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巴跟贤宗说：“麻烦你指一下地方，我的这帮兄弟不是你的太监，对你这里不熟，谢谢。”
贤宗只得抬手指了一下偏殿。
看着傅博远被扶进偏殿里去了，景陌走到了归宁的面前，低声问道：“五皇子，你要先跟傅博远谈谈吗？”
归宁摇头，他现在面对傅博远，可能会忍不住要了这人的命。
热巴这会儿在台阶下跟贤宗说：“爹，说到太监，我想说，你们把好好的汉子变成太监很反人类的，你不觉得吗？”
贤宗完全搞不明白，正操心着玄武的事呢，他闺女怎么能又想到太监身上去的！“你对太监也有意见？”贤宗没好气地问道。
热巴说：“我对太监能有什么意见？我只是觉得这制度很不人道。”
“所以朕不用太监伺候了？”贤宗问。
热巴的双眼一亮，：“你说真的？”
贤宗……，不用太监，朕用一帮汉子来伺候朕的女人们？“假的，”贤宗给了她两个字。
热巴撇嘴。
“闭嘴，”贤宗说：“别再跟朕扯太监，你想想怎么弄死莫问是正经。”
热巴想了想，：“爹你说归宁的家人们现在还活着吗？”
贤宗摇了摇头，：“恐怕都遭不测了。”
热巴：“那这算不算是我害的？”
贤宗愣怔了一下，看向了自己的闺女，：“此话怎讲？”
热巴说：“我不逼着归宁去争皇位，傅家就不会造反啊。”
贤宗抬手就在她的脑袋上拍了一巴掌，：“这里头又长草了吗？傅家不造反，不用莫问动手，归宁的那些兄弟也会要了傅家的命！至于归宁的母后，归宁不成皇，傅氏家族一亡，傅氏皇后还有什么生路可走？归宁不争就是死，争了，失败、身死，那就是天命，怪不得别人。”
热巴看着跟景陌说话的归宁。
贤宗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然后往前迈步，站在了闺女的身前，低声道：“别瞎操这份心了，你家杨洋没事了吗？你这会儿又操心归宁？”
贤宗说杨洋，热巴抱头“噢”了一声，人艰不拆啊！
景陌这会儿跟归宁说：“皇后娘***，未必就是傅家的错，敦是敦非，你总要问清楚之后再说。”
“我现在当不了玄武的皇帝了，”归宁问道：“我对你们还有用处？”
前海盗们纷纷对归宁侧目，看来这位也不是个糊涂蛋。
景陌点头道：“自然有用处，玄武怎么可以落在莫问的手里，你说是不是？”
归宁说：“你要怎么做？”
景陌道：“五皇子，在问我要怎么做之前，你是不是应该问问自己，你要怎么做？”
归宁面颊一颤。
“你先想想，”景陌道：“一会儿苏昭他们都会来，这个问题，他们也同样会问你。”
归宁就想，我要怎么做？

1051事情更糟糕了
景陌在归宁的面前站了一会儿，突然就又道：“如果想不出来，那你就先想想，你想要什么吧。”
归宁仰头看景陌。
景陌说：“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你才能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归宁低声道：“我，我什么也不想要。”
“那就想，”景陌道：“我不相信人能无欲无求的活着。”
归宁半天不语，热巴站台阶下说道：“他想要报仇啊。”
“哦？”景陌目光带剌一般地盯着归宁，：“是吗？”
热巴说：“亲妈被人害了，他做儿子的不报仇？景陌你这是看不起归宁吗？”
贤宗就拉热巴，小声道：“你别在里头瞎吵吵。”在贤宗看来，归五皇子怎么看也不像是个有血性的人。
热巴把贤宗拉着自己的手一甩，：“我这怎么是瞎说呢？你当归宁没种吗？”
大家伙儿……，归五皇子一句话还没说呢，不过好像不报仇不行了，做人没种那还得了？
归宁问道：“我要怎么做？”
热巴说：“当然是回玄武啊。”
贤宗说：“他回玄武送死去？”这货断个骨头养到现在，还是走不了路，天生的娇贵命，这货回到玄武去打仗？贤宗表示自己想象不能啊！
景陌这时道：“五皇子是应该回玄武去。”
热巴冲贤宗哼哼了一声，小眼神很得意。
归宁说：“我一个人？”
景陌道：“五皇子，你归氏皇族的皇子皇孙是分封领地的，所以我想莫问不可能将你们归氏皇族一网打尽，总有还活着的人。”
热巴走到了归宁的跟前，：“就算只有你一个人活着，你也不能放弃啊，我就不信你们玄武所有的人，都信莫问，都愿意跟着那个死秃一条死路走到底。”
景陌说：“玄武的事，莫问一定还瞒着世人，你要回去复国才行。”
热巴拍拍归宁的肩膀，：“你行的！”
归宁看一眼热巴离开自己肩膀的手，：“我不回去也不行，我的家在玄武。”
“是噻，”热巴说：“你不玩命也不行啊。”
景陌见归宁愿意回玄武，暗自松了一口气，只要这位愿意回玄武，那这事他们就还有办法，就算是出兵，他们也师出有名。
“送归宁进偏殿去，”热巴跟两个前海盗：“让他跟他大表哥谈谈。”
两个前海盗也不问归宁的意见，抬起归宁就往偏殿里走了。
贤宗这时走到箱笼前，看一眼在箱笼里码放整齐的八角香盒，：“是不是拿火将这些烧了？”
热巴：“你到我这里来。”
贤宗走到了她的身边，：“怎么？”
热巴抬手一掌，电流从手中窜出，箱笼们瞬间就被大火包围了。
“火焰掌，”一个前海盗跟发愣的景陌说。

“烈焰掌，”一个前海盗跟发傻的贤宗道。
“行了，”热巴面瘫着脸说：“帝宫安全了。”
贤宗拉起闺女的手仔细看，这手还会喷火？不对，刚才那道光也是不火，他怎么看着像是闪电呢？！
热巴把手从昏君爹的手里抽回来，：“别操心我的掌了，归宁的事你们准备怎么办？”
景陌回神回得比贤宗快，：“公主，你不怪罪傅博远了？”
热巴眉头一拧，：“谁我说原谅他了？我爹这里几千号人，奉京城里几十万人，他为了他家人，就让我们都去死，这是什么道理？”
贤宗说：“那朕还是杀了他去？”
景陌说：“可你方才？”
“我理解他，但不原谅他，”热巴认真道：“我讨厌不拿人命当回事的人。”
景陌被热巴说得又是一怔。
贤宗就说：“那你想怎么样？”
“归宁要报仇，这个大表哥还是有用的啊，”热巴说：“这个时候了，仇不仇的，我们不是只能先放到一边吗？弄死莫问以后再说啊。”
景陌道：“他要是顾虑家人，不愿助归宁复国呢？”
“谈复国我觉得有点严重，”热巴说：“玄武国不是还在吗？莫问也没宣布玄武不存在了啊。”
贤宗这时道：“随便找个皇室中的小娃娃上位，这对莫问不是难事。”
苏昭这时脚步匆匆地赶了过来，看一眼还在院中烧着的火，给贤宗见礼之后，就问道：“出了什么事？”
等景陌把事情跟苏昭说了一遍后，人就在前朝的杨诺也赶了过来，这个时候庭院里的火已经熄灭，大量的麝香被焚烧，香味到极至之后，庭院里的味道让人窒息。
几个前海盗忙着用土埋烧剩下来的灰烬，用土掩了，庭院里的味道能好点。
“看来我们不能指望玄武的兵马了，”杨大少在听完了事情的经过之后，低声道。
苏昭说：“归宁要是回去，我们是不是还得分兵给他？傅家手里现在还有多少兵马？”
景陌说：“傅家现在怕是不能再掌兵了。”
“京城的兵马用不了，归宁可以试试看边军，”杨大少道：“只怕他做不来这事。”看多了归宁犯蠢的样子后，杨大少这会儿对归宁是不是个正常人，都表示怀疑。
“那哥俩到现在也没声音传出来，”贤宗看着门窗都大开着的偏殿，说了一句：“这俩都在想什么？”
热巴蹲一边去了，啃了块个头很大的麦芽糖，心情才好了一点。
左佑到了不久之后，杨洋与江卓君，无欢国师，枫林少师一起走进了御书房的庭院，院中的气味还是不好闻，这四位进来之后，眉头都是一皱。
热巴冲杨洋招了招手：“杨洋。”
贤宗伸手就把要往热巴那里去的杨洋一拉，：“先谈正事，你过去干什么？”

杨洋只得站了下来。
景陌又把事情说了一遍，最后看着杨洋说：“看来事情更糟糕了。”
杨洋点了点头，看着没什么情绪地道：“是很糟糕。”
对于杨三少来说，最糟糕的事就是他死，莫问还活着，他这辈子没办法再跟热巴白头到老，其他的事，再坏还能坏到哪里去？所以听着玄武的事，杨三少真没有什么感觉。
左佑暴了句粗口，：“傅家不是挺能耐的吗？”
景陌做个手势让左佑安静，小声道：“事情已经出了，你说这话有何意义？”
“逼他，”苏昭低声道：“玄武不能落在莫问的手里，至少在我们攻打永生寺时，玄武的兵马不能出现在乡关，或者燕回城外。”
“归宁倒是愿意回去，”景陌听了苏昭的话后，跟面前站着的几位道：“只是回去之后要怎么做，我看他现在还什么都不会。”
众人一阵沉默，打仗，造反，复国这种事，的确是需要一些天赋的，几位想想归宁，都觉得这位皇子可能连穿盔甲都穿不出一个样子来，指望这位回玄武去力挽狂澜，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
杨洋走到了热巴的身边，被她拉着坐在台阶上，低声问道：“归宁没事吧？”
热巴指一指那头的偏殿，：“跟他大表哥在里头玩沉默呢。”
杨洋看看那间偏殿。
景陌这时道：“我们是不是进殿去说话？”
枫林少师说：“教归宁怎么带兵？”
左佑瞥了枫林少师一眼，：“少师，您别嫌我说话难听，您会带兵打仗？”
枫林少师说：“我不会，可我也无国要复啊。”
左佑……，这倒是真的。

1052不可能
贤宗就道：“现在教是不是来不及了？”带兵是教就能教得会的？那人人都能带兵打仗了。
苏昭看了景陌一眼，跟贤宗道：“教不会，就只能派人去帮他了。”
贤宗问：“派谁？我们奉天无将可派。”这话贤宗觉得还是事先说清楚的好，打个莫问他手里的将军就不够用了，再派几个去玄武帮着归宁复国去？这是开玩笑！
热巴坐台阶上跟杨洋嘀咕：“有没有觉得，我爹现在说话越来越直接了？”
杨洋心里呵呵了一声，圣上以前给他的感觉也不是这样的，这种变化要“感谢”他媳妇啊。
“走吧，”热巴站起了身来，：“他们商量商量他们的，我们去会会归宁的大表哥。”
偏殿里，归宁跟傅博面对面坐着，傅博远低着头，归宁脸色阴沉，可这人天生对骂人不怎么在行，要归五皇子对着傅博远，也像对着热巴一样，骂一句***的，这基本上没有可能，所以两个人面对面坐到这会儿了，也没说一句话。
守在门口的两个前海盗看见热巴和杨洋过来了，忙就跟这二位小声道：“到现在五皇子也没跟那个姓傅说一句话，这是不是没戏啊？”
热巴小声呸了一声，：“个怂货，谈不成，他怎么不动手为自己出口气呢？”
一个前海盗嘴角抽抽着道：“公主，五皇子都动不了，他怎么跟他表哥动手？”
热巴：“吐口水他不会？”
两个前海盗……，吐口水这种事，打死归五皇子他也做不出来吧？
热巴拉着杨洋进了偏殿。
傅博远看见杨洋，就是一惊，但没喊出声来。
归宁说：“你带杨洋来干什么？”
热巴看着傅博远说：“现在你知道我家杨洋没有被软禁了，知道这个秘密的人，要不是自己人，要不是死人，你自己选吧。”
傅博远一路从玄武走到奉天，杨洋嗜杀成瘾，景陌求娶迪丽可仪之事，他都是知道的。这会儿看着俩人手拉着手站在自己的前面，傅博远还有什么想不通的？“你，你们，”傅博远震惊于这帮人的胆大。
热巴：“说说吧，你是怎么想的？”
杨洋看着归宁问道：“五皇子，你要回玄武吗？”
归宁说：“我自然要回去。”
“你要回玄武？”傅博远看向了归宁。
归宁冷笑，：“你以为我是个怕死的？”
傅博远说：“你要向诛日借兵？”
杨洋冷声道：“玄武已经落入莫问之手，你还要担心玄武落入景陌之手？”
热巴说：“景陌总比莫问好吧？”
傅博远这时道：“五殿下，只要你不跟……”
“不可能，”归宁打断了傅博远的话，：“莫问不死，我此生难安，我劝你也不要相信莫问的话。”

1191你喜青莲，她爱莲子与莲藕
“到时候有王嬷嬷扶着，她就是害怕，旁人也应该看不出来，”景陌也看一眼这女孩打颤的双腿，低声道：“永生寺的人会等我与她拜完天地再杀进宫中吗？我想未必。”
苏昭这时道：“公主若是不在，我们拿不下永生寺的人怎么办？万一有药人呢？”
景陌说：“若是什么事都指望公主，那我们就不必带兵杀去永生寺了，明臣，你就当这也是一次练兵的机会，我们若是败了，那说明我们没资格跟莫问沙场对决。”
“药人可以用火攻，”左佑这会儿倒是认真起来了，说道：“我们大半月前在奉天的帝宫里放火，这一回我们没道理放过他诛日的帝宫吧？”
两位帝君，王爷还有相爷……，这货到底明不明白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热巴听说自己现在就可以去永生寺了，很高兴，现在就出发，这就意味着她能早点见到她家杨洋了。
“归宁应该到了永生寺，”杨大少做了个安抚的手势，让他的公主弟妹先不要激动，说：“公主这次去永生寺，一定要劝他不要怕了莫问。”
“归宁有可能会叛变？”热巴顿时就又感觉这个世界有恶意了。
“不一定，”杨大少说起归宁来，要比景陌委婉：“但是也要以防万一，如果他要是被莫问吓到的话……”
“我会让他更怕我的，”热巴捏拳头。
杨大少……，虽然公主殿下经常性的不靠谱，但他就是信他弟妹的这句话。
“那我这就出发，”热巴站起身就走。
杨大少忙也站起身，追热巴一直追到了门外，说：“公主也不用这么着急。”
热巴说：“大哥，我去见杨洋，我能不积极吗？”
杨大少默了一下，这倒是。
“万一给我找着机会，我直接把莫问弄死了，你们光跟莫问的手下干架，这事就容易多了吧？”热巴又说。
杨大少忙严肃了神情，说：“公主，你不能打草惊蛇。”
“不会，”热巴保证道：“大哥你要相信我。”
杨大少叹口气，又叮嘱了一句：“路上就不要管别人的事了。”
热巴拧了拧眉头，“大哥，我是那种会管闲事的人吗？”
杨大少……，难道不是吗？
“我去收拾几件衣服，这就开路，”热巴说着要走，想想又停下来跟杨大少说：“我那一百箱珠宝，你们走的时候别忘了带上啊。”
杨大少说：“我不会忘的。”就算是他忘了，熊雄那帮货也不会忘了啊。
杨大少递了个钱袋给热巴，说：“里面是些碎银，还有五百两银票，公主拿去用吧。”
热巴这下子更高兴了，把钱袋放兜里了，还按了按，有这样一个会给零花钱的大哥在，真的太好了！

“路上一定要小心，”杨大少还是叮嘱她要小心，再天下无敌，也怕疏忽大意啊。
“嗯，”热巴跳起来抱了杨大少一下，转身就跑了，嘴里念叨着：“太好了，我能去见杨洋了！”
杨大少被热巴抱得一愣，听了她的念叨就又笑了起来，公主这样，他不用担心会有别的男子取代弟弟在公主心目中的地位了。
热巴的行李不多，包里装了两套换洗衣服，公主殿下就翻墙头出了别宫，站在别宫前的街上左右看了看，热巴还是决定得去跟景陌说声再见，苏昭，小江，还有左右，她都得去打声招呼。
景陌坐在御书房里，正感觉两眼发酸，拿手揉眼睛的时候，听见有人在他跟前说：“这样不洗手就揉眼睛，眼睛会被细菌感染的哦。”
景陌忙抬头一看，就见热巴背着个小包站在他的面前。
景陌身边的暗卫们，这会儿也体会到了贤宗身边暗卫们的绝望心情，公主这货，他们真心拦不住！
景陌看着她笑道：“你怎么来了？”
热巴看看御书案上摆着的果盘，说了句：“我来跟你说声再见啊。”
景陌说：“今晚就走？”
“我闲着也是闲着啊，”热巴还是没忍住，伸手拿果盘里的鲜桂圆。
景陌扭头看看窗外的天色，说：“这会儿城门应该关了。”
“呵呵，”热巴说：“我不走门的。”
景陌……
剥了个鲜桂圆扔嘴里，热巴眯了眯眼睛，这桂圆很甜。
景陌把面前的奏折一推，站起身说：“朕送你。”
热巴伸手就要拎景陌的衣服领子，要送她的话，那她就带着景陌“飞”一回好了。
景陌忙冲她摇手，说：“公主，我不能离开帝宫。”
“哦，”热巴把手又收回去了：“那你还要送我走？”
景陌走到热巴的身边，说：“就走走好了，公主还没怎么看过我诛日的帝宫吧？”
“这会儿冬天啊，”热巴说：“叶子落了，花也不开的，我要看什么呢？”
景陌陪着热巴走出了御书房，笑着听她抱怨诛日的冬天竟然不下雪，让她看不到雪景。
侍卫长在御书房外守着呢，看见公主殿下先从御书房里窜了出来，自家主子跟在后面，侍卫长一点都不感觉惊吓，最多就是在心里嘀咕了一声，公主殿下怎么永远这么的神出鬼没的？
景陌看了侍卫长一眼。
侍卫长忙带着在御书房外伺候的众人退了下去。
热巴站在御书房的走廊下，看看面前修着一个人工大水池的庭院，跟景陌说：“你这里比我爹的御书房大。”
景陌说：“若是到了夏天，这池中会盛开青莲。”
“种着莲花？”热巴马上就说：“那你不是有很多的莲子还有莲藕吃了？”
景陌“噗”得一声笑了起来。

1192此生不会有大婚之日的景陌
“咋了？”热巴不明白自己的话有什么可笑的。
“日后公主再有机会来，夏天的时候来我请你吃莲子，秋天的时候来，我请你吃莲藕，”景陌跟热巴说，想想看，对于这位来说，莲花再美，也比不上莲蓬和莲藕有吸引力。
“荷叶还能包鸡，做糯米鸡，”热巴说的自己都馋了，看来有必要在自己家里也弄个池子，种点荷花了。
景陌就笑看着她说：“好，我们也用荷叶做糯米鸡吃。”
“那我们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热巴点头说：“我会带着杨洋来看你的，呃，顺便吃一顿。”
“路上要小心，”景陌说。
“你也要小心，”热巴说：“我走了后，莫问的人要来捣乱，景陌你确定你没问题吗？”
“我都安排好了，”景陌说着话，从赶到自己身后的暗卫手里，拿过了一个包裹，跟热巴说：“这是一些干粮，水果，还有你喜欢吃的牛肉干，带着路上吃吧。”
“你还给我准备了吃的？”热巴声音很响亮地跟景陌说：“谢谢！”
景陌帮着她将包裹背上，有厚云将夜空的弯月遮住，景陌的脸随着月光的消失而黯淡下来，“公主，”景陌喊热巴。
“啊？”热巴扭头看景陌。
“没什么，我们永生寺见吧，”景陌最终能说的也只有这句话。
“要是遇上了药人怎么办？”热巴跟景陌道完别了，又想起来药人了。
“我知道怎么对付药人，”景陌胸有成竹地说。
“不是，你放火烧到正常人类怎么办？”热巴问。
“宫门一关，药人就进不来了，”景陌低头轻声道：“毕竟是不是药人，看就能看出来了。”
“宫门一关就没事了？”热巴感觉这办法不靠谱。
“关了宫门再放火，”景陌笑道：“没事的，我都安排好了。公主，我们去了永生寺，也还是要面对药人，你得让我们先行演练一回啊。”
“不害怕？”热巴问。
“不害怕，”景陌肯定道。
热巴看着景陌眨了下眼睛，药人哎，热巴对自己的本事倒是自信，对这个世界普通人类的本事，公主殿下有点不信任，万一谁谁谁被咬了一口怎么办？这城里这么多人呢！
景陌看热巴站着不走，知道这位是想到药人，不太敢离开了，便干脆拉着她坐在了池边的栏杆上，小声道：“我跟你杨大哥他们商量过药人的事了，莫问是知道药人对付不了公主的，所以他不大可能派药人来。”
“是吗？”热巴说：“不大可能，那就是有可能啊。”
“莫问如今在骗信徒们去永生寺护佛，”景陌很有耐心地道：“他此时派出药人，将九炎城变成人间地狱，那他的名声也就毁了。”

“那要是得手了，这仗他不是就赢了吗？”热巴还是没想明白。
“我们就算是死了，苏昭他们手里的大军仍在，你父皇也在，”景陌说：“这场仗仍是要打，皇帝被害死，身为臣民不报此血仇，还叫什么臣民？把自己的敌人逼到背水一战的地步，这样做很傻，公主，你觉得莫问是这样的***？”
“哦，我就知道他是个变.态，”热巴挠了挠自己的包包头，看来是她傻了，啥叫背水一战？
“懂我的话了？”景陌问。
“说实话，不太懂，”热巴老实道：“但我绝壁不是傻子。”
景陌又笑了起来。
“行吧，”热巴站了起身，“你觉得不会有药人来，我信你的话，那我就走了。还有，我真不是傻子，我最多就是读书少。”
景陌笑着点头，被这位这么一闹，他的心情好像又变好了。
“那就不要笑了，”热巴面瘫着脸说：“别以为我没看出你在嘲笑我。”
“没有，”景陌也站起了身，小声道：“我此生都不会嘲笑公主的。”
此生都不会嘲笑？
这是什么保证？热巴揉一下鼻子，决定走了，跟景陌话说多了，她也心累。
“公主，”景陌见她要走，脸上的笑容突然一敛，说：“大婚当日到底会发生什么，谁也不能保证，但不管我做什么，我都是为了打赢这场仗，为了大多数人着想。”
热巴没听出景陌的话外音来，说：“反正你小心就是了，别被永生寺的人杀了啊。”
景陌点头。
热巴一个闪身，消失在景陌的眼前。
景陌站在水池前，这会儿厚云离去，月光又倾泄下来，被风吹着晃动的水面映着月光，波光粼粼。景陌的脸被月光照得苍白，再没有了丝毫掩饰的目光比月光还冷，他的大婚之日会有一场杀戮，又或者可以这么说，他此生不可能有大婚之日，因为恨不相逢未嫁时。
热巴跟苏昭，小江，左佑都告了别，带着苏昭给的果脯，江卓君给的大包麦芽糖，还有左佑友情赞助的路费，公主殿下很心满意足地上路了。
江卓君送热巴出的帝宫，站在入夜之后没有了行人的街头，小江将军说：“不用担心我们，你就去永生寺好了，路上若是听到了什么不好的消息，也不要回来，接下来，永生寺那里才是我们决一死战的地方。”
热巴都准备走了，听了江卓君说这话，又不太敢走了，说：“不好的消息？会是什么？”
“比如死了很多人，”江卓君低声道。
热巴着急道：“不对啊，景陌说莫问不大可能会派药人来的啊。”
“不会有药人来，”江卓君肯定道。
“那怎么会死很多人呢？”热巴更是不明白了。
“

1193阳光，白雪，血
“动刀动枪的，怎么可能不死人？”江卓君把热巴拉到了一处屋檐下站着，避开了打他们这里经过的打更人，“总之你听我的话，直接去永生寺，不用管九炎城这里的事，”小江将军跟公主殿下道。
“我把医药箱放我杨大哥那里了，”热巴想了想，摸了个小的医药包出来，塞进了江卓君的手里，说：“里面有绷带和消炎药，受了外伤先止血，然后消炎。”
“好，”江卓君拿着医药包说：“我知道了。”
“受了内伤就去看太医，”热巴又说：“你去不了永生寺也不要紧，历洛不是得去吗？”
“放心，”江卓君笑了起来，抬手拍了拍她背着的包，“我们永生寺见。”
热巴拍一下小江的肩膀，说了一句再见，转身很快就跑没影了。
江卓君站在无人的街头，抬头看看夜空，弯月与繁星时而就被云遮挡住，云层压得很低，这是个快要下雪的夜空。
热巴出了九炎城，还是不太放心的公主殿下开始围着四四方方的九炎城跑圈，现在还不是莫问的手下进城的时候，但这帮人也应该到九炎城了，热巴就想着她把九炎城的城郊都找一遍好了，药人怎么可能有机会在她的眼皮底下藏身呢？
热巴在城外忙着侦查药人行踪的时候，小卫在别宫里跟杨大少惊道：“公主先行离开了？”
大当家的神情有些慌，说：“那那天有药人杀过来怎么办？我们放火会不会烧到自己人？哦不，我们来不及放火怎么办？”
前海盗们听大当家这么一说，炸锅了，对啊，公主不在，他们遇上药人怎么办？
杨大少轻声笑了笑，说：“怕了？”
前海盗们……，谁遇上药人不怕啊？
杨大少冲面前这帮人摆了摆手，让这帮人安静，道：“不会有药人的，有人冲杀进帝宫之时，你们就护着王嬷嬷她们这帮女眷找个安全的地方呆着，不用担心我。”
小卫把杨大少的话想了想，带着些小心地问道：“大少爷，您怎么知道不会有药人的？你说有人冲杀进帝宫，难道这些人还有可能不是永生寺的人？”
杨大少先是叹气，然后就又笑了笑，说：“真有药人，景陌又怎么会让公主先行离开？”
“那就没事了，”大当家听杨大少这么一说，马上就又信心十足了，说“大少爷放心，到时候我们保护嬷嬷她们。”
小卫还想问什么，但看杨大少冲自己摇头，小卫最终闭了嘴。
热巴绕着九炎城转了一圈，没发现有药人的痕迹，想想还是不放心的公主殿下又把九炎城郊都跑了一遍，确定没有药人后，这才往永生寺去了。

“光杀一个莫问没有用处，”景陌低声跟苏昭道：“只要永生寺还在，那这个莫问死了，第二个莫问就会出现，把树身斩去，树根深埋地下，加以时日，这棵树还是会重新生长。明臣，我们不是要杀一个人，我们要杀的，是一种信仰。”
苏昭默不作声地听景陌说话，景陌不是个话少的人，只是像现在这样，像是解释，又像是自我辩解的话，苏昭还从来没有听景陌说过。
“我跟公主说，她不一定能懂，”景陌说：“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她说。”
苏昭看着景陌。
“我有别的办法可以用，不过都没有这个来的彻底，”景陌微微摇着头道。
苏昭终于开口道：“既然做了，你还要说这么多做什么？”屠刀落下了，你现在再说这些有什么用？
景陌愣了一下，有些怅然地道：“是啊，我说这些有什么用？杀周府满门的时候，我有想过，饶过那些女人小孩，还有那些下人们，只是……”
苏昭看景陌话说了一半又不说了，便道：“只是什么？”
“只是我又怎么可以饶过这些人？”景陌说：“这个先例一开，日后叛我的人不是心存侥幸，有持无恐了？”
为什么叛君要诛连九族？这不就是一种恫吓？如果这种恫吓没有了，那会多出多少叛臣贼子？人无顾虑，那不是百无禁忌了？
苏昭沉默了片刻，开口道：“公主有说什么吗？”
景陌苦笑，热巴什么也没说，事实上，这位就没再跟他说过周府的事。
“她没说什么，就说明她明白，”苏昭道：“你还要她如何呢？”
苏昭能明白景陌这会儿在想什么，从本质上而言，他们是同一类人，钟爱权力，想要掌控一切，想事事完美无缺，想鱼与熊掌都能兼得。景陌想在热巴的心里是一个仁慈善良，属合公主殿下所有爱人标准的人，只是景陌不可能成为杨洋，沙场征战，心里却永远有一处净土，恪守为将之人的本份，却又在卸甲之后，与世无争。
想，却明白自己做不到。
苏昭看着自己脚下的血水笑了笑，跟景陌说：“不要再想了。”
景陌将身上还穿着的红袍脱下，扔在了地上的血水里。
左佑手提着战刀，走进了内殿，看看坐着的二位，说：“你们两个倒是清闲，外边你死我活地杀着呢，你俩坐这儿聊天？”
“卓君呢？”景陌问。
“外边挨个翻死人看呢，”左佑一屁股坐下了，拿起茶几上的茶壶就灌了一口茶水。
“杨大哥呢？”苏昭问。
苏昭的话音未落，珠帘一响，杨诺从外殿走了进来。
左佑就道：“来的正好，苏昭正问你呢。”
景陌指了指自己身边的空座，让杨大少坐。

“城里失火了，”杨大少没坐，站着道：“火光有十六处，外殿的人该死的都死了，还要再打下去吗？”
景陌说：“十六处，那城里还没有打完。”
“那你安排了多少把火？”左佑问。
“三十九处，”景陌低声报了一个数字出来。
杨大少他们三人……，这位对自己的城池竟然下这种狠手！
王嬷嬷站在院墙下，问站院墙上的小卫和大当家，二当家几个人：“外面怎么样了？”
大当家说：“正杀着呢，嬷嬷放心，没人往我们这里来。”
“这，这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王嬷嬷问。
“没什么，”小卫回头看着王嬷嬷说：“嬷嬷，外面还得再打上一段时间，你去休息吧。”
老道坐在走廊的地上拿铜钱算卦，二狗子几个人蹲在旁边看。
“上北下南，龙贵虎凶，坤位……”
二狗子听老道念叨，半天没听明白，干脆开口问老道：“这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啊？”
老道一脸的纠结，说了句：“不知道。”
“去！”
二狗子他们都冲老道嘘声，一哄而散，对这个江湖骗子抱有希望，是他们傻！
建筑物倒塌的巨大声响，这时传进了众人的耳中。
大当家扭头看看，大声道：“内宫的一幢楼倒了！”
“隁儿！”失火倒塌的楼前，有太妃哭倒在地。
身在楼中的小皇子，已经没有了声响。
太监宫人们拉起这位年纪不过双十的太妃要走，几个蒙面人拦住了他们的去路，明亮的刀映着火光，明明火光艳红，却让人战栗。片刻之后，地上就又多了几具尸体，蒙面人继续去找下一个目标，地上的尸体死不瞑目。
藩王原本是景氏皇族用来巩固江山的手段，但随着皇室子弟的越来越多，藩镇割据，这又成了阻碍皇权统制的毒瘤，削藩就要开战，没有皇帝会愿意看见自己治下的江山发生内乱，而今天，景陌找到了机会，他也没有放过，藩王们，即将要分封的皇子们，大部分都会死于“永生寺”之手，而他会为这些皇族成员报仇。
九炎城的大火从这天的清晨烧到夜晚，一直到第二日的清晨，诛日的都城才渐渐平静下来，惊弓之鸟一般的人们站在满目疮痍的城中，看着战胞染血的官兵们架着凶手的尸体从面前走过，和尚，凶徒，永生寺的度牒，佛珠，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了永生寺。
于是九炎城的人们愤怒了。
不是没有人怀疑这些证据，因为这些证据都太明显，只是帝王会为了开战，屠杀自己的臣民吗？烧毁自己的京师？还是在自己的大婚之日？两相比较之下，这些对证据太过明显，太刻意的怀疑，淹没在了大多数人对永生寺的愤怒中。
景陌于大婚的第二日，宣布发兵复仇。

1195和尚，你是想用人肉喂养这个小怪物吗？
九炎城飘雪的时候，永生寺所在的珠峰早就是一片冰天雪地，山间的雪地上，多了无数住人的帐篷，人们砍了树木取暖，木材燃烧生起的黑烟，几乎将珠峰完全笼罩。
寺中的僧人们还是晨钟暮鼓，跪拜佛前修他们各自的佛，一切看起来都与往日没什么不同。
杨洋站在后山的归恶林里，双眼腥红，血色的图腾浮现在苍白的脸上，血顺着他的指尖滴落在地上，他的脚下破残的尸体已经堆叠。
还活着的人，都是曾经能让小儿止哭的人物，这会儿却都个个噤若寒蝉，他们不敢逃，也不敢上前去搏命，不想死，却又不知道生路在那里。
杨洋抬手，吮吸了一下手上的血，他如今被莫问逼着以血代水，如同尝过人肉滋味的兽，如今的杨三少知道人血于他而言就是甘露。
看着杨洋吮吸鲜血，昔日的江洋大盗终于精神崩溃，狂叫了一声后，往后飞奔而去。这个怪物方才突然就闯进林中，见人就杀，他们反抗自保的下场，就是成为那怪物脚下的碎尸。
头顶被什么东西按住了。
江洋大盗抬头，对上了一双腥红的眼睛。
杨洋仔细地看着被自己按住了头顶的人，这人的身上有六国的罪印，这说明这人被六国的官府都叛了死刑，最后却被永生寺收罗至归恶林中。
江洋大盗想挥舞手中的双剌，他怎么能就这样被人像捏虫子一样捏死？
杨洋抬手。
江洋大盗感觉头顶一轻。
杨洋手又往下落。
江洋大盗跌倒在雪地上，头颈往左折起，这人的确像只虫子那样，被杨洋拍断了颈子。
剩下的人四散奔逃，却都没能逃过今日的死劫。
将人都杀死在林中的这片空地上后，杨洋往林深处走去，他把后山所有的洞穴都走遍了，看见了药人，在深池里挣扎嚎叫的人型怪物，可是他没有看见那些被永生寺抓来的人。在一叶画出的地图上，归恶林里还有一个洞穴，杨洋径直往这个洞穴走去，如果再找不到人，那他就可以确定这些人都已经不在人世了。
莫问跟归宁坐在一间宽敞的佛堂里，有侍从僧人匆匆来报，说杨洋进了归恶林。
“杀人了？”莫问问道。
侍从僧人点头。
“那就让他杀吧，”莫问转着手里的串珠，凤眼菩提的佛珠已经被他的手指摩挲得如玉一般。
“可是林中的人……”侍从僧人将嘴唇一咬，没再说话，他们就这么让杨洋乱杀吗？
莫问冲侍从僧人挥了挥手。
侍从僧人只得退了出去。
莫问低声跟归宁道：“杀人越多，他就越想不起来自己为人时的模样，破军本就不需为人。”
归宁捧着青瓷茶杯的手微微颤抖着。

莫问看着归宁的手，道：“我带陛下去归恶林看一看吧。”
归宁本能地摇头，上回看见药人，他就已经吐过了一回，去看一地碎尸吗？归宁光想就又作呕想吐了。
莫问说：“陛下如此心慈，等到两军对决，陛下如何策马阵前？”
归宁慢慢地站起了身，看看自己的手，才想起将茶杯放下。
莫问往佛堂走去。
归宁抬头看看佛龛上的白玉观音，观音慈眉善目，笑得悲天悯人。归宁拍一下自己的心口，这会儿他不能怕，他若是怕了，那就是莫问赢了。
莫问这时在佛堂外，点手召过一个侍从僧人，小声吩咐了几句。
侍从僧人点头领命，转身快步离去。
杨洋这会儿已经把归恶林走了一遍，那个明明被一叶标记在地图上的洞穴，却无影无踪。又一次转回到自己大开杀戒的地方，杨洋站在一地的碎尸块里有些愣神了，一叶不可能骗他，他也不可能看不见偌大的一个洞穴，那这个洞穴去了哪里？
归宁跟着莫问走进归恶林，眼前的场景，让归宁跌在了地上，掩嘴就要作呕。
莫问却只是静静地看着杨洋。
杨洋眼眸低垂，盯着跪地的归宁。
十来个侍从僧人拖着几个衣衫褴褛的人走了来，将人往杨洋的面前一推。
杨洋看向就跌在自己脚下的老者。
莫问开口道：“清辉，如今你一天要杀多少人才够？”
血色之中，杨洋费力地分辨着这老者的五官，这人显然饱经折磨，骨瘦如柴，伤痕累累，但这人的五官，杨洋觉得这人的五官有些像苏昭。
“杀吧，”莫问跟杨洋道。
归宁慌忙抬头。
莫问没有摇动就夹在指间的铜铃，只是看着杨洋。
杨洋将老人拎起，他没有见过苏英，不过这人长得像苏昭，又是囚犯模样，这人不是苏英又能是谁？
“清辉，”莫问喊着杨洋。
苏英的目光漠然，以一副认命等死的姿态等着死亡的来临，他甚至连呼吸声都微不可闻。
归宁站起身，大声问道：“主持大师，他们是什么人？”
归宁的声音，让杨洋迅速地看向归宁。
“主持大师，”归宁故作慌乱，跟莫问道：“永生寺还有囚徒？”
莫问看着归宁一笑，道：“陛下，此刻你最好不要出声的好。”
“可是，”归宁硬着头皮想词道：“可是，这些人，永生寺怎么还会关押有囚犯？”
杨洋随即将苏英扔到了地上，向归宁走来。
“清辉！”莫问抬高了嗓门，喝了杨洋一声。
杨洋停下了脚步。
“他，他要杀我？”归宁喊，年轻的皇帝整个身体都在发抖，“我，我不想死，”归宁往莫问的身后躲。

侍从僧人们面露嘲讽鄙夷之色，这就是玄武的新君？
杨洋停在了原地，低头看地上的几个人，这些人他一个也不认得，只是这些人不出意外，应该都是被永生寺掠来的各国大臣，将军，名士。
“清辉，”莫问又喊了杨洋一声。
杨洋抬头，咧了一下嘴，刚饮过人血的人，牙齿都是红的。
“不想杀人了？”莫问道。
归宁心急如焚，这要怎么办？他要怎么做，才能让杨洋有借口杀这边的侍从僧人？
“有意思吗？”就在这个时候，林中传来一个人的声音，机械，无情，黯哑，“和尚，你是想用人肉喂养这个小怪物吗？”
这突如其来的说话声，把归宁和侍从僧人们都惊得不轻。
莫问一直不管荣辱，都是面带微笑的脸，也有了惊愕之色。
杨洋听着这声音，却意外地感觉熟悉。
“滚，”这人声音机械地道：“把这小怪物留下。”
一个侍从僧从见这人敢这么跟他们的主持大师说话，马上就开口喝问道：“大胆，你是什么人？！”
莫问转身一掌打在这侍从僧人的身上，侍从僧人的身体飞起，摔出了归恶林。
归宁和侍从僧人们看着这一幕，个个目瞪口呆。
莫问看一眼空地那头茂密的丛林，命侍从僧人们道：“走。”
侍从僧人们茫然之下，上前要带着苏英几个人走。
“和尚，”那个机械刻板的声音又一次响起，“你是想让我割自己的肉，喂你养出来的这个小怪物吗？”
莫问转身往林外走去。

1196所有的事都在脱离掌控中……
归宁看了杨洋一眼，跟着莫问走了，这会儿他没法儿关心杨洋，也不能开口问莫问，这个说话的人是谁。
侍从僧人们丢下苏英几个囚犯，跟在莫问和归宁的身后，退出了归恶林。
林中的空地上就剩下杨洋一个人站着了，环顾四周，杨洋有些紧张，永生寺里还有比莫问更厉害的人？
一个穿着黑袍的人，从林中走了出来，与黑袍连在一起兜帽压得很低，杨洋只能看见这人很苍白，很尖的一个下巴，没有胡子，这人很年轻？杨洋眼睁睁看着这人走到自己的面前，总算杨三少还记得自己这会儿在演什么，没有开口问这人你是谁。
这个人脚步悠闲地走到了杨洋的面前，他比杨洋足足高了一个头，抬手将杨洋的下巴一挑，摸一下杨洋脸上的图腾，喃喃自语了一句：“原来是血管。”
杨洋往后退了一步，甩开了这人挑着自己下巴的手。
“带上他们，跟我来吧，”这人倒也不怒，指了指地上的苏英几个人，跟杨洋说道。
杨洋不说话。
这人也不急，站着等他。
渐渐地，杨洋脸上的图腾褪去，腥红的双眼也恢复了正常。
这人却没在意杨洋的变化，低头看看自己脚下的人，说了句：“他死了。”
被宣布死亡的人，也是个老者，跟苏英一样骨瘦如柴，伤痕累累，倒在一地的碎尸块之中，混浊的双眼睁得很大。
杨洋蹲下身，摸一下这人的颈脉，这个老者是死了。
来人将杨洋的后领一拎，把他从地上拎了起来。
杨洋……，这个动作莫名地让他 感觉熟悉。
“那个和尚不是好人，”这人拎着杨洋说：“我方才救了你，你要跟我说谢谢。”
“谢谢，”杨洋淡漠道。
“说谢谢的时候要有诚意，这是一个人的教养，”这人又说。
杨洋问道：“你是谁？”
这人手一松，杨洋的双脚又落了地。
“你是谁？”杨洋接着问。
这人看着杨洋说：“他们叫我人蛊。”
归宁这时跟莫问走到沙石铺就的山间小径上，回头看一眼，不远不近跟在身后的侍从僧人们，归宁问道：“主持大师，方才那个说话的人是谁？”
莫问似是没听见归宁说话，一言不发地往前走着。
归宁追着莫问跑了几步，道：“主持大师，那个人……”
莫问的脚步突然一停，归宁一下子就跑莫问的身前了。
侍从僧人们看见莫问停下不走了，忙也一起停了步，他们也想知道方才那个说话的人是谁，只是他们不敢问。
归宁站在了莫问的跟前，神情看着很关切，“主持大师，”玄武新君说：“不久之后，那五国的兵马就会杀到，那个人？”

“他不问世事已久，今日出现，想必是为了杨洋，”莫问说着话，脸上的神情恢复了正常，低声道：“陛下不必忧心。”
归宁说：“那他是在永生寺归隐的高僧？”想试探实情，归宁现在只能这么问，归宁绝不相信那人会是什么高僧，有开口就让莫问滚.蛋的高僧吗？
莫问笑道：“一个不问世事的人，陛下何苦追问他的来历，有他看着杨洋也好。”
所以这个人也知道人蛊的事，归宁的脑子飞快地转着。
“你们护卫陛下去休息，”莫问命侍从僧人们道。
归宁乖乖地跟着侍从僧人们走了，突然又出现一个难缠的人物，杨洋要是没办法把这个消息送出去，那他得想办法把这消息传出去啊！
被莫问一掌打出归恶林的侍从僧人还站在莫问的身后没有动，他受了内伤，但还能走动。
莫问在这侍从僧人的胸前又轻轻拍了一掌。
侍从僧人呕出了几口血，原本憋闷的胸口处，突然就轻松了下来。
“方才我打你，是为了救你，”莫问跟这侍从僧人道。
侍从僧人忙跪下谢道：“多谢主持的救命之恩。”
“不要让人再到这里来了，”莫问道。
“那杨洋？”
“他没办法困着一个怪物一辈子，”莫问看着身后的归恶林，小声道：“杨清辉回不了头了。”
侍从僧人抬头看着莫问道：“那人是？”
“另一个怪物，”莫问挥手让这个侍从僧人离开。
侍从僧人快步离去，心里想着莫问的话，另一个怪物？那那个人是跟杨洋一样的，吃人肉，喝人血，是个杀人如麻的魔？
莫问独自一人站在山间的这条小径上，这会儿天色近黄昏，残阳如血，莫问一向镇定自若的脸上现出了灰败的神情，他胸口处的伤至今未愈，这个人在这时突然出现，所有的事都在脱离自己的掌控。
侍从僧人们带了七人到归恶林，等莫问带着人离开，杨洋再看这七人时，七人中只有苏英还活着。
“跟我走，”来人让杨洋跟自己走。
杨洋却在归恶林里的寻了一块地方，徒手挖坑，要将这六人先行埋葬。虽然不知道这六人的身份，但等一切都烟消云散之后，他想，这六人总有机会被家人领回去的。
来人靠着树站着，没帮忙，却也没催杨洋走，只是在杨洋将土重又填平的时候，说道：“我知道，你也是人蛊。”

1197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杨洋站起身，大巫说过，当年苗地出过人蛊，之后便是一场浩劫，前朝覆灭。杨洋看着靠着树身站立的人，这人是人蛊，那这个人只能是当年的那个苗地人蛊。
“走吧，”人蛊站直了身体。
杨洋说：“你要带我去哪里？”
“你也可以出去找那个和尚，”人蛊往林深处走去。
杨洋背起了苏英，跟在了人蛊的身后。
一连三天，杨洋没有离开归恶林，而林中空地上的一地碎尸腐烂发臭，臭味被风吹着，传遍了整个珠峰。
什么样的东西会发出如此臭味？
大战来临之前，永生寺上下第一次人心惶惶。
归宁一直想将归恶林中的消息传出来，只可惜他回到禅房之后，就被莫问软禁起来，无法迈出禅房一步。
杨洋进入归恶林的第五天，珠峰之上又是大雪纷飞，傅博远终于经莫问允许见过了，被困禅房之中的归宁。
归宁这会儿眼下一圈青黑，眼中布满血丝，神情焦躁。
傅博远将禅房门掩上，几步就走到了归宁的面前，小声道：“陛下您？”
归宁指了指窗外。
傅博远看看这扇关着的窗。
“呜，嗬嗬——”
窗外传来了叫声，傅博远愕然道：“药人？他派药人来，来看着你？”
归宁盯着这扇窗，将嘴唇咬得发白。
傅博远走到窗前，推了推这扇木窗，发现凭他的力气还推不开这窗。
“药人进不来，”归宁冷声道：“不过我看过他吃东西的样子了。”
傅博远走回到了归宁的身边。
“我不听话，我们玄武人都会变成这样，”归宁道：“这就是莫问要告诉我的事。”
傅博远看一眼茶几上放着的清茶，拿手指沾了茶水在茶几上写道：“莫问决定阵兵燕回城，臣明日就将带兵出发。”
归宁看着傅博远写在茶几上的字。
傅博远又写：“杨洋应该已经把这消息送出去了，臣发现景陌派来，混进信徒里的那些人里少了一个。”
归宁说了一句字：“好。”消息传出去就好啊。
傅博远犹豫了一下，又沾了点茶水，在茶几上写道：“陛下心意已决？”
归宁呼地一下抬头看傅博远。
窗外的药人这时又应景似的叫了起来。
归宁听了这叫声几天，还是感觉毛骨悚然。
“陛下？”傅博远低声喊道。
归宁也拿手指沾了茶水，在茶几上笔走龙蛇地写道：“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傅博远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似乎是被归宁此刻的决绝吓到。
归宁看了傅博远一眼，在茶几上写道：“莫问不死，天下永无宁日。”

傅博远又迈步上前，手指沾茶水，在茶几上写道：“若臣在阵前依计行事，杨洋却无法将陛下带出永生寺，这要如何是好？他已入归恶林不返五日了。”
归宁说道：“你不必担心我。“
“陛下？”
归宁说：“你去吧。”
傅博远叹了一口气，跪下冲归宁磕了一个头，道：“臣明日一早就领兵前往燕回城，陛下保重。”
归宁说：“你去吧。”
傅博远转身出了禅房。
禅房外，两个莫问的侍从僧人站在门前，都是一副恭敬的模样。
傅博远看着这二人将房门关上，道：“劳烦二位照顾好我家陛下。”
“阿弥陀佛，”一个侍从僧人念了一声佛号，道：“将军放心，贫僧们一定会好好照顾陛下的。”
归宁坐在禅房里，入神地听着傅博远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等回过神来时，归宁才发现自己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跟景陌他们不同，归宁从来就不是个勇敢的人，他害怕，永生寺所有的一切都让他害怕，他睡不着觉，甚至也吃不下东西，甚至有想过自我了结性命，来摆脱这让他备受煎熬的一切。
只是他死了，他的朋友们怎么办？
让这个天下从此以后成为药人横行的世界？
大好的山河，那些他还没入画的青山绿水，从此落入莫问这个疯子的手里？
归宁身体发颤地坐在禅房的坐榻上，他不能向莫问低头，他的兵马一定要在两军阵前，对莫问反戈一击，哪怕到时候，杨洋没办法将他带出永生寺，他被莫问杀了，变成药人，归宁想他也认了，他这辈子画不出让公主殿下喜欢的画，至少也要做一件让公主殿下能给他点赞的事。
莫问坐在自己的佛堂里，听着侍从僧人跟他复述归宁与傅博远的对话。
“主持，”侍从僧人说：“傅博远对药人之事很不满。”
莫问转着手里的串珠，道：“不满不要紧，他知道他的陛下有可能被药人所伤，这就足够了。”
归宁在永生寺中，傅博远敢弃家人的性命于不顾，那他敢弃归宁的性命于不顾吗？莫问相信，傅博远不敢，归宁是被他带上的永生寺，再因为他的背叛而死，那就再也没有一个玄武人可以容下傅博远了。从点滴窥人心，傅博远对药人之事不满，这不正好说明，这人在乎归宁的命？
“主持，”佛堂外，传来一个侍从僧人的声音。
“进来，”莫问道。
这个侍从僧人道：“主持，诛日的细作抓到了，只是他，他服毒自尽了。”
莫问抬手拂袖，佛堂的门似被风吹一般大开。
门外地上的尸体七窍流血，面色紫黑。
“他死前倒是不会觉得痛苦，”莫问说道。
侍从僧人说：“贫僧无能。”

1198祝我们都顺利
“罢了，”莫问道：“即是诛日的细作，那这人的家人一定在景陌的手上，他不会招供任何事的。”
“那这尸体？”
“扔进后山，”莫问抬手，门又似被风带着一般，关上了。
侍从僧人拖着尸体往外走，尸体的脸蹭在台阶上，将脸皮蹭掉了一大块，还没有完全凝固的血流了一地，黑色的血，融进了白雪里，污黑了一片。
又一队赶来护佛的信徒，被永生寺的僧人领着，在山间的一片空地上停了下来。这队人里有男有女有老有小，被山间的风雪吹得瑟瑟发抖，却仍是在老人的带领下，跪在雪地上，遥遥地冲永生寺跪拜，那是他们心中的圣地。
这天的晚饭之后，莫问与归宁坐在佛堂里下棋，听见莫问说，今日寺中又抓了一个诛日的细作，归宁的手就又开始发抖。
黑子掉落在棋盘上，“啪”的一声。
原本看着棋盘的莫问，抬头看向了归宁。
归宁勉强笑了笑，笑容有些扭曲地道：“景陌还派了细作来？”
莫问复又低头看棋盘，道：“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就是景陌。”
归宁试探地问道：“那主持大师审了这细作吗？”
莫问落下一粒白子到棋盘上：“那细作服毒自尽了。”
归宁松了一口气，至少景陌的这个手下不用吃苦，也不用变成药人了，正想看棋盘上的棋局，归宁却猛地想起傅博远说的话，景陌派来的人里少了一个。那这个人是去替杨洋传消息了，还是就是今天服毒自尽的这个？归宁的心又揪了起来，莫问要陈兵燕回城的消息，要是没有送出去，那该怎么办？
“陛下，”莫问手指敲敲棋盘，催归宁落子。
归宁胡乱地在棋盘上放下手中的黑子。
莫问看一眼归宁落子的地方，笑道：“陛下这是无心下棋？”
归宁……，谁他娘.的有心情陪你下棋？
莫问说：“陛下觉得这场仗谁会赢？”
归宁说：“自然是主持大师会赢。”
“理由呢？”莫问又问。
归宁说：“我不会打仗，不过景陌那些人怎么可能会是主持大师的对手？螳臂挡车罢了。”
莫问落下一子，道：“这盘棋陛下输了。”
归宁发誓，这场该死的仗打完后，谁再让他下棋，他一定诛这混.蛋的九族！
莫问将棋盘上的棋子一推，说：“我再陪陛下下一局吧。”
归宁……
莫问不慌不忙地收棋子。
归宁说：“主持大师，杨洋出归恶林了吗？”
“没有，”莫问不在意道。
“没有？”归宁急道：“那他就一直在归恶林里了？”
“现今也不是一定要用他，”莫问将收好的黑子推到了归宁的面前。
“杨洋究竟有什么用处？”归宁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