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重逢






窗棂敞开，冷梅的幽香已经淡了，有微风送着淡淡桃花香浸润进内室来，让整个晴朗的午后变得绵延悠长，昭示着初春时节的蓬勃生机。
尹天雪在漫长的等待的过程中有些恹恹欲睡，又怕睡多了夜晚失眠，便强撑起困意来穿针引线做起了女红，门口靠着秀挺如竹的男子，环抱着手臂，身影被日光斜斜地拉得分外颀长，尹天雪引线的功夫抬起头看他，看他仿佛待会儿要见自己亲哥的不羁潇洒的神气，不觉牵唇轻笑，笑意荡漾，像荷叶在水面划出波纹。
男人似乎觉察到了她的目光，回过头时刚好捕捉到她唇角那一抹笑，他挑了挑眉，感到莫名，抬起长腿三两步过来在绣架旁坐下，以手支颐盯着她回以微笑。
尹天雪因他莫名的笑有些无措，停下手中的动作：“你看什么？”
“我在门口等大舅哥，却被尹娘子取笑，想来尹娘子觉得我是没有看你，所以我便回来看你。”他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不放过她面上任何一点细微变化，如愿见她两颊胭红，心道原来天雪是不经撩的，于是他笑得更欢了，尹天雪心中恼羞，懒怠跟他再耍嘴皮子，便低头认真干活。
尹天雪最近口味刁钻，总想吃点冰凉可口的东西，可这时节还未入夏，小光只能从小厨房变着法子做出一份绿豆糕来，糕点里渗入些许薄荷汁添了清爽口味，又不至于太冰，端进来的时候童战瞅了糕点一眼，有些疑惑：“长安城里有家点馨斋，专做精致点心的，你要喜欢，我让小甲跑一趟？”
“姑爷你这话说的，莫不是觉得奴婢做得点心不好，看不上我伺候夫人么？”小光一向心直口快，听了童战的话不高兴，当即抢白，童战被莫名呛了一口，脸上一时挂不住，嗤笑了一声。
尹天雪尝了一口，满口芬香，凉意沁脾，她满足地细嚼慢咽，听完忍不住笑了一下，放下点心吩咐小光：“你先下去吧。”
说着，以眼神示意她，小光心领神会，撇撇嘴躬身退下。
尹天雪捏起一块绿豆糕点喂给童战，笑道：“那丫头性子直，别跟她计较，尝一口？”
童战见自家媳妇儿向着他，一时乐得心花怒放，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糕点，不知有意无意，舌尖也顺便舔过她的指尖，尹天雪烫着般忙缩回手，脸上微微染上红晕，想嗔他不正经，却听他附过身来低低道：“嗯，真甜。”

“还想吃什么？我出去给你买？”他瞅着她红扑扑的脸蛋和轻颤的长睫，一时只觉心中柔软得一塌糊涂，尹天雪推开他，抬眸道：“你出去等天奇吧。”
童战看出她忐忑不安又隐隐期待的烦闷心思，想着逗她开心，这会子只好领命去门口靠着，一瞬不瞬地望着园子上方四四方方的天井。
半盏茶时间，垂花拱门外隐约传来说话声，小厮领着一个年轻男人出现在院内。
尹天雪捏针的手指微微颤抖，她没有当即起身，而是压住内心翻涌的情绪，稍微平复心情，让自己恢复一贯的从容不迫，这才从绣架旁起身，聘聘婷婷地出门来迎接。
年轻男子踏入院来，剑眉星目，身姿挺拔，望着门口的两人一时间竟顿住脚步没上前来。
兄妹俩四目遥遥相望片刻，重逢的喜悦自尹天雪唇角露出，她微微笑着，像昨日才与他分开，“哥。”
阔别多年，我写我的野鹤闲章，你照旧一弯温良，面上显出过尽千帆的苍桑，但仍旧是七八岁分开时的少年模样，仍旧是那个宠爱她心疼她的同胞兄长。
“天雪…”尹天奇的喉头微微滑动，哽咽着说不出话来，有人倾盖如故，有人白首如新，有人阔别重逢，有人形同陌路，当看到这世上唯一牵挂的妹妹过得好好的，且已长成如今端庄温婉的模样，身旁又有良人守护相伴，他直觉欣慰感慨，再看童战时明显少了份莫名的敌意。
童战也望向他，拱手道：“童战见过兄长，屋里请吧。”说着让开道来，伸手邀他进去。
天雪已经嫁给他，按理来说，他该唤尹天奇一声兄长。
坦荡大方，倒是一个不错的小伙子，天雪总算没有所托非人，尹天奇上下大量他一番，很是满意地回礼：“见过童阁主，天奇远在楚地时便已听闻童阁主的威名，今日一见，果然气度不凡。”两人寒暄几句，一同进入屋里。
童战吩咐婢女布茶完毕，下人们鱼贯而出，尹天奇静坐半晌，却始终未开口说话，似乎有所犹疑。
尹天雪知道他的心思，看了一眼如今沉稳很多的兄长，道：“哥，童战不是外人，有话直说吧。”
尹天奇默然点头，抿了一口茶，有些愧怍地叹道：“ 天雪，对不起，其实我跟云儿已经来长安有段时日了，默默潜伏很久，一直在等待时机接近御剑山庄。”
尹天奇口中的云儿自然是那日威胁她交出镜听令的赵云，如此亲昵的称呼，可见兄长还是很喜欢这个女人的，尹天雪声色不动，道：“我知道，多次刺杀我们的银刀黑衣人，给飞仙门门主韩文卿下了神农死毒以此要挟我的楚地凌烟阁，我说得对吧。”

“天雪，你知道我是逼不得已的，当哥的肯定无意伤害于你，可你也知道云儿…”说着，他有些羞于启齿道：“她一心想得到你的落星剑，与我的破月剑合二为一，以此获得镜听令的线索。云儿根本无意跟我一起替爹报仇，她野心勃勃，要的是整个武林…”
尹天雪知道他会这么说的，这其中来龙去脉，不过是因为赵云那个女人，英雄难过美人关，她又何尝不了解兄长的处境，但她选择对镜听令的事避而不谈，莞尔一笑道：“莫非兄长想一辈子寄人篱下，当个入赘凌烟阁的上门女婿？难道就不想夺回御剑山庄，一雪前耻，为父亲雪恨吗？”
“天雪，我自然也想夺回御剑山庄，杀了尹仲，为父亲雪恨，你我兄妹大难不死逃出生天，忍辱负重蛰伏多年，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替父亲报仇吗？”尹天奇说着，情绪有些激动，垂眸去看茶盏里的清茶，嫩叶浮水，白沫浅淡，他喃喃道："可是天雪，云儿有她想追求的宏图霸业，作为夫君，我又怎么能不和她夫妻同心？"
“所以哥今日拜访听雨阁，还是执意想要拿回镜听令吗？”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可听到他这么说，尹天雪还是感到一阵难过，她闭了闭眼，冰凉的手被童战握住，他掌心的温热向她传递着安心与温暖，她抬眸看他，见他气定神闲地翘着二郎腿坐在自己身旁，背靠着椅背，手指在桌上一下一下轻轻敲着，见尹天奇若有所思，仍旧意有所指，他嗤笑一声，道：“那恐怕要让大舅哥失望了，不瞒你说，御剑山庄之前为天雪做内应的管家李伯下葬之日，天雪已托付我将镜听令跟随他的尸骨一起埋葬。”
“我大哥童博虽为武林盟主，但并未有什么雄心壮志想要一统武林，他能做的，也不过是维持各派势力，锄强扶弱，还武林一个公道和正义，并不需要镜听令的号召，兄长也能一呼百应，而我也无心争名夺利，从前为它出生入死险些丢了性命，娶了天雪之后觉得这一切都不重要了。所以未免有人刨坟扰了李伯安息，这玩意儿我擅作主张焚毁了。”他说得云淡风轻，一旁听着的尹天奇霎时面色大变，他猜想童家小子绝对没有胆量和魄力擅自焚毁镜听令，这一切必然是得了天雪授意，他一时气得咬牙切齿，恨铁不成钢，“天雪！你…你怎么能随意就焚毁爹的毕生心血！…”
尹天雪却反而很平静，她淡淡一笑，道：“毕生心血吗？我却觉得他是爹一生的枷锁，哥你知道爹为何给那枚号令武林的令牌取名为镜听吗？镜花水月，混淆视听的物什罢了，父亲应该早有觉悟，也还是因它遭受戕害，世人为它趋之若鹜，搅弄风云，掀起血雨腥风，可最终得到了又如何呢？权利名义不过是过往云烟，真正见过武林的人都知道，武林从来不是什么岁月静好，它永远都是风云际会，龙争虎斗，一路铺着鲜血白骨。若镜听令不毁，杀伐征战永远不会停下来，就永远有人遭受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悲剧，哥…你我的遭遇不就是血淋淋的教训吗？我们兄妹…不就是整个争夺权利的武林杀伐中最大的受害者吗…
？”

说到深处，她不免情难自制，悲从中来，在烟云十三州拜师学艺的那些年，她的心里眼里都被仇恨占满，她心里谋划的就是有朝一日杀回长安手刃仇人，可当她亲自手刃秦五爷等人之后，她扪心自问自己快乐吗？那就是父亲在天之灵渴望看到的吗？恩怨情仇何时能了呢？
御剑山庄她会亲自夺回来，尹仲她也会手刃，可她不想镜听令再被更多人觊觎，以此令武林再因她陷入厮杀和血腥，她也不想童战再陷入那样的刀林剑雨之中，她不想刚得到他，就又要忍受失去他的痛苦。
童战起身轻抚她的背，一手紧紧握住她颤抖的手指，她与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他能做的就是给予她最大的安慰和支持，童战怕她会情绪失控，哄着她别再说下去，而后扶着尹天雪自己接着道：“所以兄长，你们想追求什么宏图大业就自己去拼命争取，镜听令已毁，也该还天雪一个安生的日子了，她这么多年为了复仇大计失去了太多，也付出了太多，童战不愿再让她涉险，我父亲同样遭尹仲戕害，我们有共同的敌人，这件事自然交给我们童家兄弟，至于御剑山庄将来也是你继承，如果想夺回来，努力去夺便是。”
言尽于此，童战不便再多说，碰巧峥羽领着失踪多日回来的阿戚在门外禀报，童战匆匆出门去与他们商量了什么，又推门进来，对尹天雪附耳低声道：“阿戚和芊姨、韩霸天他们回来了，我要去东院给大哥帮忙，他跟豆豆明天成亲。”
尹天雪听到这个消息吓了一跳，没想到失踪多日的红芊夫人居然回来了，也没想到童博明天就要娶豆豆过门，莫非他有什么筹划了？
她心里盘算着，只能放童战过去，童战拱手朝尹天奇一揖：“兄长跟天雪阔别重逢，就留在府里好好跟她促膝长谈，童战晚间再来招呼。”
说着，看了尹天奇一眼，转身抚了抚尹天雪的背示意，这才出去同阿戚峥羽两人一道赶往东院童博那边。
“哥别介意，他就是直率又风风火火的性子，话说重了或者怠慢了你，还请多担待。”尹天雪见尹天奇面色不好，忙替童战解围。
“你倒是会胳膊肘子朝外拐，我们亲兄妹血浓于水，都比不过你的亲亲夫君，倒是会处处维护他，你听听他刚刚给我说话的语气，哪有一点做妹夫该有的恭敬？简直字字珠玑句句诛心！”尹天奇嗤了一声，闷头喝完茶盏里凉了的茶水，气不打一出来，他心里想童战这人倒是敢作敢为有担当的真男人，但他当然不会当着尹天雪的面夸奖，反而教训道：“好一个伶牙俐齿的毛头小子！”
尹天雪被训得没脾气，柔柔一笑，起身为尹天奇添热茶，一面道：“哥，我可以对赵姑娘不予置评，你就不能放下对我们家童战的成见么？”
“还护着他。”尹天奇瞥一眼她，没好气地冷哼，可兄妹多年未见，他也不想一见面就训她，只好缓了脸色，喝口茶压住了火气，从腰间解下那把剑来交给尹天雪。
尹天雪接过来看时，果然是她的落星剑，她抚摸着剑身，疑惑不解，道：“哥？”


【5】

尹天奇看着她的傻样，叹了口气，“云儿在你面前做事太绝，做兄长的也觉得很对不住你，你的落星剑，我自然也不会要，何况童家小子已经毁了镜听令，落星破月也没必要合二为一了，该物归原主。”
“也是赵姑娘的意思吗？”尹天雪不相信。
“她再霸道强势，我毕竟也是她的丈夫，这件事我还是能做得了主的。”尹天奇苦涩一笑，摸了摸她的脑袋，“放心吧，哥心里有数。”
“那你…今日来并不是想要用落星剑换镜听令？”尹天雪更诧异了，想到刚才控诉兄长的过分话语，一时有些愧疚。
“当然不是。”尹天奇透过窗子朝外面的天井望去，目光辽远：“就是十五年没见你，想你了，想来见你一面。”
“哥！”尹天雪鼻头一酸，过去抱住他的胳膊，将脸埋进他的怀里，汲取着这多年不曾有过的熟悉的温暖。
尹天奇无奈一笑，一手搂住她的背，一手摸着她柔顺的长发，道：“多大人了，还这么爱撒娇，跟小时候一样，没怎么变啊。”
尹天雪难得跟他重逢，任他数落自己，只把脑袋在他胸膛上蹭了两下，尹天奇放开她，忍不住打趣道：“行了，嫁人了，要是被你的亲亲夫君看到了，又该醋了哦。”
尹天雪这才抿唇笑了一下，正襟危坐下来，继续给尹天奇添茶水：“那哥接下来有什么筹划？”
尹天奇手搭在椅背上，皱眉沉思了两秒，道：“刚刚我听你的亲亲夫君说，明日他大哥成亲，就是那位年轻的武林盟主？”
尹天雪嫌他口中左右不离她的亲亲夫君，有些不好意思，便也尽量忽略兄长的揶揄，点了点头：“嗯，哥是有什么打算吗？”
尹天奇手指来回摩挲着盈润的茶盏，若有所思，末了笑笑，只道：“那我明日能来府中讨杯喜酒吃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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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对八起主线要交代，博豆大婚一直写不到。
下更一定。
久等

〖三十一〗绸缪



红袖楼今日早早便闭门歇业，下人们上上下下忙进忙出，一派喜气洋洋。
飞仙门不在了，这里暂时作为韩文卿出嫁的地方被布置得像模像样，匾额四周布满了红绸，楼阁上上下下挂满了大红灯笼。
直到被身后的红芊夫人比划着穿上大红嫁衣上身试，韩文卿才从怔愣中回过神来，她望着昏黄铜镜中映衬出的自己的脸，有些难以置信，既而透过铜镜去看身后的红芊夫人，拉住了她抚弄自己头发的手：“芊姨，是真的吗？我真的要嫁给童大哥了？”
身后的中年美妇宽衣松裙依旧遮不住犹存的风韵，然而她却戴着帷帽，将脸遮的严严实实，听了年轻新嫁娘犹疑的话，她在她姣所明月的脸上细细打量，忽而艳羡一笑，宽慰她：“当然是真的，嫁给大公子不一直是你最向往的事吗？这丫头，怎么这会子又犯起糊涂来了？”
语气中却透着难以掩盖的自艾和悲戚，不禁然伸进帷帽里摸了摸自己的脸，形同枯槁，她的手黯然垂顿。
“芊姨…你的脸…”觉察到她的动作，韩文卿有些愧疚又心疼地起身来，想要安慰她，伸出手去却又缩回：“你还没告诉我，你被我爹救下之后藏匿在飞仙门，后来飞仙门遭遇大火，你们去了哪里？这么久了为何今天才回来？”
红芊夫人却仿佛被掀起了痛苦往事，面如死灰，如鲠在喉竟难以发声，她并未听清女子的问话，心思沉浸在一生巨大的遗憾中。
她年轻时自恃美貌艳绝京城，虽然无可替代童镇的结发亡妻，却也自觉在她死后是可以入了他眼的，为此她甘愿侍奉照顾童博兄弟二人，被江湖中人传言是后娘想要上位她也置之不理，一心只想辅佐在童镇身侧，谁料想直到后来童镇亡故，也并未多看她一眼，十几年白驹过隙，如今人老珠黄自视风韵犹存，却不想这张还算美艳的脸，从此也将掩于岁月了。
呵，也好啊，毕竟那个人都已经亡故那么多年了，就算活着，也不会看她一眼，留着这副皮囊又有何用？
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朱颜易改，深情难诉，这一场变故似乎让她骤然衰老了许多，韩文卿觉察到她的痛苦，不禁握住她的胳膊，逼问她：“你的脸…莫非是在飞仙门大火中被烧的…？”
她不敢想象，红芊夫人一生跟随童镇老阁主纵横南北，如此骁勇彪悍精明能干的女子，都能逃离尹仲的魔爪，却难逃命运对她的薄待。
红芊夫人握住她的手，勉强一笑摇了摇头：“不重要了，豆豆，多亏了大公子一直在秘密搜寻我们，此番死里逃生，能平安活着回到红袖楼，我也觉得生如蜉蝣，死可度外了。”
而童镇的大仇，她注定也无能为力了…



【1】

说着，又转过头看着韩文卿，拍了拍她的手背：“如今这世间，已然是你们年轻一辈的天下了，我好生看着你们就好，不说这些，明日你跟大公子就要成亲了，我只希望你们能和和美美的。”
她轻描淡写，俨然已是超脱心境，不知怎地，韩文卿觉得以往雷厉风行的红袖添香老板娘，似是再也回不来了。
童博送她到这里就回听雨阁了，按理说成亲之前新郎新娘不能见面，眼下只有韩霸天配她在红袖楼待嫁，她觉得哪里古怪，一时又说不上来，到如今外面正在抬柜搬箱，她仍然恍若置身梦境，心思却很通透：“所以，明日我们成亲，以及突然接你跟我爹回来，也是童大哥安排好了的？以免有什么后顾之忧吗？童大哥……是不是在暗中谋划些什么？”
原来童博早已暗中布置周密，打点齐全了啊，她正想问红芊夫人，却见红芊夫人已从身后的箱笼中翻出几本册子拿出来递给她，道：“喏，明日便嫁作人妇了，洞房里的礼节还是要知道的，你拿好了。”
这丫头打小没娘，韩霸天当爹的有些事情着实不好教的，就由着她来指点最合适不过了，也是为了童家一脉能尽快绵延香火。
韩文卿不明所以，垂眸翻开看了几页，竟是教习人事的春宫绘本，她不由羞得面色大燥，烫着般丢开手去，嗤声：“芊姨！你这…？”
她虽然于童博私下亲密，却也未逾越界限，但她对那种事也是略知一二的，只不过…那绘本上的图未免太露骨直白了些，教她一个黄花大闺女怎能不羞红了脸？
红芊夫人在心里好笑，别看这丫头平时大大咧咧，假小子性格，面皮到还
挺薄的，红芊夫人手指抚了下唇掩了笑意，捡起来正色道：“出嫁前的女子都是要这样的，不逗你了，我放你贴身衣物的箱笼里去，明晚洞房前记得打开。”
说着，也不等她反应，自顾自下去打点她的嫁妆了。
！！！
韩文卿望着红芊夫人远去的背影，摸了摸鼻子，一时竟有些手足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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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战正指挥着下人们里里外外忙碌着，在东院来来往往布置府邸新房，替大哥帮着韩文卿添置嫁过来以后要用的东西和伺候的下人仆妇，他怀抱双臂靠在廊下柱旁，眼瞅着天要黑下来了，阿戚急急忙忙从门外大踏步进来，低声抱拳禀报：“二公子，都探查过了，凌烟阁的人手确实埋伏在京城内，我们的眼线正盯着，一有异动立刻回来禀报。”
童战并不意外，点了点头，看他一眼，却转了话题：“你们是如何被大哥找到的？为何赶巧了在大哥成亲的头一日才返回听雨阁？”
“这…”阿戚一时语塞，他一直是童博贴身侍卫，只为童博马首是瞻，有些事他不能如实对阁主禀明，只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阁主，说来话长。赎属下斗胆问一句？您的大舅哥尹大公子走时可需属下去送一程？”
童战见他避重就轻，也不再追问，心里却隐约觉察，看了他一眼，知道他说相送的言下之意是探路顺便跟踪下对方的行踪，笑了一下：“当然，今晚也加强守卫，明日是大公子大喜之日，万不可有丝毫差池。”
阿戚闻言抱拳领命，默不作声地退下，腰间佩剑啷当作响，脚步如风，却在走廊拐角处碰上探路回来的赵亭风，阿戚看他一眼，点了个头又出去了，赵亭风目瞪口呆地看着阿戚，好一会儿回过神来，才径自来到童战跟前，疑惑道：“师父，阿戚跟韩霸天他们今日都回来了？那你为何还让我去御剑山庄打探下落？”
“我也未料到他们今日竟突然回来了，怎么？让你去御剑山庄一趟，可有意外收获啊？”说着，拍了下他的肩。
赵亭风心想他这个师父够精的，至少不允许他去御剑山庄白跑一趟，他四下扫了几眼，才压低了声音道：“别说，还真被我探到点儿什么？”
童战闻言蹙眉，附耳过来，却听他道：“尹仲这几日闭门不出，对外传是闭关修炼，其实是没了血如意，遭受邪功反噬，元气大伤，正奄奄一息躺在家里呢，连那日归云山庄家主传位仪式他也没去，他不是跟那个温大公子私下勾结友好得紧么都没去，可想伤得严重。”
这些童战心里一清二楚，他大婚之夜大哥和豆豆趁机潜入御剑山庄盗走了血如意，断了他修习邪功的疗伤良药，以至于苦寻药方不得，才让红芊夫人冒充北堂门门主夫人进献漠北良方有了可乘之机，只是当时尹仲虽有伤在身，红芊夫人手持神龙剑也未伤他分毫，还遭受重创，差点丢了性命，可见实力不容小觑，如今又是大哥大喜在即…



【2】

要走主线，所以又码不到大婚了。
正在快马加鞭，已经在写大婚了。

后面还有，正在码，稍后发上来，先发两节。

童战前后思索一遍，心中忽地悚然一惊，顿悟过来大哥到底要谋划什么，疾步往外就走，赵亭风不明就里，连师父的衣袖都没拉住分毫，急急地追上去，跑到前院却猛然刹住，看到远远的大公子已经回来了，兄弟俩正四目相对，只听童战回头叫他：“你去后面打点安排，不可误了大吉之日。”
赵亭风领命回去了，打发走了人，童战才回过身来盯着面前的兄长，开门见山：“大哥其实早已找到了芊姨他们的下落，却迟迟不肯接他们回来，今日又是突然安排明天和豆豆的婚事，又是接芊姨他们回来，是掐算好了明日乃十五月圆之夜，正是尹仲邪功反噬攻心、最无力反击的绝佳时机，又逢你大喜，大哥是想在尹仲始料未及之下准备一人前往御剑山庄吗？”
他瞒着他筹备了这么多事情，不就是打算像他和天雪大婚之夜那样，再一次在自己新婚之夜只身犯险，了结仇恨吗？
童博默不作声地站在那里，白袍被春日夜晚尚自冷冽的风吹得猎猎作响，他不反驳也不承认，过了半晌，却说了一句无关的话：“芊姨的脸被飞仙门那场大火烧毁了，我之所以一直没接他们回来，是她击杀尹仲失败，还丢了神龙剑，又毁了容颜，自觉无颜面回来，才迟迟不归，是豆豆的丫鬟巧喜给她做了很久的心里建设，她才答应回来。”
“什么？”童战如遭晴天霹雳，进而取而代之的是愤怒，他捏紧了拳头，咬牙狠狠道：“查出放火烧毁飞仙门、杀了李伯的人了吗？”
童博点了点头，“千颜公子。”
果然不出所料，童战气血翻涌。
然而童博查到的，还不止这些，千颜其人背地里真正的主人是归云山庄现任家主温若虚，明面上却是打着为尹仲效力铲除叛徒李用的幌子，御剑山庄给的巨额赏金其实也是用来填补了温若虚掌管的府库的债务亏空，所以鬼面千颜不惜一路追杀他跟豆豆到赵家庄，想必是尹仲重金悬赏所致。
温家家主所图，明显就是想坐收渔利，等听雨阁干掉了尹仲，元气大伤之时在对他们下手，好来一个黄雀在后，只可惜他打错了算盘。
童博牵唇冷笑，“所以，我们最终要对付的，其实是归云山庄。但是明晚却是击杀尹仲的绝佳时机，若错过，恐怕再难遇上。”
说完，他看向童战，意思显而易见，他意已决，不容回环。
童战闻言却不为所动，一双黑眸沉如点漆，似也态度坚定：“我绝对不会让大哥一个新郎官在新婚之夜去浴血奋战的。”
说完，错身往外走，他要在第一时间回去听雨阁禁室拿出失而复得的神龙剑。
“童战！”童博一向温和，这次语气却带了怒意：“大哥的话你也不听了吗？不要乱了我的大计，我步步为营这么久，就是为了明晚。”
童战闻言却忽而掀袍转身，目光冷硬如刀，不答反问：“可大哥何尝又肯听我这个弟弟的话？我与天雪大婚之夜，你们只身犯险，明晚也该换我去了，莫不是大哥不信我的剑法？”
…
怎会呢？二公子的剑，论剑法，这天下，还有谁能与他一决高下？
童博沉默，内心却在拼命挣扎，他目光紧盯住童战的脸，第一次觉得，他比他这个大哥更适合做这听雨阁的阁主，甚至是这江湖的武林盟主。
良久，见他不语，童战握住他的胳膊，沉声道：“哥，我去吧，你大吉之日，见血会晦气，不吉利。”
他只想以手中之剑守护他想守护之人，换大哥一场完美幸福的婚礼，他不想大哥的终生大事被煞了风景染了晦气。
说着，也不做停留，步伐坚定地出了院门。
童博转身看着他远去的身影融入阑珊夜色，猜想他应当是去禁室拿神龙剑了，他无奈一笑，心中却是暖的，觉着这漫长的冬日似乎真的远去，暖春真正到来了。



【3】

若非大家的留言催更支撑我真的就写不动，不是卡文笔剧情，是卡动力。
谢谢大家，我会尽快码博豆大婚和洞房的那个荤腥。

〖三十三〗成亲



翌日，晨晓十分，红袖楼。
细抹香露，粉面红扑。红芊夫人手艺极好，绾发上妆皆是一把好手。待天边泛起鱼肚白时，红妆已成。
韩文卿揽镜自照，皱眉沉思：“芊姨，我怎么觉得自己好丑，还是公子扮相好看。”
红芊夫人却觉得美艳动人，没好气地将大红喜帕给她盖好，嗔她：“女孩子总归要绾发红妆，嫁给自己的如意郎君的，三公子今日女儿家身份必将昭告天下人尽皆知，以后也就戒了公子扮相吧。今日是你与大公子大喜之日，可得谨言慎行一些。”
韩文卿心想今日各大门派都要来观礼，而自己的身份也将彻底大白于天下，不知道那些自诩为名门正派的武林之秀们知道真相后会是何嘴脸。
半日眨眼过去，黄昏时分，红袖楼四处张灯结彩，双喜遍处，鞭炮声震耳欲聋，远远听着外面街道上鞭炮声愈发响亮，其中夹杂着伶人喜庆的吹打和铜锣声。都知道是听雨阁迎亲的队伍来了。屋里的其他人还在打趣韩文卿，巧喜一会帮她捋捋喜帕上的穗子，一会帮她整理绣鞋上的流苏，唯有韩霸天拿手绢包了两块糕点进来揣在她怀里，一言不发地将她送到喜婆手里，转过身去悄悄地红了眼睛。
韩文卿知道她爹这是见她一整天下来什么也没吃饿着肚子，眼眶一热，还想同他说几句，喜婆却笑呵呵地将人搀扶着下楼，嘴里念着出阁喜词。
一群人哄笑而起，将新娘子搀扶着出了门。
“新娘子到！”全福人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迎亲队伍已经到门口了，两旁老百姓们夹道围观，人头攒动，挨挨挤挤长驱十几里，迎亲队伍里左右随行的是近卫阿戚和峥羽，威风凛凛地佩剑跨坐在马上，周围看热闹的都不敢近前，而领头的高头大马上坐着俊朗高大的新郎官，微光里面容朗润如月，笑容如沐春风，温柔的目光只旁若无人地遥遥注视着自己的新娘。
看不见她的脸，但可以想象，喜帕下面盖着的那张脸是多么的明艳皎洁，多么的让自己魂牵梦萦。
他曾经无数次想过娶她时候的样子，是过尽千帆云开雾散，是披荆斩棘傲立武林，是风风光光十里红妆，没有，都没有，他还是那个俗世烟火里的平凡人，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平凡黄昏，就这么打马过巷来娶她。
江湖是非，快意恩仇，所有的步步为营都是徒劳，他想要的，不过是去娶一位多年之前就想与之举案齐眉之人。
韩文卿隔着喜帕，似乎也注意到他灼热的目光了，绕是一向落落大方，这会也有些紧张又有些隐隐期待地捏紧了袖子下的手指，被巧喜和喜婆一左一右扶着到了近前，童博从马上翻身下来，接受了韩霸天眼神的叮嘱和招手示意之后，来到她跟前，低头似要说些什么，一旁全福人看见了，笑着催促他， “有什么私房话， 新郎就留着洞房的时候说罢！吉时耽误不得！”
周围笑作一团，童博欲言又止，随即很有风度地退开去，示意两边伺候的搀扶韩文卿上轿，韩文卿在喜帕下红了下脸，忍着想跟他当众说话的欲望，被一众人簇拥着坐进了花轿。
直到轿子四平八稳地被抬着出发，韩文卿坐在里面仍然觉得有些难以置信，她终于要嫁给那位从少年时期就梦寐以求的男子了，那位京城名门闺秀们心心念念的大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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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思恍惚间，却已经被外面震耳欲聋的鞭炮声惊醒，听雨阁这边以上等筵席招待贺客，但凡江湖内外与听雨阁有来往的亲朋好友，甚至还有长安城中的权贵及其家眷，皆来捧场赴宴。这边亦是悬灯结彩，热闹非凡之景。
待被搀扶着下得花轿来，全福人迅速上前来搀扶她跨火盆、步红毡，往喜堂走去，站定于右侧。童博则站定于左侧，在赞礼者的高喊声中在香案前对着童镇夫妇的牌位进行仪式，行完三跪九叩礼后，红芊夫人在一旁受了两人一碗热茶和一番跪拜，望着那样的场景，再看了看童镇夫妇的牌位，不由得红了眼，索性帷帽遮掩下情绪并未外露，她双手搀扶起夫妻二人，欣慰地拍拍他们的手，将两双手交叠在了一起，赞礼者在一旁高声喊，“礼成！送入洞房——”
欢声笑语惹得韩文卿耳朵烧，默默埋头接过小童递来的彩球绸。两人各执彩球绸一端，由两名小童端着龙凤花烛在前导行进入东院早已布置好的喜房。
周围哄闹声欢呼声乍然弹起，此起彼伏，江湖各路人马和京城权贵名媛们无不瞠目结舌，原来今日才得知当年名动京城的长安三公子居然是个女子，而且年轻的武林盟主童博也并没有什么断、袖之癖，只不过恰好，二人名声在江湖中旗鼓相当并驾齐驱，又刚好珠联璧合一对佳人罢了。
于是下面又是一阵唏嘘喟叹声，又对童博芳心暗许的女子男子们也只好闷闷不乐地作罢，转而去酒席上借酒消愁，其中最为明显的便是温若怀，她今天是跟着大哥和母亲程琳夫人来观礼的，这会也不顾大家闺秀的姿态了，气呼呼地挤出喜堂挤开嘈杂人群，自顾自去了外面宴席。
外间筵席上，烛火斑驳，映衬得每个人脸上俱是五光十色。觥筹交错间，有的人趁着酒兴上演一出大悲大喜，有人琢磨着如何灌倒童博图个乐子，还有的人借机攀附听雨阁，巴结奉承……众人嬉笑哄闹，纷纷讨趣。
温若怀被周围的喝酒欢笑声吵得心中烦躁，凑巧碰到童战在外面招呼宾客，她气没处撒，从他跟前过的时候嘟着嘴吧哼了一声，瞪了童战一眼。
童战莫名其妙，懒得理她，一转眼看见跟着她随后而来的温若虚，他的脸瞬间冷了下来，跟身边的客人笑着招呼了一声向他走过来，朝他举了下酒杯：“若是来喝喜酒的，童某在此便替兄长敬温庄主一杯。”
说完，他坦荡磊落地将一杯酒喝见了底，意味深长地看了温若虚一眼，对方意会，声色不露地抿唇一笑，无声接了一杯酒仰头喝下，把玩着指间酒杯：“听雨阁真是能呼风唤雨势力滔天，竟能请动避居世外的回天门神医来为我爹医治绝症。”
童战见他避重就轻绕开了话题，也不疾不徐地笑了一下，道：“那是自然，温庄主不为父亲养生送老承欢膝下，但温老庄主也是世交听雨阁大公子的师父，身为晚辈，这些举手之劳都是我们应该做的，倒是温庄主有一句话说错了，温老庄主得的并非是绝症，而是有人给他下了慢性毒药所致。”
说完，他直直地盯着面前的男人，笑得讥讽，意思很明显，到底是谁为温正林下的慢性毒药，不已经是不言而喻的事情了吗？
“这么说来，你们听雨阁在江湖中倒是落了个重情重义的美名。”温若虚也笑得讥诮，环视一眼满座尽欢的宾客们，心如明镜却反问：“冒昧请教一下童阁主，不知御剑山庄今日为何未能来观礼，虽说尹仲与听雨阁水火不容，但毕竟也是江湖大派。”
童战琢磨不透他话中意思，也怕对方从自己的言谈中窥破今晚的秘密行动，便不答反问：“梅玖已经去归云山庄两天了，不知她和暖烟当下如何了？还有，你把温四到底关在哪里？”



[2]

说着，童战凑近了，直视进对方的眸子里，捕捉着任何一丝对方眼里的纰漏，不放过一点蛛丝马迹。
然而温若虚仍旧笑得温文尔雅，微微眯着眼睛，“梅老板二话不说去我归云山庄说是要搜查天香楼花魁蓝暖烟的下落，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吗？哦，那想来是迟迟搜查不到，还在找人吧？”
他说着，顿了一下，勾唇一笑，拍拍童战的肩膀：“至于我那个弟弟啊，自然用不着你一个外人来管咯。”
说着，看了一眼童战，转身大步离开了，童战回过身时发觉对方已经去另一桌酒席上喝酒谈笑了，他背后感到一阵冷飕飕凉风侵袭，心中陡然生出不太好的压抑之感，烦闷的堵住胸腔，他招手换来不远处的峥羽，说了几句叮嘱的话语，转身朝喜堂走，他要去各处排查一下，以确保童博的喜宴安然无恙地顺利过完。
“童战。”被人叫住，童战回过头，尹天奇正站在走廊尽头，廊下的大红双喜灯笼将他面上神情照的讳莫如深，童战顿了一下，想到今日太忙，竟然忘了大舅哥尚在府中观礼，还未来得及招待，于是他快步走过去，尹天奇见他走近，却一把拉住他朝拐角处走去。
童战不明就里，见他面色凝重，不由道：“什么事？兄长怎么没有入宴席？”
“还入什么宴席？我哪有心思？”尹天奇抢白，看了一眼周围，压低了声音，“天雪跟我说了，你今晚要借机去御剑山庄。”
说着，他比划了个刀抹脖子的动作，面色冷肃，童战意会，没有否认但也没吭声。
尹天奇见被自己一语中的，面色不由得更加难看了，他拧紧了眉，沉默了半晌，似乎做足了内心挣扎，才坦白道：“之所以昨天说留下来今日在你大哥大喜之日观礼，都是借口罢了，其实…”
童战见他欲言又止，心思转了转，大概猜出来了，他昨日派人暗地里监视着尹天奇，以防他有什么僭越之举，幸好没有，那么他多半留下来就是为了反过来监控听雨阁的动向。
果不其然，他听见尹天奇略带愧怍地道：“其实是云儿让我留下来监视你们，包括天雪，必要之时，定要借机拖住你们，我想着今日你大哥成亲，可没想到你仍然暗中筹划。”
“拖住我们？”童战笑了，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看向尹天奇，“想来你那位凌烟阁的妻主，也是算准了尹仲病入膏肓，今晚月圆之夜是绝佳时机，想直捣黄龙了，倒是巧得很。”
尹天奇见他一针见血，心事被看穿，一时倒是有些讪讪，但语气却很坚决：“无论如何，不管是帮云儿拖住你，还是为了你的性命，听我一句劝，今晚不要去。”
“你倒是真听赵阁主的话，但是想过没有，她要的不是御剑山庄，是整个武林，天奇，万一你也被骗了呢？”童战有些想笑，但是心中的愤懑不平让他更加心直口快：“你既然愿意跟我摊牌，还试图劝说我不要去，说明你还是心思纯良的，任她那样处心积虑步步为营也许并非是你本心。”
“够了，童战。”尹天奇打断他，脸色难看得紧，夜风吹得他脸色戚然又痛苦：“我只是过意不去提醒你一下，有些事我不便多说，我不能背叛云儿。”
院子里的热闹喧嚣声仿佛消弭殆尽了，但此时喜宴还正盛，童战望了一眼灯影人影交错的院子，在那些哗笑喧闹声中心思却反而冷静通透了许多，他没有找到尹天雪的身影，于是转回视线，看向尹天奇：“天奇，我称你一声兄长，是因为你是天雪的哥哥，但我们年纪相仿，恕我冒昧直言一句，你对赵云有爱，但更多的也是出自你的师父她的姑母的歉意而处处忍让吧，为了替你师父赎罪，你就甘做一个甩手掌柜绣花枕头，对她唯命是听吗？她要的可是整个武林，而你的初衷，不过是为父雪恨，夺回御剑山庄罢了。”
尹天奇被戳中心事，仿佛被踩住了尾巴的猫，面色泛白，他转过脸去，声音变冷：“本是我劝阻你，现在反倒成了你来劝我了，哈，言尽于此，你自便吧。”
说完，他抚了抚袖子，转身离开，夜风吹着廊下灯笼回旋摇晃，童战望着
他渐行渐远的身影，有些气结。
尹天奇这个人，怎么就是这么的执迷不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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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洞房里撒完福，童博便被各路人马请出来拼酒，他身着大红喜服丰姿卓越地站在人群中，很有那么点鹤立鸡群的味道。
他虽然年轻，但江湖中人对这位武林盟主还是相当敬重的，于是不免被那些人争先恐后地拉着缠着喝酒。
童博为人随和温良，来者不拒，于是一圈下去就被灌了不少酒了，他面上虽风轻云淡地逐一跟他们敬酒，心里却在琢磨着些什么，声色不露地喝了两杯后，他面上笑意不减，但一旁阿戚却是看的明白，走过去借口有事便替童博开脱，随后跟着他离开了宴席走到旁边人少的角落。
一背过人群，童博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道：“二公子行动了吗？”
阿戚面色冷肃，点了点头：“已经走了，出门前见了二夫人的兄长，还带走了禁室的神龙剑。”
“尹天奇？”童博微微沉吟，心思转了来回，片刻，他吩咐阿戚：“恐怕有变故，你跟峥羽秘密前往御剑山庄，在外围做好接应，确保二公子安危。”
他今晚被归云山庄的人盯着，恐怕是脱不开身明目张胆地离开听雨阁了，何况被各门各派盯着，他这个新郎官又能去哪里？
他又记起昨日在院子里童战说的那一席话，让弟弟只身犯险并非他本意，但如今恐怕也已不得已了。
阿戚抱拳领命，复又抬起头来，迟疑：“大公子…温庄主…”
童博扬手打住他，提醒：“不必打草惊蛇，先静观其变。”
阿戚默然领命，想转身离开，斟酌了一下，抬头看一眼新郎官，冒死谏言道：“那个…大公子，二公子如此费心，就是希望你能好好过个洞房花烛夜，春宵苦短莫负良人啊…”
童博从未听过他说这种话，还有些不明就里，一时反应过来，目光便变得满含探究，他看一眼阿戚：“阿戚？你以前可是从不过问我的私事的。自从去飞仙门保护韩岳父，又经历大火之后回来，你胆子好像越发大了。”
阿戚听完下意识后退一步，冷汗涔涔，他仓皇辩解：“属下知错，属下不敢！”
然而冷汗直冒的脸上却出现可疑的绯红，童博看在眼里，不再打趣他，提议道：“你若喜欢，回头我让夫人做了主，将她那丫鬟许配给你就是。”
阿戚一听闹了个大脸红，在童博面前手足无措起来，加之笨嘴拙舌，硬是半晌没说出句话来，索性抱拳行了个礼，硬着头皮不声不吭地退下了。
童博转过身忍不住笑，春宵苦短莫负良人，这还用得着你提醒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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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补[3]

老坑复更，然而前面剧情已经忘得一干二净，这可怎么写。
这篇卡文卡的要死，快进行不下去了，救救我。

〖三十四〗刀锋



红烛垂泪，点滴渗入绵长更漏，摇红喜帐四角金钩轻轻荡着，被翻红浪，鸳鸯交颈，一片旖旎春色。
长街十里的灯火，都没有怀中的白月光亮。
江湖恩怨，宾客喧嚣，此刻都到不了童博的心头半分了。
韩文卿迷迷糊糊，已然记不清他是如何进这喜房的，也不记得他们是如何共劳合卺，如何就在这红烛罗帐里滚作一团，忘乎所以。
只记得他喝完交杯酒，唇边酒气夹着热气都擦拨在她唇齿耳颊，呼吸滚烫，害得她也心跳如雷。
他似乎很急地咬吻自己，大手把她繁复的喜袍揭起，作乱地手在裙下的肌肤上撩拨，擦起串串星火，烧得她心神晃漾，只听见他那一句：“豆豆，外面天寒露重，我带了寒气回来，替我暖暖可好？”
于是她便沦陷，沉迷，摇曳，如浪击打，如潮拍岸，整个人只是被颠簸蹂躏着，只剩下嘶喊和吟哦。
一番作罢，他身上滚烫如火，又缠着汗湿淋漓的她道：“豆豆，好豆儿，我又觉得太热，帮我可好？”
说着，便拉着她的手贴向自己滚烫的那处。
韩文卿像烫着一般地羞红了脸，用手指戳着他的胸口，嗔道：“童大哥，原来我却不知，堂堂听雨阁大公子，威震四方的年轻武林盟主，在床第之间竟是如此地不知魇足。”
今夜洞房是他们的第一夜，韩文卿到底有些吃不消，下身隐隐刺痛，便打开了他作乱的手。
身上的男子却不以为意，笑得志得意满，“那有如何，从今以后，豆豆便正式成为我的人了，你今日顶着盖头，是没看到各帮各派的脸色，虽说已不是什么秘密，但他们今日亲眼得见你是女儿身时，不知有多震惊与羞愤。”
原来听雨阁大公子并非喜好男色，却是这位风流艳绝的韩三公子，一直扮做男儿身罢了。
“说得真是，好像我是你算计来的一样。”韩文卿翻身压在他身上，故意捏住男人的鼻子，笑得合不拢嘴。
“可不就是我强娶豪夺，这才娶到手的。”童博揽住她的细腰将人贴得更近了。
“良宵苦短，豆豆，我们抓紧时间吧。”他攥住她的小手握紧了，亲了亲她汗湿的额头。
心中却想的是当日破庙里如此作弄我，今夜都一并从她身上讨回来才是。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韩文卿知道他后半夜一定是要去接应童战的，咬了咬他的耳朵，虽说着欲擒故纵的话，却和他厮缠的更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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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夜色是浓郁得化不开的墨汁，隐隐能嗅到掺杂其中的血腥。
夜风阴冷，黑影跃过墙来时本无声无息，树梢因风而动的缘故却引来了一支铁卫队的侧目，他们喝了一声，瞠目拔剑，一步步朝墙边逼过来。
童战反手把神龙剑别在背上，手脚并用地摸上就近一座阁楼的屋梁上，屏息静气，隐约觉得今晚的铁卫队似乎格外戒备机警，他心下正狐疑，耳边听见嗖嗖几声微妙的响声，像是擦着空气而来的，接着是接二连三的沉闷倒地声，童战跳下来，紧接着看着那个走出暗影的女子的身影，一袭白衣站在一片倒下的死人堆里，俯身仔细端详那些尸体，眉峰淡淡拢着，气质清冷奇艳。
“天雪？”童战一把拉住她上下检查是否有伤，随后忍不住生气：“你怎么来了？这里很危险你知不知道？”
落星针分毫无误地刺入他们的喉管，一击即中，尹天雪摸到尸体已经死透了，但却仍然皱着眉起身，拉住童战的袖子：“天奇唯唯诺诺似有隐瞒，他逗留在听雨阁看似讨童博一杯喜酒，实则两人素不相识，这借口未免太过牵强，他更像是牵制住我们拖延时间，所以我猜测赵云这边会有动静。”
童战怔了一下，随即想起临走之前天奇跟自己说的话，确实大有深意，当时他并未多想，如今细思极恐，看了一眼尹天雪。
尹天雪朝他点了点头，目光转向地上的尸体：“这些人虽然穿着铁卫队衣服，却并非是御剑山庄的，铁卫队每个人后颈处都有刺青标记，而他们没有。我猜想…已经有人早我们一步端了尹仲老窝了…”
为避人耳目，童战牵着她走到暗处，四下逡巡了一圈，才回味着她的话，低头盯着她那张冷定深沉的面容，思忖道：“你是说赵云？”
尹天雪不疑有他，点点头，朝他使了个眼色，“进去一探究竟不就知道了。”
如此看来，让天奇在听雨阁拖住他们，自己悄无声息如毒蛇潜伏在御剑山庄附近，趁今日这月圆之夜，尹仲元气大伤之时一不做二不休，夺得御剑山庄，可真是算计得好…
说话间，两人已经在御剑山庄地毯式搜寻了一圈，一路下来却未再见有人的踪影，尹天雪刚觉事出反常，童战却突然停了下来，慢慢挪开了脚，脚下杂乱的草丛里被掩饰过而未干的斑斑血迹，他抬头看向尹天雪，两人默然对视了一眼，似乎都有些心领神会。
一路畅通无阻的过了花厅，再转入里面祠堂的时候尹天雪有片刻的停顿，心也跟着抽动了一下，香案上并未供奉尹浩的牌位，父亲当年豪气干云，为多少江湖人士所敬仰，生前是手持镜听令号令武林的江湖盟主，为尹氏光耀门楣，被至亲手足迫害至死后，牌位却连进入尹氏宗祠的资格也没有…
回头万里，故人长绝，满座衣冠胜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