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的扯了扯嘴角，她笑道：“不好意思，这里有人了。”
“谁?”
冥夜觉得这声音很好听，便忍不住多说了两句，“我的爱人，只是...”
“什么？”
“她对我...是做戏吧...做的那么真...她当是爱她的师兄的...我失踪以后...她那么平静...真的是我的爱人吗...呵...是我入戏太深，还是太天真？”
“你醉了，我扶你去休息吧。”那人不知为何愣住了一会儿，才复杂的看了眼烂醉如泥的冥夜，淡淡道。
冥夜没有反抗，任由她扶着到了这酒楼后面的客房。
开门，那人把冥夜扶到床上，又喝了口水，便靠近床上的冥夜，想要摘下她的面具。
冥夜突然抓住了那只已经触碰到红色面具的手，抬起沉重的眼皮，冥夜竟看到了墨颜的面容。
原来墨颜从冥夜出府后就一直派人跟着他，想看看她到底想干什么，结果临近黄昏了这人还在喝酒，她便有些沉不住气的亲自过来了。
见她那副酩酊大醉的样子，墨颜突然心生不忍，便扶她回来休息，但见她这么快就醒了，不由得怀疑她是不是在装醉。
冥夜却是真的醉了，只以为自己还在梦中，不由得叫出了声：
“墨...”
听到这个称呼，墨颜身子一僵，这个称呼，除了冥夜还有何人？
急忙取下了“不落”的面具，那露出的面容令墨颜大吃一惊，这分明就是冥夜的脸，还未等她有所反应，便被冥夜狠狠抱住。
“墨...”冥夜又唤了她一声，如此的缠绵悱恻，却又令人心伤。
“墨...”一声又一声，冥夜似是怎么喊都不够，便转而吻住墨颜的唇，细细描绘着墨颜的唇形，撬开牙关，邀请墨颜的舌共舞。
吻毕，冥夜直勾勾的盯着墨颜那明显失了神的双眸，眼中是化不开的深情和伤痛。
她叹了口气，便又轻声道：“我梦到你了呢，墨...为什么呢？为什么你早已有了爱人还要来招惹我？为什么呢？”
说着，冥夜又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墨颜此刻思绪很乱，冥夜还活着...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感到高兴，冥夜回来了，计划就能继续实施，可是自己当初又为什么...
理了理思绪，墨颜就回府了。
次日，冥夜回到公主府，却看到尹致源吻住了墨颜的双唇，那一刻，冥夜逃也似的跑回自己房内，禁闭门扉，瘫坐在了地上，直到墨颜派人来叫她，冥夜这才如梦初醒，揉了揉发麻的大腿，随便整理了一下，去了书房。
墨颜提笔不知在写些什么，听到冥夜进门，也未抬头，只是道：“关上门，坐吧。”
冥夜关上门后，跪下道：“臣不敢。”
听到这话墨颜冷笑道：“不敢？你有什么不敢的呢？”
“臣不明白殿下的意思。”冥夜的指甲深陷掌心。
“呵，夜儿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房内陷入一阵沉默。
半晌，冥夜才缓缓道：“你看出来了？”
“是。你想干什么？”墨颜朝她走了几步。
“墨颜，我只问你一件事，你和尹致源是什么关系？”冥夜平静道。
“你希望是什么关系？”
“回答我！”冥夜冷声道。
墨颜沉默了一会儿，才转过身去背对着冥夜，冷声道：“如你所想，我之前一直在利用你，打探你和寒冰的底细，我是刻意那么做的，残月轩是我的，你会被射中也是我的命令，自始至终我都在利用你。”
可是，为什么心在隐隐作痛...墨颜皱着眉头，紧闭的眸中闪过几分愧疚，几分自责，几分挣扎。
“墨...你是骗我的，对吧，你是骗我的！”冥夜像是不能接受这个现实一般，低声呐喊。
“哈哈哈哈，想不到吧？皇子殿下，你一直信任的人就是这样骗了你，不过要怪就怪你为什么是皇后的孩子，你母后和颜儿可是仇敌呢...”尹致源突然出现在了殿中。
“什么？！”冥夜一脸的难以置信。
“呵，”墨颜冷笑了一声，“你不是让人去查了吗，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了。不过，在此之前，来人呐，将不落压入地牢！”
“是！”
冥夜仍旧不愿相信这个事实，直到被人关入了地牢方才回过神来。
她的隔壁便是刑房，墨颜竟这般恨她吗？
另一边，飒接到焱的来信后大惊失色，火急火燎的冲向酒楼。
“怎么回事？信上说的是真的？”见到焱，飒便急声问道。
“是的，殿下。”夜明焱见冥夜没有跟飒一起进来，不由疑惑道:“冥夜殿下呢？”
“她没来，”飒紧皱着眉，面上的担忧快要化成了实质，“这件事若让阿夜知道了，她和墨颜该怎么相处...”
“殿下，当务之急是找到皇后留下来的手记，里面的内容关系着帝国的命运，没想到，仅仅一千年，帝国会成这个样子。”
“说的对，我现在马上去找阿夜，这件事最好先瞒着她，等时机成熟再告诉她。”飒说着，就要转身开门，这时，房内却响起一阵了敲门声。
“谁？”飒问。
“是我。”是夜茗鑫的声音。
“进来。”
夜茗鑫刚进门，便急切的说道:“殿下，少主可能出事了...”
“什么？你说清楚！

”听到这个消息，飒的脸色变了变。
“前日，少主曾骑马来这里，向小二要了几坛酒，坐在窗边喝了起来，到傍晚的时候，长公主也来了，走到少主身边说了些什么，同掌柜要了间客房后便扶少主到后面休息，约莫半个时辰后，长公主突然慌慌张张的离开了，掌柜的见她面色有异，便去少主房中看了一下，少主睡的很香，只是没有戴着面具...”
飒惊声打断，“没戴着面具？！”
“是，掌柜的今日见了我才同我说，我想少主的身份可能已经暴露了。”
“糟了，这下我们被动了。墨颜很可能会对阿夜出手，我们必须尽快通知阿夜！”飒这下是彻底急了，让夜茗鑫去公主府找冥夜，却撞上了迎面而来的夜明森。
夜明森似是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到了房内还气喘吁吁，“不...不好了！殿下，刚刚得到消息，长公主府的不落对长公主图谋不轨，已被压入地牢！”
“什么？！”飒的脸霎时间血色全无。

长公主府 地牢
冥夜是被水泼醒的，还未缓过神来，便被人绑到了刑房里，双手铐在两侧，被一根铁链吊了起来，缓了缓神，方才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牢房内的刑具还挺全的，冥夜自嘲的勾了勾唇角，看不出墨颜还有这种折磨人的爱好。
“说！皇后留下的东西呢？！”
冥夜略有些疑惑的看向手持鞭子的尹致源，“什么？”
“少装蒜，皇后留下的手记在哪？！”尹致源又问了一遍。
“呵，”冥夜冷笑道，“这种事情，你该去问皇后。”
“啪！”
尹致源狠狠地抽向冥夜一鞭子，“说不说？！”
火辣辣的刺痛感让冥夜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真够疼的！
冥夜并未有动用神力的想法，伤口却已经瞬间愈合了。
“冥夜，我劝你乖乖合作，不然受苦的只会是你。”墨颜不自然的皱了皱眉，淡淡出声。
尹致源心中闪过几分不平，却未再说话。
墨...冥夜蠕动了几下嘴唇，最后却又狠狠抿紧。
那内心的伤痛快要将她撕裂，倾心相待最后换来的就是欺骗背叛吗？
冥夜闭上了眼，默不作声。
见状，尹致源怒火中烧，手上的动作越发阴狠起来。颜儿在报仇这件事上还是第一次心软，都是因为你冥夜！
冥夜闷哼了几声，咬紧牙关，强迫自己尽量不出声，哪怕知道墨颜恨她，她也不愿低头，她是高傲的神之子，不是他们的阶下囚！
更何况，身上的痛又怎及她心中万一？！
她活了一万多年，隐忍克制，险中求生，最后生是得了，可却依旧活的不明不白，除了那年梦中的金发女子，还没有谁能让她的心悸动过！遇上墨颜，是她的劫！她第一次对人这般付出，这般在意，这般眷恋，也第一次被人这般伤害，这般欺骗，这般背叛，她想不通自己做错了什么，也不明白墨颜真正的想法。
她其实为她们想过很多，却唯独没有想过这样的场景。
我被人折磨着，你却在旁做了个不动声色的观望者。
这场悲剧到底是她入戏太深，还是太天真？
“殿下，十一皇子前来拜访。”
仿佛救星一般，下人的禀报打断了酷刑。
飒又救了她一次。
终究忍不住的泪水倾泻而下，冥夜庆幸飒来的真是时候，否则她的尊严就会在今日彻底磨灭。
墨颜眼中的愧疚也在见到飒时荡然无存。

二十五.残酷真相
长公主府 前厅
飒的坐立不安在墨颜进门前一刻消失的干干净净，见墨颜入了门，飒便起身相迎
“冰儿今日怎的有空来我这儿了？”墨颜的笑容一如既往。
飒却有些僵硬的扯了扯嘴角，“我自然是来看看皇姐的。”
“是吗？”
“自然，说起来，怎的不见皇姐身边那个戴面具的亲卫了？”
尹致源终于出声，眸中带着隐晦的讥讽，道：“殿下有所不知，那个不落竟对公主殿下图谋不轨，已被压入地牢，准备严刑拷打，逼他吐出目的来。”
飒有些心惊胆战，却并未表现出来，只是道:“说起来我还有些事要请教皇姐呢。”
“哦？”墨颜挑挑眉。
“皇姐，你说若是有一个人爱上了她的仇人，而且她的仇人与她同为女子，这个人该怎么办呢？”飒皮笑肉不笑。
闻言，墨颜眯了眯眼睛，笑道:“那要看她自己的抉择了。”
“那如果这个人肯为她的爱人放弃一切地位身份，哪怕是自己的骄傲，变作另一个人默默守在她的身边，你觉得，这个人的抉择是对是错？”飒的眸光中平添了几分不明显的冷意。
墨颜一愣，飒明显是在提醒她冥夜的付出...
想到冥夜，墨颜的心里还是有些隐隐作痛，自己这是怎么了？心软了？
“皇姐？”见墨颜沉默了，飒喊了她一声。
“那冰儿觉得呢？”墨颜的眼中多了几分复杂，把话题抛回给了飒。
“皇弟正是不知道是对是错才来请教皇姐的。”
墨颜忽视掉了那份心痛，笑道:“自然是错的。”
“为何？”
“明明知道最后一定不会有好下场，却依旧傻乎乎的认为自己可以感化那个人，不是挺可笑吗？仇恨又岂是那么容易化解的？”
闻言，飒的眉皱的紧紧的，墨颜的态度让他心中的不安再次放大。
飒沉默了一会儿便起身向墨颜辞别。
墨颜应了。
等飒走远后，尹致源方才问道:“颜儿，他这是什么意思？”
“不清楚。师兄，我累了，先回去休息了。”
墨颜脸上出现了一抹疲态，像是不太想回答尹致源的问题一样。
“好吧，颜儿，我去别的地方转转。”
尹致源转身后咬牙切齿的模样并未被墨颜看到，墨颜在床上却翻来覆去睡不着觉，脑海里全被冥夜和她相处的画面充满，心绪久久难平。
另一边，尹致源进入地牢，着人用一盆水泼醒了冥夜。
“醒了？”
冥夜默不作声。
“怎么，睡得可舒服？”见到冥夜这副明明被绑住却还如此淡定的样子，尹致源心火上涌，狠狠捏住了冥夜的下巴，将其捏出了些许青紫，却又还是还不解气一般，阴冷道:“来人，上刑！”
烧红的烙铁狠狠挤压在冥夜胸堂上，肉与烙铁相碰发出的滋滋声和皮肉的焦糊味蔓延在牢房内，疼痛让冥夜忍不住的叫出声来。
尹致源这才大笑起来，正准备给冥夜的伤口上撒点盐时却看到冥夜的伤口完全愈合了，脸上的表情又变成了惊恐和厌恶，“哼，不愧是皇后的孩子，竟然是个怪物！”
“你...休要...侮辱母后...”冥夜疼的大汗淋漓，虚弱到说话都是断断续续的。
“哼，既然你的愈合能力这么强，那么，你就好好体验体验这的刑罚吧，来人，把这的刑具都好好的给我们的皇子殿下用上几遍！”

一年后
长公主府的地牢内，每日都会传来一声又一声凄厉的惨叫，据公主府里的老人讲，这地牢下面尽是死人，怨灵无数，一旦有人进去，便会被厉鬼所害，这府里已经失踪了好多人！
听到这些话，夜明垚是不屑的，冥界的能力难道这么差吗？即便有厉鬼，偃庭坚也能处理好，怎会让这流言传了快半年？
这一年里，飒和垚等人一直在想办法打探出冥夜的下落，但是墨颜的嘴实在是太紧了，几人又怕被她察觉到了什么，一直不敢有太大的动作。无奈之下，飒只好派出垚易容成别人的样子，混进公主府打探，这半年来，垚几乎把长公主府除地牢外的地方都翻了个底朝天，可就是没有冥夜的消息，而且公主府外的探子也没发现墨颜她有什么住宅可以关押人，最大的可能就是冥夜在地牢中。
“这都一年了，为什么还是找不到？！”飒快失去耐心了。这一年里，飒甚至冒险试过血脉追踪，但似乎是冥夜不愿意让他找到一样，一直没能成功施展。
“殿下稍安勿躁。”
“这叫我怎么不急！我虽被封了太子，可墨颜的态度暧昧不明，若是枫鹏出手了，可怎么办，到时候恐怕真的找不回她了，阿夜一定受尽了折磨啊！”
这一年中发生了很多事，飒被封为太子，枫鹏拉拢大臣，皇帝身体越来越差，尹致源尚了长公主，二皇妃失踪，尹家在朝堂上的势力越来越大...这桩桩件件的事和冥夜的失踪都快把飒压垮了。
“不如，我们去地牢闯一闯吧！”思虑再三，飒再次提议。
几人对视一眼，这一年里飒也提过很多次这个方法了，但是最后都被冷静的淼给否决了。
“殿下应该知道，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这一年您因为冥夜殿下的事，对朝政之事漠不关心，您可知道八皇子在

朝中发展了多少势力，又拉拢了多少皇族的人？”
“我...”
“若是再失去墨颜这个表面上的盟友，您自身难保，更不要提救出冥夜殿下了！”
“那你说怎么办？”飒急了。
“耐心些，毕竟您还是皇帝亲封的太子，现在朝中至少也会看在你的身份上敬您三分，当务之急，是尽快增加人手，训练暗卫，一来可以探取各方情报，二来也有自保之力。皇帝近几年身体越来越弱，恐怕支撑不了多久，到时候这个平和的局面就会被打破，那么多世轮回，您应该知道势力的重要性！”
“我知道，我也在做，但是阿夜...”
“殿下应该明白，冥夜殿下的神之血脉已经苏醒，除非她愿意，否则没人能制得住她！”
飒叹了口气，手握了又放，他又怎会不知冥夜是不愿让自己找到她呢？
地牢内，一位披散着黑发的女子正躺在膈人的干草上，她皮肤苍白得没有血色，面容憔悴，双颊隐隐下陷，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此刻，她的额头上冒出了细细的汗，像是魇着了一般，口中不停的发出些许破碎的声音，突然，这女子猛的坐起来，睁开的紫眸中过了许久才恢复了些许光彩，口中喘着粗气，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复又阖上眼帘。
这五官，不是冥夜又是何人？
冥夜又一次梦到了墨颜，梦到了那天。
冥夜被囚禁了五天后，墨颜突然来到了地牢，今日尹致源也未到这里折磨她。
此时的冥夜还没有那种病态之感，她本坐在干草上冥想，却被醉醺醺的墨颜打断了。冥夜看着她挥退守卫后，步伐虚浮、身体摇晃的靠近自己。
冥夜下意识的接住了她倒下的身躯，语气中带着几分疏离和心疼，“怎么了？”
“冥夜...你知道吗？今天是我师傅的祭日...”
师傅？祭日？冥夜的眉皱的更紧了，什么意思？
“冥夜，我好恨啊...为什么皇后要那么做？为什么...为什么你偏偏是皇后的孩子，如果你不是多好，或许我们俩还有机会...”
听到这些话，冥夜只觉得胸口像是要撕裂了一般，墨...为什么？
还没等冥夜平复情绪，墨颜就突然吻住了她。
墨颜来势汹汹，舌霸道地扫荡冥夜的口腔，冥夜却觉得心更疼了，不停的推拒墨颜，似是有些不满，墨颜用力啃咬起了冥夜的唇，直到满意了，方才离开。
冥夜的唇已经被啃出血了，但是她不敢乱动，现在墨颜整个人压在她身上，她只能老老实实的扶住墨颜。
无意间接触到墨颜的目光，冥夜愣住了，那双幽蓝色的眸中充满了伤痛和愧疚。
不，不该这样的，墨颜...只要快乐就好，母后带给她的所有伤痛，该由我来背负...
冥夜别过眼去，淡淡道:“你醉了。”
说着，冥夜就要伸手去扶墨颜，却没想到她直接撒起娇来，还用力推了推冥夜，冥夜脚下不稳，便摔倒在地，墨颜随即爬到了她身上。
待冥夜回过神来，却又一次怔愣住。此时的墨颜，媚眼如丝，口中话语似有蛊惑一般，
“夜儿...”
冥夜只听得到这一声呼唤了，什么真相，什么欺骗，什么背叛，都见鬼去吧！
她猛的吻上墨颜的唇，极尽温柔的描绘着墨颜的唇形，似是想要记住这美好的一刻。渐渐的，墨颜占了上风。
冥夜眼神迷离，脸色潮红，看样子是动了情了。见此，墨颜笑的更魅惑了，红唇轻启，嗓音越发低哑撩人，“夜儿...”
“嗯？”眸子变得暗沉深邃，冥夜起身抱起墨颜，缓缓坐在干草堆上。内心挣扎不已，墨颜是醉了才会这样的，自己不该趁人之危，但是...
冥夜感觉到脸上一暖，原来是墨颜将手附了上来，她的眸中柔光四溢，像是对待一件珍宝一般，轻抚，辗转。
这样的冥夜她还是第一次见，但她欢喜极了。这样想着，墨颜觉得自己的嘴唇有些干燥，不由的伸出舌来舔了舔。
冥夜忍耐不住，吻上了墨颜，还未待她细细品味，门外便传来一阵脚步声，冥夜不由得停了动作。
来人是尹致源，墨颜在他出现的那一瞬间推开了冥夜。
她走到尹致源身边，把手里的什么东西递给了他，微笑着说了几句话，等尹致源走后转头半是嘲讽的看向冥夜。
冥夜只觉掉入了一个冰窟窿中，浑身冷的可怕，现在的墨颜哪还有半分醉态，眼神清明的很，“没想到，你对我用情这么深啊。爱上一个仇人的孩子，这种感觉，是不是很舒服？”
“为什么？！”冥夜气的直发抖。
你想要什么你说就是了，为什么非要用这种方式？！我愿留在这承受你的怨恨，你想要的我自然会给，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冥夜的舌尖尝到了唇上的咸腥。
“呵，这一点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何必多问。”墨颜转过身去，叫冥夜看不到她无措的眼。
冥夜眸中的悲痛逐渐化为了死寂，“我只问你一句，你可曾对我有过半分情分？”
“没有！”墨颜忍住心下的愧疚与疼痛，离开了牢房。
看着墨颜离开的背影，冥夜不由大笑出声。笑自己无知，笑自己太傻，笑自己太过轻易相信别人，什么情，什么爱，都是假的，假的！
这满地的干草

，似要被她今夜的泪水浸湿了去。

冥夜的双眸逐渐亮了起来，正欲起身，却忽地听到一声闷响，不由的看向门外，目光锐利似剑，似能将人凌迟了去。
“谁？！”
“阿夜，是我！”
来人竟是飒！
飒把牢门上的锁劈开后便一把抓起冥夜，往外冲。
“你怎么...”
“回去再说！”带着冥夜出了地牢后，几个呼吸间，便越出公主府，上了一辆马车。
此时，长公主府的书房内，尹致源正焦躁的质问墨颜。
“为什么放他走了？！”
“她对我们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留着做什么？”墨颜目光平静的执笔写字，只是心中却长叹了一声。
冥夜，下次，我不会心软了。
“你这是心软了！你忘了师傅是怎么死的了吗？！”
“师兄！我自有决断，你不必多言。寒冰现在已被封为太子，若是突然失踪，你觉得皇帝不会怀疑枫鹏？”墨颜转头看向他。
“这...”尹致源忍了忍。
“到时候，要是枫鹏做的那些事被发现了，你应该知道后果，我自是无事，而你就说不准了。”墨颜的语调冷静的可怕。
“是我冲动了，颜儿，那我就先走了。”
“嗯。”眸中闪过几分讥讽，待尹致源离开房间后，墨颜停了笔。
宣纸上的字体已然歪歪扭扭。
“又乱了...”
房内徒留一声长叹。
东宫，密室
飒将冥夜安置在此，“你先在这住下，过几日你就能恢复身份了。”
“为什么？”冥夜问。
“我跟父皇说你被唐国的皇帝留下了，最近才得回来。”
“他信了？”
“呃...一开始不信，后来问了随从里的亲信，也就信了。毕竟你那日掉下悬崖后便不知所踪，我假装派人去找你，那些人却找到了你的信，当然，是伪装的，那随从又未曾与我们一道去唐国，所以...”
冥夜皱眉，突然想到什么，淡淡开口，“那件事查得怎么样了？”
密室内的人呼吸一紧，还是被问到了。
“你...真想知道？”飒犹豫了一下，问道。
“嗯。”
“你知道这件事后，你和她就再也没有可能了。”飒似是想要劝冥夜。
“呵，”冥夜冷笑，“我和她，早就没可能了，不是吗？”
“...”飒叹了口气，“母后曾在璇玑门学艺，你是知道吧？”
“嗯。”
“璇玑门的每一任掌门都背负着守护帝国的使命，但几百年来，帝国的强盛已经让它开始衰落，母后是那一任掌门的唯一弟子。每个传人在继任掌门之前，都需要历练一年，也就在历练之时，母后结识了墨颜的师傅鹤昆，两人性格相合，一同走了许多地方。”
飒顿了顿，“日久生情，两人很快便互相表明心意，在一起了。此后不久，墨颜因体弱被二皇妃送出宫，在她母族的安排下，拜鹤昆为师，母后那时还未嫁与父皇，也就不认识墨颜，但对她也是宠爱有加，但一年的时间很快过去了，母后回到璇玑门继任掌门，继任大典上，父皇受邀前来，却对母后一见钟情，多方权衡下，决定迎娶母后。”
飒喝了一口水，又道:“对此，母后的师傅是非常赞成的，璇玑门本就是为帝国设立的，掌门与皇帝通婚更是亲上加亲，于是撮合着，把婚事办了。”
“母后愿意？”冥夜问。
“自是不愿的，但她又怎能拗得过抚养她长大的师傅，无奈之下她只好写了一封书信，想同鹤昆断了两人的关系。”
“鹤昆自然十分恼怒，想到璇玑门来找母后私奔，不料却被掌门发现，将他重重打伤了去。鹤昆伤的太重了，身边只有一个尹致源在照顾，墨颜因为父皇的婚事也被召了回去，这一去便是三年，而鹤昆也在这三年里积聚了一些势力，专以破坏帝国统治为目标。母后因在宫中，又被前任掌门刻意遮蔽耳目，消息自是未有以前灵活，鹤昆的活动越来越猖獗时，母后恰好将我生了下来，修养几月后，便听从前任掌门的命令，开始着手处理鹤昆的势力，墨颜也是在这个时候回到了鹤昆身边。”

二十六.风云诡谲
飒叹了口气，“世事难料，鹤昆本也是一鬼才，母后竟与他相斗了整整一年才找到了他的老巢，之后母后亲自率人前去讨伐，却在那里，故人相逢。”
“母后惊讶极了，不忍下手，本希望同鹤昆和解，但是没想到，鹤昆十分偏执，执意要取皇帝性命才肯罢休。且不说母后已经有了我，即便是为她所受的教导，为了她璇玑门掌门的责任，她也不会同意鹤昆那么做的，几番劝说无解之下，母后便想打晕鹤昆，带他到一个安全地方以后再做打算，可谁料到，变故突生，鹤昆似是气急了，抓着母后的剑送入了自己的胸膛。”
冥夜跟着飒叹了口气。
飒又接着道:“就在这时，墨颜和尹致源恰好采了药回来，墨颜自是看到了母后手上染血的剑和奄奄一息的鹤昆，悲愤的质问着母后，可母后又能说什么，只得沉默不语。尹致源刚想拿起鹤昆的佩剑同母后打斗，队伍里却突然出现了父皇的影卫，开始追杀除墨颜外的人，墨颜也被带回了宫中，母后为了保住墨颜，只得向皇帝撒谎说墨颜是她安插在鹤昆那的卧底。事后母后向墨颜解释，墨颜也有些相信了，只是...”
“什么？”
“尹家突然派人告诉墨颜说母后是骗她的，若是不信，可以看看皇后的记事里写了什么，仔细想想皇后为何要追杀她的同门，为什么队伍里有那么多皇帝的人，如果皇后真的不会对鹤昆动手，又怎会生下十皇子云云，皇后只不过是在给自己开脱而已。”
“她信了？”冥夜眼中浮现了几抹失望。
“没有全信，但这已经成了一种暗示，后来墨颜又‘恰好’看到父皇和母后举案齐眉的样子，便越来越不相信母后了，最后，墨颜找到了那本记事，关于那天的事，母后很自责，书里也只写了是自己杀了鹤昆，对不起鹤昆什么的，墨颜更加觉得母后是在骗她了，此时，墨颜又翻到一本记事，里面写的是母后对父皇的倾慕之情，这当然是伪造的，墨颜愤恨交加，给母后下了毒，致使她失去五感，最后病死。”
“她虽多疑，但不应该...”冥夜眼中的失望越来越浓。
飒却像是误解了她的意思一样，“你别忘了她的师兄姓什么，一个是朝夕相处的人，一个是几年未见的外人，她会信哪边？况且尹家的人留下的东西和她所见相符，她会信谁？”
“后来呢？”
“你会喜欢上她，是她计划中的一部分，她是故意的，她根本就是在设计你，我早该想到的，她年纪还小一些时对我们偶尔表现出的厌恶是真的，可我总以为是因为我异色瞳的缘故，每次聚餐你出席时，她都对你格外的好，你忘了我的时候，对这个大皇姐也分外上心。”
“...是吗？”
冥夜吐出这句话似乎用尽了力气，挥了挥手，示意飒自己要静一静，冥夜看着被合上的暗门，情绪再也抑制不住。
“呵呵...哈哈哈哈！”冥夜笑的很大声，笑得眼里的泪水奔涌而下，笑得如此疯狂，如此痛苦，如此绝望。
墨颜，在你眼里我到底算什么？！

飒他们自然是听到了冥夜的笑声，心里不由得有些担心，森也难得的严肃起来，“不会出什么事吧？”
“这一年多的痛苦，发泄出来也好。”鑫叹了口气。
“殿下她...”澈还是很担心，冥夜也算是他们看着长大的。
“这次，算是个教训吧，毕竟阿夜在感情上太单纯了，与其以后被伤的更深，不如现在就学会保护好自己。”飒也叹了口气。
次日，飒给冥夜送饭时，见到了惊人的一幕。
冥夜的三千青丝竟然在一夜之间变得雪白，身上的气质比起将她从牢笼中救出来时还要冷冽几分。
“你来了。”
飒愣了一下才答道:“嗯，吃饭吧。”
“怎么了？”冥夜感觉到飒的欲言又止，目光平静的看向他。
飒又愣了一下，“阿夜...你的头发？”
“今早醒来就这样了。”冥夜似是毫不在意一般。
飒心尖一痛，不见了的哪里只是那青丝，还有那曾经温软却不刺人的薄冰。
冥夜擦了擦嘴，问道，“我什么时候回宫？”
“明天就可以回去了，今晚我带你混进车队里。”飒叹了口气。
“嗯，我不在这一年，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情？”
飒想了想才道:“先是我被封为太子，然后父皇赐婚...”
飒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冥夜，见她没有什么表情，才接着道，“赐婚墨颜和尹致源，我们和墨颜的合作很可能会垮掉，现在朝中大部分人都是八皇子一党的。”
冥夜皱了皱眉，“皇嗣这边呢？”
“苏罗，启宏，敷望，祝肆全站在枫鹏那边，墨颜现在态度暧昧不明，但是尹致源是站在枫鹏这边的，难说她会不会在背后捅我们刀子，佩璟和宫璃是中立的，品娟的话...手里有部分兵权，枫鹏正在拉拢她，不知道会不会成功。”
“那么，抽个时间去拜访一下品娟吧，只要她一日未挑明态度，我们就还有希望。”
“嗯。若是无事，我便先走了。”
“嗯。”
等飒走远了，冥夜这才放松下来，靠在椅背上，仰头看向天花板，嘴唇嗫嚅了几下，不知说了些什么。
夜
森奉命接冥夜到车队里

在见到冥夜时同样吓了一大跳。
次日，十一皇子的车队回到帝都，一年多未见，这位传闻中温润如玉的皇子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原本的黑发变成了白色，墨眸变成了紫眸，所有人都惊讶不已，那个传闻中的战神苍雪，这一年多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会有如此大的变化。
繁琐的仪式过后，冥夜回到了自己的寝殿，进入密室，去拿当初被藏起的手记时，果然已经被人取走了。
冥夜冷笑一声，合上书柜，去御花园练剑。
白衣白发的少年在漫天落花中舞起剑来，一招一式柔中带刚，平静的表面下暗藏杀机，可他却又显得过分寂寥，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一剑一人。
花园内的佩璟不由的心疼起这个少年来。
“四姐？”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许是看的太过认真，佩璟并未注意到那银发少年已经来到她的身旁。
微微愣了愣，佩璟转头细细打量着这位传说中的战神苍雪，在看到她那双似是平静似是哀伤的紫眸时，心中叹了一口气。
为情所伤吗？
“十一弟，可是四姐扰了你了？”佩璟笑得轻柔。
“怎会，四姐肯看，是冥夜的福分。”说着，冥夜打量起这位传说中体弱多病的四公主，半晌，微不可查的叹了一口气。
果然如传闻所言，佩璟的脸色苍白的有些过分，身形瘦削，显得她那鹅黄色罗裙宽大了几分，虽是如此，她的脸上却依旧带着温和的笑，叫人怜惜。
冥夜心尖微微泛疼，这般温柔似水的女子，怎就如此命运多舛呢？
冥夜身上的气息柔和了许多，她温声询问佩璟，“四姐，此处风大，我们到那边的亭子坐坐如何？”
“好。”面对冥夜的关心，佩璟心里一暖。
亭子内有些许茶具，是冥夜在练剑前让人摆上的。
冥夜着人取了些好碳来，给佩璟手里的暖炉添上了些许，方才将火生起，做了杯清淡的热茶递与佩璟。
“四姐尝尝臣弟的手艺。”冥夜眉眼温和，如同初见。
佩璟温笑着接了过来。
“四姐，你的身体...”饮下几杯热茶，冥夜有些犹豫的问出了口。
“无妨，十一弟不用担心，四姐还能活几年呢。”佩璟知晓她的关心，浅笑着回答。
冥夜有些忧伤的扯了扯嘴角。
“十一弟的手艺真是不错，四姐的口味怕是要被你抬刁了。”
“四姐过誉了，直呼臣弟的名字便可，不必这般生疏。”
“嗯，小夜。”
冥夜笑着应了。
茶又喝了一蛊，佩璟拿起桌案上的书看了起来，良久，似是疲倦了，才抬头一看，却又愣在了原地。
冥夜正盯着结了

“夜儿，明日便是你的成年礼了，可有什么特别想要的？”皇帝面带微笑问。
思虑一会，冥夜答道:“儿臣想为自己添一副冰棺。”
皇帝大惊:“夜儿怎地年纪轻轻便思及那幽冥之事？”
冥夜眼里闪过一抹苦涩，随后淡淡解释道:“儿臣只是没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而已。”
我挚爱的人都离我而去了，我还能要什么呢？
“这...大喜之日，添一副棺材恐怕不是很好吧。”
“那父皇便赏儿臣一套茶具吧。”
皇帝大笑道:“区区一套茶具而已，夜儿想要，朕便赏给你。”
“谢父皇。父皇，儿臣尚有一事不明。”
“哦？何事啊？”
“为何不见四姐？”
闻言，皇帝眼里闪过一丝愧疚，“璟儿身体本就不大好，她一直希望你们兄弟姐妹能和睦相处，少些纷争，若是她知道启宏做了这样的混账事，怕是身体又要出问题了。”
“既然如此，父皇为何还要公审？这样等于是昭告天下了啊！”
“璟儿足不出户，这些事只要有心封住，她便不会知道。还有什么事吗？”
“没了，儿臣告退。”
“嗯，下去吧。”

二十七.龙袍加身
回到房中，冥夜试了试明日成年礼要穿的衣服，那是一套白色镶金蟒袍，衣服上用金丝绣了一些图案，还配有些许流苏装饰，腰带上嵌了一颗寒玉，倒也合冥夜的胃口，细细想来，这应该是飒提前吩咐过的，也是有心了。
沐浴过后，冥夜便入睡了。
第二日，成年礼行过之后，宾客都献上礼物，冥夜命人一一收纳好，赠完回礼，便躲到佩璟宫中，任寻他的人再多，也不出去。
“小夜整日躲在我这，四姐都快被人记恨了。”佩璟笑着调侃道。
“四姐说笑了，四姐这般好的人又有谁会记恨呢？”冥夜也笑。
“小夜就这般不愿成亲？”饮了一杯茶，佩璟问道。
冥夜身体一僵，被佩璟收入眼中。
照礼数，行完成年礼后冥夜便应娶亲，即便不娶，也应该收几个妾室，可这也太为难她了，且不说她早已心有所属，便是她这女子身份也是万万娶不得亲的。
佩璟心下了然，冥夜恐怕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小夜既有顾虑，不能娶亲，那便同父皇一道说了，拖个几年也是无妨，大姐成年之时便是这般。”
佩璟总是这么善解人意，冥夜眼眶一热，便是佩璟提到墨颜也叫她忽略了去，“多谢四姐，臣弟这便去同父皇说。”
三番五次的同皇帝讨价还价，冥夜终于如愿以偿，皇帝下令，冥夜可以晚几年再成婚，这下终于清净了。
“哈哈哈，看你那狼狈样，真够惨的。”一回宫，飒就毫不留情的嘲笑道。
“哼，你天才少年的名头可响得很，当年也不见你有多好过。”冥夜反驳。
飒噎住了，让澈几人都笑了起来。
“品娟那边怎么样了？”玩闹后，冥夜也同飒谈起了正事。
“品娟似乎哪边也不想站，最好和四姐一样是中立派。”
“对了，那日我送四姐回宫的时候看到宫璃和墨颜站在一处，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冥夜不由的皱眉。
“宫璃与墨颜都是二皇妃的孩子，自然是要亲近些的，不过此事涉及到利益之争，想来宫璃那边不会出什么大问题，毕竟宫璃的性格本就不好争，现在最麻烦的还是墨颜那边，尹致源是枫鹏的人，墨颜又与他是夫妻，怎么看这盟友的关系都会破掉。”
“不必担心，我们去找她点明态度便可。”冥夜淡淡道。
“阿...阿夜？”飒有些惊讶。
“别怕，”冥夜起身，“早些说清楚早些完事，总比以后她在我们背后捅刀子的好。”
“也是。”
长公主府
“公主，驸马，太子和十一皇子来访。”
“知道了，带他们到前厅。”墨颜慵懒的抬了抬眸。
“是！”
尹致源皱了皱眉，“颜儿，他们来做什么？”
“呵呵，如果不出所料....”
前厅
飒和冥夜正喝着茶，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澈他们怎么样了？”
“去璇玑门了，希望能找到一些线索。”
“你们好久没来我府上了呢，夜儿，冰儿。”充满了魅惑的声音打断了飒和冥夜的对话。
两人起身行礼，“见过皇姐，大驸马。”
“何必如此多礼，快快坐下吧。”
几人又寒暄了几句，墨颜才开口道:“两位不只是来看看我这个皇姐这么简单吧？”
飒笑了笑，“皇弟遇到一些问题，想要来问问皇姐。”
“哦？不知是什么问题能难倒我们的天才少年啊？”墨颜调笑道。
“哈哈哈，皇姐谬赞了。”飒却未再继续往下说。
墨颜会意，屏退了下人。
“这下可以说了吧？”
“皇姐，臣弟今日来只为一件事。”见墨颜屏退了下人，飒也直入主题，语气认真，“皇姐一年前所说的话，可还作数？”
厅内陷入了一阵沉默，墨颜不顾尹致源好奇的目光，缓缓启唇，“自然是作数的，皇弟何故有此一问？”
『夫！（你的丈夫）』飒突然转用唐国语言道。
『何夫？（哪个“夫”）』
『同穴之夫！（生与你同寝，死与你同穴之夫）』
『何故？（什么原因？）』
『故事！（以前的事）』
墨颜再一次沉默了，半晌，缓缓道:『自清。（自当查清。）』
“你们在说些什么？”尹致源有些懵，这两人发了几个音节，在做什么？
“一点娱乐的游戏而已。”从进来起一直默不作声的冥夜淡淡道。
冥夜一出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飒是没想到冥夜会这么淡然，而墨颜....此刻墨颜只觉得心里一紧，那日冥夜回宫便发现她的样貌发生了巨大改变，浑身上下也透着生人勿近的气息，是因为自己吗？
尹致源看向冥夜的目光透着很多说不清的东西，似乎想要相信冥夜，却又怀疑她。
“呵呵呵，驸马，这是我们几个兄弟姐妹常做的游戏，除了我和冰儿，夜儿和璃儿也会。输了的人，要接受惩罚。”
“原来如此。”尹致源暂时被打消了怀疑。
“还是皇弟技不如人，皇姐要皇弟做什么？”墨颜这么说，飒只好顺着台阶下了。
“那就罚，皇弟准备今日的晚餐吧。”想了想，墨颜调皮的眨眨眼。
“这...”飒和冥夜对

视了一眼。
“怎么？不愿？”墨颜挑眉。
“岂会，只是臣弟很少入厨房，若是晚饭准备不当，还望皇姐见谅。”不待飒拒绝，冥夜便道。
“无妨。”
说完，墨颜叫来公主府下人，带着飒和冥夜去了厨房。
“阿夜，你说墨颜这是什么意思？”飒把洗好的菜递给冥夜。
冥夜接过飒递来的菜，“以墨颜那心思缜密的性子来讲，这么做，定有深意。”
“那，她到底想表达什么呢？”
“不知道。”
说着，冥夜皱眉，“我总觉得太容易了些。”
“啊？”
“太顺利了，一切都太顺利了。”
“总之，一切小心。”
基本没进过厨房的两人做出来的菜味道怎样尚且不论，但那卖相着实不佳。
“就吃这些？”见到这些菜色，尹致源不由得皱眉。
就怕做出黑暗料理，两人的饭菜真叫...一个清汤寡水。
“看样子不太合姐夫的胃口呢。”飒笑。
“呵呵呵，驸马是吃习惯了山珍海味，改不过来了。嗯~，偶尔吃些清淡的，倒也不错。”墨颜轻笑着解围。
“呃...颜儿说的是，说的是...”尹致源汗颜。
“用餐吧。”
饭后，飒和冥夜告别墨颜等人，回到府上，飒望着冥夜有些欲言又止。
“想问什么便问吧。”见到飒那副表情，冥夜有些好笑。
“今天你...是故意的？”
“什么？”
“今天做饭做成那样，你是故意的吧？”
在飒心里，在冥界独自生活了几千年的冥夜厨艺应该挺好。
“为什么这么问，难道你也没吃好？”冥夜勾了勾嘴角。
“呃...我就是想问问你....”飒有点尴尬。
“这么说吧，其实从观察一个人吃饭可以得到很多讯息，尹致源身为一直被追杀的人，竟咽不下这寻常人家的饭菜，这说明他失踪期间定是出了什么问题，山珍海味？！呵，我可不信他一个逃亡的人能吃得起那些东西。”冥夜冷笑道。
“但是，我们不是查到他被八皇子所救吗？”
“是这样不错，但是你想想，以枫鹏的性子，他怎么可能这么好心去救一个被皇帝追杀的人？他不把尹致源制服带给父皇邀功就不错了，更何况是救他。”
“如果他一开始就知道尹致源是尹家的人，想要卖个人情给他呢？”
“即使他知道他是尹家的人又怎样，追杀他的是父皇，那个时候的枫鹏可没有什么能力与父皇对抗，他若是救下尹致源，摆明了是要与父皇作对，他不惜冒这么大的风险去救尹致源，这件事本身就有问题。”
“那...应该怎么解释？”闻言，飒也皱起眉来。
“除非，他才是追杀尹致源的人，想借此，利用尹家。”
“当年的事，不应该只有父皇母后知道吗？而且，枫鹏也还小，怎么会有这样心计？”
“这件事，本身便有很大的疑点，首先，是谁封闭了母后的耳目？又是谁，竟能令尹家人相信尹致源的一面之词，使他们站在枫鹏那边？”
“母后在宫中，消息自然闭塞啊。”
“怎么可能，那可是璇玑门，连皇帝都无法命令的组织，如果没人封闭母后的耳目，那消息就应该准确。”
“这...真是细思极恐啊。”
“是啊，希望我们的暗示，墨颜能懂。”
飒点了点头，正要起身，却冷不丁的听见冥夜的话，“今天我确实是故意做的不好的，谁让你要认输呢。”
飒转头，却见冥夜笑眯眯的样子，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阿夜好像变坏了...
三日后
启宏的罪名定了下来，皇帝将他发配西北，而澈等人还在璇玑门调查，尚未有什么消息。
飒却带着一样东西，来到了冥夜府上。
“你怎么突然过来了？事情处理完了？”冥夜披着一件外衫便来见飒了。
“呃...”见到冥夜这幅样子，飒有些呆滞，不过很快反应过来了，“送件大礼给你！你怎么这样过来了？”
“不必在意这些，什么大礼，还要劳烦你跑一趟？”
闻言，飒让手下把东西呈了上来。那是一把白鞘的长刀，外形有些像东瀛的武士刀，刀鞘上纹着一只金鹰。
“看看？”飒把刀递到冥夜跟前。
冥夜接过刀，手上一凉，颠了颠重量后便用力拔出，刀身呈紫银色，透亮的刀身映出冥夜的眼睛，手腕转了转，冥夜满意的点点头，把它放回刀鞘，“这就是你的大礼？”
“对啊！”
“让属下跑一趟不就可以了，何必亲自过来？”
听到这话，飒面容严肃起来，靠近冥夜的耳朵，轻声说道：“这把刀是我送去冥界铸的，我把它命名为苍雪，和你的封号一样，此刀锋利异常，所以我特意用了白及精做了刀鞘，这东西人界可没有，我能不亲自过来吗？”
“送去冥界？”冥夜脸冷了，“付出了什么？”
“没多大的代价，放心好了！”飒拍拍胸脯道。
冥夜脸更冷了，瞪着飒。
“我说还不行吗？就是在人界的日子延期了两千年。”飒一脸不自然。
“就这样？”
“嗯。”
“呵。”冥夜冷笑，她知道飒在说谎，即便飒

是神皇，擅自开通两界的通道又岂会只有这么简单的代价？
但是...飒似乎上次轮回结束就应该回神界了，为什么还留在这？
“阿夜？想什么呢？”
“没什么。”
这时，房内突然冲进来了一个下人。
“殿下，大事不好了，刚刚收到消息，陛下在宫中病重，怕是...怕是...”
“你说什么？！”

皇宫
飒和冥夜赶到时，皇帝正叫着飒的名字，飒连忙进去。没过多久，里面便传来飒带着颤抖的声音：“父皇去了！”
整个前厅鸦雀无声，时间仿佛停止在了这一刻，直到飒走了出来，命人准备丧礼。
第二日，举行国丧。冥夜着孝服跟在送葬队伍的后面，其实对于这个父亲，冥夜一直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她对这个父亲似乎没有多大感情，但是没想到，人就是这样，说去就去了，这是冥夜第一次有意识的体会到人类生命的脆弱。
国丧过后，便是即位仪式，飒以太子之位继承皇位，自然遭到八皇子一党的反对，对此，飒也没说什么，只是给枫鹏封了个安王，把他派去北疆了。安王安王，希望枫鹏能恪守本分吧。
之后，飒依照诺言，封墨颜为辅君无双，其地位等于第二个皇帝，封冥夜为圣尊亲王，二人之下，万人之上。封苏罗为岸南王，封地在南部。其余的公主皇子，全被飒赶去守皇陵了，这件事自然引起轰动，但都被飒武力镇压了。
然而，两月后，飒便接到枫鹏在北疆扩大兵马的情报，无奈之下，飒派人挑选精英，组成了名为翼军的队伍，让冥夜去带队训练。
在之后的两个月内，局势越来越紧张，隐隐有战争爆发的趋势，朝堂之内老有人和飒唱反调。
“气死朕了，那群老家伙，一个个的都跟我唱反调，我刚登基的时候就该把他们都杀掉！”刚下朝，飒便气冲冲的冲向御花园。
“皇兄喝口茶冷静一下。”说着，冥夜给飒斟茶。
闻言，飒端起桌上的茶喝起来。
“皇兄，你应该知道，枫鹏一党已经有造反的态势了，如今的局面你早该预料到，而且，墨颜这一个月来又隐隐有了敌对的样子，看来她派去查探尹家的人非但没能查到真相，还查到了你我‘诬陷’的证据啊。”
“这...阿夜，你说我们该怎么办？”飒听完冥夜的话，脸色难看起来。
“忍，你一定要忍住，争取更多的时间训练士兵，等澈他们那边有消息了，我们才好针对枫鹏他们。”
“嗯！”飒重重的点头，“你说的有理，我们现在的确只能忍下去，相信澈会给我们带来好消息的，璇玑门传承上百年，必定有着丰厚的底蕴！”
“不错。”
“既然如此，那我便先去处理政务了，阿夜，翼军便交给你了。”说着，飒起身向勤政殿走去。
见飒走了，冥夜命人把东西收拾了，回去军营，继续训练士兵。
又是一月过去。
或许谁都没想到，最先乱起来的，竟然会是那个看起来懦弱无能的岸南王苏罗。飒接到消息的时候，也着实吃惊了一番，不过，也仅此而已。飒当场便作出决定，派辅君无双的驸马尹致源带兵去镇压，看样子是想先除掉内患，果不其然，尹致源出征后没过几天也跟着反了。军队中还有对飒忠心的人，一部分士兵想退回城内，可惜尹致源的亲信掌控了整个城池，这部分士兵全军覆没。
这事，在朝堂内引起了轩然大波，八皇子一党自然趁势作乱，言语间尽是逼飒退位的意思，飒冷笑一声，直接把几个大臣斩首，这样，朝内才安静了一些。
随后，飒派皇帝生前留下的人带兵镇压，南方彻底陷入了战火之中。
翼军军营
“阿夜，南方的战事正在僵持中，暂时不足为虑，但这样一来，我们的军事力量被削弱了很多，北方的士兵比我们娇生惯养的城兵战斗力强上太多，现在恐怕只有翼军能与它抗衡，可是若是翼军真的去了北方，那皇城便真的变空了，其他皇子公主若是联合枫鹏一党来掌控皇城，即使两边都胜了，我们也会处于劣势，这该如何是好？”
闻言，冥夜端起茶抿了一口，才说道:“不是还有墨颜的皇家骑士团吗？”
“你又不是不知道墨颜现在对我们有隐隐的敌意，她会不会也跟着反了都还是个问题！”
“呵呵呵...”
听见冥夜的笑声，飒也冷静下来了，“说吧，你打的什么主意？”
“墨颜不会反。”
飒皱眉，“为什么？”
“已经到了这步，由不得她了。你想想，以枫鹏的性格，若他争得皇位，他又怎么会放过墨颜呢？况且，尹致源反叛，她身为尹致源的妻子，这件事和她可脱不了干系，若是她早知道尹致源要反，那她就该加以防范，若她不知道，这便是重罪一条，也可以找机会卸掉她的爵位了。”说到后面，冥夜的眼神愈发冰冷。
“阿..阿夜？”飒大惊。
“怎么了？”
“你怎么想要卸掉她的爵位呢？”
“呵，”冥夜眯了眯眼睛，“身为帝王，你应该更清楚，我这么做的原因。”

...”墨颜叹了口气，“那日，是我师傅的忌日，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我心情不好，便喝多了些，他说你身上有一样东西，是皇后留下的，里面有关于师傅遗体位置的记载。”
“母后留下的手记？”
墨颜点点头。
“你能...看懂？”
“不错，在那本手记上，我看到了令我极为惊讶的事。”
“什么事？”
突然，房内想起了敲门声，“殿下，不好了，南方的叛军又攻下了一座城池，前方派去御敌的英海将军和五万士兵全被坑杀！”
“你说什么？！”

第二日，朝内气氛愈发紧张，有很多人的立场发生动摇，开口就是希望飒退位，飒却又奔赴璇玑门，面对这些人，冥夜直接没给什么好脸色，以扰乱人心为由将这些人处死，下午，飒那边似乎接到消息更早，派了夜明澈回来，冥夜立刻命其率翼军南下平叛，并传信于飒让他直接率璇玑门的精锐与澈相互配合，尽快消灭南方的叛军。而墨颜的皇家骑士团则被派往北方战场。
战事持续了三月，南方局势大有好转，相信一月内便可平息叛乱，而北方战事僵持不下，算起来，冥夜已经有近半月未接到北方的战报了。
转眼间，又是半个月，南方终于传来叛乱已平的消息，三日后大军便会带俘虏回帝都。
冥夜似是知道了什么，在大军到来的前一天，将所有下人屏退。
那一夜，月亮也被厚实的云层遮住，偶尔有几缕冷风从窗口灌进冥夜有些宽松的领口。
冥夜叹了口气，关上窗子，走到桌边倒了一杯茶。
冥夜敛着悲伤的眸子，饮完了这杯茶。
就在她把茶杯放下时，房门开了。
来人是墨颜。
冥夜甚至没有抬眸，“你来了。”
她道：“是的，我来了。”
“有事便说吧。”冥夜手杵着太阳穴，态度冷淡的可怕。
“明日...能不能放了他？”
“条件。”
墨颜轻咬了咬唇，“放了他...我把自己给你。”
冥夜身体一僵，片刻后，愤怒的颤抖起来，“把你给我？！呵，你凭什么认为我会要你？”
墨颜没有说话，转身离开。
冥夜摔碎了茶杯。
次日，冥夜同飒说了什么，尹致源也就被放了出来。
冥夜喝醉了酒，躺在寝宫中，墨颜却突然来访。
“有事？”冥夜闭着眸子，叫人瞧不出是清醒着还是醉着。
墨颜没有说话，关上了房门。
“答应你的事，我已经做到了...”冥夜的声音毫无波澜:“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夜儿...”
“皇长姐，你别忘了你做过什么！我们不熟，你不该，也不配这样叫我！”冥夜的称呼甚至已经改变。
“....”墨颜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你若这般恨我，为何还要助我？”
“呵！”冥夜冷笑，“你管我做甚么？！”
墨颜轻轻一叹，那双深蓝色的眼眸似大海一般，让人看不透她的想法，她缓缓靠近冥夜，脸上是柔媚，却夹杂着伤痛的表情。
“夜儿，你恨我，我很高兴，至少你还在意我。”
冥夜原本就因为墨颜靠近而微微紧促的呼吸此刻更加粗重。
“你！”
冥夜被墨颜狠狠的吻住。
狂风大作，原本紧闭的窗扉骤然打开，巨大的声响混合墨颜的声音似有似无的传入冥夜的耳朵，显得虚幻缥缈，“我说过吧，只要你做到了，我把自己给你...”
屋外暴雨倾盆，冥夜的胸口疼痛如蚁噬，她推开了墨颜，在那双似无情又似有情的深蓝色眼眸中看到自己悲哀的倒影。
“墨颜，你可曾爱过我？！哪怕是一点点！”
墨颜尝到了冥夜口中的酒气，轻轻叹了口气，“你醉了。”
冥夜的眼泪再也止不住，“我没醉，回答我的问题！”
“夜儿，这重要吗？”
“不重要？”冥夜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回答我的问题，不然我现在就杀了尹致源！”
闻言，墨颜的眼神也冷了下来，“不曾！”
“你爱他？”
“是！”
“我知道了，你走吧。”
冥夜赶走了她。
后来，墨颜一直都后悔，为什么没有同冥夜说清楚，造就了那样的悲剧。

二十九.奔赴战场
自飒凯旋后，翼军便被派往北方的战场，抵抗枫鹏便也不是那么吃力了。
第二年秋，冥夜主动请缨，想要迅速结束战斗，飒在几番劝阻无效后，只得让她去了，却未想，墨颜也主动请求前往战场。出于私心，飒也同意了。
冥夜抵达北方军营的时候刚好输了一战，士气略微有些低落，连带着训练都有些懒洋洋的。
这个样子自是引的冥夜不满，下令加大训练量，惹得士兵叫苦连连。
帅帐
冥夜正和澈商量对敌之策，外面却突然传来了喊杀声，原来竟是皇家骑士团反水了！
冥夜大惊，连忙出帐，在浓烟和烈火中发现了带队的尹致源！
箭矢的破空声让冥夜慌忙回头，眼看那冷箭在自己的面前越来越大，冥夜竟然愣在原地忘了躲开，还是她身旁的亲卫将她推开，躲过了箭矢。
“殿下！快走，这里由我顶着！”亲卫大喊，冲向敌人，不过几息间便已倒下。
愤怒，惊惧，不甘充斥于脑海，却被自己的理智压下，冥夜急忙带上还忠诚于己方的部队撤回第二道防线。
城内，冥夜着人清点人数，望着身边又是受伤又是疲累的亲卫，冥夜拂袖离开了议事厅。
墨颜的房门被重重踹开，冥夜快步走到墨颜跟前，冷声质问:“他为什么会在这？！”
“他潜入兵营，偷了我的兵符，我从未想过他竟然会这样....”墨颜的声音透着浓浓的疲惫，几次背叛，再三要挟，自己已经有些撑不住了。
深深吸了几口气，冥夜这才冷静些许，道:“告诉我，为什么？！”
墨颜叹了口气，“还记得我告诉你，我在皇后手记里发现了一个秘密吗？”
“嗯。”
“你的母后，并没有死！”
“什么？！”冥夜大惊。
“她其实是服了假死药，只是在运送‘尸体’时，被尹家截了去，只是我没想到....皇后所服的假死药与我给她下的药起了冲突...最后去世了...”
“不还是死了吗？”冥夜苦笑，“这么说来，尹致源他...”
“他是故意的...他变了太多了，已经不是我记忆中的人了...”刚说到这，墨颜就发现冥夜的脸色白了一下，“没事吧？”
冥夜摇摇头，示意她继续说。
“后来，他们居然挟持了母妃，我...无奈之下，只得遵照他们的指示行动，但自从你们抓到尹致源后，母妃便被放出来了，所以...”
冥夜苦笑，墨颜啊墨颜，我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吗？
“既然如此，当初为什么说出把自己给我这句话？”
“我...”
“墨颜，”冥夜背过身去，“你的愧疚，我不需要，我不是弱者，不需要你的同情！”
“夜儿...”
冥夜快步回了议事厅，厅内的人脸色都不大好，冥夜也感觉到巨大的压力。
“殿下，城内能战斗的士兵已经不超过五千了...”
冥夜的手指轻轻扣了扣桌案，沉声问道:“派人回去求援了吗？”
“是，陛下应该今早就知道骑士团反水的事了。”
“便是昼夜兼程也至少需要三天，殿下，我们弃城吧...”一个将领道。
“不可！”冥夜冷声道，“羚关本就易守难攻，若是弃城，这里必将成为叛军的根据地，到时候整个帝国都会被分成两半，弃城容易，再想夺回来就难了！”
“是。”
冥夜站起身来，“敌军定也是知道这点所以并没有贸然进攻，着人去准备守城用的滚木和重石，加强戒备，一有风吹草动，立刻来报！”
“得令！”
“城内的铁匠铺能调动的都给我调动起来，多造一些箭矢，还有木匠铺那边多打造一些弓箭，另外，传我命令，士兵不得惊扰城中百姓，保证百姓的食物供给！”
“是！”
紧张的气氛足足持续了两日，第二日下午，枫鹏率军出现在了城门外。
“报！”
“进！”
“禀亲王，叛军已至城下，正在叫阵！”
“我知道了，”冥夜敛了敛眸子，“传令下去，备战！”
“是。”
传令兵走后，冥夜穿上铠甲，带了一把长弓和些许箭矢，最后走到墨颜帐中，抽出短匕，割开手腕，放了半碗血，逼着墨颜饮下。
“以血为誓，我们之间的事，到此为止，这座城，我会守下，等飒的援兵来了，你便回帝国做你至高无上的君主吧，算是偿还母后当年的错误。”
冥夜眼中情绪翻涌，最后只化作了一句话，“此后锦书休寄，画楼云雨无凭！”
墨颜未能挽留下她，被冥夜着人关押在帐中。
墨颜啊墨颜，你眼里的心疼都快流出来了，为什么就是不愿承认呢？就因为我是女人？难道女人爱上女人，便注定是错的吗？
城墙上
“殿下，您来了。”
冥夜点了点头，“敌军数目。”
“据斥候所报，至少十万。”
冥夜眉眼间多了几分凝重，“你们觉得能守多久？”
“恐怕...最多也就两个时辰...”
冥夜闭上了眼，半晌，缓缓道:“留下弓箭手和一半的步兵，其余士兵随我出城，你们留在这。”
“殿下？！”夜明澈惊呼。
“守城，对我

无利。”
城外
枫鹏的军队再度逼近，十多万人齐聚城墙前，黑压压的一片，似要将这城踏平了去。
冥夜带着不到两千人出了城门，眸中似有寒霜翻涌。
她必须守到飒到来。
“哟，这不是圣尊亲王吗？怎的带着些伤兵残将过来了？哈哈哈...”见带队的是冥夜，尹致源直接上前挑衅。
冥夜摇了摇头，这么幼稚的激将法，也亏得他用的出来，“对付你那十万蝼蚁，绰绰有余。”
“哼，你就狂吧。”
“我也有这个资本！”不知何时，冥夜出现在了尹致源身后，将长剑送入了他的心脏。
还未待敌人反应过来，冥夜便运足了气，长啸一声，“杀！”
取出背后的弓箭，冥夜三箭齐发，穿透了三人的喉咙，腿部用力夹了夹马腹，便离开了敌阵。
将士上前之时，冥夜又射杀几人，待距离差不多了，冥夜从马背上跃起，又取箭射击。
箭矢很快便用完了，将冲到身旁的敌人用弓弦勒死，冥夜丢弃了弓箭，拔出身上的佩剑，杀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天色渐暗，火光明亮。
云水的小楼应该已经点起了灯吧，明亮的光线是舒适的家。
家。
马蹄声，刀剑碰撞声，嘶吼声，哀嚎声，不绝于耳。
有多少人回不了家？
那火在血上燃烧，愈发地鲜红。
那梦在火中破碎，倒下了身体。
那鲜血似乎浸透了刀刃，那刀身上的暗红像是一个永远都无法抹去的印记。
身边一个个倒下的士兵，喷溅到脸上的热血，一切都是那么真实，真实的让冥夜恍惚。
血的腥味夹杂着尸体被火烤出的焦味，难闻至极，让人感到一阵阵的恶心。
战争，总是这般残酷，更何况，敌我势力又是那般悬殊。
墙里的人，墙外的人，都认为她不可能赢，现在能做的，不过是用一条条鲜活的生命来拖延时间而已。
她是残忍的刽子手，亲手毁灭了这些士兵回家的梦。
但她是这个国家的战神。
她是暂时拥有神格的人。
冥夜看着身边一个个倒下的士兵，眼中闪过几分决绝。她深吸一口气，悲悯的声音夹杂着内力，在死寂的旷野中是那般响亮:“全军，到我身后！！！”
语毕，冥夜的左手从一具尸体身上拔出一把剑，双刃并具，如同死神一般，收割着敌人的生命。
她迅速的突进，帮助那些缠斗中的将士摆脱敌人，然后直奔枫鹏而去。
见军队被撕开一个口子，而且直朝自己来，枫鹏又惊又怒，下令全军围剿冥夜。
有的时候，部下太过听话不是什么好事。
因着枫鹏的命令，原本追击着后撤士兵的敌人犹豫了一番，往回赶去。
目的已经达到，冥夜的眸中闪过一抹寒光，手上的动作不停，在刀光剑影之中杀出一条血路。
红色的血，是自己的，也是别人的。
断刃，深陷泥土。
将刀柄送入敌人的胸膛，冥夜又夺了一把剑，继续砍杀。
借冥夜之手好不容易到了城门下的士兵，见状又欲上前，被她喝止，“都给我回城！”
此刻，她已经突至外围。
即便她是刽子手，但她也有她的原则。
阻她者，可尽殆之。
城门之上，澈从一开始的呆滞转回了愤怒不堪，令人打开城门，待大部分士兵撤回后，手上提着苍雪，出了门。
“回去！”不知何时，冥夜似鬼魅般的出现在了澈面前，夺走了他手上的苍雪，迅速挂在腰上。
“殿下！”剩余的几个将士和澈都急红了眼，冥夜的盔甲已然布满刀痕，有的地方，甚至有鲜血流出。
“你尚是凡人。”她轻声对澈道，未待澈反驳，便将他打晕了，丢给了门前的士兵，“传我令，死守城门！”
军令如山，更何况此人还是主帅！
士兵们纵使再不愿，也不敢违抗。
不管也顾不得管身后士兵的想法，望着逐渐接近的大军，冥夜眼中翻涌着寒霜。
她深知不能给对方攻城的机会，又再次厮杀上前。
既然枫鹏想要做皇帝，就由不得他不惜命了，打下了皇位，也得有命坐不是么？
那就别怪她卑鄙了。
劈，砍，斩，刺，一招一命，转眼间，又倒下数十人。
恐惧在敌人处蔓延。
冥夜身上的刀痕密密麻麻，却没有半分力竭的样子，枫鹏自是气急，遣其副将上前，想要斩杀冥夜。
虽被围攻，冥夜却毫不示弱，劈断了手上的长剑后，将剑柄直刺入副将咽喉，挑落马下。
“咻！”
不知从哪飞来一箭，刺入冥夜肩膀，见势，那些士兵也都一拥而上，疯狂的攻击冥夜，可她却像是没什么事一样，靠近她的士兵都被一一斩杀，局面又僵持下来。
冥夜拔出箭矢，在不敢靠近她的士兵中间，用剑冷冷的指向枫鹏，“好一个正人君子！就凭这一点，你就不配为皇！”
冥夜冰冷的眸子扫过众人，让不少人打了个寒颤，“你们扪心自问，为这种人卖命，值得吗？！”
枫鹏气急，“巧舌如簧！扰乱军心！你看看你杀了多少人！将士们，你们若是停下岂不是让你们的兄弟白白送命！拿下他的人头，给弟兄们报仇！”
鲜血再次流淌。
夜明

澈醒来后惊怒异常，又欲出城，却被士兵压下。
“军令如山！”士兵眼含热泪。
夜明澈也快哭了，冥夜的神力波动越来越弱了，一定出了什么问题，可她偏偏又下了死命令！
终于，枫鹏按捺不住了，令弓箭手放箭射杀冥夜。
“卑鄙！”见状，澈骂道，又欲下城墙，却被士兵摁住。
“将军！”士兵灼热的泪水滴落在冰冷的石面上。
澈有些绝望的停下了挣扎。
冥夜冷下眸来，终于拔出腰上的苍雪，冒着箭雨上前。
擒贼先擒王！
冥夜闯入敌阵，致使枫鹏后方的弓箭手不得不停下射击，枫鹏也不敢贸然让弓箭手上前，若是冥夜近了他们的身，那他又要损失大半的弓箭手，攻城也就不利...
攻城？！枫鹏突然阴笑一声，正欲下令，却突然感到自己身后有一股寒气袭来，急忙扯过一人来挡下了冥夜的攻击，狼狈的滚在了地上。
“冥夜！！！”枫鹏有些疯狂的怒吼了一声。
“你若敢攻城，我必先不惜一切代价取你首级！”
说着，冥夜便杀出武力值最高的中军，几个腾越后，与敌人拉开了距离。
她有些累了，正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身上的铠甲早已破烂不堪，再也起不到保护的作用了。
冥夜就势破开了铠甲，动了动手臂。
没人敢上前再战，冥夜的杀伤力真的太可怕了，不过一会儿就将前军杀得不剩三分之一。
见到自己的士兵都这般畏畏缩缩，枫鹏大怒，“给我上，他不行了！谁若能杀了他，我给谁封王！”
听到这话，几个胆大的士兵们也狂热了起来，一拥而上，不断的攻击冥夜，冥夜在杀敌的同时，自然免不了挂彩，尽管伤口恢复迅速，但她能感觉到神格的裂痕在加大，恢复能力开始下降了。
“这么快啊...”冥夜轻叹一声，地牢中的一年本就让她的神格有了四分五裂的迹象，现在情况更糟。
她却笑了。
她笑，叫城墙上的人惊心动魄。
她笑，叫面前的敌军瞬间遍体生寒。
凭谁问，万里依孤剑，千灯寄一人？
凭谁问，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
凭谁问，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挡百万师？
冥夜将自己的手腕割开，借着喷涌而出的鲜血沉声施咒，将她那原本清澈透明的紫眸染成一片血红，混沌不堪，像用这成河的血液浸染的眸子让她浑身的气息多出了几分暴戾，如同来自地狱的恶鬼一般，叫人心生寒意。
她的神智也逐渐失去，见人便杀，如同一台杀戮机器，撕裂了枫鹏的大军。
那身白衣早已被鲜血染红，三个时辰间，冥夜足足杀了万人，此刻的她就像从血池里被拉出来的血人一样，身上不仅有别人的血，还有自己的血。
尸横遍野，一人斩杀数万人，多么可怕！每当冥夜前进一步，叛军便害怕地退后一步，每次退后，都要以数人的性命为代价。
澈这下是担忧极了，冥夜这样子，怎么那么像快要入魔一般？！
这场屠杀还在继续，尽管冥夜让敌军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但她自己身上也有不少伤口，有的几乎停止了愈合。
可这不能阻挡她厮杀的脚步。
战神名下，唯进不退！

三十.以身殉城
夜已经深了。
冥夜在敌军之中用剑撑地，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她能看到士兵脸上的恐惧。
她轻笑了一声，站起身来，惹得围住她的士兵们再次后退。
她与枫鹏一直保持着一个微妙的距离，枫鹏不敢轻易下达攻击的命令。
他太惜命了。
冥夜显然知道这一点，所以如此肆意的恢复着体力。
“攻击！”
枫鹏再次下令，却没有几个人上前。
枫鹏同副将打了个手势，策马上前，一刀砍向了冥夜的头颅。
冥夜横刀挡开枫鹏的攻击，同枫鹏缠斗起来。
枫鹏的身手并不差，借着冥夜的体力不支，他差点将冥夜手臂上的肉削去一块。
发带被刀锋割断，冥夜的三千银丝飘落而下。
“冥夜你竟敢女扮男装，欺上瞒下，罪无可恕！”枫鹏边攻击冥夜，边冷斥。
“女子如何，男子又如何，无论我是男是女，一样可以将你击退！”将枫鹏的一招一式化解掉，冥夜也不忘口头回击。
“是吗？”突然，枫鹏阴险的笑了笑，飞快的挥刀砍向冥夜。
“噗呲！”
军内的一位士兵一枪捅向冥夜，鲜血将她衣衫上的红色又加深了几分。
忍着痛苦将偷袭之人斩杀，冥夜又欲攻击枫鹏，身体却被六个骑兵齐齐用枪穿透。
猛的咳出了一口鲜血，冥夜这才注意到自己不知何时陷入了皇家骑士团的包围中。
几乎干涸的神力缓慢的恢复着冥夜的伤势，冥夜夺过一匹马，驾驭着它冲杀出敌阵。
澈早已忍耐不住，着人取了长弓，欲远程射杀枫鹏。
这次没人会阻止他。
冥夜腹部伤口狰狞，再也无法复原。
她和敌人拉开了距离，想借这点时间喘两口气。
澈的箭射不到枫鹏，反倒叫枫鹏气急，“攻城！”
“弓箭手！”
帅帐内
“让我出去！”刚刚得到贴身丫鬟打探回来的消息，冥夜竟然一人对抗枫鹏的大军，墨颜心急如焚，夜儿...你到底想干什么？
“不行，辅君殿下，您就别难为我等了，这是亲王殿下的命令。”
“我是辅君，帝国的第二掌权者，亲王之位在我之下，你该听我的命令，而不是圣尊的！”
“抱歉殿下，这里是军营，军营里我们只听主帅的话！”
“你...”
“不好了，亲王殿下怕是撑不住了！”这时一位传令兵慌慌张张冲了进来，忙跪下道。
“你说什么？！”墨颜和守卫都惊住了，最先反应过来的墨颜直接推开守卫，朝城墙冲去。
夜色渐淡，黎明将至，远处的朝阳染红了天际，这一番天地竟然只有触目惊心的红色。
冥夜已经无力再上前要挟枫鹏了，她只能一边抵挡箭矢，一边斩杀靠近自己的敌人，以求减轻一点守城的压力。
她快被逼到护城河边了。
枫鹏抓住了机会，瞄准了正与人厮杀的冥夜。
“咻！”
冰冷的箭矢穿透了冥夜的心脏，溅出的血花飞入护城河中，流动的清澈河水渐渐吞噬了刺目的鲜红。
她仿佛看到了开得绚烂的樱花树，温温软软的花瓣和着清香敲打在她身上，树下的金发女子仍旧侧对着她，嘴角依旧是惑人的弧度。
似乎一如既往的东西让她的目光在一瞬间柔和了下来。
只是再一眨眼，漫天的繁英却化成了四溅的鲜血，红的像火一般，似要灼伤她的眼。
也许是真被灼伤了，她想，眼中的景物渐渐被黑暗所吞噬，不，甚至还不止，这份黑暗连她的意识也没有放过。在黑暗到来的同时，身体熟悉的温热像潮水一样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令人窒息的冰冷，像极了她把自己装进冰棺后丢进不落之森的湖里时的感觉。她可能，好像，也许是冷得发抖了吧——虽然她感受不到自己的身体了，但这么冷，肯定是会发抖的吧。
仿佛被世界隔离一般，她对外界的感知在不断离她而去，有时候她都以为是幻觉，也许就是幻觉。
“阿夜！坚持住！！！”
是谁呢？
她很困了，不大想理，但那声音还喊着，不过后来小了，甚至停了——也可能是听不到了，她的记忆，只停留在了城墙上的一袭红衣。
她嘴唇蠕动，再无生气。
“不——！！！”眼前的景象是如此令人窒息，墨颜只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双冰冷的手扼住一般，几乎停止了跳动。
可惜倒下的人已经听不清了。
“殿下！”夜明澈悲痛欲绝，急忙赶来冥夜身边。
“殿下...去...嗝...了...”鑫哭的直打气嗝。
飒泪流满面，在敌军畏惧的目光下不带感情的吐出了他此生唯一一次的震怒:“一个不留！”
他抱起冥夜已经冰冷了的身体，带着几个人进了城——其他人，全都在追捕残敌。
乌雀的哀鸣，又是混合着谁的呼喊，将悲伤洒落在这片无法洗净的土地上？

半月后，战乱已平，飒举国同丧，无人有异议。
冥夜最后还是以亲王的规格下葬了。
飒却将她的躯体偷换了出来，着人好生看管。
墨颜失忆了，失去了对冥夜的所有记忆，飒查探后发现是冥夜做的。
他生了很久的气

...好一个帝国子民，那你是不是该对我行礼？！”
冥夜苦涩的勾起嘴角，右脚后撤，单膝跪地，右手置于左膝上，低头敛眸，虔诚的样子就像个信徒，却又如此的像一把利剑，刺痛墨颜的心，“参见辅君无双！”
墨颜痛苦的闭上眼，表情似悲似喜，仿若就要崩溃了一般。
冥夜起身时，心口被眼中的景象狠狠一撞，轻咬了咬嘴唇，冥夜方才平复下来。
她们已经不可能了，从墨颜把她的心捏碎以后，冥夜就不可能再和她在一起了，她冥夜拿不出第二颗心来！
当年的疼痛历历在目，冥夜不可能放下芥蒂，她早在死之前就决定了放手，既然如此，与其日后互相伤害，不如趁现在就断的一干二净！
似乎是被两人之间这样僵硬的气氛给卡在了中间，飒轻咳一声，打破了两人之间的诡异的氛围，“无双，阿夜作为圣尊亲王，是不必向任何人行礼的，这点你应该清楚，还有...”
冥夜却丝毫不给飒面子，直接拆台道:“不，亲王圣尊已经战死了，我现在充其量也就是个帝国的公民，若是你们不愿，那我出去外头也可...”
“阿夜你说什么呢？！”飒急忙打断她，他真怕冥夜再说出什么惊人之语来，“你可别瞎想，我什么时候说不同意了，等你想当回你的亲王你再跟我说一声就成，这么麻烦干什么？”
冥夜犹豫了一会儿，方才点了点头。
“阿夜你既然答应了，可就不能再反悔了，你就先挂着亲王的名头，别的什么都不用管，不给你政务，也不给你权力，挂个名字就行。”飒急忙给冥夜“讲解”了一下，生怕她日后找自己算账。
冥夜挑了挑眉，道:“只要不妨碍到我就行，不过，”冥夜顿了顿，脸上的表情转为淡漠，“我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守在我的养母——莎朗温亚德身边尽孝，在我为她送终之前，别想说服我什么。”
闻言，飒脸上闪过几分不自然，却也还是劝道:“阿夜...你其实没必要这样的，她只是养了你两年而已...”
墨颜眼中的失落越发沉重。
冥夜脸上出现几分冷凝，“若是没有她，我就死了，这份恩情，我根本无以为报。飒，你别忘了我现在的身体与普通人没有什么两样。”
“阿夜...”飒动了动唇，又想再说点什么，却又未能说出口。
的确，将冥夜复活便是将她身上所有有关于神的东西剔除，可那样还不够，冥夜身体里还残留着两位创世神的神力，这些神力会禁锢住冥夜的灵魂，也就是说，冥夜不会像所有生灵那样经历轮回，这一次的复活完全是逆天而行，冥夜现在虽然弱得不如凡人，却也是个非人非神的存在，若是她再死一次，恐怕就连创世三神都救不了她。

今天暂时更到这里，明天继续

三十一.如遭雷击
“好了，”冥夜抬了抬手，示意飒不要再多说了，“一年没有联系她了，我想打个电话问候一下她，你们做你们的事情吧。”
说完，冥夜拉上房门，出去了。
街道的样子依旧像是从前一般，只是多了些现代化的东西，商店里的东西也符合这个时代。
没变的街道名，没变的摊位布置，冥夜闭着眼都能找到十条通往皇宫的路。
她寻了一条人较少的路，在一家酒楼前站住了。
冥夜抬头看了看招牌，眸中多了几分怀念和苦涩。
“哟，姑娘是第一次来我们这吧，”见冥夜站在店门前一动不动，店内的掌柜笑着同她道，“进来尝尝吧，我们这店可是有着好几百年的历史了，所有帝都的美食就我们家最正，我们老板可是皇宫里的大人呢！”
冥夜微微一笑，“百年老店，不知道能不能让我尝出千年前的口味来。”
“包您满意！”掌柜大笑两声，叫来了小二给她点单。
“客人，吃点什么？”
冥夜略一沉吟，“你们这可还做牡丹花开？”
小二惊奇的望了她一眼，“客人怎么知道这道菜的？实不相瞒，小店虽然还做这道菜，但是在这帝都，除了皇宫里的大人们，就没人点过这菜，不是因为价高，而是这菜的最后几道工序啊，只有宫里的几位大人们才知道，您以前不是帝国人？是从外边来的？”
冥夜一愣，她倒是忘了这招牌菜只有森那个吃货才知道怎么完成，当下有了几分尴尬，但面上却丝毫不显，“对，我从外边来的，这道菜也是听宫里的大人说的，想来是我没了解透这菜才给你们添麻烦了。”
小二笑了，“客人哪里话，能结识几位大人又能从外头进来，想来客人也不是一般人，可惜今日是不能给客人免单了，客人恰好赶在了圣尊亲王回来的日子，今天不管买什么都是不用花钱的，若是哪天客人在要收费的时候来，那小店肯定给您免单，能招呼客人这般人物，那也是小店沾光啊！”
“谬赞了。”冥夜笑了笑，点了碗清水面，用完后，便拿出手机，走在路上，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第一次，没有接通。
第二次，电话接通了，冥夜心中雀跃，却在下一刻，怀疑自己打错了电话。
电话那头的女人声线清冷却又颇具魅力，可这并不能让冥夜转移注意力，冥夜呆愣了一会儿，方才鼓起勇气一般的，将心中浓浓的思念注入到了话语之中。
“母亲，是我，夜...”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然后，那未曾变化过的声音缓缓的击碎了冥夜的稳重，“夜....她的养子？”
“你是？”冥夜急了，双手抱着电话，似要从中穿到另一头，好好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拉，夜居然不认识我，当真令人伤心呢...”
“......”冥夜沉默了，脑海中迅速搜索着所有有关于这个声音的讯息，却没找到一点结果，就在这时，那声音给了冥夜当头一棒。
“克丽丝·温亚德，我的名字。”
克丽丝·温亚德？冥夜险些惊呼出声，谁能想到会是她接电话？那自己该叫她什么？姐姐？可...自己是个活了上万年的老怪物，这么叫不是占人家便宜吗？
对方却没有给冥夜机会，娇笑着道:“夜应该叫我姐姐呢~”
冥夜放弃了，“姐姐...”
“嗯~”
冥夜这才回过神来，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莎朗和克丽丝的关系并不好，克丽丝怎么会拿着莎朗的电话？！
“母亲呢？她在哪？”冥夜语气里的焦急似乎让电话那头稍微顿了一下。
“呵呵呵~，她死了，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冥夜总觉得那笑声里透着几分嘲讽，但是后面的内容，却如同利剑一般刺穿了她心脏。
怎么会...怎么会？！冥夜狠狠的攥住了胸口的衣物，那种肝胆俱裂的痛苦似千万蚂蚁在啃噬她的身体一般蔓延开来。
回去，她要回去！想要回去的念头如杂草般疯长，冥夜几乎不能克制自己的情绪。
“什么....时候的事？”克丽丝不难听出冥夜声音里的颤抖，那浓厚的绝望几乎让她有了片刻的失神，但，也仅此而已。
“一个月前，难怪在葬礼上没看到你呢，呵呵呵~”
“......”
沉默，冥夜能说什么？她能说什么？满腔的自责和愧疚，满腔的悔恨，就快将她淹死在这。
她突然很想笑，很想好好的嘲笑自己一番，说什么把莎朗当做亲生母亲，结果连她的葬礼都未能参加，不，别说是葬礼了，你连她去世的时间都不知道，还需要别人口述，冥夜啊冥夜，你是多么可笑，多么可悲？
“没事的话,我便挂了。”电话那头克丽丝也无意多说。
冥夜顺着本能的回答，未再注意电话是否真的挂断了，莎朗的去世对她的打击太大了，她一直愣愣的站在原地，连天是什么时候黑的，又是什么时候亮的都未曾注意。
她就一直站在原地，却再也等不到想要的人。
当清晨的阳光将她模糊的眼前照亮，冥夜这才回过神来，她有些呆滞的用手揉了揉看不清路的眼，发现不知何时她的脸上已经沾满了泪水。
所有内里的撕心裂肺，却只能表现

平静的泪流上，如此的压抑。
真是狼狈呢，冥夜，你这是第几次流泪了？冥夜自嘲的想，还以为你的心已经够冷够硬了呢...
冥夜回到皇宫的时候已是正午，匆匆用过午餐，冥夜便差人去找飒，在回来的路上她已经思虑了许久，有些事情，她不得不做，也必须去做！
“阿夜，有什么事吗？”
闻言，冥夜合上正在翻阅的书本，起身，趴在阳台的护栏上，略微犹豫了一番，才缓缓道:“我要回纽约。”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要回去了？”
冥夜的手抓紧了护栏，声音中极力压抑的悲伤叫飒微微有些心惊:“莎朗...我的养母，一个月前去世了。”
飒张了张嘴，似是想要劝说冥夜什么，却在下一刻打消了念头。
阿夜定是不会听的...飒叹了口气，道:“好，我尽快给你安排。”
“谢谢你，哥哥....”
许是太久没听到这个称呼，飒的身子微微顿了顿，片刻后，才转过身去，淡淡道:“你好好休息吧。”
飒走后，冥夜的泪水再一次抑制不住，而她本人却毫不自知，满脑子都是失忆那几年同莎朗相处的画面，直到夜深，方才回过神来。
第二日，飒便命夜明垚送冥夜回纽约，车辆刚进入市区，便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几经辗转，两人方才找到存放莎朗骨灰的墓园，冥夜以心情不好为由支开了垚，自己独自一人淋着雨，进了墓园。
颇有几分失魂落魄的冥夜终于找到了莎朗的墓碑，碑前还有一束新鲜的白菊，想来上一个祭拜者刚走不久。
冥夜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抚了抚碑身上的黑白照片，内心的愧疚懊悔在体内翻滚腾涌，若是不宣泄出来怕是会积郁成疾，可冥夜却一直强压着，她不想在莎朗面前——哪怕是张照片前有半分的不懂事，她跪在碑前，跪了许久。
雨又大了起来，反倒叫冥夜心中的悲痛越来越大，她的表情也有了几分扭曲，她似乎快绷不住了，那内心的愧疚与悲恸也将她彻底击垮，她只能由着泪水倾泻而下，同打在她身上的雨水混在一起，叫人分辨不清。
她崩溃了，她的哭泣声开始放大，最后甚至开始嚎啕大哭，她的口中还念着莎朗的名字，一声比一声哀恸，一声比一声悔恨，像是要将这一年多来的思念与愧疚就这样宣泄出来。
她的深情，似是让上天都动容。
渐渐的，雨开始小了，而冥夜也支撑不住了，她那自醒来后比普通人还要羸弱的身体，终于倒下了。
只是她未曾注意到，不远处的树下，一位身材曼妙的金发女郎一直用那复杂的目光注视着她。

“妈妈，为什么我和你们长得都不一样？”眼神有些懵懂的冥夜用那蹩脚的英语好奇的询问莎朗。
莎朗笑了笑，朝她招了招手。
冥夜乖顺的向她跑去，可短短的一瞬，冥夜周围的景象尽数崩塌，莎朗也渐渐被黑暗吞噬。
冥夜惊慌的朝着莎朗消失的方向奋力奔跑，呼喊着她，可周围却依旧只有一片黑暗，冥夜慢慢止住了脚步，黑暗中的声音如此清晰:“她死了...你不知道吗？.....不知道吗？”
冥夜几乎被四周涌上来的黑色淹没，求生的本能让她奋力挣扎，“不！”
冥夜突然坐起身来，打量了一下眼前的景物，方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是在做梦。
冥夜正要起身下床，夜明垚却端着一碗热粥打开了病房门，见冥夜醒了，他才像是舒了一口气一般，轻声道:“殿下，你醒了啊，正好我买了点热粥，你吃一口吧。”
冥夜点点头，接过粥来，正欲喝上一口，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道:“在外就不要叫殿下了，垚，我怎么在医院里？”
“是，因为你很久没出来，所以我只好进去找你，却发现你昏倒在了墓碑旁。”
“是吗...我昏迷了多久？”
“两天。”
两天吗...“办一下出院手续。”
“殿...少主还是先等医生检查一遍再说吧，我说了也不算。”夜明垚耸了耸肩，给冥夜削了个苹果。
冥夜苦笑两声。
所幸，医生也没给她检查出什么大问题来，虽然出院手续还办不了，但她可以申请暂时外出了。
冥夜一听这个消息，立马拉着夜明垚上车，她那归心似箭的样子不由得令垚叹了口气，2小时后，冥夜终于到达了她曾经的家。
冥夜站在门前犹豫了一会儿，才按下门铃。
等了许久，还是没人来开门，冥夜只好掏出钥匙来开门。
房子内的摆设仍旧是一年前的模样，哪怕是一个花瓶的位置都未曾变过。
冥夜心中轻叹了一句物是人非，慢悠悠的上楼收拾东西。
她其实没多少可收拾的，但是只要是莎朗买给她的，她都小心翼翼的用防尘袋包好，收到了旅行箱中。
垚有些不忍的别过头去。
当冥夜快收拾好时，楼下也传来了一阵停靠车辆的声音。
冥夜用眼神示意垚待在这，自己独自一人下了楼。
刚打开门，冥夜眼中便溢满了惊艳。
冥夜失忆时种下的樱花树虽然长的不是很高，但是开的绚烂极了，当然这还不足以让她呆愣在原地。
真正摄取她的心魄的，是树下的金发女子。
她的身材高挑出众，比夜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