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八章，一颗糖和两巴掌

那年雨水特别多。全国境内从南到北，从北到南，对流天气频发，一时间各种大暴雨特大暴雨，城市积水内涝严重，各种住在高层的老人小孩儿被困在楼上。
防汛工作迫在眉睫，部队神速派出了队伍，有的守大堤，有的排内涝。
许少远和雷子先被派出去协助消防队。都去些排水不畅的小区，齐腰深的水，长时间地泡在雨水里，每个人腿上的皮都被泡皱了。
一开始许少远身手矫捷，爬上爬下，各种跟大家一起把被困在楼里的老人小孩儿用自己的一双双手传出来。
后来天色渐渐深沉，路上的街灯有的已经故障了，乌七抹黑，星星稀少，光线微薄，大家也都忙碌了很长时间，都有些疲倦了。
天上甚至又飘起了蒙蒙的雨丝。
许少远无奈地抬头望天。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么渺小。他左右不了天气，不能阻止雨水的倾泄。他不能未卜先知，不能回到过去完善这脆弱的城市排水系统。他自己体力有限速度有限，不能更快地转移更多的人。他不过是个凡人，会累，会困，眼皮会渐渐酸涩和沉重。
他们开着军用卡车，因为水太深，正常小汽车都发动不起来，公共汽车也多数被迫停运了，整个城市人心惶惶，天色永远灰蒙蒙的，消防队和武警部队官兵加起来都不够用。有人在楼上没水没电没食物，困了一天一夜了，所以他们也不眠不休不吃不喝地奋战了一天一夜了。
许少远他们不能懈怠，可是长时间的高额消耗体力的工作，让每个人都感受到了倦意。司机开车奔赴下一个小区的时候，大家就抓紧时间眯一会，谁也不说话。司机也困极了，疲劳驾驶，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下车后，大家立刻扎到雨水里，开始下一场长时间的救援。
架云梯，上楼，挨家挨户搜索有没有人，列队，把老人小孩儿手把手传递出来，送到安全的地方去，送到有吃有喝的清爽干燥的地方去。许少远时不时拧一把自己的大腿，好让自己精神一点。
他在来回奔波中遇到了雷子。
雷子也是行色匆匆一脸疲惫，眼里布满了血丝。许少远从自己浸足了雨水的裤子里摸出一颗糖来，虽然样子不好看，毕竟还没被雨水泡坏。
“提提神。”许少远拍拍雷子的肩膀。
雷子感动得不行。他已经一天一夜没吃过东西了，又累又困又饿，毕竟谁也不是铁打的。
雷子接了糖，一时没舍得吃。
“赶紧吃，赶紧继续。”许少远看他婆婆妈妈的样子，又加了点力气拍了拍他肩膀。
雷子把糖吃了，然后看了看许少远，“小嫂子，你打我两巴掌吧。”
许少远打了个哈欠，“啥？”
雷子把脸凑过来，“打我两巴掌吧。”
“为啥。”许少远揉了揉眼睛。
“我困……，”雷子道，“但是现在不能睡。”
许少远抬眼看他，“你认真的？”
雷子肯定地点点头。
许少远看了看他，微微点了点头。
他扬起手来狠狠给了雷子两巴掌。
雷子两次偏过头去，然后他咬牙切齿地，“小……嫂子你……真，……疼，唔……，”他觉得自己的脸肿了，他摸摸自己的脸，热腾腾的。
许少远扬长而去，手伸到自己大腿根狠狠拧了两把。
这个点结束，他们能在车上稍微睡一会，接下来他们要去守江堤了。

169.过命情谊守江堤

许少远和雷子在同一座江堤前搏命。他俩分头奔波在路上，常常擦肩而过。他们没有时间打招呼，没有时间抱怨，因为他们都清楚，他们跑快一步，大家就安全一步；他们坚持一分钟，大家就安心一分钟。连长没有指示，谁也舍不得休息，大家都知道，守住江堤，守住生命，守住全市人的安全，一座江堤如此，座座江堤如此。
所有人集合。卡车上一件件矿泉水分发到每个人手中，一个个馒头传递起来，就着雨水，就着泥浆。没有人挑食，没有人诉苦，大家和着雨水泥浆，一口馒头一口矿泉水迅速吃过东西，继续紧张地投入到守堤中去。
雨丝又飘了起来。
一条一条打在脸上，让人睁不开眼。
大家的裤子衣服早就湿透了。空手返回扛沙袋的时候，或许来得及拧一把水。腿泡在水里，脚也早就皱了皮。海天一色，雾蒙蒙的颜色里，看不清楚天空。
许少远咬着牙，无数次狠掐自己大腿坚持着。
夜色渐渐深沉，人们看不清，只好凭方向凭感觉，凭呼吼确定方向和前路。即便是这样，他们也不肯停歇。
夜凉如水，事实上，出部队前，雷子就感冒了，这几天下来，他早就发起了高烧，但是他一直没说。
漆黑的夜里，雷子悄无声息地晕在了江边。
夜色如墨，雨丝飘摇，江堤任务完成，各队整队上车。
少一个人。
许少远整完自己的队，让他们上了车，听说少一个，就问了一句是谁。
他听到一个雷字。
他瞬间炸了。
他不顾所有人的阻拦，发动自己手下的兵，两两一组去找！
雷子所在的队也去找。
许少远摸索着，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夜色里去找。
他凭着当时撞见雷子时的路线，正反方向重走这条路。
雷子！雷子！雷子！
许少远大声呼喊着，四面八方都是在呼喊雷子的声音。
许少远摸索着，脚下一绊，踩到一个什么东西，差点跌倒。
这东西软软的。
许少远蹲下摸索。
雷子！
冰凉的雨水，滚烫的雷子。
许少远扛起雷子就走。
火速集合部队，撤离江堤。
医务兵给雷子测体温。
三十九度六！
真是吓死人！
队里特批就近送雷子去医院，许少远陪床。
雷子睁开眼的时候，一切都很美好。
没有洪水，没有江堤，没有居民楼。安安静静的屋子里，雪白的墙，干净舒适的床，干燥温暖的被子。
……还有个铁青着脸削了一盘子苹果的……小嫂子……
雷子眨眨眼，“小嫂子，”声音虽然嘶哑，还是能听清，“我咋在这？”
许少远没说话，就那么盯着他，良久，狠狠给了他一拳。
雷子不明就里……
然后许少远眼里噙了泪水，“吓死我了你！”
雷子昏睡了两天。期间许少远一直趴在他床头守着他，困了就打个盹儿，从没敢睡实。
“感冒了不吭声！发烧了不吭声！转成肺炎了也不吭声！”许少远说一句捶一拳，揍得雷子都没地儿躲。
许少远气呼呼地把一盘子苹果都吃了。吃给雷子看。
雷子听说了自己晕倒的事，听说了许少远的焦心，也是感动得无以复加。
雷子养好出院后，许少远对他各种增加训练量，动辄棍棒加身，雷子心服口服，再不有任何不满或反抗。
只要想到那个与所有人对立，放出自己手里所有人去找他，一把扛起自己上卡车，在医院守着他的那个远哥，雷子就觉得，这条命，是许少远救回来的，这辈子，还不清。
这一次，雷子彻底成了许少远的死忠，不含有与表哥刘钧的成份。抛开刘钧的关系，许少远依然救了他的命。过命的兄弟情谊，从那场江堤任务中奠定。

【格式版】169.过命情谊守江堤
许少远和雷子在同一座江堤前搏命。他俩分头奔波在路上，常常擦肩而过。他们没有时间打招呼，没有时间抱怨，因为他们都清楚，他们跑快一步，大家就安全一步；他们坚持一分钟，大家就安心一分钟。连长没有指示，谁也舍不得休息，大家都知道，守住江堤，守住生命，守住全市人的安全，一座江堤如此，座座江堤如此。
所有人集合。卡车上一件件矿泉水分发到每个人手中，一个个馒头传递起来，就着雨水，就着泥浆。没有人挑食，没有人诉苦，大家和着雨水泥浆，一口馒头一口矿泉水迅速吃过东西，继续紧张地投入到守堤中去。
雨丝又飘了起来。
一条一条打在脸上，让人睁不开眼。
大家的裤子衣服早就湿透了。空手返回扛沙袋的时候，或许来得及拧一把水。腿泡在水里，脚也早就皱了皮。海天一色，雾蒙蒙的颜色里，看不清楚天空。
许少远咬着牙，无数次狠掐自己大腿坚持着。
夜色渐渐深沉，人们看不清，只好凭方向凭感觉，凭呼吼确定方向和前路。即便是这样，他们也不肯停歇。
夜凉如水，事实上，出部队前，雷子就感冒了，这几天下来，他早就发起了高烧，但是他一直没说。
漆黑的夜里，雷子悄无声息地晕在了江边。
夜色如墨，雨丝飘摇，江堤任务完成，各队整队上车。
少一个人。
许少远整完自己的队，让他们上了车，听说少一个，就问了一句是谁。
他听到一个雷字。
他瞬间炸了。
他不顾所有人的阻拦，发动自己手下的兵，两两一组去找！
雷子所在的队也去找。
许少远摸索着，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夜色里去找。
他凭着当时撞见雷子时的路线，正反方向重走这条路。
雷子！雷子！雷子！
许少远大声呼喊着，四面八方都是在呼喊雷子的声音。
许少远摸索着，脚下一绊，踩到一个什么东西，差点跌倒。
这东西软软的。
许少远蹲下摸索。
雷子！
冰凉的雨水，滚烫的雷子。
许少远扛起雷子就走。
火速集合部队，撤离江堤。
医务兵给雷子测体温。
三十九度六！
真是吓死人！
队里特批就近送雷子去医院，许少远陪床。
雷子睁开眼的时候，一切都很美好。
没有洪水，没有江堤，没有居民楼。安安静静的屋子里，雪白的墙，干净舒适的床，干燥温暖的被子。
……还有个铁青着脸削了一盘子苹果的……小嫂子……
雷子眨眨眼，“小嫂子，”声音虽然嘶哑，还是能听清，“我咋在这？”
许少远没说话，就那么盯着他，良久，狠狠给了他一拳。
雷子不明就里……
然后许少远眼里噙了泪水，“吓死我了你！”
雷子昏睡了两天。期间许少远一直趴在他床头守着他，困了就打个盹儿，从没敢睡实。
“感冒了不吭声！发烧了不吭声！转成肺炎了也不吭声！”许少远说一句捶一拳，揍得雷子都没地儿躲。
许少远气呼呼地把一盘子苹果都吃了。吃给雷子看。
雷子听说了自己晕倒的事，听说了许少远的焦心，也是感动得无以复加。
雷子养好出院后，许少远对他各种增加训练量，动辄棍棒加身，雷子心服口服，再不有任何不满或反抗。
只要想到那个与所有人对立，放出自己手里所有人去找他，一把扛起自己上卡车，在医院守着他的那个远哥，雷子就觉得，这条命，是许少远救回来的，这辈子，还不清。
这一次，雷子彻底成了许少远的死忠，不含有与表哥刘钧的成份。抛开刘钧的关系，许少远依然救了他的命。过命的兄弟情谊，从那场江堤任务中奠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