

发表时间:2018-12-10 02:04: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02-17 22:59:03 +0800 CST

评论数:637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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