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两头迷雾
   天空阴沉如墨，窗外风雨大作。

   龙阳静立于窗前，平日神采的眼眸中，此刻却显得异常凄然。目及虚无的长空，雨声一滴一滴地敲击着他的心。

   几天前的那一幕如同这猝不及防的大雨一般，冲刷着他的心。

   他甚至来不及回想，自己为何从龙葵身边经过，却完全没有看到她。

   那不仅仅是一个疏忽，一个错失。

   他明白这一点，在他看见龙葵绝望而痛楚的眼神的，那一瞬间。

   也许他未尝不应该庆幸上天这样一次安排，因为如此一来，渐渐地，龙葵便会对他死心。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他没有释然解脱的感觉，却察觉自己的心陡然荒芜了下去，而且是那般地理所当然。

   一切仿佛顷刻间颠覆，将他扯入不见底的深渊。

   原来之于这份感情，自己要说服的不仅仅是龙葵，还有他自己。

   更多的，是他自己。

   敲门声传来，门外一个家丁对龙阳说，“龙阳殿下，主上邀您去议事厅。”

   “好。”干净利索的回答，将他从沉迷中拎起来，但是心却仿佛依然处在沼泽。

   踏出房门，向着议事厅走去。

   电雷大作，风雨飘摇。一派萧索，一眼惆怅。

   豆大的雨滴落在脚边，溅开水花，地上的积水泛起一圈又一圈涟漪。

   忽而发觉前面一个熟悉的脚步正走过来。

   那是龙葵举着一把伞，同样准备走去议事厅。

   她也在同一时间抬起头。

   画面静止。

   她的眼神凝定在那张俊朗沉静的脸上，回忆如翩跹的蝴蝶，扇动翅膀的瞬间，洒落一地她无法割舍的温暖。

   隔着一层透明的水雾，可以看到，却不可以伸手触碰。

   眼中蓦然腾起淡淡的泪光，努力不让它落下，却溢满眼眶，不听使唤地滑落。只是磅礴的雨水在这时飞溅到脸颊上，让人不易察觉。

   而他，手指微颤，似乎是因为身体的习惯，习惯地想要为她抹去泪水，用坚忍的肩膀，温暖的话语，驱散她心中所有的阴霾和伤害。

   然而，他却没有这样的机会，也许从犯下不可原谅的错误开始，上天就不会再给他多一点的机会。

   “诶，你们都在这里啊。我正要去找你们呢，”寒云兮远远地跑过来，“快跟我走。”

   拉起龙葵便想着议事厅而去。龙阳跟在她们身后，指尖的温度，变得冰冰凉凉。

   纪言已经在议事厅等他们了，同样在那里的，还有寒云逸。

   第一步踏进去，那气氛就凝重到让龙葵和龙阳感到不对劲。

   “纪先生，不知道你叫龙阳前来有何事？”龙阳开口问道。

   “你看看这个。”寒云逸展开手掌。

   一枚葵花符印。那是姜国的内廷军特有的标示，用来证明身份，并且在必要时无阻碍的出入姜国的任何地方。

   可是，它为什么会在寒云逸手里？除了姜国的内廷军，璧人是固然没有机会接触到这东西的。

   “这个，是昨天在伏击姬羽的刺客身上搜到的。”寒云兮说道。

   龙阳一震，寒云兮的言下之意再清楚不过。

   但是姜国绝没有可能派出杀手刺杀姬羽。

   “殿下已经认准姜国是那些刺客的幕后指使。”寒云逸说道。

   龙葵急切的说道，“不会的。姜国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的，父王绝对不会派内廷军做刺客的。”

   一直没有开口的纪言终于说道，“我们也明白，但是如今的事实就是如此，恐怕想要证明姜国的清白并不容易。”

   局面越来越复杂，齐国出兵的真实目的尚且不论，光是刺客这一出，已经是迷雾重重。

   龙阳从寒云逸手中取过那枚符印。不是伪造的，那到底是什么人可以拿到这种东西，还放在刺客身上？

   雷雨交加，闪电划过天幕，照得龙阳的身影忽明忽暗。

   眉头紧蹙，面色深沉。

   “寒姑娘，我们殿下他醒过来了，请你快去看看吧。”吕落萌的侍女跑进来，对寒云兮说道。

   不知道是因为这欣喜太过突如其来还是出乎意料，众人居然一时愣在了那里。

   “快去看看。”寒云兮第一个清醒过来，向着齐国太子的房间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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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居然真的醒过来了。

   连寒云兮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之前她配的药让他吐血以后再度昏迷，才会招致城外的骑兵大举进犯，吕落萌前去劝导，李将军以三日为限，若是太子再不能醒来，就绝不放过永州城的任何一人。

   而如今刚巧是第三天，齐国太子居然醒了过来。

   寒云兮坐下，替他把脉，吕落萌立于一旁，等待着寒云兮的判断。

   “他体内的毒已经解得差不多了。只是还有些余毒未清，我开几服药服用，不多日便可以痊愈。”寒云兮说道。

   吕落萌终于露出了释然的笑容。

   纪言也稍稍放宽了心。如此一来齐国就要退兵了，永州城的敌人也就少了一个。

   但是寒云兮的心中，却总觉得又哪里不对劲。

   一波三折的事情，居然在最后时刻陡转急下，似乎中间有太多巧合。

   但是，腹背受敌之时有一方敌人即将褪去，人人心中都有小小欣喜，如若此刻点出疑惑，便是一件费力也不讨好的事，更何况那只是自己的猜测。

   所以，寒云兮没有说什么。

   静观其变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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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晴风歇。沉寂了多日的喧嚣默又热闹起来，因为齐国太子的毒解了，齐国的兵退了，纪言正在庄内设宴款待齐国的李将军和其他副将。

   自然又是一番客套的应酬。让人不明白分明之前还是剑拔弩张的两派人，为何此刻会像什么事业没有发生过一样，坐在一起把酒言欢。

   但是世事又岂能追究的那么清楚呢？

   酒气乐声在席间翻动，交杯劝酒之声也总在耳边响起。

   闲谈之间，李将军突然提起姜国和齐国在多年之前的一段因缘，言辞之间也多番透露齐国大王对于龙阳的好感。

   满上一杯酒，李将军边饮边道，“上次在场外一见，便知姜国太子殿下的不凡，今日再见却是更加气宇轩昂。”

   龙葵本就无心听这样的对话，只是低头若有所思。

   南宫雪还在她的房内养伤，这些日子以来也好得差不多了，幸好没有被人发现。

   龙葵回头问身后的紫儿，“我们出来的时候，你有给那个人准备饭菜吗？”当然，此刻她还不知道那个人的名字。

   紫儿点了点头，心中其实却又万般不甘。

   近日龙葵总是守在房里，让她没有丝毫机会对南宫雪下手。银面人交给自己的任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完成，要是等南宫雪的伤势大好了，恐怕想要杀他就难了。

   “其实公主和龙阳殿下也真是很般配的一对，相信齐国和姜国的这门亲事，一定会传为佳话。”这样一句话冷不防钻进龙葵的耳朵里。

   “哐啷”一声，龙葵手中的杯子就掉到了桌上。

   溅起的碎片扎在了手上，猩红色慢慢的溢了出来，心中猛的一凉。

   “怎么会……”她终于明白龙阳为什么时时刻刻都关心着吕落萌了，终于明白他为什么再也看不见自己了。

   原来，他们就要成亲了。

   可是，自己不是早就想到会有这一天的吗，就算不是吕落萌，也会有其他人，有什么差别呢？

   自己不是一直觉得，就算这一天真的来了，也要留在他身边吗？不是一直都自以为不在乎的吗？

   为何此刻却莫名的痛苦？

   听到碎裂声，众人的目光都投向龙葵。紫儿赶紧替她收拾了桌上碎掉的杯子。

   只见龙葵的脸色越发苍白了，如同一朵凄凉的花。还在滴血的手微微颤抖着，她只觉得身体里滋生出一种刺痛的严寒。恐慌和悲伤如潮水般袭来，她就好像掉进了绝地深渊。

   或许，她早就已经不能自拔了。

   “快来人啊，赶快去取药来。”纪言朝着下人喊道。

   片刻便有人拿着药进来了，紫儿到手中，替龙葵包扎好伤口，血才止住了。

   龙葵却好像一直是在受人摆弄着，时间和空间都空默了。

   旁人或许以为她是不小心打破了杯子，但是有人心中清楚，她是被李将军刚才的那番话彻底摧毁了。

   这其中有纪言和楚君，有寒云逸和寒云兮，当然也还有龙阳。

   这件事他一直没有告诉她，只是想要等到她可以接受的那天。

   可是他却从来不愿意承认，那一天也许永远也不会来。

   心中分外空凉，他明白，面对此刻的龙葵，他无能为力。

   然而他却到底不能阻止自己无边无际的心疼。

   他突然希望自己和龙葵从来没有离开过姜王宫，从来没有来过喧嚣默，从来没有发生过那些事情。

   不是逃避，不是胆怯，他只是察觉到疲惫。

   想要和她回到最初的当初，只有他们两个人。没有伤害和被伤害，没有落寞和等待，只有清澈一地的，阳光和向日葵。

   “紫儿，扶你们公主下去休息吧。”楚君开口说道。如今让龙葵怎么坐立在那里呢？

   寒云逸却先一步走了过去，拉起龙葵，“走！”

   关于龙阳和吕落萌的婚事，他也是第一次听说，惊讶程度绝对不亚于龙葵。

   眼前他唯一想要做的，就是将她带离此刻迎面而来的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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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主……对不起，我，我，我也不想骗你的，但是，但是我也是迫不得已的……你要小心，要小心——”

   紫儿的话还没有说完，却见好几之穿心钉飞进来。那暗器快若惊鸿，竟比眨眼的速度还快上数倍，眼见着离龙葵只有一寸的距离。

   只听见“砰”的一声，穿心钉已经狠狠地钉入了紫儿的胸口。

   立即毙命。

   “紫儿！”龙葵的高声呼唤着她，丝毫没有察觉自己也在危险之中。然而几乎就在同一时间，她发现自己被一个急促的怀抱抱住了。

   转头一看，只见寒云逸的左手臂上鲜血直流。几乎已经皮开肉绽，血肉模糊下隐隐都可以看见钉入骨头的暗器。

   穿心钉用在内力深厚的人手中，那威力有时候甚至可以穿越铁板，而寒云逸只不过是血肉之躯罢了。疼痛感几乎淹没了知觉。

   然而他却万分庆幸。幸好自己的动作够快，不然伤到的就是龙葵。

   “云逸哥哥……”看到那伤口，龙葵终于落下泪来。

   看到那眼泪，寒云逸的心中却突然有些欢喜。这仿佛还是她第一次为自己难过。

   此时，几乎所有人都听到动静而赶到了龙葵房里。

   寒云兮赶紧扶起了受伤的寒云逸，瞬间封了他的穴道，汹涌不停的血才止住。

   楚君检查了一下旁边的紫儿，“她死了……”

   龙葵不由地捂住了嘴巴，浑身无助地发抖着。

   仿佛只是短短一瞬间，紫儿连话都没有来得及说完，就被暗杀在自己眼前，而寒云逸也因为她而受伤。

   龙葵觉得自己连呼吸都困难了。为什么她连自己最亲近的人都不能信任了？

   纪言下令在庄内搜索刚刚投暗器的人，对龙阳说道，“紫儿既然是你们姜国的人，老夫就不便插手了，殿下自己处置吧。”

   等到喧嚣默的人全都退下，寒云兮也扶着寒云逸去疗伤了，整个房间里只剩下盯着紫儿的尸首哭泣的龙葵，和看着龙葵的眼泪恍然无措的龙阳。

   “小葵……”龙阳扶起龙葵，却想不出任何安慰她的话语。

   “王兄，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无论她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刚刚发生的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看见龙葵惨白的脸上满是泪痕，龙阳寄藏在心中的无限痛心终于湮没了其他所有感情。

   伸手拂去那一颗颗晶莹的泪珠，龙阳的眼神也变得忧郁，他终于将龙葵泪湿的脸埋进自己温暖的胸膛里。

   轻烟含窗，月撩薄纱。

   一瞬间的温情，然而龙葵所有的伤心和纠结都散去。

   至少她还可以相信他。至少她还可以依靠他。

   她知道他还是在乎自己的，纵然他心里还被姜国占据着，又或者，还有吕落萌。

   在这个世界上，唯有感觉到他的温度，才能够察觉到自己是存在的。

   于是，全然接受，不做计较。

   在他面前悄无声息地收藏起所有一切，只为了换取他偶尔回头时，给自己的这样一个关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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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抚过龙葵，龙阳吩咐人安置好了紫儿的尸体。

   “难道说是南宫雪所为？”龙阳问在一旁检查过伤口的楚君道。

   “不会，南宫雪若是要杀她，早在他走的时候就可以做到，何必大费周章。而且，他也断然不会使用这么阴毒的暗器。”楚君回答道。

   “那么，会是谁呢？”而且，紫儿究竟是受何人指使，为何要对南宫雪下手？

   楚君只能摇摇头。

   一团又一团的迷雾接踵而来，让人有些招架不住。

      （三）心自成灰

      接下来几日，龙葵分外注意齐国的举动。

      清晨或是黄昏的时候，偶尔她总能看见白鸽飞进或者飞出齐国的住地，然而她却不知道那个人传信人到底在筹划着什么。

      然而这一天，无意中终于让她发现了蛛丝马迹。

      楚君叫了龙葵和吕落萌到她那里，做了些颇为形状玲巧的糕点招待她们，最近发生了那么多事情，难得有空闲的时间好好款待两位小公主。

      空气中混合着香甜的气味，然而龙葵却一直微微蹙着眉头。

      “怎么？不喜欢吗？”楚君微笑着看向龙葵，知道她有心事。

      龙葵赶紧摇摇头，却是吕落萌替她回答道，“龙葵一定还在因为前几日紫儿的事情而难过吧。”

      楚君说道，“你也不必难过，我想紫儿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相信龙阳一定可以查清楚的。”

      这边正说着，门口却有一家丁抱着一把丝弦琴走进来，“夫人，您的琴已经修好了，刘管家刚刚替您取了回来。”说罢，便将琴放在了楚君的书桌上。

      “我最近一直想写一些曲牌，却总是想不到好的，这不，前些日子还把琴弦弄断了。”楚君淡淡的说道。

      “原来纪夫人也研究曲牌！”吕落萌异常欢喜的说道，“落萌闲来也喜欢写写曲牌呢。”

      楚君自然想起吕落萌也弹得一/手好琴，“是吗？”

      “恩，”吕落萌点点头，“就是写的不好，还希望纪夫人可以多多指教。”

      转而对身后的侍女说道，“你去将我的集册取来吧。”

      春军和吕落萌继续交流着，“这曲牌的文字部分须‘倚声填词’，多作长短句，少用齐言。写起来还真是有些费脑筋。”

      “而且各曲的句数、用韵、定格以及每句的字数，句法和四声平仄都有一定格式。光是这些已经很难记得了。”

      侍女很快就便将吕落萌的集册拿了而来。

      楚君便拉着龙葵一起欣赏。

      然而看见吕落萌的字迹，龙葵却仿佛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笔迹和她那日在受伤的信鸽身上发现的字条上的字迹足有八九分相似。

      那张字条是吕落萌写的，如此说来要杀王兄的人就是她了！

      这个答案龙葵要不是亲眼所见，恐怕怎么都不会相信。

      她为何要对王兄能够下手呢，她不是心甘情愿联姻的吗，而且她素来也和王兄相除的很好啊？况且看她的样子，怎么都不像啊。

      本来她已经有最坏的想象，可是现在居然是吕落萌。若是她要对王兄下手，就简单容易太多了。

      龙葵注视着吕落萌，她怎么都看不懂也想不透，为什么会是她呢？

      能够永远陪伴王兄，在她看来是多好的一件事，在她眼里她是多幸福的。可是她居然要杀了王兄！

      “龙葵，龙葵你怎么了？”楚君发现龙葵神色异样，不禁问道。

      “没，没什么，”她当然不能告诉楚君自己发现了什么，“我只是有点不舒服。”

      楚君看龙葵脸色煞白，便吩咐侍女扶她回房休息了。

      然而回到房里，龙葵赶紧关上房门，翻出了前些日子发现的那张字条。

      真的，并不是自己看错了。那字迹真的是吕落萌的。

      思量一番，她决定要立刻去将这件事告诉龙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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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她手里捏着纸条，向着龙阳的房间奔去。

      “龙葵？龙葵你跑去哪里啊？”在路上遇见了寒云逸，龙葵却丝毫没有察觉。

      “王兄！”幸好龙阳仍在房中。

      “小葵？”看她急冲冲的样子，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龙葵立刻把那张纸条交给龙阳，然后将她道出自己知道的事情的始末。

      “吕落萌想要杀你啊，王兄你还要和她成亲吗？”龙葵问道。

      龙阳却是一脸的冷定自若，“小葵，这件事你还有告诉别人吗？”

      龙葵摇摇头，“没有。”

      “那么，这件事不许再和别人提起，你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也就是说他明知道吕落萌要杀他，却还是要和她成亲，到底为什么？

      “为什么？她要杀你啊，我要告诉父王，我要告诉父王取消和齐国的联姻！”

      “不可以！”三个字而已，却仿佛有千斤重。

      龙葵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难道……难道王兄你真的那么喜欢她？”喜欢到连性命都不顾？

      “这件事不会和落萌有关。”语气仍然是平淡的，然而的表情却是毅然的，不允许龙葵有任何反驳。

      龙葵努力忍住眼中的泪水，“可是这明明就是她写的！就算要杀你的人不是她，她也一定和这件事有关！我要去告诉他们，我要去修书告诉父王！”那样，吕落萌才不会有伤害龙阳的机会。

      可是就在龙葵这句话脱口而出的同时，却听见左耳传来“啪”的一声。

      只是微微阖动眼帘的瞬间，左脸就传来了猝不及防的火辣刺痛和左耳短暂的耳鸣，全身的血液都在那一瞬间僵住了。

      龙葵顿时愣住了。

      王兄居然打了她，为了吕落萌打了她一巴掌。

      同时愣住的却也还有龙阳，手心的灼热感远远比不上心中犹如刀绞的痛楚。

      “无论如何这件事都和你无关！”眼中分明闪过丝丝心痛，然而他坚定地语气依旧不改，甚至比刚才更严厉了，面色也更沉。

      世界仿佛一下子黑了，暗无天日地风雨大作。

      龙葵的眼中已经积聚满泪水，却倔强地睁大着眼睛不肯让它们落下来。

      龙阳握紧了手，关节发白了，指甲渗进手掌，才逼得自己狠下心来不给她任何一点的安慰。

      小葵，你知道现在的局面有多么复杂和危险吗？我只想你置身事外，那样你才是最安全的。

      所以，真的，对不起。

      “龙葵！”寒云逸看见龙葵的身影，于是便走了进来。

      可是眼前的一幕让他也惊呆了。

      “怎么了？”没有人回答他，“到底怎么了？”

      龙葵的左半边脸已经通红，手掌印清晰可见，寒云逸顿时也就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看见依旧瞪着龙葵的龙阳，寒云逸火冒三丈，“你干什么？！你为什么打她？！你疯了是不是啊？！”说着，一拳挥出去把龙阳打倒在地上。

      龙阳却也不反抗，他甚至希望寒云逸可以打得自己狠一点。

      身体的痛却丝毫不能覆盖心里的痛。

      “别打了，别打了！”龙葵上前拉住了寒云逸。

      寒云逸却推开龙葵，“龙葵你别拉着我，今天我一定要替你好好教训他！”他想这么做很久了，在他每一次看见龙葵被龙阳所伤的时候，这个念头就增加一分，终于在今天爆发了。

      龙葵却拉着寒云逸不放，“不要！不要！我求求你不要打他！”龙葵已经泣不成声，在寒云逸身边苦苦哀求。

      寒云逸终于住手了。

      龙阳的伤痕，寒云逸的愤怒，龙葵的眼泪，顿时乱作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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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然是夜晚，只是不见了月亮也不见了星星，墨一般浓重的夜色笼罩器整个大地。

      永州城里，临江的一排酒馆亮起昏黄的烛火，暖洋洋地在江面上铺洒开来，跳动着细碎的橘黄se。

      凄风寒烟，浩宇无边，孤影清夜洒满楼。

      龙阳坐在一家酒馆的角落里。

      他只是失魂地在永州城里散步，无心的走进了这间酒馆，无心的叫来了一壶酒，无心的借酒消愁。

      他的眼里心里，全都是龙葵那凄凉的眼神，以至于他自己的心也凄凉如死了一般。

      然而是酒就会烈，是情就会牵扯疼痛。

      另一边，龙葵一个人坐在房间里，一动也不动。

      左半边脸被寒云兮上了药，已经没有当初那么灼热了，但是却依旧疼痛莫名。

      脑海里有太多纠结着的画面，有她和王兄开心美好的回忆，也有他们之间的误解和争执，可是无论那一种情绪，都改不了那中间温暖柔软的感觉，唯有今天发生的一切，回想起来莫名苦涩，竟然比不小心滑落到嘴中的眼泪还要酸楚。

      原来，王兄真的已经爱上吕落萌了，再也不要她了。

      她就那样坐着，流着眼泪，听着门外偶有想起的脚步声，置若罔闻。

      “你就让她一个人静一静吧。”龙葵的门外，寒云兮对寒云兮说道。

      “姐姐，龙葵她不会做什么啥事吧？”他只是担心这个。

      “不会的……她有那么多放不下，怎么会去做傻事呢？”她最放不下的那个人，就是龙阳，无论他伤她有多深。

      寒云逸终于随着寒云兮离开了，只是身体里似乎丢了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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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夜色已经很深沉了，龙葵打开房门，任微风灌进来，渐渐吹凉了自己的身体。

      原来失去阳光，没有温暖，只这样的感觉。

      她也不顾外面寒风徐徐，就穿着单薄的衣服走了出去。

      然而走着走着，她却发现林间的小路上躺着一个人，于是走过去看看。

      蹲下的刹那，熟悉的温暖感扑面而来，“王兄……”

      闻到他满身的酒气，龙葵便知道他一定是喝醉了。

      心疼的感觉再次袭来。

      她的王兄从来不会这个样子啊，他从来不会一个人无故去喝酒，更加不会喝得醉醺醺，卧倒在路上。

      可是今天是为什么呢？因为自己告诉了他关于吕落萌的事情吗？

      龙葵小心翼翼地想要扶起他，却没有那个力气。

      夜风寒凉，他的手冰凉凉的，龙葵只好紧紧地抱着他，想要用自己的体温温暖他。

      寒风似乎也有些怜悯这对兄妹，稍稍地停了下来。暖暖的触感在龙阳和龙葵的身体之间蔓延。

      这时，龙葵发现有脚步声再向着这边靠近，远远望去，原来是喧嚣默里面巡夜的家丁。

      他们会发现王兄的吧？

      她不想让龙阳醒来时看到她。

      于是，龙葵便躲到了树后，看见巡夜的人发现了龙阳，扶着他走去了房间，龙葵便走了出来。

      那背影，那道此刻她最熟悉也最陌生的背影，在她的视线里渐行渐远。

      “小葵，小葵……”宿醉的龙阳轻声唤着一个名字，但是他呼唤的那个人却听不见。

      他们，都遍体鳞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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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许你一场    生死相随

      （一）生死相随

      “不要，哥哥不要啊！”顾不上自己的脖子上已经划出一道血痕，龙葵朝着龙阳喊道。

      “难道你真的想看着我的刀化下去吗？”血顺着刀刃留到了吕落萌的手上。

      或许连她自己都不明白，她那纤细白皙，本来只是用来抚琴的手指，为何要沾上血腥。

      龙阳已经捡起了那把匕首，他明知道自己这样做，不禁让吕落萌的计谋得逞，也几乎陷姜国于绝境。

      情之一字可以使人做出一些自己也无法预料到的事，自然也可以改变一个人原本的个性。

      龙阳为了龙葵，而吕落萌又是为了何人？

      可是吕落萌看见龙阳捡起匕首，却突然很失望的样子，“为了她你真的可以什么都不顾？她在你心目中就那么重要？”

      “没错。”龙阳毫不犹豫地回答。

      这一刻，龙葵的脖子上还在流着血，然而她却甜蜜地笑了，有眼泪从微笑的眼眶中流下。

      那笑容，刹那间光华万丈。

      “你笑什么？”吕落萌的脸色却更加冰凉了。

      她突然看向寒云逸，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寒公子，落萌想让你在龙阳殿下的胸口上捅几刀。你不是一直喜欢龙葵吗？这样一来，落萌正好成全了你的心愿。”她恬淡的笑容，此刻看来如蛇蝎般含毒。

      “你疯了，你这个疯女人！”寒云兮愤怒地说道。

      寒云逸也愣在了那里。

      吕落萌这么做，分明就是想让龙葵痛苦一辈子。若是龙阳因为就她而死，还是死在另外一个爱她的人手中，让她如何活在这个世界上。

      “好！”不等寒云逸回答，龙阳已经把刀子递到他手上，因为龙葵脖子上流下的血已经染红了蓝色的衣服，她不能再等了。

      “龙阳！”

      “小葵她不会恨你的，”龙阳笑着望向龙葵，“小葵要好好地活着，不要为哥哥难过。”

      那个决绝的笑容映在龙葵的眼中，立刻碎了她的心。

      龙阳已经拉着寒云逸的手逼近了自己的胸口，只是那含笑的眼神依然不肯从龙葵的脸上移开，仿佛想要把她的样子烙印在心里。

      眼看着匕首离龙阳的胸口越来越近，龙葵挣扎着想要从吕落萌的手里逃脱，却让那刀刃在脖颈上划出一道道血痕。

      “不要啊，哥哥不要啊！”龙葵用力的呼喊着，然而声音却微弱得好似来自虚无，她已经没有力气了，身体里面的血液好像正在一点点流失。

      眼泪滴下来，却好像是甜的，于是她仿佛瞬间醒悟了。她不顾一切的推开了吕落萌，任凭那刀刃深深地划过自己雪白的香颈。

      其他人都瞪着眼睛看呆了，那血就如同断了线的红珍珠，一滴滴地从落在遍地桃花之上。

      龙葵感觉自己就要失去意识了，可是身体却不知为何在一直向下坠，微微睁开眼睛仔细一看，才发现自己掉下了倦倚崖。

      “小葵！”

      落花纷飞，徐徐飘落，仔细看来却不是桃花，而是点点伤心泪。

      等到他采完药回来，龙葵已经睡着了。龙阳轻柔地挪着步子，在屋子里找来了药罐，为龙葵熬起药来。

    “小葵……”

      一阵药味在鼻尖萦绕，龙葵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叫自己的名字。

      睁开眼睛，她的眼前便浮现了龙阳的脸。

      不知道是不是烧糊涂了，她居然以为自己还是在去永州城的路上，还是自己高烧以后，龙阳驾着马带她找大夫那次。

      那一次的对白又一次回荡在耳边，一时间，时光倒流。

      身上的伤痛早就算不上什么了，龙葵蓦然坐起来，紧紧地怀抱住坐在自己身边的龙阳。

      “哥哥，我不要离开你，我要在你身边……离开你，我是不会幸福的……”

      发烧的脸颊微红，却把吹弹可破的皮肤衬得更加细嫩水灵，龙葵的眼泪滑在上面，就好像春雨滴在荷塘之中。乌黑的发丝垂到肩上，颔首低视，眼中柔波款款，柔弱的语气不像是恳求，却更像是宣誓。

      龙阳抚过她的发线，却看见她颈下的伤口又微微溢出血来，眼神中不觉已经多了好几分愧疚。

      “小葵……”最平常的一声轻唤，但是其中歉疚和深情，如此明显。

      知道龙葵是病糊涂了，龙阳端过桌子上的药，一口一口的喂龙葵喝下。

      太阳一点一点地慢慢升起来了，洒在整个小木屋里，一股暖暖的气息升腾起来。

      然而龙阳握着药瓶的手却颤抖着，刺鼻着药味冲击着他的嗅觉，那药每一次随着龙阳的指尖涂在龙葵的脖子上，都会引起她一阵刺痛，于是他的心也跟着一起痛了。

      那些伤口都是因他而来。想起她为了不让自己受伤，决然地让吕落萌的刀口划过她细滑的脖子，他的全身似乎都被一种痛楚占据着。

      他可以为了姜国流血流泪，却不忍见她身上一点点的伤痕。他刚毅脸庞可以沉浮数不尽的荣辱沧桑，但是她清丽的面容只能盛满无邪的笑容。

      他有多少苦藏在心里，有多少泪咽下肚子？

      不是他不敢承认自己的感情，只是他背负的太多，看来坚强，却在某方面极易破碎，明明沉着果断，却也时常有根看不见的线牵着心。

      人人都说要成为王者的人不能有牵挂，但是他有，于是那牵挂就成为他的致命伤。他看得见，他也明了，但是他却戒不掉。

      到底谁才是谁的劫呢？

      喝完了药，龙葵只觉得昏昏然的感觉不断袭来，她努力地想睁开眼睛，却发现此刻自己竟连丁点的力气都没有，她的眼皮丝毫未动。

      那是药力在发挥作用了。

      她感觉到一双温暖的手掌轻轻地执起她的手，然后小心轻柔地放进了暖暖的被窝，最后轻柔地理了理她额头的碎发。

      她知道那个人会在身边守着她，于是略带甜美得笑容，安然的睡去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她开始做梦。

      仍然是她常常会梦见的那个梦境。

      只是这一次却和以往不太一样。

      她仍然是身处一片冰天白雪里，冰连着雪，雪连着天，但是这一次她却一点也不觉得冷，反而感觉身上暖暖的，那是记忆中最熟悉的温度。

      抬起头一看，漫漫从天上飘舞下来的也已经不再是白雪，而是一片片夹带着淡淡香气的花瓣。

      顿时，脚下无垠的白雪便披上了一层粉红色的外衣，她顺着那花瓣飘来的方向看去，看见的却是自己掉下的那个倦倚崖，而那些花瓣便是从那棵终年不败的桃花树上落下来的。

      她忍不住伸手去接那些花瓣，直到手心捧出厚厚的一叠，她听到了一串悠扬的琴音。几分神秘，几分迷幻，让人心旷神怡。那些桃花也好像被那琴音打动了，居然在半空中翩翩起舞起来，连她手里的那些花瓣，也好似长了翅膀，若飞若舞地萦绕在自己身边。

      透过漫天的花瓣，龙葵终于看见了弹琴的人。素色衣裳在桃花之中显得更加纯洁，虽然看不清她的脸，但是朦胧中却让人感觉到秋水般温婉灵秀的气质。

      龙葵突然想起来了，“你就是传说中在倦倚崖下弹琴的女子？”她高声问道。

      那女子却没有回答她，于是龙葵又问，“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我为什么总是做这个梦？我梦里的那个人又是谁？”

      琴音在这时缓缓停下，女子的声音飘渺的传来，“梦由心生，你梦里的人是谁，便是由你自己的心决定的。”

      “那么，那个人真的是我哥哥？”龙葵依旧想要追问答案。

      女子清淡地笑了，“梦中人便是你心中人的幻影，你真正要问，就应该问问到底是谁占据了你的心。”

      “这么说，真的是我哥哥！”龙葵露出欣喜的笑容，“可是为什么这些雪都不会融化？”天上依然挂着太阳，但是雪花却丝毫没有溶解。

      “那么，现在呢？”女子的话音刚落，龙葵看见天幕中又飘出了雪花。

      她伸手去接，那些雪花静静地飘落到她的掌心，似乎只是片刻的功夫，洁白的雪花就融化成了晶莹的水滴。

      “为什么？”为什么这一次她手里的雪花却融化了？

      龙葵再一次向弹琴的女子投去询问的眼光，然而那女子却已经消失不见了。

      “因为坠雪似情……”龙葵只听见她回答了这样一句话。

      坠雪似情？什么意思？

      龙葵想要追上去问个究竟，却在这时醒了过来。

      缓缓地睁开双目，对上她眼眸的，正是龙阳那双温柔深邃的眼睛，想起梦中女子那句“你心里是谁，梦中就会是谁。”龙葵忽然发现自己竟无法直视龙阳那柔情的目光，羞涩地撇开眼，却察觉到身上一直都是暖暖的，难怪就连是在梦境里自己都不会觉得冷。

      原来她的太阳一直守候在自己身边。

      透过木格窗看向窗外，只见落日绚烂，已是黄昏时分。

      自己这一觉原来睡了这么久。

      龙阳的手已经附上她的额头。

      温度好像降下来了。

      只要高烧退了，她的风寒就会好了。

      只是她脖子下面的伤痕仍然清晰可见，脸色也不太好，都是流了太多血的缘故。

      他突然语塞并且不知所措了。

      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和抚平她满身的伤痕。

      平时里无论遇到什么难题他都不皱一下眉头，唯独在她面前，他总是这样的犯难。

      他能够给她的，便是一个男人几近所有的温柔，不可能多出一分给别人。

      所以，他也无法爱别人。

      如此而已。

      斜阳将天空和地面染成一片金黄，他和她被阳光包围着，温暖的金色光晕静静地环绕，她坐在床上带着恬静的微笑看着他，他坐在床边不再回避地凝视她。

      时空，仿若静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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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哥，你看啊！”龙葵指着前方的一处温泉说道。

      如此的花团锦簇，完全是因为崖底的这一处温泉。冒着氤氲的热气，让周围的一米地方都仿佛被那雾气包围了，似云似雾，缭绕不散。

      不知不觉，龙阳已经背着龙葵走到了温泉边上。身处其中，让人顿时以为误入了仙境，水汽更浓，也更加温暖了。

      龙葵扬起净暖的笑容，闭上眼，微微仰起头，接收着穿过水汽照过来的阳光。温热的气息似乎在她的脸上静静地融化，一股暖流便很快地涌进了她的心底。

      龙阳回过头，看见龙葵仿佛仙子一般的微笑着，她的周围闪动着淡淡的光辉，就好似它背上长出了一对翅膀。

      这一天，龙阳就背着龙葵，在这个神秘的谷底到处走走看看，不知不觉就已经到了晚上。

      然而这个谷底的夜色却比它白天的景致更加迷人。

      朦胧黑夜笼罩着大地的深色调，衬托出月光的愈发明亮，秋月皓如冰轮，圣洁而美好，星光有些羞涩的朦胧，躲在月亮的光辉下，时隐时现。

      清风转凉，山谷在入夜之后就显出了凉意，然而坐在屋顶上的龙葵却一点也不觉得冷，因为靠在哥哥的身边，就自有一股暖流，源源不断地流淌过来，更何况龙阳用自己的外衣把她包裹得紧紧地。

      明月仿佛近在咫尺，两人的全身都沐浴在这圣洁的光辉里。

      月光照在他们脸上，是那么的宁静，安祥。

      “哥哥，很久以前有一次我让你带我爬上屋顶看月亮，便母后发现了，她还罚了我们呢。”龙葵回忆道。

      温柔月光下，远处的温泉有着淡淡的银辉。龙阳也微笑着陷入了回忆，眼神清远而宁静，只是那眼神里却有不易察觉的惆怅。

      月亮很美，回忆很美，只是，他们已经离过去很远。

      他深知过去的那么快乐，现在的他们已经不易再找回来，甚至走出这山谷以后还会不会有安宁，他都无法预料。

      “哥哥，你在担心姜国对吗？”转眼凝视着龙阳，风声停了，甚至连呼吸也屏住了，所有的喜怒哀乐在皎洁如斯的月光前变得晶莹剔透，她又怎么会看不透龙阳所想？

      “哥哥，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陪在你身边。”往事历历在目，之前他一次次把她推开的情形再次出现在眼前，龙葵不知不觉已经泛起泪光。

      似乎察觉到龙葵雨期的梗咽，龙阳收回眼光，“小葵怎么哭了？”

      那抹淡淡的怜惜，那么宠溺的口吻，似乎是在安慰一个爱哭的孩子。

      龙葵摇摇头，不再说话，埋首于龙阳的臂弯里，静静地闭上了眼睛。

      这一刻的平静和守护，显得多么不容易。

      岁月苍茫，得失也不过是眨眼的瞬间……

      ==========

      老者却连头也没有回，“飞蓬将军与我，也算是旧相识一场。”

      龙葵和龙阳面面相觑，根本不明白老者话语的意思，只是愈发觉得老人的神秘莫测。

      见老者越走越远，龙葵高声问道，“老伯伯，你认识一个在倦倚崖的桃树边弹琴的姑娘吗？”

      老者的脚步豁然停下，抬头张望那片仍然款款而落的桃花，似是久久地陷入了沉思。

      “勇气或许只是一时没有，可是遗憾却会永生不退……”伸手接过一片桃花，他的身后似乎洒落一地的悲哀和伤怀。

      勇气或许只是一时没有，可是遗憾却会永生不退。

      龙葵和龙阳反复思量着这句话，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便也莫名的惆怅起来。

      难道他就是传说中的那个天神吗？

      对视一眼，龙葵和龙阳的心中似乎有同样的疑问。

      一阵风徐徐吹过，飘动着老者的白衣和白发，他的身影隐没在雾气之中，真的似是云端仙境的天神一般。

      龙葵顺着扬扬地桃花，望向高高的山崖，可是抬眸的片刻间，头又是一阵晕沉，而且这一次似乎更加严重了，要不是身边的龙阳扶住她，她恐怕已经摔倒了。

      “怎么了？”龙阳问道。

      “我只是头有些疼。”揉揉额头，龙葵说道。

      “大概是因为你的伤还没有好，走吧，早点回去休息。”

      龙葵扬起一个温柔而清澈的笑靥，对龙阳点了点头。

      阳光从她的侧面照过来，那一道纯白色的光芒，趁着她深蓝色的衣服，就好像夜空中一刻闪闪发亮的星星，清澈透明到无可方物。

      然而不知道为何，龙阳的心中却隐隐泛起一丝不安，似乎她真的要变作那天上的繁星，离开他，离得很远很远……

      -------
      回到小木屋，天空却突然下起了大雨，这深谷底的天气多变，常常是这样，前一刻还是晴天，下一刻就乌云漫天电雷交织。

      龙阳掩上窗户，屋内的雨声和雷声才小了一点。

      只是这一场大雨，不知又要引得花落知多少。

      木屋的那扇墙却在此刻打开，老者从里面走了出来，透过窗上的轻纱，他似乎正在忧心着雨打桃花。

      “前辈，难道您真的是传说中的那位神人？”龙阳问道。

      老者却默然不答，似乎是默许。

      “但是你为什么在这里？还有，你怎么会……”龙葵想问的是，既然是仙人，他又为何会满头白发呢，不是说神仙都是不会老的吗？

      老者却轻轻笑了，“天若有情天亦老，更何况是仙呢？”

      “那么那个姑娘呢？既然你回来了，你又为何不去找她？”话问出口，龙葵就自己找到了答案，那个传说中的故事是发生在千百年前的，凡人又岂能活过那么多年呢？

      “若是晚辈没有猜错，前辈当日根本没有因为大战妖魔耗尽仙力而死，只是为了让那位姑娘死心，而制造的假象吧？所以前辈一直心存愧疚。”

      似乎是被龙阳说中了心事，老者猛然抬起头看向龙阳。然而目光交撞，老者看向龙阳深邃的眼底，却又让人不懂得眸色。

      再瞥见龙阳身后的龙葵，他暗暗地轻声叹出一口气。

      就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便将龙阳认了出来。身为天界的第一神将，飞蓬和他的接触虽然不多，但是他也知道不少关于他的事情。

      所以，他早就知道眼前正在发生的这一个故事，到最后也只能接受一个伤心的结局，却不能违背天意地告诉他们真相。

      或许更多的时候，他是痛恨自己仙人的身份的。这样的身份不禁让他错失了永生的挚爱，也让他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眼睁睁看着龙阳和龙葵按照宿命的轨道走下去，却不能也无力解救。

      ---------------
      接下来的几天，龙葵的头疼却愈演愈烈了。

      “小葵，把药喝了吧。”龙阳熬好了老者配的药，端给龙葵，然而却有说不出口的心疼，特别是在看见她皱着眉头喝下药，却偏偏对着自己微笑的时候。

      她怎么变成药罐子了？都是自己害的吧。

      “有没有好一点？头还疼吗？”拂过她的头发，龙阳关切地问道。

      龙葵又牵起一个笑容，喃喃说道，“嗯，小葵没事的……”可是笑容还停在脸上，疼痛却让她的脸色苍白了。

      龙阳的脸上浮出一丝痛苦，拥过龙葵，让她陷入自己的怀抱里，不再在她面前隐忍和伪装。

      “哥哥知道你很难受，所以不要在我面前隐藏，我会陪你的，我一定会让你好起来。”

      她总是这么乖。在他面前，无论受到什么伤，无论受了委屈还是伤害，都不哭也不闹，暗暗地藏起一切。

      可是越是这样就越让他心疼。他痛恨自己不能分担她的痛苦，还总是给她带来伤害。

      但是龙阳却一直不明白，也许知道很久很久以后他才明白，纵然是心酸和苦楚，只要在他身边，只要是他给的，她都会觉得是幸福的。

      微笑的方式有很多，而她从来都知道，自己流着眼泪微笑，那眼泪会是甜的。因为纵然他不是世界上唯一能让她快乐的人，他确实唯一可以让她幸福的人。

      从生命之初便已经确定，或者是才她降生那一刻开始，便已下定决心。

      轻轻地抚摸她的头发，如同小时候每一次一样，他小心翼翼地哄她入眠，而她也终于在他的安抚下，忘记了头疼，嗅着他身上阳光的味道，感觉着他的怀抱的温暖柔软，渐渐地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龙阳把睡着的龙葵放到床上，轻轻为她盖上了被子，转头对虚掩着的那扇墙说道，“前辈，就请你告诉我，小葵她到底为什么会这样吧。”

      随着门被推开，老者也走了出来，“她中毒了，之前伤到她的那把刀上抹有剧毒，这种毒不会要人的性命，但是它会让人头疼，并且一天天加剧，直到让中毒者痛不欲生的地步。”

      龙阳的心仿佛骤然抽搐着。那把本来是用来对付自己的刀，却把伤害转嫁到了龙葵的身上，那些原本该有自己承担的痛苦，此刻却由她来替自己背负。

      这就是他给她带来的一切。他想要保护她，却为何一次次害了她呢？

      “这种毒也不是不能解的，只是……”

      “只是什么？”不管要他付出什么代价，他也不愿意看见龙葵受苦。

      “只是这个毒解了，她很可能会失去记忆。”

      ==============
      PS：又要纠结了。。。不过这一次我是虐龙阳

      （五）光阴荏苒

      窗外夜色阑珊，月光朦胧，恰如龙阳心中一片迷茫。

      “只是这个毒解了，她很可能会失去记忆。”

      这个回答就仿佛一个魔咒，紧紧地套牢了他的心。

      “哥哥……”喃喃的声音传来，龙葵幽幽转醒。

      龙阳转过身，在龙葵床边坐下，看见她暗淡的眼神里透着无力，黑发散在额前，更加显出憔悴，于是他的心就好像被抽空了。

      他该怎么办呢？若是平日里面对选择他或许会果决刚毅，可是现在他却做不到。

      他不忍心看见她受折磨，但是也不想让她失去记忆。

      或许他也在害怕，害怕她会忘记他，害怕她会弃他而去。

      “哥哥，你不用担心我的，只要有你在，我不怕的，”龙葵苍白得脸上却挂着明艳如花笑靥，“就算是要死在这里，我也可以在你身边。”

      他是她毕生最想拥有的光明和温暖，只要有那种力量，她就可以坚强。

      龙阳的手滑进她垂落的长发，梳理过她柔软的头发，抚上她的脸颊，“哥哥不会让你有事的，我们都会活着，小葵绝对不可以死。”

      那语气焦急而霸道，温柔却伤感。

      也就是在那一刻，他终于做出了决定。

      是的，他要她好好活着，就算她会忘记他，就算她会离开他身边。

      只是龙阳的话语却让龙葵一怔，眼睛中慢慢泛起了水样的伤悲，让她有落泪的冲动。

      苍茫九天，她不奢望上天给她多少眷顾，只是想要平凡的幸福，只是单纯地想要和他在一起，可是为何他们之间，永远要隔着生死大义，隔着苍生天下呢？

      “哥哥，你带我出去看星星好吗？”噙在嘴角一个笑意，龙葵柔柔的语气里，却有重重叠叠的倔强，一如她含在嘴角不愿滑落的眼泪。

      她让他心疼让他怜爱的模样，让他不忍拒绝她。

      于是便抱着她出去了。

      轻轻的微风，吹来阵阵淡淡的幽香，桃花偶有飘落，映在盈盈星光下，更加剔透晶莹。

      “哥哥，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姜国？我想念父王和母后了。”靠在龙阳的肩膀上，龙葵问道。

      “等我们解决了永州城的事情，就回去姜国。”

      “那会是什么时候？”

      龙阳却皱着眉头，语塞了，不知道如何回答。

      “朝露阁的向日葵会不会都已经凋谢了啊？”龙葵望着朦胧的月光，想起王宫里种的那片金灿灿的向日葵，到了这样的秋天，若是她在王宫里，一定会收获好多好多的葵花籽，然后等待着春天再把它们播种下去。

      “就算它们都凋谢了，等春天来了，哥哥再陪你种，到时候姜王宫又会是遍地的向日葵。”

      “好，哥哥说的哦，你答应我的就不可以忘记。”

      在龙阳面前，龙葵总是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因为安心所以毫无顾忌，因为可以放心依靠，所以才清澈无邪。

      龙阳轻轻点点头，然后低头对龙葵说，“明天你要继续喝药，那样等你好了，我们才可以从这谷底出去。”

      于是，隔着一层轻浅的薄雾，龙阳慢慢地喂龙葵喝下了那碗药，可是他的手却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着。

      恍惚还记得生死相遇的那一刻，他无法看着她一个人赴死，无法逆转自己的感情，于是在心彻底荒芜之前，他还可以许她一场生死相随。

      可是这一刻，他却无能为力。

      他定定地看着她，眼中有数不清的温柔和不易察觉的复杂情愫。

      有些人，不是爱与不爱的问题，只是一晃神，一垂首，就会擦身而过。

      被龙阳久久地凝视着，龙葵的身体片刻的僵硬。最近她总是察觉到龙阳有些不对劲，却不知道是哪里，也找不出原因，于是只能猜想他是因为太担心自己，所以才想要让自己快点好起来。

      但是现在自己终于好了一点了，他眉间的那股忧郁为什么不仅丝毫未减，反而更加深沉了？

      为什么呢？难道自己的伤很严重？可是自己为什么会受伤呢？

      等等，我是怎么受的伤？我为什么会和哥哥两个人在这里，而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怎么好像记不起来很多事情了？

      头疼明明已经好了很多，可是为什么突然觉得少了些什么似的？

      抬起头，龙葵紧皱着眉头看向龙阳，问道，“哥哥，为什么我好想忘记了很多事情？”

      听到龙葵的问话，龙阳的心里一撞，没想到一切会来得这么快。

      见龙阳面露异色，却不回答，龙葵追问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只是因为你病了，所以才会一时想不起来一些事情，很快就会好的。”龙阳只能柔声安抚龙葵，然而心中却异常的疼痛。

      “真的吗？等我的病好了，我就能想起来？”龙葵却不相信龙阳的话了，也许连她自己都隐隐有些不详的预感，“为什么我觉得我好想会忘记更多的事情？”

      牵动嘴角，龙阳努力地笑笑，眼中倒影出龙葵清丽的面容，“那么小葵会忘记哥哥吗？”

      “当然不会，当然不会了！”似乎是有人扔给她一个最不想，也最不可能发生的假设，龙葵高声反驳。

      可是这个回答却让龙阳的心疼更甚了，连勉强挂在嘴边的笑意，也沾染上了忧伤的意味。

      “就算是轮回转世，就算过一千年，小葵也会一直记得哥哥。”拥抱住龙阳，龙葵像是起誓一般。

      双手扶上龙葵垂落到身后的头发，龙阳静默着，神情安然而平静。

      龙葵也静静阖上双眼，蝶翼样的睫毛投下长长的阴影。

      这一季的秋，阳光菲薄，遍地桃花似乎散落了一生的华年。

     岁月零落，你浅笑抚过我额头，眼中如坠星辰，直到很多年很多年以后，我看见桃花满天落，恍如隔世……

      从来没有说出口的话，在经历了尘世的起落以后，终究会凝成永恒。

      没有人会去问，只是因为，我们都懂。

      纵然记忆模糊，爱与恨都依然在心里。

      如果没有你没有过去，我不会有伤心，但是有如果还是要爱你。

      如果没有你，我在哪里，又有甚么可惜？

      反正一切来不及，反正没有了自己。
      ============
  

第十一章    悠悠我心，并无他人

补一下被抽的第511楼：


      （一）梦醒，不留疤痕
      喧嚣默。
      龙葵的房间。
      寒云逸坐在桌边，怎么都不敢相信几天前发生的一切。
      凌晨的天空隐隐泛着微光，有着空灵寂静之美。
      然而寒云逸的心却如坠深渊，也许就在龙葵落入山崖的那一刻，他的心也就跟着她一起跳下去了。
      他无法想象龙葵和龙阳已经死了，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纵然他心中清楚，纵然是武功在高强的人，从那个深渊摔下去也会粉身碎骨。
      心中的悲伤无法描述，胸膛如同撕裂般感到了彻骨的痛。
      这些天，他是那么的想念龙葵。
      想念她安静的笑容，想念她染着悲伤却倔强地不忍让人看见的眼泪。
      想念她为了龙阳奋不顾身的模样，想念她总是和自己保持距离，一次又一次地拒绝自己。
      即使这些都让他心疼，但是他却想再次看到她，哪怕她给他的伤痛会比以往多上几千几万倍也在所不惜。
      原来爱上一个人，就算被自己的那份爱所伤，也一样的甘之如饴。
      他终于明白。
      他也终于明白，原来龙阳爱龙葵，断然不比龙葵爱他少一分。
      他看见龙葵坠入山崖那一瞬间，龙阳露出悲伤欲绝的眼神，他的喜怒哀乐极少流露在脸上，他的眼底总是深邃如海，温暖如风，但是那一刻，他在他的眼底看见了万念俱灰，也看见了龙葵在他心中的意义。
      他也看见龙阳跟随龙葵跳入那山崖，不顾一切地选择了和她在一起，哪怕那结局只能是在黄泉路上做伴。
      那般的生死相随，他自问自己做不到，事实也是他真的没有那样去做。
      “你们，都不会那么容易就死的对吗？”望着茫茫的天宇，寒云逸喃喃地问道。
      龙葵，你终于知道龙阳对你的感情了吧，所以你如何舍得就这样离开呢？你还要和哥哥回姜国吧，回去看漫山遍野的向日葵，在属于你的太阳面前扬起笑脸，一切都没有改变，而且比以前更加美好，你怎么会舍得离开呢？
      天光微明，喧嚣默中静的出奇。
      所以任何细小的动静都能够清晰地听到。
      所以寒云逸知道外面有人，而且此人武功不凡，脚法轻如燕。
      执起手边的佩剑，寒云逸追至门外。
      “又是你，南宫雪！”即使只是看见背影，寒云逸还是认得出来。
      前面的人骤然停下脚步，回过头，手腕一翻，手中的宝剑嗖然出鞘，剑似龙鸣，有如离弦，便要向着寒云逸刺去，寒云逸的剑法之快却也不输给南宫雪，顿时两剑交叠，火花迸发彼此只是凭内力相抵。
      但是论内功，寒云逸却是远远不敌南宫雪，寒云逸的左臂一闪，脚下跟着后退了好几步。
      就在这时，喧嚣默中的其他人似乎是听到了这边的打斗声，纷纷赶了过来。
      南宫雪见惊动了众人，掌势幻化，人影飞动，在众人的眼中飞出了围墙。
      “南宫雪……”纪言疑惑地望向他消失的身影。他再次出现在喧嚣默，意欲何为呢？
      而那边，寒云逸不觉地已经追了出去，于是寒云兮和纪言等人也只好一齐追了出去。
      ——————
  

     （二）和云伴月不分明


     “怎么样？龙葵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寒云兮在为龙葵把脉，寒云逸在一旁忍不住问道。


     “她是因为脑部的淤血阻塞了经脉，才会暂时失去一些记忆的。淤血散去，她应该就能够恢复记忆。”秀眉微蹙，寒云兮回答道。


     “那会是多久？”龙葵追问道。


     失忆，这对她来说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她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这个……”寒云兮也不能给出肯定的答案，“只要你好好调理，应该很快就会好的。”


     “真的？”龙葵看向寒云兮，却发现她有意地避开了自己的目光。


     心里的不安感就在寒云兮避开眼光的瞬间加倍地蔓延，龙葵的眸光却瞥见了立在寒云兮身后的龙阳。


     接触到龙葵无助的眼神，龙阳勾了勾嘴角，淡淡地朝她笑了笑。


     “呵呵，还真的是失忆了啊，”姬羽站在门边，讥笑着说道，“居然连自己的哥哥和自己未来的夫君都不认识了。”


     “未来的夫君？”龙葵讶异地听着姬羽的话。原来自己已经定亲了？那个人又是谁？


     “就是我们家这个臭小子啦，不过……”寒云兮回答龙葵道。但是她到底要怎么向龙葵解释这么复杂的关系呢？她迟疑了。


     “龙葵，没关系的，我知道你一定会好起来的，到时候你一定会记起来。”寒云逸说道。


     听寒云逸这么说，龙葵也能猜到他就是姬羽口中那个和自己有婚约的人了。但是为什么呢？为什么自己好像一点感觉也没有，反而在自己看见王兄的时候，心中会缠绕起一种若有似无的惆怅？


     “小葵，别想了，好好休息。”龙阳清风似的声音中有隐藏不去的忧虑。


     “是啊龙葵，我们先出去了，你需要好好休息。”寒云兮说着，举步走到桌旁，打开香炉，点上炉中的熏香，一阵安神的香气顿时便飘在鼻间。


     “我们都出去吧。”寒云兮对众人说道。


     于是众人纷纷走出龙葵的房间。龙阳走到龙葵的床边，温柔地拉过被子，拉到龙葵的颈部，把她盖了个严严实实。看她漆黑的发丝散在雪白的枕上，脸上不知是因为病了还是因为害怕，显得有些苍白。


     龙阳转眸，正好对上龙葵看向他的眼神，那黑色透亮的眸子似繁星一般，刺客却包含着无数的疑问，想要从他那里探寻到答案。


     “好好睡吧，都会好起来的。”


     温柔的声音有无限地安抚作用，龙葵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龙阳静静地退了出去，替龙葵关好了房门。


     身后不远处的寒云兮对寒云逸说道，“臭小子，龙葵失忆了，你猜你这次会不会有希望？”


     寒云逸却只是笑着，几分无奈几分释然，没有回答。


     见证过他们之间的生死相随，那般刻骨铭心的感情，很多事情，他早已经看清楚，也想通透想明白了。


     记忆会消失，但是感情会留下。


     “云兮，吕落萌呢？”龙阳走过来问道。


     寒云逸和寒云兮相互看了一眼，似是谁也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沉默了良久，寒云兮回答道，“她受伤了……你和龙葵掉下山崖之后，师叔本想抓住那些隐匿在暗处的弓箭手，好找出他们的幕后主谋，但是他们居然在师叔动手之前朝着吕落萌放箭，师叔顾及她的安全，只能全数放走了他们。”


     龙阳的眉头蹙得更紧了。


     事情到目前为止，似乎越来越扑朔迷离了。吕落萌到底是为何要刺杀自己呢？为了齐国吗？既然齐国一心要和姜国联姻，为何又要刺杀自己？那些弓箭手似是吕落萌那排的，既然如此又为何会对吕落萌下手？齐国大王，没有到底弃自己的女儿于不顾啊。


     “不仅如此，”寒云逸猜到龙阳心中的疑虑，接着说道，“更奇怪的是，连齐国太子的毒似乎都另有隐情。”


     “此话怎讲？”龙阳问道，“之前他的毒不是都解了吗？”


     “之前我确实是一位他的毒解了，但是最近几日，他的毒又莫名其妙的发作起来，而且一次比一次厉害，我也找不出其中的缘由。”寒云兮说道。


     “吕落萌呢？她的伤怎么样了？”


     “过了这么些日子，她的伤势没有什么大碍了，只是她什么都不肯说，连自己王兄中的毒都置之不理，我想这其中，一定是另有隐情。”


     俗话说解铃还须系铃人。能够解开这些谜团的，如今恐怕也只有吕落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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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凉如水，冰冷的月光仿佛照到了她的心房。龙葵站在微风浮动的湖水前，轻轻地叹气。


     “龙葵公主为何会如此不安呢？”


     娇俏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龙葵回过头去。


     盈盈月光下，眼前的这个女子两道双睫长如瀑，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但是龙葵却在她靠近自己的瞬间，微微后退了几步。


     原本是一个可亲的美人，但是自己为什么自己却觉得不敢靠近？


     “龙葵公主是因为失忆记不起来很多事情，所以有些害怕吧。”吕落萌微笑道。


     “没，我没事……”声音有些颤抖，龙葵发现自己居然有些怕她。


     “那么，你还记得我是谁？”目光从龙葵的身上移开，吕落萌盈盈道。


     “你是谁？”龙葵反问。


     吕落萌的笑意更深，“我是将你和你王兄逼着跳下山崖的人，却也是你王兄要娶的人，你说我是谁？”


     听到这个回答，龙葵心中一惊，颤声道：“你……你什么意思？”


     现在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些惧怕她。


     脚下一个踉跄似要跌进那湖里，幸好一双手拉住了她，才使她幸免于难。


     回头一看，“云逸哥哥。”


     这个称呼是寒云逸告诉她的，他说自己以前一直都是这样叫他。


     “吕落萌，你又想做什么？你休想再伤害龙葵！”说着，寒云逸将龙葵拉到自己身边。


     一想到这个女人一直隐藏的这么深，龙葵也差点因为她而死，寒云逸就有一股恨意涌上心头。


     吕落萌却忽然轻声叹气，“放心好了，我没有想要伤害她，更何况，此刻我也根本动不了她。”


     “你知道就好，最好你永远不要再龙葵身上动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