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湘溪苑】【原创】破立

chapter 13(过去篇)

破空声之后是藤条抽在身上的脆响,再之后便是一声压抑的痛呼。
要不是脚踝被死死地固定住,黎尉很肯定自己会在破空声响起之时窜出去。
但现在已经没有机会了。
他只能狠狠地咬住自己曲起的食指,才勉强能把惨叫憋回喉咙。
叶辞打得很慢,每一下之间都有足够长的时间让黎尉的回味疼痛,并且狼狈地缓过喘息。
好不容易堪堪挨过十下,叶辞都觉得手臂有些酸累了,床上的人却还是紧绷着身体没有发出声音。
明明每一次都觉得下一秒会听见凄厉的惨叫,却每一次都会被生生闷回喉咙。
到后来,叶辞也都习惯了这样几乎安静的状态。
床单上除了有被手胡乱抓出来的皱褶,还有一片圆形汗迹散乱地分布在黎尉的脑袋下面。
那是他每次痛得仰起头时滴落下来的冷汗。
“还有十下。”叶辞鬼使神差地说出这句话,也不知是在安慰黎尉还是在提醒自己。
被痛得不能思考的人听见这句话时,颤抖的嘴唇缓缓动了两下,像是在说什么些什么。
叶辞俯下身去,想要听清楚黎尉想说的话。
“不...不要..了。”不论他再怎么努力说话,发出来的依然是气音。
但叶辞还是听清楚了,他看了一眼黎尉有些涣散的眼神,不知这求饶的话到底是不是无意识中发出来的。
他蹲下身子,直视着盛满痛楚的眼睛,“黎尉,你是在说不要了吗,是求饶吗?”
黎尉迟缓地汇集了目光,愣愣地盯着面前这张带着些许痛惜的脸,神志稍微清醒了起来。
“我可以不打了,只要你说停。”
黎尉的脸突然变得惨白,颤抖的双唇也紧紧闭上了。
不是说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吗。
不是说再也没有退路了吗。
不是已经没有人关心自己的委不委屈了吗。
为什么心中还有希翼,为什么懦弱总会死灰复燃。
他狠狠闭上眼睛,用力地摇了摇头。
“...继续,打完为止。”
叶辞不懂,不懂心脏为何隐隐发疼,不懂黎尉为何成长得如此苦痛,不懂自己在执着的究竟是对是错。
他只是迷茫地举起手臂,再直直落下。
力度已不足四成,却也让黎尉有被生生揭了一层皮的感觉。
秦老真厉害。这藤条打起来真疼,真锐利,真痛进骨子里。
可惜黎尉也只能在心里赞叹秦老的手艺,因为嘴已经被自己拿被子堵上了。
喉咙里接连不断地发出唔唔的声音,心里却踏实着,不会求饶了,也不会逃避了。

好不容易打完了最后十下,叶辞立刻逃一般地出了黎尉的房间。
他靠在门外的墙上用力深呼吸着,可思绪却怎么都清晰不起来。
脑海里满是刚才黎尉失去意识的样子,慢慢松劲的手指,渐渐无声的痛呼,无意识抽动的大腿肌肉,每一个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挥之不去。
明明挨打的人是黎尉,自己却觉得沉重得透不过气。
不过是挥动了二十次藤条,却好像浑身都被抽空了力气。
他慢慢找回了冷静,紧抿的嘴角扯出一个嘲笑的弧度,自己还真是没用啊。
第一次用家法就把人打得昏过去了,这样的情况是叶辞始料未及的,他也不知该如何处理这样的状况,只好掏出手机打了唐际的电话。
毕竟两人认识了十个年头,论信任和依赖,也都仅次于黎铭了。
可唐际接到电话也没表现出太多惊讶或担心,只是说会来处理,就匆匆挂了电话。
叶辞只好回了房间,扯过一点被子轻轻盖住黎尉的上半身,自己则坐在一旁等待。

等到晚上十一点,终于有人按响了门铃。
叶辞打开门却发现,来的人并不是唐际,而是一个有点眼熟的少年。
“你好,我是林兆。”温和的声线加上清秀的长相,瞬间便让叶辞想起来这就是秦老的徒弟,心里也稍稍踏实了些。
林兆进门之后便放下了黑色的双肩包,自顾自地脱了羽绒服,又拎起包跟着叶辞去黎尉的房间了。
一进房间,林兆就看见了床上那个昏迷着的人,他不自觉地抿了抿唇,低声问道,“他是穿着裤子挨的?”
“...是。”
“那你是如何判断伤痕有没有叠加的?”
“...凭感觉。”
“打了多少?”
“...二十。”叶辞虽是不想承认,但他确实被一个比他还小的少年问得有些说不出话了。
林兆沉默了一会儿,再开口已恢复了平日里温和的语气。
“我知道了,你出去吧,我会处理的。”
叶辞有些尴尬地点了点头,出去后轻轻带上了房门。
空气突然安静了下来,林兆放下双肩包,从里面拿出了一些药物和工具放在地板上,这才去察看黎尉的伤。
他掀开黎尉身上的被子,又轻轻地扯下了宽松的睡裤,不出所料地看见了一片惨状。
最后一层贴身的布料被肿痕撑得紧绷着,一些没被遮盖住的地方还能看见清晰的伤痕和青紫。
他找来一把剪刀,小心翼翼地剪开了两侧,这才慢慢地揭了开来。
虽然没有破皮,但纵横交错的肿痕还在微微发着烫,林兆又找来一块丝质的方巾,用药水浸湿后便轻轻覆盖在了伤痕上。
突然的凉意让黎尉渐渐苏醒过来,他迷茫地睁开眼睛,感觉到身后火辣辣的疼痛被缓解了一些,便转过头来看了看身后的人。
“...小兆?”
那人见他醒来了便微微一笑,声线如笑容一般温柔,“好久不见。”
错愕的表情还停留在黎尉的脸上,他想说些什么,却觉得嗓子干哑得难受。
林兆端来一杯温开水给他,又笑着说了一句,“对了,我叫林兆。”
一杯温开水很快就喝完了,黎尉满足地舔了舔嘴唇,发现林兆的视线也集中在他的嘴唇上。
“你没有咬嘴唇的坏习惯,这很好。”林兆移开了目光,却又发现了黎尉手指上的咬印,“但咬手指,还是尽量少些吧。”
“...”
林兆又扫了一眼黎尉身后,柔声问道:“现在感觉怎么样?”
带着关切的问句一下子熨烫进了黎尉的心底。
“...没那么疼了。”
“要不要说说这次是怎么回事,怎么罚这么狠?”
黎尉思索了一下,最终还是轻轻摇了摇头,“很难讲清楚,其实也没什么。”
“没什么还打20下,他真是下得去手。”带着笑意的话却有些冷。
“是我要求的。”黎尉解释道,“他给我了机会选择,这是我自己选的。”
林兆微微一愣,无奈叹道,“那你对自己可真狠。”
“我别无选择。”
“有时候别无选择只是因为你没看见别的选择。”林兆温柔地安慰道。
“也许吧,至少现在我是看不到的。”
林兆见黎尉的神情变得疲倦了起来,便催促道,“好了,别想了,好好睡一觉吧。”
折腾了一晚上的黎尉确实感觉到了阵阵困意正袭来,但准备闭眼睡觉的那一刻却突然想到了些什么,“对了,明早还要上课,你可以帮我拿下手机...”
“不用担心,明早我叫你起来。”林兆出言打断了他。
“谢谢...”眼前的世界慢慢模糊起来,失去意识的一瞬间却又听见一句有些朦胧的话。
“睡吧,晚安。”

楼主 谨庠  发布于 2015-12-21 11:27:00 +0800 CST  
今早起来又浑身酸痛的,不过已经很习惯了。
下午晚上都要去浪,所以没时间更文,就提前发出来了。
昨天一直没找到状态,晚上十一点才码出两千字。
更新要缓缓了,最近有三篇论文要写,后天就要交。
还是会尽量找时间码字,能更就尽量日更。
嗯,大概就是这样了。
那么这次,猜猜黎尉睡着之后,林兆干了些什么吧。

楼主 谨庠  发布于 2015-12-21 11:33:00 +0800 CST  
chapter 14(过去篇)

一夜无梦,黎尉难得地睡了一个好觉。
醒来的时候自己还是趴着的姿势,一直扭着的脖子有一点酸痛,但比不上身后连绵不绝的疼。他几乎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被疼醒的了。
“醒了?睡得怎么样?”林兆的声音很轻,也很温柔。
黎尉转过头去,看见那少年正靠坐在床头,眼底浮着些疲惫,像是没怎么休息的样子。
“谢谢你,我睡得很好。”黎尉感激地笑了笑。
房间里暖气开得太足,玻璃上都起了白雾,黎尉怎么看也看不出现在是什么时候。
“别担心,现在才五点。”林兆察觉到了他的忧虑,开口说了时间。
原来睡了这么久,难怪觉得精神很好。
林兆下了床,去洗手间仔细地洗了下手,回来之后便开始动手整理起了地板上的东西。
“时间还早,正好可以上个药。”他犹豫地从一堆瓶瓶罐罐中挑出了一个小药罐,返身坐在了黎尉身边。
黎尉想到了上次林兆给他用的药,身体突然条件反射地紧张了起来。
“放松点,不是上次那种药了。”林兆看他一脸惶恐的样子不禁觉得有些好笑,“那种药都是我用得比较多,很少拿出来给别人用的。就算你现在想要,我都不会给你。”
还是算了吧,我现在才不想要。黎尉如此想着,却觉得身后的药真比上次的柔和了许多,被林兆轻轻涂在身上反而有种麻麻痒痒的感觉。
等所有伤痕都被涂上了药膏,林兆又突然坐在了黎尉的大腿上。
黎尉回头看了一眼,用眼神询问着林兆怎么了。
林兆笑了笑,回应道:“你该不会认为上药只是把药涂上去这么简单吧?”说着便把手心搓热,按在了几道肿痕上。
黎尉猛地把头转回去,额头死死抵在床上。
难怪要坐住我的腿。
尽管林兆已经尽力轻柔,但揉伤这一步还是避免不了的造成了巨大的痛楚。
黎尉抬起了放在身侧的手,想要送到齿缝间咬住,却在下一秒被抓着按在了后腰。
“说了少咬手指,痛就叫出来,我不会介意。”
“嗯...轻点..唔。”黎尉也不再逞强,轻轻地痛哼起来,脑袋在床单上辗转,又蹭下了不少冷汗。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每次在这个少年面前,都会很自然地卸下坚强。
明明只见过两次面,明明比自己还要年少,明明看起来温和顺从,却让人不自觉地放下戒备,无缘由地信任起来。
林兆沉默着揉了好一会儿,好不容易感觉红肿已经有所减轻了才停下,可那人后腰上的手却还握得紧紧的,他松开手,嘴角慢慢勾了起来。
“亏我特意选了有止疼成分的药,结果你还是疼成了这样。”
“...”
林兆笑着下了床,利落地把散乱的东西都收拾进了双肩包。
“还不起来?”
黎尉脸突然有点发烫,他支支吾吾地说,“...衣柜最左边那一列,中间那层的抽屉...”
林兆脸上一片了然,他翻了翻抽屉,找出一条比较宽松的短裤给黎尉,自己则转身背过他,免得他继续尴尬。
“好了。”黎尉把干净的衣裤统统换上才让他转过身来。
“你真害羞,同龄人之间还这么拘束。”林兆笑道。
“你看起来比我小,我都17了。”
“我也17,虚岁。”
“...”
看着黎尉一阵无语,林兆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六点半了,不禁有些急切地说道,“好了,不早了,我也要回去了,不然上课迟到就惨了。”
黎尉才突然想起来俩人这时候应该都是要上学的,也收敛了精神应道,“好吧,辛苦你了,快回去吧。”
“嗯,下次再见。”
林兆也没再客套,穿上外套背上包就直直走出了大门,门一关上便飞快地跑了起来。
凛冽的寒风在耳边呼啸着,吹得脸颊好像要裂开,但他没有减慢速度,疲惫的眼里充满了急切,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害怕。
就连脑海中与叶辞交谈的画面,也都被风吹散了。

叶辞一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心里除了焦急还有一丝烦躁,他努力理清思绪反省自己,却还是觉得一团乱麻。
林兆已经轻轻合上房门走了过来,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腰背挺得笔直,比大他三岁的叶辞还有气势。眉眼间已变得有些严肃,却还残留着些许温和。
“你要考虑清楚,家法不是谁都能拿得起的。”
叶辞抬起头,眼里一片迷茫。
“你最好不要再露出这样的眼神,否则我会建议先回收家法,等到你真正准备好了再还给你。”林兆的语速不快,此刻吐出这句话更是觉得一字一句都甚是清晰。
叶辞皱了皱眉头,眼神也清晰了一些。
“你需要足够了解他的承受力,身体状况,以及心理状态。而不是只凭猜测与冲动,就施下你手中的家法,这太不成熟,师父不能接受这样的亵渎。”缓慢的语调中露出了隐藏着的锋利。
叶辞莫名有了一种在听秦老训话的错觉。
“手持家法的人,需保持时刻的清醒与谨慎。他给予你使用家法的权利,你给予他可以信任的管束,这是你的荣幸也是你的责任。”
叶辞静静地听着,突然觉得那根藤条变得很重。
林兆叹了口气,“这些东西你自己应该想清楚的,否则你实在是没有资格去拿起家法。”
放在膝盖上的双拳渐渐收紧了,叶辞没有说话,但思想正在作着激烈的斗争。
他似乎把一切都想得太容易了。
清楚他的承受力,身体状况,心理状态,很难。
时刻保持清醒与谨慎,也很难。
承担起家法之重,依然很难。
但是,“我会做到。”
叶辞眼里的迷茫无措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纯粹的坚定。
“我会做到,这家法我不拿也没有人能拿,我责无旁贷,必须做到。”
林兆微眯着眼凝视着他,嘴角轻轻上扬,他开口道,“很好。”眉眼间的温和又回来了。“另外,提醒你几点。”
“你说。”
“第一,你们家暖气开太大了,时间久了对藤条不好,最好放在阴凉的地方,偶尔用盐水擦洗一下。第二,不要让他穿着裤子挨,看不见情况容易受伤,伤口粘着布料也不好处理。第三,没破皮的话12小时内要冷敷,破皮了要消毒,次日再上药揉伤。”
“好,我知道了。”
“有问题可以找我,虽然我年纪不大,但这方面也算是久病成良医了。”林兆温和地笑笑,不动声色地隐起话中的苦涩。
林兆的笑容让叶辞微微回过神来了,他看着眼前这个看起来温顺平和,内心却成熟强大的少年,心里感叹了一句后生可畏,眼神中也多了一丝欣赏。
“这么看着我作什么,不睡觉了?”林兆被他这么看着倒也很坦然,轻笑着作了回应。
“你今晚在我们家睡吗?”黎尉有点疑惑地问道。
“难不成你这么晚要赶我回去?我可还是未成年。”
“不是,我...”叶辞听到前一句话还想解释一下,可一听到后半句就差点笑了出来。
气氛终于轻松了一点,叶辞轻轻舒了口气,觉得这个夜晚实在是太过沉重了。
“谢谢你,今晚睡我的床吧,我在沙发上睡就好。”叶辞建议。
林兆笑着摆了摆手,说:“不用了,黎尉那还有大半个床是空着的呢,我也正好可以看着他。你去睡吧。”
叶辞想想也是,便没再推脱,回房睡了。
林兆回到黎尉房间,关了灯,坐到床头,望着窗外的月色,慢慢沉入了梦乡。

楼主 谨庠  发布于 2015-12-22 14:33:00 +0800 CST  
刚刚才完成两篇论文,写了篇3000字的又手打了一篇2500字的。
硬是把冻僵的手指给活动热了...
感觉有人在期待所以还是更新了。
冒着几乎没有存稿的风险,不过毕竟是结束了一个小风波。
还剩一个情节过去篇就要完结了,嗯时间就要到现在了。
但是卡在了那个地方,写得不是很通畅,所以冷静一下。
最近可能会开始写个番外,但是有点犹豫是先写黎铭唐际的还是林兆的。
所以你们想先看谁的?
另外...明天就...不更文了...好吗?

楼主 谨庠  发布于 2015-12-22 14:43:00 +0800 CST  
番外的提纲已经写好了,现在快码了一千字,不确定会分成几章,还是按2500字左右为一章。
另外,感觉林兆和秦老的画风跟本文有点差别,但我觉得吧,还是挺写实挺合情合理的。
然后,大家可以猜猜林兆的身世啊,他跟秦老在师徒关系之前是啥关系?

楼主 谨庠  发布于 2015-12-22 21:55:00 +0800 CST  
因为被坚守感动了所以决定今晚更新一章番外。
玻璃心请捂好,下手写这个最让我心疼的人也是下了很大决心的。
原来有个朋友跟我描述过一段她的亲身经历,
至今还是记忆犹新。
话说我写的sp好像从来都跟性没有关系,文里也很少有那种感情。
本来这篇是想写成耽美的,但现在看来可能很难,主要是不想强行耽美,所以最后再说,万一一开心就写了个美满的番外呢。
哈哈,我还是很在意合理性的。
不过下次更的文里有一个情节是大着胆子写的。
医学顾问在忙着复习所以没打扰他,就按着亲眼所见的写了。
特别感谢一下医学顾问@_行止写文的时候有他听我吐槽才能这么勤劳地写下去
当然 也是他催我把这篇文发出来的 在我只写了七章的时候。
嗯,今晚八点更文。

楼主 谨庠  发布于 2015-12-23 16:10:00 +0800 CST  
番外-林兆

01
“...小兔崽子你给我滚过来!”
淅淅沥沥的雨夜里,本该是一片寂静的巷子中突然传来一阵乒呤乓啷的声音,像是打碎了锅碗瓢盆之类的东西,短暂的宁静之后便是一句充斥着怒恨的咆哮。
老旧的台灯照出了有些昏黄的灯光,秦丘不动声色地继续干着手中的活,被削成一丝丝的木屑飘落下来,粘在湿漉漉的地面上。
“天天去上个什么破学!”
“搞得这么晚回来!”
“都没人伺候老子!”
“给老子买酒来!”
“生你出来有个屁用!”
“给我滚!不拿酒来见我看老子不打死你!”
骂骂咧咧的声音还在持续着,但分贝已经渐渐小了。
秦丘自从住进这个院子里,就经常能听见这酒鬼时不时的发疯,他有时候会路过那栋破落的小房子,在一片骂声中还能听见些微弱的哭声,但回到院子里之后,就听不太清了。
“咚咚咚”一阵轻轻的敲门声响起,如果不是秦丘房里太安静根本就听不见这小心翼翼的敲门声。
他放下手中的东西,微微叹了口气,也没找把伞撑着,就这么大步迈向了院子的大门。
绿豆大的雨滴终究还是打湿了些头发和衣衫,秦丘也不在意这些,他的目光只是静静地集聚在门口的人身上。
那小孩颤颤巍巍地站着,双臂紧紧环抱着自己,半边脑袋都染成了鲜红,血还在止不住地往下流,他只能睁开一直眼睛,也不言语,只是默默地看着自己,便有了一种可怜巴巴的感觉。
“进来吧。”
秦丘对这样的场景已经见怪不怪。
之前已经有过好几次,在那酒鬼撒了酒疯打了人之后,自己院子的门就会被小心地敲响,打开门,看见的就是遍体鳞伤的小孩儿。
他从不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自己。
自己也就莫名地心软,放他进来。
秦丘知道,这是那个酒鬼的儿子,他也知道,被包扎好的孩子之后回去又会遭到一顿暴打,他还知道,这样下去,这小孩总有一天会死在那疯子手里。
只可惜,他从来就没有什么菩萨心肠。
自己也就靠着那点儿退休金过活,还救个孩子来养?
算了吧。
能每次都给他包扎个伤口,已经算是一大善举了。
“坐下。”秦丘不冷不热地发出命令。
小孩儿乖顺地坐下,冷汗流得更快了,混着血液从脑袋上滴落下来,弄得地上一片红。
秦丘皱了皱眉头,又把小孩儿拉起来,一手扒了他的衣服裤子,不出意料地看见了一片惨烈的伤痕。旧的伤疤还没完全消去,新伤就层层叠在了骨瘦如柴的身体上,也看不出都是些什么东西打的,可能有凳子抡的,也可能有晾衣杆抽的。
“就站着吧。”
小孩儿可能是被什么砸中了脑袋,发茬里一条拇指宽的伤口在源源不断地流出血来。他大概是有点儿站不稳,两只手都紧紧地拽着自己的衣服。
秦丘面无表情地拿开他的手,转身去找来了酒精和细针。
他仔细地用火烤着细针消毒,又扫了一眼小孩儿战战兢兢的模样。
“想说什么?”秦丘还认真地注视着手里的针,正慢慢地把它弯出一个弧度,说出来的话却是漫不经心的。
“...酒精...”
“闭嘴。”秦丘打断了他。
这都什么样儿了,还想着那疯子的酒。
秦丘拧开了酒精的瓶盖倒放在桌上,又把细针置于瓶盖上。
他伸手捞过小孩儿的脑袋,圈着手扶住了他湿漉漉的下巴,温温热热的像是摸了一手血。
“别动。”说完就把酒精倒在了伤口上。
小孩儿猛地瑟缩一下,接着就剧烈地颤抖起来。两只小手死死地抓住身旁那实木椅子的扶手,清晰的指节泛着白,也在颤抖着。
秦丘手上动作没停,就像平时削藤条一样的稳,不带一丝感情。他看血都被冲得差不多了,便拿起细针开始缝合伤口。
压抑的呜咽声从手下传来,一阵阵儿的,最后又变成了颤抖的喘息。
秦丘利落地把细绳打上了个结,又拿棉纱包扎了一下,这才有空把视线移到别的地方,比如小孩儿的脸上。
猩红的血迹已经半干,脸颊上盖着两道泪痕,他还在死咬着嘴唇忍痛,黑亮的眼珠里饱含着恐惧,却还是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
秦丘错开他的目光,扔了块半湿的布给他。
“擦擦脸上的血。”说着便检查起了小孩儿身上的那些伤痕。
青的,红的,紫的,破了皮渗着血的,划拉开细密口子的,大大小小的伤口伤痕数之不尽,无情又残忍地覆盖在这瘦弱的小身体上。
家暴的都得遭天谴。
秦丘在心里骂道,脸色也变得阴沉了许多。
他扶着小孩给新添的伤口上了层药,又把刚才流下的血迹都擦干净了才罢休。
“完事了。”
小孩儿慢慢捡起了地上的衣服,随便往自己身上一套,遮住了大部分的伤痕。他用感激地目光无声地道了谢,便没再犹豫地往外走去了。
秦丘沉默着收拾了一地的狼藉,又坐在门口削起了藤条。
可好像怎么都削不出想要的样子。

几天之后,秦丘在买菜的时候听见了一些闲言碎语。
“...你们听说了没,那个老打孩子的酒疯子被举报了!”
“哎听说是被他亲儿子给举报的...”
“没看出来呀,平时都老老实实的,竟然还能对自己亲爹做这种事...”
“也是造孽啊,他爹老那么打,搁谁身上能受得了...”
“话是这么说,可他爹这都被抓进去了,这孩子能怎么办...”
“能怎么办呀,哎哟这事儿我们可管不了...”
后面的话都听不太清了,秦丘没有驻足,也不关心。他向来对邻里街坊的大事小事没什么兴趣。
即使...这孩子此刻正站在自己家门口。
秦丘把塑料袋都拎到了一只手里,空着的手掏了钥匙开了锁,看也没看旁边站着的小孩,就径直往屋里走。
还顺手把门一带,锁上了。
跟着我有什么好处,我又不会带孩子。
秦丘摇了摇头,没再想门口的身影,自顾自地忙起了自己的事儿。

等到了大中午,太阳慢慢升到了头顶上,晒得人都睁不开眼。
秦丘才终于出了屋子,准备去买点儿冰的东西降降暑。可没想到一开门,就看见了一个汗津津的小孩儿。
“你还站在这儿干什么?”
小孩儿没说话,只是仰着张布满汗珠的脸望着他,眼里湿漉漉的却没有一滴泪水。
“别跟我来这套,赶紧走。”
“我不走。”小孩儿终于开了口,看似任性的字眼中却全是祈求。
“你不走赖这儿有什么用?”秦丘继续无动于衷。
“等您收留我。”
“没用的,我不会收留你。”
“为什么?”
“我不会养小孩儿,我没养过。”
“那就把我当别的养。”
秦丘眉毛一挑,想生气又发作不出来,“你想让我把你当什么养?”
“...”小孩儿愣了,显然是没想过要回答这样的问题。
“别想了,我不会留...”
“徒弟!”小孩儿突然出声,眼里着了些急切。“你是做手艺的,我做你徒弟!我什么都能学!”
“你知道我做什么手艺的?就什么都能学?”秦丘的话里多了一丝讽刺的意味。
“我什么都能学,只要你肯教我。洗衣做饭打扫卫生我都能干...”
“行了!”秦丘突然呵斥了一声,他沉沉地注视了一会儿小孩儿充满急切和恐惧的眼神,再开口声音又恢复了冷漠,“跟我进来,”他转过身大步流星地往屋里走去,“我就让你看看,我干的是什么手艺。”


楼主 谨庠  发布于 2015-12-23 20:01:00 +0800 CST  
哎嘛听歌听着差点忘了时间更文。
不知道这样的情节设定大家有啥感觉呢。
话说有人亲眼看过缝针没,医学生别告诉我对兔子啥的缝...
我原来陪过一外国友人缝针,在手背上的,半个指头长,不麻醉缝了三四针。
看着都浑身发麻的疼,简直留下心理阴影了。
还有原来我爷爷也一直备着那种高浓度酒精,各种伤口都那么随意的处理。
好像老一辈就是不太在意身体的感受...?
反正我小时候是怕死了,但还是会被说“这都没什么呀”。
今天就更新这么多了...话说我觉得挺多的,毕竟原来日更也就1500字左右,这进步简直了。
好了我觉得我废话还是挺多的...
唉罢了,心疼小兆了我。

楼主 谨庠  发布于 2015-12-23 20:06:00 +0800 CST  
叶辞和秦老其实都挺傲娇的,一个是不懂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一个是硬要绷着冷面对人。
黎尉和林兆都是挺坚强的人,但是活得都很不容易。
文里有些细节在写的时候斟酌了很多遍,但是写出来之后就不是那么容易能看出来的了。
比如被挪开手的林兆没再抓住秦老的衣服,
叶辞的心思和黎尉的也从来不在一个频道上,
唐际和秦老之间微妙的关系,
还有秦老这么不爱正眼看人却把目光多放在了黎尉脸上几秒。
还是第二次写文,自觉笔力很弱,自己的感情要非常充沛才能写得稍稍丰富一点。
因为比较习惯压抑所以文风也比较克制,很多伏笔都像是埋给自己看的。
嗯...所以还是很感谢有人认真看。
今晚还是八点更文,预祝平安夜快乐。

楼主 谨庠  发布于 2015-12-24 15:40:00 +0800 CST  
02
屋子里一如既往地堆着各种各样的枝条和木材,打磨的器具还随意地放置在地上,一根已经有点儿形状了的半成品静静地躺在木桌上。
秦丘走过来,把那根半成品拿到小孩儿面前。
“知道这是什么吗?”
“不知道。”
“这是藤条,知道它是用来干什么的吗?”
小孩儿摇摇头。
“这是专门用来打人的。”
小孩突然沉默了,眼里的恐惧越来越深,渐渐还有了些绝望的影子。
“我是为人定做家法的,根据不同的人做出不一样的家法,这就是我的手艺。不是干木工也不是做玩具的,学我的手艺是要挨打的,懂吗?”秦丘看着小孩发愣的样子,也不想再说下去了,他放下藤条,摆了摆手,有些疲惫地说:“你还是去找个不会打你的人收留你吧,别再赖着我了。”
小孩儿一言不发地垂下了头,缓缓曲了膝盖,跪在了满是木屑的地上。
“我不走,挨打我也学,我想当您徒弟,别赶我走了...”颤抖的声音带上了哭腔,“我不怕挨打,至少您会给我上药包扎,我会报答您的...”滚烫的泪珠从眼睫直接掉落在地上,沾湿了一片片的木屑,“我给您洗衣做饭打扫卫生,以后挣钱了都拿来孝敬您,只要您留下我...我什么都肯做...”哭腔渐浓,小孩儿终于泣不成声地哭了起来,却始终没有发出什么呜咽,只是胡乱地用手背抹掉眼角的泪水。
这个世界对他来说是如此的冰冷,以至于一点点来自陌生人的温暖,都能让他依恋。
“把头抬起来。”平静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小孩还没来得及止住泪水,愣了足足两秒才明白这几个字的意思,他茫然地抬起头,呆呆地望着秦丘。
“跪都不会跪,还认什么师父。”
小孩儿只见他嘴唇一张一合,脸上虽是一贯的面无表情,此刻却显得有些不怒自威。他只不过是随手拿起藤条点了点自己的肩膀,身体就不受控制地紧绷起来了。
“腰给我挺直了,含胸驼背的像什么样子。”
严厉的话窜进了一片空白的脑海里,身体立刻自动地作出了反应。
“你叫什么名字?”
“...林..林兆。”
“今年多大?”
“..快..11了。”
秦丘眯着眼点了点头,短暂的沉默让林兆恢复了一点感知能力。眼泪不知什么时候止住了,但有什么东西汇聚在了下巴,可能是残留的泪水也可能是汗液,他抬起手轻轻擦了一下。
突然一阵痛麻在右手臂炸开,林兆反射性地一颤,眼泪又痛得流出来了。
“让你动了吗?”
斥责的分贝让林兆想低下头,却被之前的命令生生地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不敢动,也不敢开口。
眼泪就那么静静地顺着脸颊流下来,缓慢地爬过脖颈后又钻进了衣服里。
林兆咬唇忍着难耐的痒和痛,大气不敢出的,憋得小脸都红了。
“把手举起来。”
林兆应声把手举过头顶,太大的动作拉扯到了刚才被抽到的地方,疼得他呼吸一滞,却不敢有任何怠慢。
秦丘手里的那根半成品被放到了自己的手上,还没打磨的藤条摸起来不算光滑,还有一些肉眼可见的棱角,但林兆却觉得这根冰冷的器件上好像有些温暖。
大概是秦丘残留下来的温度吧。
“你想清楚了,做了我秦丘的徒弟,是没有后悔药吃的。”
秦丘神情肃穆,字字清晰地吐出这句话。
林兆只觉得手中的藤条仿佛有千斤重,压得手臂连带着整个人都颤抖不止。
他想起了过世的爷爷奶奶,想起了悲伤决然的母亲,想起了醉酒发怒的父亲,想起了这些年,在暴虐下的摸爬滚打,想起了前些天,自己用身体冷静作证的声音,想起了父亲最后那一刻写满恨意与不置信的眼神,想起了街坊邻居们怜悯又带着恶意的评头论足。
他觉得很累。
累到快要举不动那根细韧的藤条。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第一个想到秦丘,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这个人会收留自己。
或许是因为他上药时藏在眼神深处的心疼,或许是因为他用长满茧的手抓住自己时的温暖,或许是因为自己感到“天大地大,何处是家”时,他说的那一句“进来吧”。
可能在人生太过寒冷的时候,哪怕只是一点点的温度,都会令人觉得温暖吧。
而秦丘就是这一点点的温度,是林兆赖以生存的温暖。
“是,师父。”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竟如此平稳,好像已经演练过了成千上万次。

秦丘终于接过了藤条。
“把手放下。”
林兆松了一口气,缓缓放下了手臂,但没听师父说起来,他也不敢有别的动作。
秦丘没再开口,取了一些工具过来,就坐在林兆面前继续处理起了那根半成品。
锉棱,打磨,泡药,涂油。
每一步都需要极致的细心,也都要耗费足够的时间。
等到最后一层油都已经被晾干了,天色也暗下来了。
林兆一直保持着最初的姿势,纹丝不动,甚至膝下的木屑都没移过位。但肌肉紧绷着的颤抖和摇摇欲坠的身体彰显着他的筋疲力尽。
“咯噔。”
一声闷响传来。
林兆努力抬起耷拉下来的眼皮,看见眼前被放了一张太师椅。
是刚才师父坐着的那一张。
“趴上去。”
林兆乖乖地趴了上去,脑袋侧放在椅面上,两只手抓着背屏以防身体滑下去。
由于椅子非常宽大,林兆可以把半个上身都靠在上面,这也让他疲惫的身体终于有了一个休息的机会。
可惜,天不遂人愿。
秦丘突然扒了他的裤子,微凉的羞耻感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酸痛的肌肉又重新绷紧了起来。
新制的藤条抵在了他的身后,林兆压下忐忑,深呼吸着让自己冷静下来。
“我的师父在收我为徒的时候,让我谨记四个字,智圆行方。”
林兆看不见身后秦丘的表情,只能静静地听着这郑重的声音,心中一片肃然。
空气骤然被划破,发出一阵呼啸声,紧接着的是三记狠狠的敲打,紧密地落在了身后。
林兆难以抑制地发出一声痛呼,尽管是习惯了伤痛的他,也受不住这不留情的三记藤条。
身后瞬间起了三条血痕,整齐地排列着,间隙小到几乎看不见。
“这三下,是让你记住我的师训。”
“...是,师...父。”充满痛楚的声音好不容易才从牙缝间挤出来,明明只有三个字,却支离得不成样子。
“我刚才在为你赶制这根家法的时候,也想好了四个字给你。”
林兆抓紧了背屏,用力眨了眨眼睛,把迷进眼里的汗挤了出去。
他不知道是更期待师父给的师训,还是更害怕后面难挨的家法。
“给我用心记住了。”
林兆仿佛听见了师父抬起手时藤条发出的声音。
“以爱抗恨。”
四个字,掷地有声。
同样狠厉的三记藤条随着话敲进了肉里,像是要把这四个字揉进血液,刻在骨上一般。
剧痛之下林兆只觉得失去了对身体的知觉,除了痛再无其他。
脑子里紧绷着的一根弦好像就这么被打断了。
一直以来总觉得被什么胀得满当当的心好像突然漏了气的气球一样。
原来连自己都没察觉到,恨意竟然在不知不觉中滋生了这么久。
而随着这四个字被师父烙在了心上,才终于拨云见日,找回了清明。
以爱抗恨。

楼主 谨庠  发布于 2015-12-24 20:04:00 +0800 CST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过一个故事,
说是怎么样才能彻底除掉一块地上的杂草呢?
答案有撒石灰,拔掉草根,喷除草剂等等各种的。
但是最终的答案却是种上庄稼。
所以有了这么一个词,如果心中有恨,就用爱去驱散它。
很老套的鸡汤故事了,但是写这章的时候感觉就是这样的。
好吧废话不多说了,下两章还是林兆番外,不过是补原来的小铺垫的。
平安夜快乐,愿心中有爱吧。

楼主 谨庠  发布于 2015-12-24 20:13:00 +0800 CST  
平安夜码字到快两点,终于写完了林兆番外的三四章。
明天,啊不今天,嗯圣诞,送个双更给大家好了。
下午一更,晚上一更。然后林兆的番外就暂时在这儿结束了。
每章都拍拍拍的其实不是那么的难写,至少这种双方都比较成熟的sp,心理比较好掌握一些,也不容易把人物写崩。
刚刚回去看了一下正文的进度,嗯,那才是最难写的。
双方都不够成熟,各种挣扎犹豫不理解的,就很难把握,也很难模拟出那种心理来推测行为。
最难最难写出来的是变化的过程,我是这么觉得的。
林兆和秦老直接跳过了,写的是变化的结果,双方都互相影响了,秦老变得温柔了些,林兆也学会了爱和依赖,皆大欢喜。
但是黎尉和叶辞这两个从头到尾一直在变的心机boy,真是熬干了我的心血。
忍不住吐槽了一番,但明天还是会认命地继续写正文。
好吧,圣诞快乐。

楼主 谨庠  发布于 2015-12-25 01:52:00 +0800 CST  
03(接chapter 10)
林兆轻轻把门关上,笑容渐渐褪了,他脱了还没被体温烘热的衣服,慢慢走到秦老面前跪下,低着头恭顺地叫道:“师父。”
秦丘把刚点燃的烟撵灭,眯眼看着最后一丝星火也燃尽了,这才抬起头扫了林兆一眼。
“又低着头?”
林兆闻言立刻反应过来,背部肌肉迅速收紧,挺胸抬头,立直腰杆。
面前摆着的是刚才被自己挑出来的八根藤条,每根的长短粗细和颜色有略有不同,但区别十分微小。
“知道哪些挑错了吗?”
秦丘的声音听起来漫不经心,在林兆看来却是十足的威严。他敛了敛心神,冷静地回想了一番,答案在心里掂量了好几次,才敢下手挑了两根藤条出来。他双手捧着它们,又跪直了身体。
手中的一根藤条被秦丘拎起来,又细细地擦拭了两下。
他不疾不徐地走到林兆身后,打量了一眼已经布了八道伤痕的背。
虽然当时力道已经算是很轻了,但放在林兆这敏感的皮肤上,效果依然不小。
皮肤敏感,说明同样的力度,会更痛,也会更容易破皮受伤。
秦丘又何尝不知道,这几年的相处下来,他对林兆的了解早已不止这些。
“裤子脱了。”
“师...”
“闭嘴。”秦丘毫不留情地堵回了他的话。
林兆抿了抿嘴唇,干脆地解开了腰带,把裤子褪到了膝盖。
下一秒,坚韧的藤条就甩向了身后,在接触皮肤后迅速回弹,疼痛只停留在了表层,带着一些火辣辣的刺痛。
很容易看出这一下的力度不大,林兆估量着这不过是四成力的样子,完全可以忍受。
第二鞭,依旧是四成力,依旧是那一处,打法也一模一样。
但带来的痛楚却是呈指数函数增长的,林兆微蹙了眉,默默地忍了下来。
第三鞭,并排抽在刚才那两边下面一指宽的位置,依旧是四成力,却不再迅速回弹了,而是在落下时候压在原处一会儿,痛感都沉进了肉里,这一下竟是比刚才的两鞭加起来还要难忍些。
秦丘没给林兆喘口气的时间,专心致志地控制着手中的力道,准确地把第四鞭砸上了刚浮起的肿痕上。
林兆紧紧闭上了眼睛,缓了好几秒才呼出一口气。
秦丘又抬起手,破空声让林兆油然而生了一种不妙的预感,他反射性地咬紧了牙关,也握紧了手中的那根藤条。
啪。
狠厉的一记藤条压上了两道肿痕,这一次力度猛然上升到六七分力,又与旧伤叠了两处,饶是林兆这么能忍的人也差点要克制不住痛呼。
“师..师父..”该不会每根选错了的都要这么打吧。
秦丘没搭理林兆,任他撑着大腿喘了几口气,等到气息慢慢平复下来了,就取了林兆手中的另一根藤条,又绕回了他身后。
“跪不住就扶着床沿。”
林兆眼皮一跳,预感今天不会好过,但还是沉声应了一句。
“是,师父。”
秦丘二话不说就再次把手中的藤条挥下,按之前的打法又来了一遍。
整整五下,先轻后重,最后一下贯穿两道肿痕。
林兆虽是忍得辛苦,但依然在努力感受着两种藤条的差异,并且将之牢牢记在心里,因为他绝对不想再有下次。
“记牢了?”秦丘把刚才的两根藤条扔回长筒,又把长筒拎到了林兆面前。
“是....师父。”林兆抹了一把冷汗,扶着床沿慢慢跪直了身体。
“记牢了就把之前那两根对的给找出来。”
“是..师父。”
口上答得容易,真要找起来却是很难。但林兆很清楚这次若是再选错了,一定又会再挨一顿。他定了定神,努力调出脑中的已有些模糊的记忆。
近二十根区别不大的藤条放在一块儿,看得眼前白花花的都生出了眩目感。林兆一手擦着额头上不停冒出的汗,一手在长筒里寻找着符合记忆的藤条。
最终他找出了三根差别十分微小的藤条,三根的颜色几乎一样,粗细也难以区分,他细细观察了好几番,却还是无法判断出到底哪一条是错的。
秦丘看林兆翻来覆去都是那几根,便知他是区分不出,犹豫了。
等了好一会儿,林兆还是没有选出个结果来,秦丘渐渐失了耐心,一把夺过林兆手中的三根藤条。
“选不出来就都试试。”
林兆心里咯噔一下,觉得好像有那么一瞬间心脏停跳了。
秦丘本已经在林兆身后挑待会儿下手的位置了,却见这孩子浑身僵硬着,大腿后侧的肌肉也在微微地抽搐。
“害怕了?”
“是,师父,您这么打...太疼了。”
秦丘的冷脸有点绷不住了,他轻轻踢了下林兆的小腿。
“转过去,趴床上。”
林兆认命地转过身,缓缓挪动了刺痛麻木的膝盖,他用手肘撑在床上,两只手紧扣在一起。
“不想有下次就记住这次的教训。”
他听见师父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一如既往的冷漠严厉,藏着难以察觉的心疼。
其实林兆清楚,这种打法虽然疼,但却是能一次性让人最细致最全面地了解一根藤条的特性。轻度的,轻度重叠的,重度的,重度重叠的,以及轻重相叠的,打起来分别是什么效果。师父精准地将力度控制在自己恰好能承受的范围内,不会伤及内里也不会留下伤疤,是最佳的处理方式。
师父是真的不想自己下次再挨。
秦丘见林兆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心知肚明地勾了勾嘴角,手下却是不留情地挥动了藤条。
两种力度,两种打法,三条肿痕。
每完成一轮秦丘都会把刚用过的藤条给林兆好好观察一番,才继续下一轮。
如此循环了三次,却没有任何两条本不该重叠的伤痕是重叠了的。
秦丘擦拭了一下用过的三根藤条,把它们都收进了长筒中,又去把长筒也放好了,这才带着消肿药回来。
汗如雨下的林兆还趴在床沿平复着凌乱的喘息,半眯着眼睛眉头微微蹙起,平时眉目间的温和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痛楚和忍耐。
“还不趴床上去,等我抬你?”
“师父...等我再缓缓。”
“越来越不经打了,早上到底有没有好好打拳?”秦丘啧了啧,心想这孩子的皮肤真是越来越敏感了。
“当然打了的,师父交待的每早六点半,我便每早六点起床打拳,打完了正好去上课。”
林兆找回了一点力气,慢慢挪动着地趴到床上去了。
“嗯,你从小身子就弱,平时打打拳能强身健体,别因为累就给我偷懒。”
秦丘心知这孩子向来自觉,用不着操心什么,但还是提醒了一句。他手上也没闲着,熟络地把消肿药均匀地抹在孩子身后的肿痕上。
冰凉的药接触到火辣辣的肿痛,激得林兆轻轻吸了口冷气。
突然安静下来的空气里莫名有了一丝尴尬。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要师父给自己上药,让他觉得有点羞耻,但心里又有一阵阵的感动,心情复杂得很。
“师父,您跟今天的客人好像很熟,他不像是一般的客人?”林兆想起今天师父对客人时难得的一副好口气,像是认识了很久一样。
“是啊,他原来是我学生,小时候也是皮小子一个。”秦丘没瞒着什么,回想起过去时,脸上冷硬的线条也变得柔和了些。
林兆听着师父变柔和了的声音,眉眼一舒,往日里温和的笑容又回到了脸上。

楼主 谨庠  发布于 2015-12-25 13:37:00 +0800 CST  
04(接chapter 14)

林兆气喘吁吁地推开院门时,秦丘正笔直地站在屋子门口。
男人沟壑纵横的脸上没有一丝情绪,本就不算柔和的线条更是要比平时还冷硬一些。他睥了一眼有些喘不上气的孩子,双唇微微一动,掷出一句没有温度的话。
“回来了。”
林兆觉得浑身都被这句话冻住了,他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师父..我...”
“去上课吧。”
秦丘没听完他断断续续的话,直接转过身进了屋子里。
林兆咬了咬牙,没跟着进去,就在院子里脱了外套,按例打起了师父教给他的拳术。
开了暖气的屋子里完全不像外面的天寒地冻,秦丘脱了被冻得微微发硬的外套,换上了一件棉袄。
他昨晚十点才赶回来,却见林兆不在家,也没留下什么消息,便一宿没睡,早晨五点就在门口等着,一直等到刚才。身上的每处关节都被寒气沁得隐隐作痛,但秦丘还是绷着一张脸,什么都看不出来。
屋外的林兆还在专心致志地打着早已熟记于心的套路,暂时将一团乱麻般的思绪抛之不顾。
整套拳打完,收势,时间正好掐在二十分钟。
林兆呼出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薄汗,感觉稍稍平定下来的心又忐忑了起来,他拿起冰冷的外套,几步迈进了屋子里。
“师父。”
秦丘瞥了一眼恭顺跪着的徒弟,手上仍慢条斯理地擦拭着藤条上的盐水。
“对不起,徒弟回来迟了。”
林兆微仰着头,跪着的身子立得笔直,眼里一片恳切。
“回来迟了?”秦丘慢慢站起了身,把藤条又扔回了盐水桶里。
“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学会了彻夜不归!”声音低沉得能沁出寒气。
林兆闭了闭眼,压下从心头窜出的丝丝委屈,平静地说道:“徒弟以为师父今天才会回来,所以...”
“所以你就彻夜不归了?”秦丘的身影高大威严,自然散发出来的气场压得人喘不过气。
“师父,请您听我解释...”
“有什么好解释的!”
秦丘不耐烦的声音让林兆闭上了嘴,气息也变得沉重了一些。
“你就说,你是否迟了早训?”
“是。”
“是否一夜未归?”
“是。”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没有。”
秦丘把浸在盐水里的藤条一把抽出,也没擦干上面的水迹,直接点在了林兆的身后。水迹在牛仔裤上晕染开,变成了一小片深蓝。
林兆没有一丝犹豫,二话不说就解开腰带,把裤子褪到了膝弯。
“你在与我置气?”
“没有。”林兆回答得干脆利落,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随着话音落下,藤条也紧紧得咬进了肉里,抬起时,已浮现一条血痕。
巨大的冲击力让林兆一下失了平衡,等到从剧痛中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自己的双手已经撑在了地上。
藤条甩出的盐水迫不及待地钻进皮肉里,带来一片如灼烧如撕咬般的刺痛。
林兆逼着自己松开了紧咬住的嘴唇,口里的喘息带着充满痛楚的颤抖。
他咬着牙努力抬起身体,缓缓挺直了腰杆。
“置气了吗?”
“没..有。”
破空声如意料般地响起,林兆用力闭上了眼睛,听见了藤条落下的声音。
但身后没有传来该有的疼痛。
“你觉得,我是在逼你妥协吗?”
“...”
难道不是吗?
用疼痛和威逼让我说出求饶的话。
“你觉得,我是不讲情理的师父吗?”
“...”
难道不是吗?
不给我解释的机会,直接就上了家法。
“好,我给你解释的机会。现在,解释给我听。”
林兆几乎觉得师父是否能听见他内心的独白,一字一句都切中要害,直击他最脆弱的地方。
他稳下呼吸,理清了思绪,用尽量平淡的口吻说道:“昨天您的学生找过来了,说是黎尉伤得很重,但他有急事,所以让我去处理。到了他们家已经是十一点了,他伤得确实不轻,而且他哥也不太会处理,所以我就留了一宿,今早揉了伤才回来。我以为您今天下午才会回来,所以没有留下点消息。”
“我知道了。”
“师父,”林兆觉得师父的声音好像不如刚才那般吓人了,便大着胆子申辩了起来,“我认为我没做错。”
秦丘点了点头,不可置否地说了一句,“你在这件事上的处理是没做错什么。”
“但是,”他接着说下去,“你还有其他的错。”
藤条的一头触上了刚才那条血痕,疼得林兆浑身一抖。
“刚才这一鞭,罚你逞强置气。”
话音刚落,藤条又破风而起,落在了一块光滑的皮肤上。
这一下的力度远比刚才那一下的要小,甚至都没造成明显的肿痕,只是有些泛红,痛感微弱得只让林兆微蹙了眉。
“这一鞭,罚你迟了早训。”
藤条又挟着风声落下,这一次落在了接近臀腿交接的位置,力度大得让林兆有种砸裂了腿骨的错觉。
林兆闷哼一声,将痛呼压回了嗓子眼。
“这一鞭,罚你让为师担心。”
浓浓的关怀从字句中渗出来,溶进了连绵不绝的疼痛之中。林兆本还未从刚才的那一鞭中清醒过来,却硬是被这句话拉回了神志。
原来,最该罚也罚得最狠的,是让师父担心了。
林兆愣愣地回过头,眼前的模糊还没散去,但隐约还能看见师父的身影,他喃喃地说:“对不起...师父,是我错了。”
原来我不想回家,害怕回家,因为家里只有父亲给予的冷漠和伤痛。
可后来那样的父亲也没了,在出狱之后就像忘了自己的存在一般,再也没有回来找过自己这个儿子。
于是师父在的地方,就变成了我的家。
现在我不想离家,也不能随意离家,因为这里已经有了一个会等我回来的人。
一片模糊之中,林兆好像看见师父的嘴角微微弯了一下,但这个画面太转瞬即逝,等他的眼前清晰起来,看见的依然是一张绷着的脸。
“不准备去上课了?”
林兆如遭雷击,猛然想起了时间这一回事。他面带恳求地望了师父一眼,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后才勉强站起身来,伤处传来撕裂般的剧痛让他眼前又如墨染了一般,身体也是一阵摇晃。
秦丘把站都站不稳的人扶着趴到了床上,深邃的眼里又藏了些心疼,面上却仍不改色。
“迟到就迟到,我给你请假。先把伤处理一下。”
说着就去另一个房间里拿来了一罐药膏。
还沉浸在迟到大赦中的林兆却一见药膏就变了脸色。
“师父...能换种药吗?”
“不然用这个你待会怎么上课?”秦丘没理会他可怜兮兮的眼神,手中还熟练地烤着药膏。
特制的药膏遇热变软,颜色也变得有些透明起来,热烘烘地散发着一股有些刺鼻的味道。
秦丘毫不嫌弃地用手一抹,搽在了伤得最重的肿痕上。
“嗯...”林兆忍不住发出一声低吟,手指也攥紧了床单。师父枯瘦却有力的五指按在自己的腰上,不仅挣脱不了还觉得有些咯着骨头,另一只手更是毫不留情地按揉着伤处,疼得自己死去活来,直逼忍耐极限。
“师父..唔...你的手..好凉。”林兆好不容易才把这句话断断续续地挤出来。
因为他发现,本该是一片火辣的痛中突然有了一些凉意,而且这凉意还是从师父冷硬的指腹散发出来的。林兆很是介意,因为平常师父的手总是宽厚温暖的,即使有时会因为天气太冷而有些变凉,但也不会冷成这样。
秦丘却是一脸的不在意,说出来的话也是十足的轻描淡写。
“今早睡不着,就起来等你了。”
睡不着?起来等我?
林兆突然想起了今早伫立在门口的僵硬身影,眼眶蓦地一热。
秦丘发觉了孩子两肩的颤抖,抬手轻轻顺了顺紧绷着的背脊。
“这么大的人了,还哭什么。”
哽咽得不像话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带着浓浓的内疚与自责。
“师父...对不起。”

楼主 谨庠  发布于 2015-12-25 21:56:00 +0800 CST  
好了,温柔的秦老给你们了。
小兆的番外也暂时结束一下下了。
接下来就要回到正文了嗯,竟然有一种要自虐了的感觉= =
话说,师徒师生的部分真是意外的顺手。
只是我不太喜欢写这种在身份上有绝对权威的设定,
都直来直去的,有种用暴力手段灌输自己思想的感觉。
我还是比较推崇有自己的思想,不轻易影响别人的人生这样的观念...
所以文就很自然地写成这样了,小兆有委屈,秦老也有脾气。
但并不会出现秦老用暴力让小兆屈服,然后知道真相之后又心疼这样的情节。
很老梗。虽然我文里也有很多老梗。但至少是我喜欢或者能接受的。
好吧又扯了好多废话,总共也就发了18章,却有34个作者的楼,应该算是废话比较多的作者了吧。
但是写文对我来说真的需要点毅力,只好用这种方式倾诉点压力了。
又多废话了几句,好吧,圣诞快乐。
以上吐槽都算作者的自评好了...

楼主 谨庠  发布于 2015-12-25 22:20:00 +0800 CST  
Chapter 15(过去篇)

后来的日子过得很快,高三上学期一结束,离过年就只有七八天了。
叶辞由于是大学生所以早早的就回家待着了,而黎尉却因为补课,硬是拖到了除夕前一天才放假。
于是两人第一次过了一个家里只有他们俩的年。
除夕晚上,叶辞主厨,黎尉破天荒地没在书房待着,也出来搭了把手,两人做了一顿还算丰盛的晚餐,吃完之后一起看了会儿春晚,黎尉觉得无聊,又回书房刷卷子了,留下叶辞一个人也看得没劲,便早早地回房睡了。
大年初一两人一同去给唐际和杨何平拜了年之后,就彻底没啥事好干的了。
黎尉趁着这机会干脆在书房闭关苦读了整整一个星期,每天除了上厕所和吃饭时会出来一下,就再也没有什么事能让他离开书房了。
大年初八,黎尉的学校又开始补课,本来对别的同学来说是一件痛苦的事情,对黎尉来说却反倒更像放松了。
日子又踏入了规律的轨道,除了偶尔黎尉会突然以一些微不足道的理由请一顿打,但也都不会要求太多,有点意思一下以求警诫自己的意味,叶辞也就从了,谨慎地打完再细心地上药,两人默契十足,从不多说。
叶辞本以为这样平淡的生活会一直持续下去,黎尉的自律让他不必操心什么,成绩虽然不怎么过问,但偶尔看见黎尉复习时的样子,眼里的志在必得越来越清晰,他就知道学业上并不需要太多的担心。
但生活上,不受控制的因素实在太多了。

“喂,请问您是黎尉的家长吗?”
陌生的电话号,粗哑的男声,以及礼貌的问句,连在一起就构成了坏消息的征兆。
“是的,我是他哥哥。”叶辞绷紧了神经,但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黎尉同学刚刚在课堂上昏倒了,我们现在把他送去医院,你过来一下,好吗?”
昏倒了。在课堂上。
叶辞克制住了内心的慌张,冷静地问了医院所在地,挂了电话之后便迅速赶过去了。

“患者是因为胃炎引起的疼痛和发烧晕倒的,而且他可能长期睡眠饮食不规律,精神状态也比较差,所以我们建议今晚先让他住院,挂点水,好好休息一下,问题应该不大。”
医生的话还在耳边萦绕,叶辞有点恍惚地推开门,坐在了病床旁边的椅子上。
昏迷中的黎尉还在输着液,额前的头发被汗湿成一绺绺的,脸上一片苍白,呼吸凌乱而急促,叶辞光是在一旁看着就已经能体会到他的难受。
他叹了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后脑勺也抵在了椅子的靠背上。

“咳咳...”一阵轻咳声响起,不仅弄醒了昏迷中的黎尉,还把叶辞从复杂的思绪中拉了回来。
反应过来的叶辞默默地去倒了一杯温开水过来,扶起了黎尉便把杯子往他嘴边送。
“...我自己来吧。”黎尉的声音虚弱且嘶哑,他接过杯子,慢慢喝了几口水,感觉火烧般的喉咙变得好受了些。
水杯被放回了原处,黎尉没再躺下,只是往后挪挪半靠在了枕头上,半闭着眼对着雪白的被子发呆。
两人突然都陷入了沉默,气氛也变得有些凝重了起来。
“我不知道你的胃已经这么差了。”叶辞平静的话语打破了沉默。
黎尉的眼睫轻轻一颤,干裂的嘴唇也微微抿紧了,但他没有回话。
“什么时候开始的?”叶辞没有理会他的沉默,继续问道。
“去年那次,绝食两天之后。”
“为什么从来没听你说过?”
黎尉犹豫了两秒,才回答:“原来没这么严重,只是胃口不好,偶尔反胃。”
“没这么严重,这次却直接痛晕了?”语气中突然带上了些质问的意味。
黎尉又不说话了。
叶辞站起身,挡住了从窗口照到黎尉身上的光,他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眼神和语气都渐渐转冷了。
“是不是原来就会胃痛?”
“是。”黎尉没再隐瞒。
“你带出门的早点都吃了吗?”
“有时候吃,有时候不吃。”
“中午在学校都吃些什么?”
“面包,泡面,盒饭。或者不吃。”
“为什么从来没看见过你吃药?”
“我没吃过药。”
这次换叶辞沉默了。
他狠狠地吸了一口气,过了几秒才缓缓呼出来。
大脑似乎冷静下来了一些。
“少爷,”他缓缓开口,“我想你应该清楚,什么叫做轻重缓急。”
“...”
“身体是重,学业是轻,况且我不相信你会达不到要求。”
带着信任与责备的话悄然钻入耳中,正在输液的手轻轻动了动,黎尉觉得眼前又有些模糊了。
可能是烧得有点厉害。
他想努力把话说得清晰一些,可惜听起来却还是很虚弱。
“但现在..算账是缓...退烧是急...”
叶辞瞬间就敛了怒意,他弯腰扶着黎尉躺下,又叫来护士测了体温。
39.8℃。
叶辞觉得自己的眼角好像抽了一下。
医生不得已地在吊瓶中加了退烧药,嘱咐叶辞看着黎尉,说是退烧药对胃不太好,可能会引起胃痛。
等到叶辞回到床边,黎尉又闭上了眼睛,也不知是晕过去了还是睡着了。
他坐在边上静静等了一会儿,果不其然地看见黎尉闭着眼慢慢蜷缩起来,眉头轻轻皱着,手也按上了胃的位置。
黎尉其实一直醒着,只是睁着眼看见的就是旋转的世界,这让他很反胃,倒不如闭上眼,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见。
然而这片黑暗此刻却好像随着身体里的疼痛灼烧了起来。
相比起这种拉扯着神经的痛,他可能更愿意挨一顿家法,那种疼虽然更猛烈,却干脆利落得多,不会像现在这样,明明是空空如也的胃,却有一种奇怪的反胃感,又疼又恶心。
好不容易挨到灼烧的疼痛变成了可以忍受的钝痛,黎尉才昏昏沉沉地睡去。
叶辞见床上的人慢慢松开了眉头,便拿了张纸巾轻轻擦了擦他脸上的冷汗,再顺手替他盖好了被子之后,自己才躺到了旁边的空床上。

黎尉这一睡就是整整一夜,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烧已经退了。
空荡荡的病房里一个人都没有,连自己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黎尉动了动四肢,把被子蹭下去了一点,终于觉得透过了气来。
病房的门被推开了,一脸倦容的叶辞走进来,把外卖放在了床头的柜子上。
“醒了就起来喝点粥吧。”
黎尉沉默地坐起来,半靠在床上,接过叶辞递过来的餐盒,打开盖子一看才发现是小米粥,温热软糯的,很好入口,也有点甜味。
叶辞在一旁看着黎尉慢条斯理地吃完了一整碗粥,才开口问道:“你很喜欢?”
“嗯。”黎尉点头应道,他一直喜欢吃清淡的甜食。
“好像是这样,原来...”后面的话叶辞没有说出口,他记得原来黎夫人经常给他们做甜品吃,可是叶辞觉得自己是男孩子吃这种又少又甜的东西很奇怪,所以都让给了黎尉吃。后来家里变成自己做饭后,也都是做一些很实在的菜品,就很少再见到黎尉吃甜品了。
黎尉看着叶辞一副陷入回忆的样子,自然也明白了他下面想说的话是什么,但黎尉不想再深谈,便开口转移了话题。
“我可以出院了。”
叶辞回过神来,目光中有点疑虑。
“有什么事很着急做吗?”
“是,很多事。”


楼主 谨庠  发布于 2015-12-26 18:50:00 +0800 CST  
Chapter 16(过去篇)

两人回到家的时候才不过中午一点。
叶辞换下鞋子,对身后正在关门的黎尉说了一句:“我给你请了假,今天在家休息吧。”说完便回了自己房间,不知干什么去了。
黎尉敏锐地察觉到了叶辞的低气压,选择了默不作声地去书房复习。

晚饭时,黎尉发现桌上一律都是清淡的菜,就连米饭也煮得比平时稀了一些。
“坐下吃吧。”叶辞把碗筷摆好,还给黎尉拉开了餐椅。
黎尉有点受宠若惊,难得细嚼慢咽地吃了一回饭。
叶辞见他放下了碗筷,平时总有剩饭的碗今天竟然见了底,这让他有点说不清是满意还是欣慰的情绪,但叶辞还是保持着一贯淡漠的表情。
“吃完了别回书房,去卧室等我。”
一颗稍稍回温的心好像一瞬间掉入了冰层之中,黎尉垂下视线,起身回了房间。

叶辞进来的时候,黎尉正坐在床沿,只穿着一件浴袍,像是刚洗过澡了。他端端正正地坐着,腰背挺得笔直,微微抬起头看着自己,眼里一片沉静,颇有一番波澜不惊的意味。
“你知道我让你来是什么意思。”叶辞合上房门,转过身面对着黎尉。
“当然。”黎尉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难以捉摸的微笑。
叶辞返身把藤条从柜子里取出来,冰冷的藤条遇到暖热的空气后沁出了一层细密的小水珠,他找了一个舒服的方式握在手中,默不作声地站在黎尉面前冷眼望着他。
黎尉眼里没有丝毫的意外,在看见藤条的那一瞬间表情都没有变化过,还是一脸淡然,眸里更深邃了些。
“你从来不向我认错。”
黎尉不可置否地嗯了一声。
“这次也一样?”
“一样。”
“那就趴好吧。”
黎尉自觉地趴到床上,撩起睡袍搭在腰间,两只手所能触及的只有床单和空气。
灰色的被子被整齐地叠放在了床头,显得整个床都更宽大了,而趴在这样的床尾,让黎尉的身影显得有些伶仃。
带着些许凉意的藤条触上了光滑的肌肤,黎尉的神经不自觉地紧张起来,但身体还是放松地等待着。
“不珍惜自己的身体,是大错。但你看起来,好像很不以为然。”
叶辞果断地扬起藤条,猛地砸向浑圆的臀部,落下之处倏而煞白起来,又慢慢充血变红,胀起一条肿痕。
黎尉蓦地蹙起眉峰,牙关轻阖,手指捏住了床单。
原来之前几次,都是手下留情了的。他心中暗想。
叶辞没给黎尉多少时间去缓过这阵疼痛,又挥下一鞭准确地抽在了刚肿起的印子上。
“呃...”瞬间割裂般的疼痛让黎尉猝不及防地叫出了声,冷汗也随之往外冒。这样完全重合着的打法对他来说还是第一次,明明只是两鞭却有着远超想象的威力。
“你对自己的行为,有什么看法?”没有情绪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无能为力。”
藤条又破风而下,追上利落的两鞭。
黎尉咬紧牙关压抑住痛呼,手指揪住了床单,不熟悉的打法让他产生了一丝恐惧。
“这有什么可无能为力的?”
“要补上原来落下的进度,要完成杨叔叔的要求,全力以赴难免废寝忘食。”
藤条再一次直直落下,打法依旧,力度丝毫未减。
“我本以为你已经懂得了克制与约束,可没想到你只是把放纵的地方从学业上转移到了身体上。除了顾此失彼,我不知还有什么词可以用来形容你。”
黎尉的呼吸已有些凌乱,他重重地喘了几口气,再开口声线已经稳定下来,“我管不了那么多。”
破空声压着尾音响起,制造出了第四条肿痕。
“但你必须管好自己的身体。”
冷汗顺着年轻的脸庞滚落下来,身后虽是痛不可当,但神志却是异常的清醒。
看来身体已经习惯这样的痛楚了。
黎尉想要苦笑一下,却发现提不起嘴角。
太疼了。
每留下一道痕迹时他都会觉得这已经够疼了,不可能再疼了,可下一秒残酷的现实却告诉他,自己的想法有多幼稚。
总会有更痛苦的事情存在。
而自己能做的,不过是在痛苦中流离,再独自坚强忍耐。
“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可以吗?”叶辞的声音响起,竟难得的不是个祈使句。
可黎尉并没有接受他的好意,反而陷入了一阵沉默。
叶辞知道他现在能够说出话来,而沉默不过是一种消极的拒绝方式。
藤条又一次咬上皮肉,印下第五道肿痕,与之前的四道一起整齐地排列在左臀。
黎尉的身体不自觉地弓起来了,他觉得自己的半边身子都着了火似的,左半边臀部连着全身都是一片火辣的激痛。
叶辞俯身按住了黎尉弓起来的脊背,感受到了一阵微弱的颤抖,他抿紧嘴唇,捏紧了藤条。
“这是原则问题,我不会退让。如果你执意拒绝,我会打到你答应为止。”
黎尉睁开紧闭着的眼睛,黑亮的眸子里是一片决然,他回过头盯着叶辞说:“我做不到。”
做不到在这种关头还餐餐吃着热食细嚼慢咽。
做不到在恶心反胃的时候还往胃里塞食物。
做不到在巨大的压力下还每天睡八个小时。
做不到在失眠的夜里还逼着自己入睡。
我这样的人,光是能这么拼命地活成优秀的样子,已经很不容易了,为什么还要苛求更多?
叶辞在面对利刃般的目光时,依然保持着波澜不惊的样子,他徐徐开口:“你做不到的,我可以教会你。”
藤条高高扬起的影子落在了黎尉的余光里,他反射性地咬紧牙关闭上眼睛,一阵剧烈的痛楚又在身后炸开,席卷全身,几乎要冲断他脆弱的神经。
又是落在一处的两鞭。
这样的打法无疑给黎尉带来了难以承受之痛,但与此同时,也是对叶辞技术和心理的考验。
每一下他都打得无比谨慎,六道肿痕几乎都是一个模样,没有破皮,只是肿得很高。
他估量着这样的力道黎尉是受得住的,因为在第一下的适应之后,他都能忍着一声不吭,而且刚才还回头盯了自己一眼,神情虽是一片痛楚但目光还有焦距,看样子也足够清醒。
于是叶辞心安理得地无视了手下人的颤抖,把考虑好了的要求说了出来。
“第一,以后三餐都在家吃。”
“不可能,我中午...唔。”
干脆的两鞭打断了黎尉的话。
“你中午有两个小时的时间,来回30分钟,吃饭30分钟,午休30分钟,还可以剩下30分钟复习。”叶辞冷静的计算分析堵回了黎尉的反驳。
他继续说道:“第二,以后一般情况下保持23点到6点的生物钟。”
“不...”
话才刚到嘴边,狠厉的两记藤条就迅速落下,合紧了黎尉的牙关。
“一天七个半小时的睡眠对你这个年龄段的人来说再合适不过。除去吃饭和其他常规的时间,你能用来学习的时间也在十个小时以上,只要利用得当完全是足够的。”
“我...”黎尉刚想开口就看见了叶辞抬起手,于是立刻改口喊道:“等等!”
叶辞终于停下来扫了他一眼,让他有了个说话的机会。

楼主 谨庠  发布于 2015-12-27 17:56:00 +0800 CST  
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我竟然能写出近四千字的一次拍。
今天更新的只是上半场,下半场还很长,几乎是整整的第17章。
其实我吧,就喜欢对自己狠的人,写起来潇潇洒洒酣畅淋漓。
嗯,下章预告大概就这样了,再加一句码字时候想到的话吧。

天地为炉,世间万物芸芸众生,谁不是在苦苦煎熬?
虽然跟我平时画风不符,但确实无人可以幸免挣扎。

楼主 谨庠  发布于 2015-12-27 18:16:00 +0800 CST  
我也觉得卡拍会掉点气氛,所以还是一晚上都发了。
学号这个梗,意思是录取的时候分数排第一。
然后过去篇就此结束了,现在篇不会太长。
很短很短很短大概就几章,嗯一两章也是有可能的。
最近更新都不会太规律,因为又有三篇论文了。
那么就,期末加油。

楼主 谨庠  发布于 2015-12-27 20:49:00 +0800 CST  
回答@闲看庭前漫随云的问题,关于人物关系的。
先说说,让你觉得看不懂人物关系我很抱歉,应该是我笔力太弱,写得不是很清楚。
所以只好重新开个楼解释一下,以防有其他人也不是很清楚。
————以下开始解释——————
黎尉是黎铭的儿子。
叶辞是孤儿,9岁时被黎铭领回家抚养。
长大之后对黎尉来说,亦兄亦友亦管家(因为真的管很多..)
这是比较主要的人物关系。
其次,
唐际和黎铭是高中同学,
杨何平和黎铭是大学同学。
再后来,林兆和秦老是师徒关系。
而秦老是唐际和黎铭的高中老师。
暂时到这了。
————解释完毕——————
不知道这样说得算不算清楚。
有问题再问,关于身份关系的可以随便问嗯。

楼主 谨庠  发布于 2015-12-27 21:59:00 +0800 CST  

楼主:谨庠

字数:143210

发表时间:2015-12-13 23:02: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6-01-22 19:15:29 +0800 CST

评论数:1207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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