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不是说这城市很小，走散了就很大吗，怎么还会遇见，是圈子实在太小么。
“以前不是说很讨厌纯实践？”
“你都说是以前了。”
我回她，隔着手机，比想象中要清醒的多。
“还好么？”
“还好。”
她不再回我，一分钟，十分钟，半小时，一小时……

“……不太好”
这两小时终究还是磨光了我的清醒。
“你希望我怎么做？”
她一改往日凛冽的样子，居然开始征询我的意见。
我在这窄窄的对话框里，编辑删除编辑删除反反复复，没有忘了当初求过她不要再搭理我，也没有忘了下过决心说要再无瓜葛。

“在家吗？”
“嗯……”
“我在跟朋友吃饭，我把位置发给你，你想来就来，你不想来就当没聊过。”
用一个很不恰当的形容，无论人生的出场顺序如何，乔芮就像是我在这个圈子的原配。
我知道如果今夜不去见她，我也能熬过去，可这样见面的机会，却还是成了我手里最好的一根稻草，我甚至感谢她此刻的施舍，即便清楚上岸的机会渺茫。

晚高峰，我开了四十分钟的车，才到她吃饭的地方。
“我到了，在车里等你”
“吃饭了没？”
“没有”
“那进来吃点吧。”
“不了”
我静静的等着她，目视前方，什么也没有想，直到在第一时间捕捉到她的身影。
修身的黑色v领配长靴，将身材衬的刚刚好，不高调又带点小气场，气质干净很显高级。
还没等她打我电话，我就下了车走到她面前。
她笑了笑，我却有些想哭。
我们有多久，没有这样温和的见面了。
我忽然上前，抱了抱她，在人来人往的街上，不受控制的，想寻回一点归属。
“怎么跟只流浪猫一样”她轻轻的拍了拍我，也会意外我的主动亲近吧。
“是啊，难道不是吗……”
“带烟了么？”
“嗯……”
我松开手，从口袋掏出烟和火机递到她手里。
“什么时候有这习惯的”
她顺手也递了一支给我，甚至帮我点上火。
“从你走后”
“行，怪我。挑吧，哪家。”
她打开手机里的app递给我，颇有一种杀牛挑把刀的感觉。
“都可以……”
我不好意思的推开，补了一句“不要上一次那家……”
她开怀的笑，掐灭了烟，心情很好的样子“行，走吧”

【二十一】


我坐在她的副驾驶，时不时的看她。她转过头“看什么”
“好看”
“平时也是这么夸别的小姐姐吧”
“嗯，你就当是咯”
车里忽然随机播放到《感谢你曾来过》，就听了个开头，她就切了歌。也许她也知道，她走的那段日子，我到底有多难过吧。然而现在，大概也不想把气氛弄得太沉重。

一进房间，她就把门锁了，落锁的同时，把我拎进浴室“洗澡”
“我还没准备好……”
“你看看清楚今天要打你的人是谁，什么时候给过你准备的时间了？”
她说的理所当然，但也有点道理……

我洗完澡换上睡衣出来，看到她正躺着看电视。
莫名想到晏几道的鹧鸪天：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缸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她勾了勾手指示意我过去。
又扯了扯我的裤子“今天想怎么挨？”
我一下子面红耳赤，再不能直视她。
“来，自己脱吧。”
她不同往常，一直都是面带笑意。
“你平时跟别人实践都是这样的吗？”
“真敢问啊，那要不要试试用对待别人的方式对待你？”
这样的雷，就算敢埋，也不能真踩。在这点上，我还是清楚的。

她把我拉到腿上，一把拽掉我的裤子，也没有拿任何工具。
就这么一下接着一下的甩巴掌。
最会煽情的人不是我，而最容易被煽动的那个人，此刻一定是我。
我呆呆的挨着这样特别的亲密接触，在真正的疼痛来袭之前，甚至意识不到，越迷人的也越危险。

【二十三】

“还有吗？”
乔芮平静的问我，我擦了把眼泪，浑身软弱无力“算了，也不知道说这些干嘛，你打吧。”
“疼吗？”
“心里更疼”
她把东西扔一边，帮我盖上被子，坐在床上轻抚我的头。
“那为什么还要见我。”
“你是我灵魂的至亲，见你就像魂归故里。”
“说法倒是越来越新鲜了，就是不怎么像好话。”
我忽然有点想笑，觉得好多了。

“你为什么又单着了？”
“很烦啊，还是单着适合我。”
我不清楚自我之后，乔芮又遇到了多少个，好像多少个对我来说都不是很重要。我也不知道在她心里，我到底有没有那么一点特别，还是说，每一个都很特别。又或是，每一个都很普通，玩具罢了。
我抬起头看她，她化了淡淡的妆，黑色眼线稍稍拉长了一些。
“怎么了？”
“今天能不能陪陪我，别走好吗？”
“你很少提这样的要求啊”

嗯，那都是以前了，我以前以为来日方长是个多好的想法，后来发现，更多的是早知道，若我早些知道之后的进程是这样，我愿意在当初拉住你的手，就如同现在一样，请求你别走，留下来再陪我一会儿，哪怕再多一分钟，让我再多看你一眼，毕竟这是我生命中唯一的，仅存的，与你待在一起的时光了。

“让我抱抱。”
乔芮边说边把我搂进怀里，她心里清楚，根本不需要征求我的同意。是我对她最大诚意的喜爱，成就了她的随心所欲。
我只好咽下无尽的委屈，把自己埋进这象牙塔一样的臂膀里，埋进我的梦里，埋进这日后悠悠岁月再无具体的触感里。

【二十四】

“好点了吗？”
乔芮就这样一直抱着我，我闭上眼睛，什么也不去想，安安静静的享受着这样的岁月静好。
我想我已经好了。
再没有多余的问题，再没有需要被妥善处理的情绪，甚至连泛起涟漪的能力都没有了。

我甚至，很想说声对不起。
“对不起，让你摊上这样一个我，再也不会了。”

这段感情，总是辜负了彼此的喜欢，委屈的并不是我一人，也许还有你。确实很遗憾没能做成你的小朋友，却还像个小丑一样，可笑地从你生命中谢了幕。如果你愿意记得，那我希望你记得初见时我可爱的样子，而不是最后这极为不堪的我。
对不起。

我趁着天亮之前，离开了酒店。
回到家洗了个澡躺在熟悉的床上，终于沉沉的睡去。
日子依旧照过，时有开心，也时有苦闷。
总体来说，还算正常。
四个月后的某一个晚上，一个陌生的女人加了我。
“很久之前，有过一面之缘。”
“我，不记得了。”
我努力回想，看着资料怎么也想不起来这个人是谁。
“很多年前，在xx路，一个小聚会结束后你来接你当时的姐姐。如果还想不起来，那再见一面吧，正式请你吃饭。”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可是我对你，完全不了解呀，你怎么会忽然加我……”
“问共同朋友拿的，虽然你现在没在找姐姐，但不妨碍交朋友吧？”
她的开门见山实在让我有些好奇，到底何方神圣。

我们快速的热络，没日没夜的聊天。
差不多的生活环境与圈子经历，让我们有说不完的话。


她叫在夕，却更像惊喜。

【二十五】

我们正式的第一次见面不是去吃饭，也不是去酒店，居然是去爬山。
当然是她提的。
我在售票处等着她，那一片阳光普照的茶园让人心情大好。
在夕一身运动装出现在我面前，墨镜帽子将她遮的严严实实，要不是这里没什么人，我恐怕还不敢认。她在看到我的那一刻，摘下了墨镜，笑着朝我挥手
“余生！”
我有些微微荡漾，阳光太耀眼，微风也太温柔，那双眼睛像打了高光一样闪，还有那明媚的笑容，匀称的身形。
“HI~”
我有点呆，傻傻的打了个招呼。
“没怎么变，还是很好欺负的样子”
“真的么，她们可不是这么看我的”
“她们的看法关我什么事~”她笑，张扬，得意，俘获人心。

我们边聊边走，偶尔歇一歇，偶尔拍个照。就像平常聊天一样随意，她不端着，我也很放松。
“为什么要来爬山，我爬不动……”
“你个小年轻，这种山都爬不动还混什么圈。”
她冲我翻了个白眼，拉着我就往上走。
到达山顶的时候，我一屁股坐在石头上再也不想起来，她也索性陪我坐下。
“舒服吧。”
“嗯，天气可真好。”
“因为我在吧，哈哈~”
“你……”

“我以前压力大的时候就来爬山，到了山顶看看风景就什么都好了。这里平时基本没什么人，大概是因为要收费？哈哈”
“也许吧，哈哈哈，我第一次来这里”
“喜欢吗？”
“嗯。”
我转过头看了看她，第一次那么近距离对视。
连我自己都意外，我居然有表达心意的冲动。

“怎么了，姐姐我是不是很好看？”
“做人要像你这么自恋一定很开心吧？”
“那是啊。”
她不轻不重的捏了捏我的脸，那种亲切的软绵绵的暖意，直抵心口。

【二十六】

“我想吃烤肉”
“不，我想吃火锅”

“我想先看这部”
“那部好看，下次再陪你看那个”

“我想买这个，这个好玩”
“太幼稚了！不许买。”

这是我们平日里再正常不过的对话，而她会在一次次驳回我的小要求后，又不经意间再满足我。她说她实在是太喜欢欺负我了。而我也实在是太喜欢她笑起来的样子。

而第四季度的第一个月，我的成交率差到惊人，放在团队倒数无疑。也许我清楚地知道原因是什么，我能打一晚上游戏，上班时间出去喝下午茶，下班了跟朋友胡吃海喝，又与在夕日日联系，越来越没有心思工作，好像之前做出点成绩就有些飘了，得到些什么就够了一样。
可是月会时看到那个数据，团队奖金因我而飞的时候，我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不在意。
同事越不吭声，我越自责，别的部门那句玩笑“看来是体验生活体验够了~”像一把利剑一样，击穿了我。我一整天没有回在夕的消息，丧丧的情绪像乌鸦一样盘旋在我头顶。
第二天一早，我在她连续的电话追击下，再也不能熟视无睹。

“怎么着，忙到这个程度？”
“工作上出了点问题，我请了两天假。”
“那就不能跟我说说？”
“我不喜欢聊工作。”
“你出来，我带你去放松放松。”
“我想睡觉”
“我陪你睡，滚出来。”
她居然生气了。
难得一见，好像，还是第一次。

即便我再迟钝，我也该想到了这次出去会发生什么，可我居然还产生了一丝新鲜感。

【二十七】


“干嘛，你说出来就出来啊。”
“好了不起啊余生同学，是要我八抬大轿请您出来？”
“不敢不敢。”
“别废话。现在立刻马上！”

我当然没有桀骜不驯，可当我亲眼看到她不太爽的表情时，居然莫名的有点爽。
“笑什么？在你笑什么？很好笑是吗？”
我一进房间，她就把我扣在床上，摁着我的脖子不让我起来。
“没笑啊，天生笑脸我也没办法！”
“你很能啊！啊！”
她拿起早就准备好的小棍子就往我身上抽，我有点疼，也有点小尴尬。毕竟这还是第一次被她打，总有些不太习惯。
啪！啪！啪！
“消息说不回就不回，说关机就关机，还敢不出来！”
啪！
“哇！这不是出来了吗……”
啪！！
“没大没小！不把我放在眼里是不是！”
啪！
“嗯？！！问你呢！”
啪！！啪！
“啊！！轻点……疼啊，哪里没有把你放在眼里啦！都把你放在心上了！”
啪！
“你滚！那你错了吗？”
“错啦”
“好的，去洗澡，洗完澡我们慢慢算一算。”
她放开我，抓着我的衣服就让我起来，动作粗暴的一点也不像个女人。

“算了嘛，消消气~没有下次了”
“去！洗！澡！我认真的，你不要以为我在开玩笑。”
我索性坐在床上，试图僵持一会儿。
她站在我面前，轻轻的拍了拍我的脸“识相点，我这个人没什么分寸的。”
“在夕~”
“不要这么叫我。”
“那要叫你什么~”
“一会儿教你。”

【二十八】

我注意到她瞬间冰冻的气场，她可能真的很在意我直呼其名这件事，只好顺从的进了浴室，打开花洒的那一刻，总有一种扑面而来的熟悉感。太多次这样的经历，太多次的游戏或是真情实感面对挨打这件事，我始终不能做到完全的坦然。
我随意的擦了擦头发上的水渍，出去之后沉默的坐在床上，也不知道该干什么。她坐在一旁玩着手机，看到我出来，忍不住调侃“穿这么多干嘛”
“没那么开放……”我起身找了找手机，转了一圈发现没有。
她笑“别找了，没收了。”又接着问我“想什么时候开始？”
“你主动我主动啊。”
在夕在听我这么说话之后，再也坐不住了，扔下手机饶有兴趣的冲我走来。
她捏着我的下巴用力一抬“重复一遍。”
“不说了……”
“看出来了，最近日子过得太好了，不仅浮躁，火气很大。是不是？”
她没有等我回答，而是补了一句“脱了，我给你降降火。”

我不想再直视她，很干脆的转身趴到床上。
啪！
“脱掉。”
她拿了刚才打过我的小棍子，猛的抽了下来。
“哇！很痛啊！”
啪！
看情势不太好，我也没犹豫，趴着把裤子往下扯了一点。
她也没难为我，顺势往下拽了一把，然后手指附在刚才打过的地方“怎么这就起愣子了，这么多年没锻炼出来啊？”
“这也能锻炼嘛……”
“能呀，看来以后要多练练你，这么不经打还怎么为你自己买单啊。”
啪！
她一下接着一下认认真真的在我身后布伤，直到密集的痛让我难再忍受。
“别打了……”
啪！啪！
“别打了？不理人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现在？！你以为我不会动你是吗？！”
啪！
“我以后不会了”
啪！
“什么事情都憋在心里，就不能说出来吗？”
啪！！啪！啪！
“啊！！痛！”
我咬着牙，忍不住去挡，又快速收回。
“我习惯了……”
“我不希望你有这样的习惯，至少在我面前。”
“嗯……”
啪！
“嗯什么！听明白了吗？”
啪！
我再次伸手去挡，她抓过我的双手按在背后，没有停的意思。
“听明白了”
啪！
“明白什么？”
“以后我会说的”
啪！
“那以后叫我什么明白了吗？”
我明白，但我没有说话。比起疼，我恐怕更怕确认关系。
啪！啪！
“还不明白是吗？”
“不是……”
“你在担心什么？我刚刚教过你的，不要憋着，任何事情，都可以说。”
她停下来，足足等了我好几分钟。

【二十九】

“其实，我不太会跟人相处。”
“那就不用把我当人，当仙女姐姐。”
我把脸埋在床上，实在忍不住想笑，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啪！
“怎么样？好不好？”
“嗯……”
啪！
“那叫我什么？”
“姐姐”
啪！
“再来，我听不清。”
“姐姐”
啪！
“多叫几声，熟悉熟悉。”
“姐姐”
啪！
“姐姐！”

“行吧，满意了~”
她放下工具，轻轻碰触着我身后的一片狼藉“疼吗？”
“有点”
“我是不是太客气了？”
“很疼了……”
“骗谁呢。我看还好。”
她带了喷雾，稍微处理了一下，然后抱住我，一切自然的像是反复过无数次。
“不要把过去放心上，她们是她们，我是我。”
“嗯。”
“也不要因为之前的经历就怀疑自己，仙女姐姐看中的宝贝一定是值得的。”

啪！
她一手抱着我，一手重重的拍了我“笑什么！”
“知道了~”
啪！
“那你跟我说说，工作到底怎么了？”
我一五一十的说完，却换来了她的一句“要么一会儿再让我打一顿吧，我觉得不够。”
“不要~”
“说真的，我的出现是不是都让你没有拼劲了？”
“那姐姐介意吗？”
“我希望你充实快乐，对得起自己的心，也许，可以不用那么拼。”
“心里话？”
她轻轻的吻了我的眼睛“心里话。”

“当然！如果你想拼，需要有人鞭策着你，我也非常乐意服务，哈哈”

后来，我知道最温柔有力的爱护，莫过于“你可以不要那么懂事。”
莫过于“你可以坦白的告诉我你现在的所有心情。”
莫过于“陪伴不是依附，即便是依附，我们也不在乎。”

【三十】


亲爱的余生：

你好。

很高兴认识你。如果我说，现实比小说残忍很多，你会不会相信呢？当然，残忍不是我想送你的东西，我想送的，是让你停留在最美好的时光里。
眼前的这个姐姐，你还满意吗？她也许不像乔芮，直击你的心灵。也不像韩潇，时时刻刻让你靠岸。她明媚、温暖、暴躁又有点好玩。我想，她应该是最适合你的人。我虽然不确定未来的日子里，你们会在一起多久。但我希望你无论何时何地都能学会珍惜，尤其是珍惜一个不会伤害你的人。
对于那些过去的事情，回头再望一眼，也没有那么刻骨铭心了对么？所以你呀，何必着急释怀，又急于放下，人生是何等美妙，自然会有更好的事情让你无暇再沉迷过往，时间会给愿意往前走的人幸福，相信我。
我知道你痛过，委屈过，懊恼过，种种复杂感受，一样不落，都有过。可是你会长大的，就在这一幕幕画面里，在那一次次的崩塌中。很多人说过，成长本身其实是自我背叛的结果，最难的，是驯服自己。我也不认为成长是一件绝对的好事，这可能会让你很少再有心动，很难轻易得到快乐，会面对很大的生活压力。但长大的好处也实在太多了，你也许会拥有更多的选择，甚至得到真正的情绪自由。如果我们每一个人都必须走向成熟，那我更希望，你可以更早一点领悟。
我知道你不是非要赢，所以你可以大大方方承认你爱过，承认失去后你是真的有难过，承认自己的不够优秀不够努力，承认你和有些人，是真的很不合适。但请你不要再去感谢痛苦，更不要去感谢那些伤害过你的人。因为有些伤害很纯粹，因为你也曾耗费过自己炙热的爱意，交付于不值得的人，分明两不相欠，又何必卑微到底。

亲爱的余生，在成为更好的自己这件事情上，你可以拼一点。
但愿从此往后，有人待你诚且真，有人忧你细无声。
我爱你，我一直在。


（完）

谨以此文，送给善良温暖的每一个人。

会有新文的 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