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武侠《兰绣绅》



楼主 翔科技人造人  发布于 2016-01-24 14:04:00 +0800 CST  
引子
“师父!师父!”
潇潇林木,拔地冲天,仰首唯见千叶伞,低头难寻半寸芒。
就是这般一个林子,置身其中便可仿佛被群树抱揽,没有一处地方不是严丝合缝地被这密林遮挡。
其中便有一座陋屋深藏,隐匿在这缭乱的景象下,静静矗立。
一个少年从破茅屋中疾步跑来,穿越过层层如墙的树障,不停呼喊着。
这少年约莫十七八的年纪,相貌不算出众,直眉杏眼,蒜头鼻、一字嘴,许是长久在这林子中居住,少有阳光接触,少年皮肤倒是不黑,虽不惊艳于人但也有几分别样味道。
但他这一身扮相却又实在教人道不出好来,只见这少年头发盘得杂乱难看,就用一根草绳粗糙绑着,看上去也有几分枯槁无泽,像是疏于洗漱打理;身上衣服也更有些不堪入目,大大小小、奇形怪状的补丁可是不少,怕比之寺庙里僧人的百衲衣也不遑多让。
乍一看去就像个小乞丐似的,土里土气又有些邋遢。
但他这一身,却有一个地方最为瞩目,就是他的腰间系配着一条华丽得与其及不搭调的绅带。
这条绅带宽约二寸,以淡绿绸绫为底,金银丝线镶边做缀,又用价值不菲的通润玉雕相嵌,每一块都如铜币大小,不多不少正有二十四数围绕腰间,玉饰之外更绣有江河山岳。
无论怎么看,这条价值不菲的腰带都应该是那些达官贵人、富商巨贾才有闲情逸致以来显耀,可偏偏此时却被戴在一个连新衣都穿不起的年轻人腰上。
“师父,您要去哪?”
跑了片刻,终于追上了前方一道英姿魁梧、健行如虎的背影。
那人闻声驻足,转身看着嗟喘而来的少年。
此人生得体魄健硕,两斩飞眉如翼、鹰鼻似钩,双目之中更挂着不可一世的桀骜,虽已有半头白发盘髻,却丝毫没有年老衰颓的感觉,即便不予言笑,却也令人觉得不怒自威,心头威震。
“锦儿,你怎么醒了?”
被称为师父的中年人显得几分意外。
“师父,您要走为何不告诉我啊?”少年急促喘息着,郁郁苦恼的说着,“我昨夜起床方便,看师父屋中还有烛光,就偷偷去看……”
中年人不做表情,又问道:“你看见我下的蒙汗药了?”
“是……所以今早的米粥全被我偷偷吐了出去……”少年低着头,不敢去看师父的脸色。
微作沉吟之后,中年人轻叹一声,道:“既然你醒了,为师就给你交代些事吧。”
“师父请讲,徒儿受命。”少年必敬必恭,颔首而视。
“这次为师出走,是有要事在身,带上你,多有不便。”
“可师父您要去哪?究竟是什么事啊?”
少年微微皱眉,疑惑不解。
“这些你都不必知晓,办完了事为师自会回来。”
“可是……可是师父若迟迟未归,徒儿难道一直在此守下去?还请师父给个方向,也好徒儿日后去寻找?”
中年人再三想了想,才道:“三月之后,若为师不归,你便离开这里。”
“去哪里?”
“入关,进中原!”
“中原?那徒儿如何又能找到师父?”
“不必找我,你只需做一件事。”
“什么事?”
“留名《落英榜》!”
“《落英榜》?那是什么?”
“江湖人的功名。”
“这又是什么意思?师父您还是细说吧,我不懂……”
少年越听越是迷糊,挠着头说道。
“当年战国乱世,自秦王嬴政继位以来,秦国日渐强盛,一举破灭诸国,而后平定天下。不过那些亡国百姓、权贵又岂会甘心臣服,故屡有推举义士行刺秦王之举。”
“可这又跟师父说的《落英榜》有何关系?”少年急于求知,插嘴说道。
“那些义士的行刺之举可谓不计其数,然而每次行刺皆是徒劳无功,甚至多半连秦王嬴政的面都未曾见过,就被层层防备所阻,轻则尚可全身而退,重则可就是人头落地啊!”
中年人看了看徒弟,见其听得入神,没有再插嘴的意思,便又徐徐道:“所谓放虎归山,凭秦王嬴政那般韬略雄才又怎会留着那些后患,在受到多次惊扰之后,秦王就下令专门组建了一个彻查那些流亡刺客的司职,并将每一个人的名字记录在册,以便擒拿通缉。”
“后来秦国雄盛,欲要挥兵吞燕,燕国以谋和为掩盖,计谋派荆轲刺杀秦王。也正是这一次,秦王被荆轲在大殿追逐,险些丧命。从那以后秦王嬴政终日心存余悸,又有佞臣谗言,却把罪过责任全部推诿给了那巡查刺客的司职官员,惹得抄家问斩。”
“那秦官的家族后人也由此记恨,不愿再受秦国俸禄,几经辗转之下,更名改姓,消弭于茫茫人海中。”
“并把当年封定的名单一度整合修正,却将原本的书名更改为了《落英榜》,以此祭奠那些刺秦之人,讽刺秦王愚昧。”
“这就是所谓的《落英榜》?”少年不解,为何这么一个记载刺客的东西却在江湖中有师父口中的那般地位。
“奈何秦朝不过两代便被覆灭,而那记载《落英榜》的家族也不再过问朝廷之事,反而投身江湖绿林之中。从那时起,这《落英榜》上所写的,就都是江湖中的能人异士了。”
“秦灭之后到如今……这,这岂不是有千年之久!”少年恍然,颇有几分震惊感叹。
“不错,这《落英榜》上所记载、排列的,无一不是名动天下的绝顶高手!”
中年人说着,也是难掩那一抹激动之色。
而少年却当即双眼一亮,笑道:“那凭师父您的剑术绝妙精湛,一定在那榜单上有一席之位啦?”
中年人一窒,旋即缓缓摆首,道:“那《落英榜》上可从未有过‘晁渊’二字啊。”
闻言,少年也是跟着泻了泻气,“师父的本事居然都不能入榜?”
名为晁渊的这中年人不置可否,只是接着说道:“这《落英榜》每隔二十年重新编撰一册,每一册中所记都是当时的凤毛麟角。”
“我看那《落英榜》上也不见得属实,天下练武之人何其多哉,岂是他们那一家子人说一是一、说二是二的?”少年不以为然,哼着声音说道。
晁渊轻轻瞪了少年一眼,多有几分训责之意,道:“千余年来,《落英榜》所排之序列从未有误。”
“什么!这怎么可能?”
“所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编撰《落英榜》的族人虽不插手江湖恩怨之事,但他们所掌握的线报却是无人能及,江湖大小事务从来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可是凭师父的功夫都不在榜单之上,徒儿还是难免疑惑!”
晁渊看着少年眼中的郁闷之色,轻笑了一声,道:“为师痴迷剑道,曾练就了一身高深剑术,当年也和你一样,还以为天下舍我其谁,便心高气傲去挑战各类剑术高手,结果正在为师连战连捷之际,却碰上了一个人。”
“什么人?”
“一个老人,一个杀猪为生的老人。”
晁渊回想着,翻阅着脑海中的印象,竟是有些神情恍惚。
“杀猪的老人?这又跟师父挑战剑术高手又有何关联?”
“虽说这世间兵器种类繁杂,然而剑乃兵中君子,万般兵器以剑为尊。当年为师却也以为这句话无可厚非,便一心去找修行剑术之人一决高下,从不屑与旁门兵器相较。正当为师准备立生死状挑战《落英榜》剑卷上新入榜的三人,从而一战成名之时,便是那个杀猪老人拦下了我。”
“他为何要拦师父?”
“因为当时为师碰巧买了他的肉,他说既然照顾了他的买卖,就不想看我送死。”晁渊遥想当年,如今说起也是有些忍俊不禁。
“那他凭什么说师父会出事?”
“是啊,为师也如此问他,但他却又说我必败无疑。当年心气孤高,不肯听劝,便在气怒之下做了一个荒唐的决定。”
“是什么?”
“为师当年居然对那个老人提出了挑战!”说道此处,晁渊也是有些哭笑不得,似在嘲弄自己当年的盛气凌人。
少年听着也是面色微惊,结声道:“这……的确有些荒唐……”
晁渊笑看着徒弟,问道:“那你说说,为师荒唐在何处?”
“当然是挑战那个老人了,师父您剑术绝伦,去挑战一个杀猪的,这的确……的确有些欺负人了。”
“你错了。为师的荒唐可不在此处。”晁渊看着怔然不解的少年,怅然叹道,“真正荒唐的,是这次挑战令为师颜面扫地啊!”
“此话怎讲?”少年连忙追问。
“那老人接下了挑战,但跟为师定下了一个约定。那就是如果为师胜了,便可去挑战《落英榜》上的那三人;但倘若为师败了,则在二十年内不得涉足中原武林。”说着,晁渊看了看这座密实的林子,又眺望远方,“那场较量的结果,想必你也知道了吧。”
少年瞪大了眼,尽是惊愕之意,呼声道:“师父竟然……败给了那个杀猪老者?”
“十招之内,为师便败了。”晁渊感叹说着,“直到那时我才知道自己不过是狂妄自大的井底之蛙罢了,原来这天底下各门武学早已造诣不浅,并非剑道独大。”
“那个杀猪老人究竟有多厉害?《落英榜》上有他的名号么?”少年越听越是入神,已提起极大兴趣。
“他用的是刀,名字是刀,甚至他这个人便是一把刀,他早已把心跟刀融在一起,若论登峰造极,他的刀,举世无双!”
“一个老人家,难道真有那般厉害?”
“《落英榜》刀卷之上,已有三册将他排在第一。”
少年哑言失色,唯有敬佩。
晁渊看着少年的憧憬神色,不禁一笑,道:“今日为师说得多了,只想教你切勿骄纵轻狂,其他的,一切随缘便是。”
“是。”
“为师走了,你先回去吧!”
说罢,晁渊不做留恋,豁然转身,大步流星。

楼主 翔科技人造人  发布于 2016-01-24 14:06:00 +0800 CST  
第一章 英雄台

楼主 翔科技人造人  发布于 2016-01-25 02:11:00 +0800 CST  
二月初六,明州。
轻风薰柔,暖阳和煦,正是春暖花开,虫鸟兴荣,万物皆为展笑迎新之际。
城内街巷渐拥、市集熙攘,越是一派繁荣苏醒之景。
然而在这横纵交错、繁复如麻的街道上,却都能看着百姓急匆匆朝一个方向赶去,脸上洋溢着兴奋激动的神色。
随着人群越聚越多,宽逾十丈的大道也显得越发狭小、拥挤,最终全部聚集在一处高墙府邸之外。
这府邸可是不小,修得气派厚重,颇有几分威严震撼,与周遭的楼阁屋舍对比鲜明,似是众星捧月一般将这座府宅拥簇。
两扇樱红醒目的楼门之上,则悬着一块更为亮眼的黒木牌匾,其上两个烫金大字笔锋淳厚、如飞龙走蛇,写着——武府。
而在这武府大门之外,人群拥攘之前,中间隔着一块方圆十余丈的空地上,则垒放着一个硕大擂台。也正是这个擂台,令周遭百姓目光狂热,即便站候多时,却也一直期盼等待,无人觉得乏味疲惫而离场远去。
每年这个时候,武府便会在此设立擂台,以召集各路武林好汉前来比武会友,更是设下了丰厚银两,用以褒勉赏赐那夺魁之人。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况且武府设擂向来有一个规矩,便是点到为止不得伤人性命,亦不可废人腿脚,如此一来面对纹银五百这等诱惑,自然惹得众多习武之人闻风赶来。
而这武府,则是近二十年来在江浙一带声名鹊起,在江湖中的地位可谓陡然而上,也在绿林之中成了一道不可小觑的势力。
又因这武府还经营着不小的粮油买卖,故而也是成了富甲一方的商贾之家,就连官道中人也颇有来往。
游走于黑白两道,欣荣在文武之间,这武府可算是经营得风生水起了。
待到明日高升,将近晌午时候,近千百姓戛然止声,整条大街上竟在数息之内变得沉默、寂静,而这般反应的缘由,权是因为武府的大门有了一丝响动。
“咔——吱——”
众人瞩目之下,那道红门缓缓敞开。
接着,就有一众小仆、侍卫鱼贯而出,均匀分散在两边,一个个精神抖擞,目含精光。
紧随其后,便是百姓的一阵连连呼声,就看着武府大门又走出来一行三人来。
这三人皆是男子,分别有一少二老。
少的那个衣冠华贵,锦绣缠身,一副轻俊面孔更是英姿勃发,俨然就是个标准富家少爷的模子。
另一个年老的则是衣着略显朴素,虽然也是一身价格不菲的布料,但配上他那一副谦微恭逊的举止神态,便也不难猜测其富庶门第的执事管家了。
而走在三人中间的,也是个苍发老者,刚一露面便予人种如沐春风的温润之气,虽是大富之家,却没有绸缎绫罗那种的刺目铜臭,却是满身的儒生脱尘之质。
然而唯有一处与他气质相悖的,便是左脸上一道二寸的伤疤凸显着几分触目惊心,也不知在多年前曾有过怎样的经历。
这走在中间的,则正是当今名镇明州内外,家喻户晓的武府主人——武崖。
见这三人走来,百姓多有欢呼喝彩之声,纷纷叫着诸如“武员外”、“武大人”、“武老英雄”之类的尊称。
迎着那些喝彩之声,武崖颔首微笑,环顾四周拱手行礼,满心满意的怡然欣悦。
“多谢,多谢诸位赏光,前来给敝人私设的这‘英雄台’捧场!武某在此先行谢过了!”
武崖高声笑言,又对着周围百姓微微欠身,算是行了一躬。
随着武崖身动,那些围观而来的百姓也掀起一阵喧闹,眼神中更是浮现出一份由衷的敬佩仰望。试问如此一个腰缠万贯,却能不生骄躁,又肯屈身与百姓言笑之人,谁会不愿对其心怀好感呢?
武崖当然就是这般人,而接下来他的举措则更是印证了百姓如何会对他如此敬仰的原因。
只见他回身对那管家低声交代了句话,管家颔首而退,不过多时便从府内捧出了个一尺见方的桃木匣子。
见到这个匣子,百姓的眼中似乎更为热烈了几分,不由自主地向排挤动着。
“啪!”
管家行至武崖身边,利索地将木匣盖子弹开,示于众人的赫然是里面满满当当的两摞行钞纸币,均是百文面额,甚是乍眼。
环顾着众多百姓渴望的目光,武崖又是一阵和颜笑意,而后道:“承蒙各位乡亲关照,在上一年中我武府的生意颇有建绩,武崖在此代全府上下感谢各位父老乡亲,依照往年惯例,特在这‘英雄台’前反馈纸币,聊表心意。”
“今年这匣子中不多不少,共值五千两,每张一百文,稍候会令犬子于擂台上均匀撒放。得多得少全凭运气,武某只是想图个吉祥顺意,还请大家务必不要争抢,免得伤了一个半个,岂不是令在下心愧,难辞其咎?”
“呵呵,话不多说,武某也不好再让大家等待。赴朝,上去散银吧。”
说罢,武崖招呼了身边青年一声,将匣子递给后者。
这英俊青年则是武崖的独子,武府的少主人,名为赴朝,武赴朝。
武赴朝应声接过,随后徐步轻盈,看似还在漫步的步伐动作,实则已然腾身跃起,转眼之间就站在了擂台中央。看得那些百姓眼神恍惚,惊叹不绝。
这武家少爷竟也不是等闲之辈!
许是受惯了旁人这等艳羡眼光,那武赴朝并未露出什么骄喜颜色,只是不紧不慢地取出一沓钱币。
也不得旁人那些门外汉看清他又做了如何动作,就看着武赴朝凭地一转,袖摆裙动,那些银票就如长了翅膀、眼睛,向四周分散飘去,落在下方的人群之中。
见到钱从天降,众多百姓哪还有心思去欣赏武赴朝那炫目的身法武功,全将目光锁在了一张张的飞来钱币上,争相跳高抓去,顿时便将这气氛哄抬得如同怒江之流,浪涛迭起。
这也是自从英雄台设立那年起,武府必行的一道流程,惠利百姓,悦人悦己。
随着百姓流言,这武府的名声也越发响亮,每每临近二月初六,“撒钱设擂”一词便成了明州百姓喜闻乐见的谈资。
片刻之后,整匣的钱币都撒放完毕,顿时就见漫天之中无数白影纷飞,如似一场晴空之雪。
身在雪中,却不寒冷,有的只是一张张欢庆脸颊上的斑斑细汗,很热。
置身雪外,却不温暖,有的却是一条疤痕下暗藏着的悲伤怅缅,微凉。
少主人武赴朝撤身回到原处,看着父亲的黯淡神色,不由轻叹一声,无奈道:“爹您又是这样,明明是爹亲自搞出了这撒钱的点子,怎么今年又同以往那样,露出了这不算欢喜的脸色?”
闻言,武崖依旧看着那些飞降的钱币,似是迷茫入神,倒是旁边的管家开了口。
只见管家眼中隐晦闪过一丝愁容,转而冲着武赴朝又笑道:“老爷心里可是欢喜得紧呐!少爷不必操心,老爷只是想起了某位故人,借景生情罢了。”
武赴朝将信将疑,摇头道:“通伯每次也是这般敷衍赴朝。”
“老奴哪敢敷衍少爷。”通伯回笑说道,却不再多解释。
“好了赴朝,还是接着今日的正事吧。”
二人低语间,却是武崖回过神来,打断了儿子的追问。
“诸位父老乡亲,此刻时值正午,今年的英雄台比武大会,武某宣布,即刻开始!”
武崖站在擂台前高声朗叙,随之敲打在一个铜锣之上,顿时更令百姓众人的精神集中了三分。
话音一落,人群中便有着几处骚动传开,那些等候多时的武者迫不及待,纷纷翻身跃起,几个跟斗便落在的擂台之下人群最前排。
“在下见过武老爷子!”
几乎是同时同刻,那些前来的武者齐声抱拳承声说道。
武崖粗略打量了这二三十人一眼,看其中多是生疏的年轻面孔,顿时升起几分欣慰之意,笑道:“好好好,哈哈,是武某要感激各位英雄的赏光啊!”
“武老英雄这就见外了,这明州内外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武府武员外乃是体切民生的大善人!我们可都是慕名而来!”
“都是武林同道中人,晚辈却也难听到有那位前辈同武员外这般宽厚仁慈的。”
“能在这英雄台上大施拳脚,也是我等荣幸!”
从那些武者的面色神态来看,这一句句的恭维奉承也并非虚情假意,多半还是肺腑之言,可见这武崖的名声在江浙明州一带,确实享誉四方。
武崖听着更是爽快一笑,道:“诸位英雄谬赞了,武某也不啰嗦。阿通,上银箱!”
说罢,那通伯冲几个侍卫招了招手,顷刻便有几人挑着一个大箱子放到了武崖脚下。
见到这个箱子,那些习武之人顿时眼光炙热,目不移视。
“今日夺魁之人,武某便会将这五百纹银奉上,以做犒慰!”
说着,武崖一抬手,就看着那大箱子豁然开启,映射着头顶白日的阳光,顿时迸发出一阵刺眼夺目的银光,赫然是整整一箱码列整齐的银锭。
即便不是习武之人,那些百姓也都看直了眼,丝毫不为那刺眼的疼痛所扰,因为这阵银光在人们眼中,是那般瑰丽绚烂,即便只是银光,但在他们眼中却像有万般色彩。
而对于那些看似触手可得,离五百两纹银如此之近的武者们,则也是不禁眼瞳放大,心思不稳。
“既然武老爷子如此痛快,晚辈今日就先行上台!”
还不等众人收起那凝视般的神色,却是一道声音急促传来,一个青年便已站在了擂台之上。
一人登台,便说明今朝的赏金比武已然开始。
擂台下的众人跃跃欲试,甚至郁闷于自己不是先行登台争取风头的那人。
“英雄台上不见兵器,只凭拳脚论输赢,落入台下便是败。各位英雄,请吧!”

楼主 翔科技人造人  发布于 2016-01-25 02:11:00 +0800 CST  
第二章 白剑笑

楼主 翔科技人造人  发布于 2016-01-25 10:12:00 +0800 CST  
“我来!”
擂台下又传来一道轻喝,一个壮硕青年大掌一拍擂台边缘,借力将自己送了上去,虽说这人块头不小,但动作切实干净利索,引来百姓一阵喝彩。
“赵九!”
“李冲!”
刚一照面,擂台上的二人就是一副剑拔弩张之势,简单报了一句名号,便是脚下起劲,径直相互冲了过去,没有丝毫停缓间歇。
两道身影一个魁梧健壮,一个灵巧轻便。前者威猛如虎,力大如牛;后者动如惊兔,巧如灵猴。
这两人缠斗在一起,虽没有拳拳到肉酣畅淋漓,却也在躲闪追击之中互有妙处,也是颇具看头。
老少百姓一个个空腹站着,也都像酒足饭饱似的,不萎神色。
擂台远近三层都看得津津乐道,作为这英雄台的主人,武府众人自然也是兴意盎然,品味着台上的一拳一脚。
“赴朝,你看这二人功夫如何?”武崖侧身问道。
“那个高头壮汉以力为势,招式皆为刚猛冲进,却是动作僵缓,多有疏漏;那个瘦小的凭巧作防,步法变换灵捷轻逸,但出招无力,难成威胁。”武赴朝沉吟之下娓娓道来。
武崖听后略显满意的笑了笑,武赴朝所言的确中肯,与他想得到的答案未有出入。
“那你说说看,此二人谁会得胜?”
“索性这比擂的规矩是要将对手逼入台下,那既然如此,应是那瘦小的赵九更胜一筹!”
果不出其所料,没过多久,便见那二人打斗在擂台边缘,赵九眼中一动,凭借自己的灵便身法躲过李冲一拳猛击,而后趁机脚下一绊,那李冲身势前倾,根本无法撤回,就这般朝着擂台下扑了过去,一举落败。
“你耍赖!”
被如此轻易的打下擂台,李冲哪肯服气,加之又是年少气盛、血气方刚,当即怒变了脸色,就要爬上台与赵九追究个说法。
但是这里不同于他那土生土长的乡下野外,近二十年来在这英雄台上可都没有人能不服理而再次登擂,如今这李冲也是一样。
在李冲刚有动作拔身而起之时,却从擂台对岸突然袭来一道光影,一分不多、一毫不少地从其头顶冲过,正好将李冲额上的缠布截断,却又未伤了他半根毫毛。
这袭击来的太快,几乎就在刹那之间,李冲头皮骤然一紧,当即心中大骇,就又慌乱从擂台上掉了下来。
只是这一次他摔得比方才更为难看,尤其是一张粗犷大脸上的瞠然惊色,顿时引来百姓一阵嬉笑。
“李少侠武功超群,武某由心赞叹。只不过这英雄台有英雄台的规矩,况且在下先前也是说的明白,凡是落入台下,便判为败,所以武某也只好忍痛,奉劝李少侠莫再企图登台理论了。”
武崖气声洪远,几乎令每一个人都能听得真切,不仅是说那满心不甘的李冲,也是告诫其他想要登台的挑战者,勿要乱了他武府的规矩。
既然武崖都亲口说了,那李冲自然没了再上去的机会,而且若非神经错乱、脑子坏了,可没什么人想惹武府的不痛快,因为到头来苦得还是自己。
所以李冲只好乖乖听命,愤然长呼一声,便转身而去,拨开层层人幕,顷刻间消失无踪。
一人离去,自然不会影响到三千百姓的兴趣,只是片刻过后,那擂台上就又开始了一阵拳脚摩擦。
像武崖这等大人物自然更不会去计较方才的小乱,而是仍旧看着擂台上的比试,每当有新人上场,便又会询问武赴朝一番同样的问题。
武赴朝则越发显得百无聊赖,身为武府少庄主的他,自幼见识无数高手出招,比这由武府自承举办的比武大会不知强了多少,因此今日这些看似同辈之人的武者,倒真是入不了这位傲气少爷的法眼了。
随着激战渐酣,擂台上的面孔也是不断地交换、顶替,百姓的喝彩也是接连不断,却无人看见那一道道落魄身影离场而去。
终于两个时辰过后,大半个天色都开始灰暗淡漠,原本意兴阑珊的众多百姓也开始头冒热汗,腿脚虚软。
那些今日前来势在必得的几十位武林才俊更是纷纷黯然离场,便在最后一声长喝之中,一个身影轰然落地,另一个身影也满是疲乏,却留在了擂台之上。
多时等待终于迎来了这一届会武的结果,也不知是如是重负,可算解脱了这漫长的疲累;还是那种戏场结束的嗟吁感叹。擂台之下纷纷传出一阵呼声,借着议论嘈杂,回顾着今日的精彩之处。
“恭喜王少侠,经过层层苦战,拔得了今年这英雄台的头筹!哈哈,英雄出少年,佩服,佩服啊!”
武崖迎着走下擂台的胜者,不乏褒扬之词,拱手笑说道。
这王姓青年缓步走向武府众人,虽说受了不少伤痛,但此时他的脸上可是笑容满溢,春风得意之势不彰自显。
“王东也是运气使然,让武员外见笑了。”既然得胜,总还要摆出一副谦逊的样子,才会更令人看得舒服。
“既然王少侠是今次的擂上第一,那我武某可要在府中设宴,为少侠举办庆功啊!”
武崖笑意连连,对着眼前的年轻人说道。
王东自然心欢如炬,能得武崖的设宴邀请,可说是这些人登擂比试的另一目标,甚至更胜于那五百两纹银的利益诱惑。
时至今日,整个江浙一带还有谁人不知明州武府的威名,江湖中更是有不少豪杰想要拜入武崖门下,攀附交亲。
所以能入武府与武崖同席而坐,却当真是胜似千金,若能借此有了名声,还何愁日后没有金银相伴?
“这五百两纹银,从现在起便是王少侠的了!”
弯眉一指,武崖便要将那木箱的钥匙交到王东手中。
可就在武崖手握钥匙轻轻下落之时,却忽然眼色一变,骤然停止了那番动作。


楼主 翔科技人造人  发布于 2016-01-25 10:13:00 +0800 CST  
下一刻,便有一道肉眼难辨的寒芒疾驰而过,从武崖手中本要下落的轨迹冲过,电射在后方门板之上,府内 侍卫惊然拔刀防范,挡在武崖身前。
定睛看去,落在门板之上的原来是一柄通体乳白的长剑。
看到这柄宝剑,不论武崖还是武赴朝,都是神色微沉,增添了许多警惕之意。
“在下来得迟了,不知武大人可否再赏光给个机会?”
隔着老远,便听人群之外传来一道清爽声音。
听见这声音,武崖眉头微蹙,是有几分疑惑奇怪。
但他自然不能因心中的疑问而乱了思绪,回首看了看还在轻颤的纯白宝剑,扬声回应道:“只怕武某没的选择了?”
“哪里哪里,晚辈只是请教,可没有威胁之意啊!”
随着话音落下,伴着昏暗的天色,一道身影仿佛来自云端,一袭白衣更像是夺去了本该属于朦胧白日的光彩。此刻的人们所能看到、眼中仅存的,便是那一道如幽兰乍放的身影,如此简单明了,却又如此耀眼、华丽。
在一道道惊呼声中,这身影落在擂台中央,仿佛他就是这朵巨花的花蕊。
是个二十上下的青年,更是一个英俊潇洒的青年。
他的英俊似乎更胜对面的武赴朝,他的潇洒也如武崖脸上的那一抹伤疤,自在、随意。
但,这个人并不能讨人心生亲近。
那是因为他的笑。
他从出现便开始在笑,从天而降夺人眼珠时在笑,落身擂台时也在笑,尤其是看着被侍卫环拥的武氏父子二人时,更是在笑,而且笑得越发浓烈。
他越是笑得唇角后扬,便越是让人觉得不适甚至有些毛骨悚然。
“冲动、狂烈,不错,是把好剑!尖锐、内敛,不同凡响!”这白衣青年笑着笑着,却忽然像痴了一般,喃喃自语的说道。
“你是什么人!难道不认识上面的‘武府’二字?竟然敢来此处撒野!”
自家门前,岂能容得旁人潇洒自在?武赴朝带着几分嫌恶看着他那诡异的笑容,破口喝斥。
闻言,那青年依旧不肯收起那种难以模仿的笑容,说道:“我可不是来撒野的,我是来比擂的!”
“比擂?那既然如此,为何却要暗剑伤人?”武赴朝仍对方才的飞来之剑耿耿于怀,若是武崖有半点犹豫惊慌,说不定此时已被眼前人斩掉了一只手!
“这么好的剑,不会有事的。”青年语气平和,像是肯定。
“胡言乱语!”武赴朝口中低喝,就要飞身去惩治那个古怪人。
“住手!”武崖眼疾手快,将儿子拦了下来,又与那奇怪的笑脸青年道,“敢问少侠可是姓白?”
“你认得我?”
“只是妄加断测。”
“可否说来听听?”
“武某只是听闻当年白寅白大侠喜得贵子,便特意打造了一把利剑,以庆贺得子之喜。”武崖不禁回首看了看那柄门上白剑,“而那把利剑,则是通体洁白,无一瑕疵,不知可是少侠用的这把啊?”
“武大人真是好眼力!”青年笑容更甚,“想不到这把‘纤绫’今日头次出世,便被认了出来!”
听着他们二人言语,那些百姓自然觉得不懂无趣,然而武家那些侍卫高手甚至武赴朝,都不禁面露震撼之色,怔怔看着前方的白衣青年。
武崖口中所言的“白寅”,在二十年前可是叱咤风云的绝顶高手,一身剑法超绝只可谓出神入化,不知多少豪杰败于他手中那数尺银枝。
而这白寅不是旁人,正是当年那本新撰的《落英榜》上,剑卷之中的头号人物,足可谓之江湖地位、声望威名。
其剑法高深,即便举世无双四字也恰不是形容,仅是描述而已。
如此一人,就算时隔二十载,其余威之下恐怕也不是随便有人敢僭越挑衅的。
然而这些人听着武崖的话中之意,那擂台上笑意瘆人的白衣青年,竟赫然是当年天下第一剑白寅的后人!
“一剑如鬼,三步绝命。不知当年名震天下的‘鬼剑’白寅,如今尚安啊?”武崖轻轻扬手撤去了侍卫们的防备,微微正色对着那青年拱手行礼,颇显庄重敬意。
“老头子不死,我又岂会涉足江湖?”白衣青年畅声说着。
说明了生父已逝,本该是悲伤话题,然而却从青年脸上寻不见那种失亲之痛,更没有什么怀念缅惜,更多的却是夹杂在其眼中那一抹似有似无的恬不为意,显得他一如往常的平静淡然。
武崖眉头微聚,不明白他为何能将此事看得如此之淡。
“唉,自古英雄终归是逃不过生死啊!”不过终归人死事大,那点疑虑也不足掩盖武崖心中的惋惜怅然。
看着武崖脸上的心痛之意,白衣青年似乎觉得有些不适、不喜,当即眼眶渐宽,道:“既然是过去,那就让它过去吧,武大人何需抓着念念不放?况且老头子虽说厉害,但若跟刀卷上的那人相比,还是尚有不及!”
武崖微怔,眼中似乎闪过一抹异色,而后干笑两声,道:“是啊,那个人可真是纵横天下啊!”
感叹之后,武崖眉眼一亮,又是高声笑问道:“恕武某无礼,少侠来了这半天,还未请教白少侠大名啊?”
“白剑笑!”青年展笑回复。
人如其名,怕就是在场众人心中的一致想法了。
“好名字,少侠意气风发,可是恍惚令老身回想当年的鬼剑英姿啊!”
“不敢不敢,白剑笑只是白剑笑,可不是武大人怀想的老头子!他做的事我学不来,我要做的事他也未曾想过!”
白剑笑竟不欣喜于旁人将自身和当年的天下第一剑相提并论,反而多有抵触之意。当真教人分不清这究竟是年少气盛的狂放洒脱,还是与生俱来的孤高冷傲了。
“若真是白少侠,却为何屈尊现身于我武府的英雄台呢?”
说出此言的却不是武崖,而是其身旁对白剑笑观摩已久的武赴朝
“我说了,是来比擂!”
看着武赴朝的神色,白剑笑眼中除了笑容,忽然更多了一份热切的期盼之意。
“哦?那白兄可是要跟这位王东王少侠一分胜负?”武赴朝顺势指了指旁边听得有些怔神的王东。
而后者一听这句话,顿时就同失了魂似的,神情慌乱不堪,哪还有了先前半点的神奇得意。
俗话讲“虎父无犬子”,老子素有“三步绝命”之称,那他白剑笑再不济难道还没有白寅的五成功夫?
况且无论怎么看,这个爱笑青年都是一身的信心,这种信心只有到了某种境界才会浮现,就像登上五岳之顶的人,只有到了那种高度,才有谈笑俯瞰的可能!
单单是心,便已不战自败,如何再有胆量去与其交手?
当眼色降临到那王东身上时候,白剑笑的灿烂笑容骤然僵硬消散,无悲无喜,才令他看起来真的像一个英俊潇洒的少侠,至少不笑的他像是一个正常人。
“锈钝无光,不好。”白剑笑失望摇首,“不知在下可否挑战武大人?”
一时间,整条大街似乎有了片刻的沸腾,一道道惊声呼叫,一束束瞠目神色,谁也想不到,这个青年话锋一转,竟是找上了武府的主人!
“你什么意思!”武赴朝怒声一喝,狠狠指着白剑笑。
“据我所知,武大人也是练剑之人,既然如此,何不借此机会切磋下剑术之道?”
“可白少侠也因该明白,武某设立英雄台,不得使用任何兵器,只以拳脚论输赢吧?”武崖接口说道。
“这我当然知道,只不过规矩都是人定的,特殊时候不妨稍微改改?”
“如何改?”
“我只想在剑术论高低,而武大人也是用剑高手,这擂台上又有不伤性命的规矩。既然如此,那我们可以各执一条柳枝,以剑法互博,可否?”
武崖缓缓点头,算是同意了白剑笑的想法,但还是大感困惑,便问道:“武某可否再问白少侠一个问题?”
“请问。”
“少侠可是想效仿当年的‘剑奴’晁渊,凭借挑战各路剑术高手以造声势?”
“当然不是!”白剑笑洒然一笑,当即矢口否认。
“那是为何?”
“为了测剑!”
“测剑?既然是为测剑,却何以要用柳枝与人较量?”武赴朝年少口快,插言问道。
“我测的,不是那把铁器,而是心中的剑!”
白剑笑笑得浓烈,似乎在嘲笑问话之人的无知。

楼主 翔科技人造人  发布于 2016-01-25 10:15:00 +0800 CST  
第三章 三进诀

楼主 翔科技人造人  发布于 2016-01-25 13:14:00 +0800 CST  
“啪——啪——啪——”
白剑笑话声刚落,就看那武崖面容赞叹,缓缓拍掌。
“好一个心中之剑!”
武赴朝看着武崖眼中的赞许,哪能旁观置之,顿时心中憋闷烦躁,对白剑笑冷言道:“心里除了一滩血水,哪里有剑?除非被人贯刺胸膛,才会心中有剑,然而这种人,全都成了尸体!”
“赴朝——”
听得此话的武崖面色微变,口中呼唤着刚想有所动作,却是那武赴朝身影一闪,已经站到了擂台之上,与白剑笑相视对立。
“鲁莽!”武崖又何尝不知独子的性情,然而他却拦截已晚,看着擂台上战意冲顶的背影,只能兀自发出一声责骂。
白剑笑看着扎实落在擂台上的武赴朝,笑脸上又多了一份安然,道:“武公子可知道此处是擂台,若有两人同时在场,结果应该是什么吧?”
武赴朝看着白剑笑越来越气,也不知是气他的笑容难看,还是气他的泰然自若,沉吸口气,道:“这是我武家的擂台,自然不用旁人来教!”
“但是在下想要讨教的,可是武大人啊!先前也是说了很清楚,眼下公子这般闯上来,怕是不好吧?”
“我看白少侠与在下年岁相当,若交起手来岂不更痛快些?况且家父在这江浙绿林中,还是颇有些分量的!虽然不能跟‘鬼剑’白大侠相及并论,但毕竟他们才是同辈之人,白少侠若想挑战家父,不经过在下这辈人,岂不是有失风范道理?”
武赴朝不肯退让半分,语义更为明显,是一心要与白剑笑分个高低了。
白剑笑点首笑道:“武公子不愧是大家子弟,看来读书人说的话也是不好反驳啊!佩服,佩服。”
“这小子,心气不低呀!”不远处的武崖听着,也是笑意微现,轻声叹说。
“若不嫌弃在下名分卑微,不如就让我来陪白少侠消遣一番,如何?”武赴朝听出白剑笑的意思,便断然不给他改变主意的机会,当即冲身后侍卫吩咐道,“去折两根柳枝来!”
“是!”
喝令一下,顿时就有一名武府中人转身奔走,跃出了这条大街。
“少爷,‘剑’来了!”
不过多时,远处的一声轻呼又打破了这片刻的沉寂,英雄台上白、武二人闻声看去,正有两条纤细柳枝分别向他们飞射而来。
不分先后,二人同时接住了柳枝,而与此同时,外围众人的心境便又随之紧张了起来。
“鬼剑白寅”是何其盛名,如今鬼剑已逝,眼前这个传后之人究竟继承了白寅的几分本事,就成了在场人们最大的疑惑。
原本武崖对儿子的冲动行事还有些气恼,但想想这白剑笑的身世,就算是他也不禁流露出了莫大的兴致、期待。
“鬼剑三进,也不知他的后人能用出几分神韵?”
武崖兀自说着,却早将先前那个名为王东的青年忘得一干二净。
“依老奴看来,这少年器宇不凡,‘鬼剑’之名多半会后继有人吧。”
通伯伺候武府多年,在武崖身边也往往不像主仆关系,言谈之中如同朋友一般,因此也不用顾忌武赴朝与眼前人的父子关系,反而称赞起了白剑笑来。
“如此倒是最好,否则江湖上少了那白家的《三进诀》,却也是一大憾事!”
闻言,通伯跟着武崖同时会心一笑,便一味观看那擂台之上的动静了。
“白少侠,赐教吧!”
“请!”
此时的二人则不再啰嗦,手臂一扬,双双持剑相冲,动辄便如双虎争食,气势大作。
虽是柔枝,但此时用在二人手中却像千锤万打出来的钢丝绳锁,皆是坚韧挺立,丝毫看不出那应有的绵软轻缓。
而比之更为凌厉、尖锐的,则是两人的身法动作,挥臂之间如有剑影闪烁,手中无剑,却是剑气如火,战意如烟。
“嗒——嗒——”
没有半点金属撞击之声,有的只是那一阵阵接连不断又越发急促的细弱闷响,然而就是这般声响听在众人耳中却是如此明晰,盯着擂台上的两道身影,似乎察觉不到渐临的夜色。
慢慢地,映着初来的月光,英雄台上的酣战恍惚有了另一番景色。
一个罗绮莹莹,似甲胄弄舞;一个素氅无染,如魅影倾动。
片刻下来竟还是胜负不分,寻不见任何的优劣迹象。
正在激烈之时,二人同时出剑,迎面相刺。就见两道黑线转瞬相接,顿时剑气大盛,一股惊起的气浪分掠两旁,将二人衣物吹得如飞帆鼓动,猎猎作响。
更为甚者,两根柳枝相击的一瞬,竟在尖梢之间迸出一簇星光火花,宛若真是钢铁交戈一般的场景。
众百姓被这乍然呈现的火花闪得不禁合眼,而后就在这弹指一瞬,众人耳中似乎捕捉到了一声“咔吱”的轻响。
难得见识此等精彩的他们忙不迭睁开眼来,却在定睛之后看见两道身影僵持不动,还是保持着前一刻的姿势。
唯一变的,则是擂台上二人的距离,由刚开始的相隔半丈,变成了此刻的近在咫尺,甚至二人用以持剑的那只手已然化作剑指,紧紧抵在一起。

楼主 翔科技人造人  发布于 2016-01-25 13:14:00 +0800 CST  
咋半天也不来个人

楼主 翔科技人造人  发布于 2016-01-25 13:16:00 +0800 CST  
“剑”没了!
周围地面甚至连丝毫木屑都没有留下,只是莫名多出了一些黑色粉末。
众人思绪微动,不由得瞠大了眼。
如此情景,唯有一种说法可解。便是在众人闭目的那个瞬息间,两根长约五尺的柳枝全然被二人的内力消融,也同那尖梢星火一般燃烧殆尽。
但即便手中没了剑,二人仍迟迟不肯放手,依旧还在原地凭着内力相争。
数息过后,一簇青烟开始从两人指尖徐徐冒出,并且越冒越多,直到了烧柴生炊的那般地步!
“唔,武公子,你烫不烫?”
白剑笑冲指尖吹了口凉气,而后笑脸之下做了个吃痛表情,对武赴朝说道。
武赴朝本是精神灌注在自己指尖真气上,被白剑笑这突然发问,险些慌了神落下手来。
沉定心神,武赴朝眉角扬起,可是越来越看不顺眼这个似乎总在嬉皮笑脸、玩世不恭的白衣青年。
然而常言道十指连心,武赴朝刚想说出什么贬伐对方的话来,却是指尖那股令人心慌般的灼痛令他面皮微抖,而后说了句更令自己懊恼的话来,
“烫!”
刚一说完,武赴朝的脸色就像被人浇了一盆冷水,顿时变得有些复杂难看,甚至还有几分羞耻之色。
“武公子你倒是早说嘛!害得我以为你不怕烫,装着样子跟你对了这半天!”
白剑笑却不管他是何想法,当即大松了一口气,然后想也不想地就撤力回身,反身到数丈之外。
他动得突然,武赴朝哪想得到那白剑笑竟以这般服软姿态躲闪了开,而他自己则因疏于防备,还是保持着前倾姿势,一时根本收不住力,就见着他像是被绊倒一般往地上扑了下去。
接连数步,武赴朝才定住身形,没让自己趴在擂台上闹出笑话。然而他这一番慌手忙脚的动作,却也失了自己以往的风度气质,显得颇为滑稽,就连周围仍在观看的百姓也都轰然一笑,倒是驱赶了一天的倦意。
“你耍我!”武赴朝气怒交加,指着白剑笑怒声责问道。
白剑笑还在搓着手指,闻言一愣,道:“我没有啊!”
“你还敢狡辩!分明就是你故意躲开的!”
“武公子这可就冤枉在下了。我今日来此只是比剑的,可没说过要与人搏命啊!刚才若是僵持久了,把手烧坏了,可叫在下如何还去用剑呢?”白剑笑略作无辜,笑道,“再说方才我也问了武公子,你不也是手指难受?”
“你……”武赴朝火气大涨,想要喝斥他,却也有些无言以对。
“武公子若是休息好了,咱们就来接着打吧!”白剑笑转而说道,显然他的手已经好了。
“接着打?连柳枝都没了还怎么打!”武赴朝对白剑笑已经失去了耐性,又有闷火憋在心中,想都不想便启声吼道。
“用剑之人,讲究的是剑法招式,手中之物不过是个增幅作用,有它没它无非是威力差别,如此我们何不以手指为剑,再分胜负呢?”
说着,白剑笑就竖起剑指,冲武赴朝比划起来。
“用手指?”武赴朝沉吟一想,也是爽快应声,“好,就用手!”
“不过咱先说好,可别再想方才那样,以真气硬拼了。”
“随你的意!”

楼主 翔科技人造人  发布于 2016-01-25 13:18:00 +0800 CST  
说罢,武赴朝足下猛然发力,扬起剑指便对着白剑笑当头点去。
然而白剑笑此时却显得有些异常,并没有像先前那般迎面而上,反倒垂下手臂,目光略是空洞的看着疾驰而来的武赴朝,无论怎么看,都是一副坐以待毙的模样。
紧盯擂台的武崖看到这般变化,脸上顿时涌现出一股无比浓烈的希冀之意,睁眼看着白剑笑的身形,已经不舍得移开半寸目光。
武赴朝当然看得更为清楚,只不过他此时疾驰之中,即便疑虑白剑笑有诈,但距离短暂也容不得他多想,只在瞬间就到了后者眼前,畅顺无阻地将剑指伸向了白剑笑的眉心。
但武赴朝脸上刚刚泛起的得意之色,便在顷刻间凝固、冻结。
就在武赴朝贴近咫尺之遥的时候,白剑笑终于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垂然腰间的剑指忽然如惊雷奔走,甚至让人看不见他手臂的动作,就在睽睽众目下,比来势汹涌的武赴朝更快地,指向了对方的咽喉要害。
“一进疾,势破风云!”
武崖不禁惊呼,就连呼吸也急促了许多。
武赴朝正是身临其境,面对这般迅捷的身法,他在刹那间已快丢掉了魂,甚至连疑惑为何白剑笑会有这么快的身手都来不及想,充斥在脑海中的,便只剩下了震惊。
本能反应下,明知自己会慢上一步的武赴朝哪还敢再图进取,只能骤然收手,提剑回防。
然而这一收手,武赴朝更是愕然发现白剑笑的手指已经触到了自己的胸膛之上。
顿时汗毛一抖,武赴朝额头便已挤出了细微汗渍,脸色更是铁灰一样。
但白剑笑却没在此时发力取胜,反而诡异地一阵身形扭动,便向蟒蛇般绕过武赴朝的双臂,转到了他的身后。而武赴朝慌乱挥舞摆动的双手竟也是起不到丝毫拦截作用。
“二进柔,无孔不入!”
武崖再呼出声,似乎连气也屏住了。
这一切变化来得太快,之前还是自己抢先出手,但在翻掌间就被压制、反击。
此时武赴朝的心里已经再难燃起战意,就像是个落魄的赌徒,呆呆站在那里,没了反抗之意。
可白剑笑的动作可没算完,在武赴朝身后连连点了数下,皆是控人行动的大穴,而后屈膝一顶,令身前已然麻木的武赴朝跪在地上,而后左手攥住后者衣领,另一只手化作剑指,顺势搭在了武赴朝的脖颈处。
“三进绝,一剑穿喉!”
武崖也是跟着呼出最后一声,似乎忘却了亲生儿子还被人按跪在地的窘迫姿态,只有满脸的愕然震惊。
“你输了。”
说着,白剑笑却也不就此作罢,就在一声声惊叫和一双双怒目之中,生生将武赴朝给扔出了擂台。
白天还是风度翩翩的富家公子,可到了现在却直接变成了个面目呆滞,手脚无力的颓废之人,趴在地上也更像流落街头的醉汉,一动不动宛若昏死。
堂堂武府少主人,眼下落得这般狼狈不堪的境地,着实让周围百姓哑言无声。
通伯一个眼色飘动,武府侍卫便冲出二人,趁着武赴朝落地不久之际,极快地将其抬回大院之内,再没了踪影。
“白家‘三进诀’果然名不虚传啊!竟能如此简单就将小儿击败,武某佩服!”
武崖亲眼看着儿子在众人面前惨败于白剑笑的手下,却没有半点芥蒂之意,神色之中反倒更是有些刮目相看的味道,忍不住开口赞叹说道。
白剑笑掸掸衣袍,起身笑道:“武大人过奖了!看来我这次测剑还算顺利,至少没让别人觉得在下丢了老头子的脸。”
“白少侠年少有为,年少有为啊!”此时武崖脸上已全被欣赏之意占满,“年纪轻轻却已将这‘三进诀’练到如此地步,怕是武某亲自出手,也讨不来多少好处吧。”
“武大人这句话,可就令在下苦恼了。”白剑笑还在笑着,但眉宇间的微妙变化却让人清楚感觉到他的疑惑心情。
“哦?少侠何来苦恼,不妨说说?”
“倒也不算什么大问题,只不过我想知道,江湖上人们所怕的、震撼的究竟是我这家传的《三进诀》,还是‘鬼剑’白寅这四个字呢?”
闻言,武府上下皆是凝滞了瞬间,面面相觑不得其解。
武崖顿了顿,而后失声微笑,道:“白公子这句话当真问得深奥,武某才疏学浅,答不出,答不出啊!呵呵。”
“想不到连武大人也不能给在下一个明白,看来这还真是个大问题了?”白剑笑打趣回应道。
“是啊,这个问题恐怕还要白少侠亲自探索才是啊!”
“如此也罢,该弄明白的,我早晚会知道,不急一时。”白剑笑说着,却又忽然笑问道,“不知武大人还愿不愿上来与在下切磋一二呢?”
武崖笑声一窒,道:“武某资质愚钝,怕难成白少侠的对手啊!况且少侠方才与小儿打过一场,已经不是全盛之时,若再接着把武某打下台去,岂不是让我这把老脸没出去放了?虽说武某是个生意人,但江湖面子还是多多益善的好啊。”
闻言,那白剑笑的反应却是陡然转变,竟顺意地点点头,笑道:“既然如此,在下也不便打搅了,挑战之事,来日自会登门再访!”
说罢,这白剑笑也不犹豫,当即向前方虚空一抓,就听一声颤鸣似的响动传来,插在王府大门上的白剑竟自己抽身飞回,落在白剑笑手中。
转身欲走之际,武崖却忽然呼喝着叫住了他。
“少侠且慢!”
“武大人还有吩咐?”白剑笑回首看着他,竟然隐隐有几分不安浮现眼底。
“想当年武某同白大侠也曾有过一面之缘,他说过一番话,武某想要转交给白少侠。”
“请讲。”白剑笑听他说出这般话,顿时暗自轻舒口气。
“所谓第一也好、第二也罢,无非是别人强加给你的地位,可是自己究竟怎样,除了自身知晓,旁人的话又跟自己有多少影响?”武崖眼中怀着憧憬,回想说道,
“凡事向高看总是不错,但倘若你是树上最高的那片叶子,风来了多半会先断你根,雨来了也定会先打你身。”
愣了片刻,白剑笑重新拾起那盛放的笑容,朗声道:“多谢了!”
余音未消,远处的飞檐月色之间却已多了一道轻漫白影。

楼主 翔科技人造人  发布于 2016-01-25 13:19:00 +0800 CST  
第四章 小乞丐

楼主 翔科技人造人  发布于 2016-01-26 10:39:00 +0800 CST  
“怎么样?少爷动嘴了么?”
“哎呀通伯您可来了,不管怎么劝少爷就是不肯下地吃饭,可真是急死小的了!”
“来来,快把饭菜拿来,我这就去劝少爷,你自己先去忙吧!”
“是是是,那小的先去干别的,通伯有事尽管招呼!”
“去吧去吧。”
武府之内,这一老一少二人的对话进行得仓促简短,只是急忙交代一声,便有一人匆匆放下手中食篮,往西院跑去了。
通伯愁眉不展,摸了摸食篮传来的余温,轻叹一声,便也提步疾行而去。
辗转片刻来到一处静谧独屋前,通伯正欲上前敲门,却忽然顿足,转身看向别处。
“老爷,您也来了?”
武崖轻叹一声,颔首道:“赴朝这两天食欲不振,我总该来看看。”
“老奴可不敢骗老爷,你看这……这已经是今日的第六次了,少爷却还不肯进食,我这才跑来想要去安慰几句……”
通伯端着食篮给武崖示意,也是老脸焦急,倍感无奈。
“真是麻烦你了,在武府忙活了大半辈子,如今还要来照顾这个小子。”
“老奴是看着少爷一天天长大成人,年岁久了,这心里头呀,就当自己亲生的一样,见他难受,我可舍不得啊。”
“当年挑了你跟来,怕是我这辈子看人最准的一次了罢。”武崖心中感慨,面容微动。
“老奴斗胆想问一事,还望老爷不要怪罪。”
“数十年如一日,我还有什么可以怪你的呢?”
通伯沉吟犹豫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当时少爷可说是败得一塌糊涂,老奴不明白为何老爷不上去,给少爷讨个说法呢?那青年固然是白寅的后人,天赋也着实可怖。但观其招式用法,却也有些生涩,若想从老爷手中取胜,只怕还有些不够火候。然而老爷却说了那般话来,究竟是何用意,总不能真是怕了他吧?”
“阿通啊,看来你这些年耳濡目染,也没少长本事,居然看得出他的剑法还有粗糙之处。”武崖颔首笑道,“不错,凭如今的他确实难以胜我。”
“那老爷这是……”
“我当然是有些想法,这一来,那个白剑笑是白寅后人,心思秉性也定是孤傲之辈,若我真是胜了他,日后府上的麻烦怕是断不了了;这二来,赴朝什么样你还不知道?也是仗着自己有点天赋,从小就骄纵惯了,心高气傲日后早晚会惹祸上身,倒不如借此机会给他一个敲打,也好磨磨赴朝的锐气,让他知道这天底下可从来不缺能人。”
听着武崖解释,通伯这才渐渐露出释然神色,轻轻垂首道:“原来如此,看来还是老爷看得深远呐。”

楼主 翔科技人造人  发布于 2016-01-26 10:40:00 +0800 CST  
……
青青绿草,涓涓流水,中原之地多富饶,此处漫山遍野的葱郁峥嵘尤以江南水乡最为炫姿多彩。
轻云如纱,甘风如丝,置身在这一片时而缥缈时而真实的美景之中,着实令人心生陶醉向往,仿佛这片无主的天地,就是传说中的仙人居所。
而这般美轮美奂的一方景色,却正被一个躺在灌丛中的年轻人独自享受。翘着腿来,哼着曲儿,悠哉悠哉,惬意快活。
一半粗麻、一半兽皮,整套衣服全是由巴掌大小的碎块拼接而成,缝缝补补之间还有不少新生的破裂痕迹,远处望去黑乎乎、脏兮兮,哪里还像个寻常人模样,简直跟叫花子没有两样。
“阿——嚏!”
微风折过几缕杂草,正在青年脸庞扫过,鼻子一痒,顿时惊坐了起来。
“原来榕树林外面是这样的!真好,嘿,嘿嘿,真好看!”
青年看着茫茫绿海,看着山峦起伏,又看着泛着银光的湛蓝大海和那包容一切的辽阔苍穹,不禁怔怔失神,看得如痴如醉。
“咯嗒——咯嗒——”
正在青年心旷神怡之际,却从远处传来一阵嘈乱的笃速之声,顿时将其惊扰,坏了大好的心情。
仰头望去,就见身后不远的那条官道上正有一大团暴土扬尘,乃是个数十人的马队驱驾。
这些人威武剽悍,目光如虎,疾行在马背上更显得威风凛凛,就连那些马儿也似趾高气昂,目无旁骛。
青年看着那些人的穿戴样貌,渐渐皱起了眉头。
头顶“婆焦”发式,眉目粗犷,颧骨高大,又穿着一身样式统一的官袍,腰佩月牙环刀,甚是勇猛模样。
“元兵?”
青年兀自喃呢,脸上浮现出厌恶之色。
榕树林中,与师父相伴为生近二十年,师父就是他唯一的亲人,自记事起就喜其所喜,厌其所厌。
师父爱喝那半生不熟的涩苦茶水,于是他也爱喝;师父喜欢黄昏之后静静聆听树稍之间的虫鸣鸟叫,于是他也学着师父的模样打坐闭目,认遍了每一种鸟儿的声音。
而师父厌恶元军,他不问原因,便也跟着不喜欢了。
“哈哈——驾,驾!”
“快跟上!快!”
“看这群老家伙还能撑到什么时候!”
“好久没这么痛快政治过人了!”
“是啊,是啊!这几个老不死嘴还真是硬,你们猜猜进城之后还能剩下几个喘气的?”
“哼哼,管他还有几个活的,到了地方全死了才好!”
“哈哈哈哈,最好先磨掉一层皮!”
“……”
一面策马狂奔,一面还有阵阵狂笑传来,听得青年面色微冷,极不自然。
“啊……畜生!”
“这群畜生……”
“你们……不得好死啊……”
青年伏在乱草之中,颦眉看着那一众元兵马队,忽又听见了夹杂在那片畅快笑语中的几声残喘无力却又悲愤异常的谴责咒骂。
再定睛细看下去,这回可是让青年的脸色陡然而变,眼中寒芒连闪,气息沉重,将今日赏景得来的大好心情挥扫得一干二净,只有熊火燎远一般的怒意浮现出来。
马队中并不是那应有的一人一骑,而是在每个马背的鞍座上,都系着一根粗过二指的麻绳,直直地甩在身后。
而在麻绳的另一端,赫然竟是数十个被捆手缚脚的人拖在地上。
这些人没有丝毫挣脱能力,更是无法行动,只能任由这些元兵将自己当做沙包一般,硬生生用身体蹭着地面被烈马拖行奔跑。
一路上,所过之处皆为暗红颜色印在地上,甚至偶尔还能看见一些细小的黄色碎块,上面还沾着斑驳血迹,却也不是他物,正是被割破、蹭掉了的人皮!
那数十人中早就看不见有哪个衣衫健全的,就连皮肤上也没了一块完整处,尽是裂痕、伤口,更有不少人已经被拖行得昏厥过去,甚至一些面色发紫的已成了死人,在死后还要受到如此凌辱。
剩下那些残存着一口气,还能不屈叫嚷着的,也仅剩下了不到十人,简直是惨不忍睹、灭绝人性。
登时怒意大盛,青年狠抓起一把泥土,再也忍不了那些官军的草芥人命,就要扑上前去,为那些受迫害人伸张正义。

楼主 翔科技人造人  发布于 2016-01-26 10:40:00 +0800 CST  
但在他出手之前,却有一道身影更快冲了过去,瞬间挡在了众元兵之前。
“吁——”
“哪里来的小子,敢挡官爷的道?”
一种马队急忙停下,为首那人看着数丈之外突然出现的白衣青年,顿时大为恼怒,振声喝道。
白剑笑不动如松,只是静静看着那些人马,脸上也没有那种引为标志的笑容,全被淡漠冰冷代替,比起他那时时刻刻喜笑颜开的样子还要来得让人心慌。
这种不声不响更为令人气愤,就见那为首的元兵策鞭猛抽,指着白剑笑骂道:“不长眼的东西!”
而后也没有半点留情犹豫,就狠踢马腹,甩着那半丈长的皮鞭冲白剑笑打来。
这元兵看来也是有几分本事,挥着手中长鞭犹如钢铁般的威猛之势,不仅快若闪电,抽打的角度也颇为刁钻狠辣,正对白剑笑脖领之间,若是击中更能借势缠住,勒紧他的脖子。
白剑笑缓缓握住了那柄纯白宝剑,在那名元兵气势最盛的时候,又将双臂垂下,只有双眼紧盯着后者每一瞬间的变化。
显然又是一副要用出他家传剑法《三进诀》的架势。
“小心啊!”
然而白剑笑正是看准时机,手下欲势提剑,却在这同时被旁边传来的一声疾呼打断。
接着就看破衣青年在半路横冲出来,飞身挡在那元兵头目和白剑笑之间。
白剑笑眉头骤起,先前汇集的精、气、神便都被这一叫惊扰溃散,乱了他施展《三进诀》的时机,想要瞬间再次出手已然是赶不上那飞扑来者的速度,不禁令前者心意微恼。
可那元兵便无过多顾虑,一向逞威作势的他看着急匆匆过来的破衣青年也无非是当做了个不知死活的一摊尸骨,马不停蹄地猛冲过去,只是手中长鞭反转,又向前提了数尺,顺势就要打在破衣青年身上。
但刹那间元兵脸上的跋扈表情微微一顿,却是没能听到长鞭传来的那一声脆响,竟是扑了个空,被青年在飞扑之中猛地扭转身形给绕了过去。
这可是令那元兵又惊又恼,惊讶于这穷困邋遢的青年怎么能有这等敏捷身手;恼得是平日理应认打认罚的此等下民居然胆敢躲闪,触犯大元神威。
心念一起,那元兵就越是气恨交加,看着轻巧躲过一鞭的青年也越发憎恶,当即便把腰间佩刀拔了出来,厉声粗喝迎着渐近的青年拦首砍去。
白剑笑在不远处双目一沉,以为那青年莽撞送死,刚想惋叹一声,却忽然眼色转变,颇有诧异。
原来是那青年在看见元兵拔刀的一瞬,就赫然伸开了双臂,趁着还未到后者跟前,紧忙狠拍在马头之上,骤然止下身形,又一次躲过元兵的一记怒斩。
再次打空,元兵大半个身子都因气劲过猛而向一侧倾倒过去。
还不及元兵反应,那青年则又曲臂一震、手脚并用,倒挂在马颈之下,就这么由上至下顺势轻轻一推,借着元兵的余力将弯刀刺进他的胸膛。

楼主 翔科技人造人  发布于 2016-01-26 10:42:00 +0800 CST  
“呲——”
远处马背上那些众多元兵看着从首领背心穿出的刀尖,顿时愕然无声。
那个元兵无论如何也不肯相信会死在自己刀下,断气的他除了一脸愤怒之外,更多的则是不甘,瞪着双眼错愕狰狞。
“混蛋!”
同伴被杀,元兵一众还怎有先前那般看戏心情,沉寂片刻后突然愤声厉喝,一个个斩掉马鞍上的麻绳,举刀对青年冲来。
而那青年撤下身来,见着那些怒火中烧的元兵也是微微一怔,似是犹豫了一下,而后急忙去抓那死人身上的弯刀。
“老实等着!”
就在青年驻足犹豫的功夫,白剑笑从他身边一闪而过,只丢下一句有几分气恼之意的低喝声,便如一支白箭射向对方势如潮涌的一众人马。
“危险啊……”
青年看着白剑笑那奋不顾身的模样,难免不为其担惊,想要呼声阻拦,却在下一刻戛然而止,神色僵硬。
只见白剑笑贯入马群之中,身下步法如行云流水,众多马匹包围中穿梭闪跃,竟是没有一人能追到他的身影,而其手中那一斩白剑更像是天外来物,诡谲幽变反复无常,却从未有过重复的招式,招招凌厉无匹、防无可防,短短数息间便精准无误地挑断了十数人的手筋、脚筋,打得他们无力招架,当即溃为败寇一般。
随着一声声哀嚎,就看着一道道身影从马背上跌落翻滚,而白剑笑则如白衣死神,地上的殷红颜色越来越多,而他却是半尘不染,没有一滴血水能沾其衣、浊其剑,好像他就是过往的路人,地上那些半死不活的废人跟他没有丝毫关系。
“好厉害的剑法!”
不远处破衣青年瞠目看着白剑笑的身影,不禁低声赞叹。
未过片刻,先前还是一块嘈杂纷乱的官道上,便只剩了一个个因疼痛而昏厥过去的废人,这辈子怕是再也站不起来了。
“等等……等等啊……别跑,都别跑啊!”
白剑笑正要收剑离身,便从后便传来一阵高呼声音。回首一看,正是破衣青年火急火燎地朝这边跑来。
但青年一脸焦急所呼喊的,却不是人,而是那些受惊之后慌乱逃窜的马儿。
这等荒郊野外,况且这些马儿又是四散逃开,凭借人力又如何能跟上它们的脚程,故而青年只能眼睁睁看着一群骏马跨蹄奔走,脸上表情如割肉般的疼。
索性在他愁眉苦脸的时候,手中还不忘紧攥着那被他杀死的元兵坐骑,也算是捡了个便宜,白白得了一匹好马。
“你干什么?”
白剑笑看他这般着急模样,蹙眉开口问道。
“什么干什么?你这人怎么这么傻?打完了人却把值钱的东西扔了!”青年没好气地大声嘟囔,又把自己拉着的那匹马挡在身后,“这可是我的!你可别打它的主意!”
“我不缺钱。”
白剑笑轻瞥了他一眼,就要转身离开。
“哎……你……”
青年奇怪的看着白剑笑的背影,不明白为什么后者不来要这匹马。

楼主 翔科技人造人  发布于 2016-01-26 10:45:00 +0800 CST  
“英雄……留步!”
“少侠……”
不过还没等白剑笑走出几步,先前被拖在马后的剩余几个活人便开口呼叫。
“叫我?”
白剑笑今日一刻都没笑过,仿佛失了本色一般,慢慢回身问道。
“是……是啊。”
其中一个中年人奋力微微抬起头来,伴着满脸的血肉模糊冲白剑笑做了个极为难看的笑容。
“你不能动啊!你流血太多了!”看见这人扭动身形,破衣青年连忙叫道,一边跑过来给他解了绳子。
“小乞丐住手!”
青年正在替其余几个没死的受迫之人解开手脚束缚,这时又有一道身影飘来,速度之快堪比莺燕。
云纱褶裙轻盈摇摆,一瀑青丝如墨沾染,分肖髻,兰花簪,身形纤细,体态曼妙,俨然是个女子装扮。
那女子飞跃之中又突然摸出一把匕首,二话不说便是先行照着青年身上扔去。
青年微惊,正要摸向腰间有所动作,却是因一束电光般的白影从身边掠过而手下滞缓,没有做出什么反应。
“叮——”
一声清远的脆响传来,就见一把通体纯白的宝剑插进地里,而那并飞来的匕首则被一分两半,分落在路边草丛。
“你刚才救我一次,这次我还你。”
青年正转身看着,白剑笑已经走过他的身边,淡然说道。
“可是……”
青年不解,就算他刚才没去救白剑笑,后者那能够纵横三十元兵无伤而反的武功也定不会有事,可现在却为何说要还他一次,这岂不成了自己亏欠了别人?
“你们是什么人!”
正在青年微微苦恼间,就听前方传来一声如似莺歌般的娇叱声音,煞是好听。
起身一看,才发现这女子比她那身英洒的行头更能令人为之一震,平柳眉、杏仁目,细尖小鼻、樱粉短唇,端的是灵秀钟丽,清澈可人。
而此时这个俏人儿却是忿目冷色,含着气将二人打量着。
“姑娘又是什么人?”
白剑笑不知何时又将那种古怪笑容挂在了脸上,对女子反问道。
那女子颦眉,甚是不喜他那种不怀好意般的面容,冷声道:“我是来救人的!”
“救人?”
闻言,破衣青年当即瞪大了眼,站起身来叫道,“姑娘你到底是要杀人还是救人!要是他再晚一步,我可就人头落地了!”
“到底不还是没死!”可这女子非但没有懊悔歉意,反倒更是嘴中强硬,不以为意,就欲往前方残喘的人群走去。
“你干嘛!”
青年当即横身拦住女子,警惕问道。
“闪开!”
女子俏眉刚起,便已经拔出了细剑,指向青年。
“这位姑娘可是这几日身体欠安,明明刚见面,却何来如此大的火气?”
说出此言的是白剑笑,只见他一脸笑意走到二人跟前,劝问女子说道。
“你笑什么!”女子实在忍不住白剑笑的笑容,娇声叱叫道。
“这……呵呵,在下只怕说出来得罪了姑娘……”
微笑着的白剑笑忽然有些吞吐,推辞说道。
“说!”
“哎……得罪了。”白剑笑无奈轻叹一声,道,“因为……好剑!”
“你说什么!”
“哈哈哈——说得好,说得好!”
闻言,另两人的反应简直天差地别,一个竖眉怒颜,一个拍掌连笑。
“我就说嘛……”
“我杀了你!”
还不等白剑笑解释,女子就剑锋翻转,朝前者刺去。
“绮儿……住手……”
女子刚动身追打,便听着旁边传来一声微弱叫声。
听见这道声音,女子身上的那娇蛮傲气仿佛被吹散了似的,急忙收手回身,盈盈跃身到了青年身后一位老者身前。
“赵叔,你怎么样赵叔?”女子看清老者残破不堪的面皮,顿时花容失色,慌忙将其搀扶做起。
“我没事,我没事……咳咳……”
老者看着女子,挤出一抹笑容,反倒安慰起她来。
“都是我……都怪我不好,是我害了大家……”
说着,女子便已是哽咽出声,满脸的羞愧自责。
老者颤巍巍抬手轻摸了摸女子的头,道:“不怪绮儿,不怪绮儿……”
“嗨呀,原来你们是自己人,早说就好嘛,我自会让你过去,何必上来就一副杀人的样子!”
破衣青年在一旁舒着气说道。
“在下白剑笑,不知可否告知姑娘芳名啊?”
白剑笑也走来微微稽首笑道。
那女子一见是白剑笑走来,顿时柳眉微扬,又要上去给个教训,却被老者拦住。
“使不得……使不得啊!”
“可是,这家伙方才羞辱于我!”女子气结,怒哼说道。
“这可是咱们的救命恩人呐!”老者说着又指向不远处那群昏死的元兵,激动道,“就是这位白少侠,不……是白英雄就救下了我们剩下这几人的性命啊。”
“英雄不敢当,在下只想练练剑罢了。”
“多谢白……白少侠救命之恩,小女姜思绮,方才冒犯之处还请白少侠见谅。”
这名为姜思绮的女子虽然还有些不情愿,但还是柔下声来对白剑笑欠身说道。
“姜思绮,不错,好……”剩下那字刚要出口,白剑笑才发现又差点说走了嘴,连忙闭口不言。
“哎,哎……我也是,我也是啊!那个人就是我杀的。”破衣青年看方才的怒颜女子对白剑笑客气了这许多,顿时觉得亏了自己,连忙插嘴说道。
可姜思绮只是随意瞥看了一眼那边孤零零的一具尸体,便不再理他,只是板着脸色回予一个冰冷眼色。
“既然没什么事,今日白某就先行告辞了。”
白剑笑扫看周围一眼,就对姜思绮笑说道。
“恩人请问家住何方,日后我等也好登门拜谢!”赵氏老者追问一句。
“不要找我,在下好清静。”
一边说着,白剑笑则是自顾自地越走越远。
“你等等!你等等啊!”
破衣青年见白剑笑走了,忽然想起什么,连忙牵起马儿追赶过去。
“你还有事?”
“你先跟我说清楚,你刚才为何救我?”
“我为何不能救你?”
“你莫非是想让我欠你一个人情?”
“你不是也救了我?”
“可是你根本不需要我来救!”
白剑笑一顿,道:“那就当是你欠我一个人情好了。”
“好!我如何还你?”
“这世上怎么还有你这般执着于还债的?”
“师父说了,欠什么都不能欠人情,否则日后吃亏的都会是自己!”
闻言,白剑笑面对青年时后毫无表情的脸旁终于有了一丝牵动,道:“你叫什么?”
“东方锦!”青年拍着胸脯高声道。
白剑笑面色微窒,问道:“你这模样可真是浪费了那个‘锦’字。”
“好了,既然你也知道我叫什么,赶紧说我该怎么还你的人情吧!”
“怎么还……这我一时半刻也想不好,就先欠着吧。”白剑笑再三打量这东方锦,又道,“你这名字念起来着实违心,不如就叫你‘小乞丐’好了!”
“我可不是乞丐,我叫东方锦!”
“……”

楼主 翔科技人造人  发布于 2016-01-26 10:49:00 +0800 CST  
第五章 斗穷酒

楼主 翔科技人造人  发布于 2016-01-26 12:43:00 +0800 CST  
“小乞丐!”
“我有名字!”
“你都跟了我一路,还要跟到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你想出要我怎么还债,我自然就不跟着你了。”
“怪人。”
“你才是怪人,看见人家姑娘立马笑得合不上嘴。”
白剑笑闻言驻足,气息微窒,沉吟道:“你不懂。”
“我不懂?”东方锦拽着马缰,懒洋洋舒着气道,“分明你就是看人家姑娘生得模样俏,没怀好意吧?”
“我说了,是你不懂我。”白剑笑正过脸庞,有些不愿再看东方锦。
东方锦嗤笑一声,道:“嘿,你这人嘴还真硬,人家姑娘又不在,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白剑笑略显无奈,道:“因为她是剑。”
闻言,东方锦顿时一愣,蹙眉道:“都走了十几里,你怎么还在骂人家,看着倒挺斯文,怎么比我还小气哩!”
摇了摇头,白剑笑却把手中白剑举了起来。
“你要干什么!要打架啊?”
东方锦连忙后退几步,警惕看着白剑笑,显然今日白剑笑的那一展身手确实令他有不小忌惮。
“我口中的剑是这宝剑的‘剑’字,可不是你的那种‘贱’。”
“宝剑的剑?你说那个姑娘是把剑?”东方锦沉思琢磨,片刻后面色一改,连连高声质问叫道,“你等等!你给我说清楚,‘我的那种贱’是个什么意思!”
“反正不是宝剑的剑。”
“你……你这人有病啊!好端端的干嘛骂人!”
“有马不骑,偏偏牵着走,你不是贱,又是什么?”
东方锦气结,轻啐一声,扬声道:“你懂什么!我还指着它进城卖个好价钱呢!若是把它弄累了没人买,我不是白费了力气?”
“你很穷……”白剑笑下意识反问一句,却又想起东方锦那一身破布烂衫,当即又闭了嘴,转而说道,“你穷成这样了,怎么不去找个营生,却还有心思在野地里闲逛?”

楼主 翔科技人造人  发布于 2016-01-26 12:43:00 +0800 CST  

楼主:翔科技人造人

字数:82023

发表时间:2016-01-24 22:04: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7-08-27 09:34:44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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