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西院】【原创】春衫年少(现代师生 父子)

一楼敬度娘。


楼主 倾墨染云裳  发布于 2019-06-14 12:51:00 +0800 CST  
二楼再拜度娘。
保佑我顺顺利利长长久久的写下去。
楼主懒得搬文了,从101开始更。

楼主 倾墨染云裳  发布于 2019-06-14 12:58:00 +0800 CST  
【101】

成都。

不知为何,杨钦心头闪过一丝莫名的焦虑。
不过焦虑感转瞬即逝,左右再等一周罢了,下下周再回家也是一样的。

杨钦发觉五月对他来说真是不吉利,去年这时候,因为保送那事挨了一顿暴打,今年又挨一顿,五月简直跟他命格犯冲。

一个多月来,他的屁股就没有几天是完好的。周一周二趴在床上养伤没去上课,除了上厕所几乎不下床,中午晚上全靠室友打饭。杨钦睡觉不老实,晚上总是滚来滚去,破皮的地方直到周三才结疤。

周六杨毅启程去了成都。这一年多他自学编程和网页设计,接过不少私单,一家合作过的成都企业向他递了橄榄枝。月薪三千加绩效,不需要前往成都就职,网上作业即可,条件十分诱人。杨钦在省城上高中,花销日益增多,私单时有时无时好时坏很不稳定,如果签下这份工作,每个月就能多了一笔稳定可观的收入了。虽然同时还得兼顾自己的店会非常辛苦,但可以给儿子更好的生活,杨毅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下来。外聘合同必须双方当面签署,签约时间定在周一上午,周日公司领导约杨毅一同进餐,他周六上午就乘坐火车出发了。

次周周一,五月十二日。

杨毅上午顺利签完合同,订了下午的火车票回家,去春熙路的特产店给杨钦带了张飞牛肉,给父母和妹妹挑选了上好的竹叶青,给杨帆捎了两瓶川酒。

下午两点二十分,高一七班正在进行午自习,莫姝走进教室进行突击检测,默写《陈情表》,全班一阵哀嚎。

两点二十八分。
“臣无祖母,无以至今日;祖母无臣,无以终余年。母孙二人,更相为命。”杨钦默写到这里死活想不起下一句了,咬着笔杆,抓耳挠腮。

突然间,桌椅摇晃起来。
杨钦所在的第0排课桌是挨着讲台的,他还以为是莫姝在抖腿,抬起头看向她,却发现莫姝也在看自己。她跟杨钦想到一块去了,正要训斥让杨钦不许抖脚,忽然发现全班同学都在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

周洋突然大喊一声,“地震了!!!”箭一般带头冲出了教室。班里瞬间炸开了锅,所有人都站起来往教室外面跑。七班是全校第一个跑到操场的班级,震动还在继续,操场上的篮球架摇得嘎吱作响,校外的高楼公寓正以肉眼可见的幅度左右摇晃,随时会断裂一般。
各个教学楼、各个年级的学生老师陆续涌向操场,周围嘈杂一片,所有人都很懵,大家都在互相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一股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杨钦焦急地四处问:“带手机了吗?知道哪里地震了吗?”

一中规定平时不许带手机,被抓到就是没收检讨请家长三件套,杨钦问了一圈,班上没有一个同学带了手机。

杨钦在操场上游走,忽然发现旁边不知道哪个班级的一个男生好像带了手机,这会儿正在上网查,他身边簇拥着一群人。杨钦赶紧围了过去,还没拨开人群,中间的男生突然抬起头扬声说道:“有消息了!四川地震了!”

杨钦犹如五雷轰顶,脑子嗡地一声,眼前一黑,差点栽倒下去。

楼主 倾墨染云裳  发布于 2019-06-14 13:59:00 +0800 CST  
他们说,发图片要说句话才不会吞
说点什么呢~
嗯~你们的杨钦同学又要闯祸了,这种情况下你还希望他被打吗?~



楼主 倾墨染云裳  发布于 2019-06-16 11:51:00 +0800 CST  
【103】

“杨钦!!!”

身后不远处传来一声厉喝!
是夹杂着愤怒与震惊的怒吼!
是熟悉的声音。

千钧一发之际,杨钦如梦初醒,手上的动作忽然顿住了。一声呼喊将他从愤怒失智的深渊中拉了出来,再晚半秒,石头肯定会砸下去。杨钦垂下胳膊,木然转身。

陈申正站在食堂门口。
太远了,看不清表情。

杨钦心情复杂,欣喜与悲伤交杂,期待和畏惧碰撞。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陈申的一瞬间他眼中潮意上涌,原本满腔的激愤忽然烟消云散。

陈老师,一定是来帮我的。

陈申三步并作两步,身影由远及近。
杨钦看清楚了,那是担忧的神情,也是难以置信的神情,有愤怒,也有心疼。

陈申走到杨钦身边注视了他好久,表情捉摸不透,淡淡的吐出三个字:“放回去。”

杨钦喉咙突然噎住了,泪水一下子充盈眼眶。他抬起头直勾勾的盯住陈申的双眼,似是质问,似是哀求。

看着眼前的少年充满难以置信的失望眼神,陈申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眨眼间眸光柔和起来,轻声道:“听话。”

杨钦微怔,对视了几秒钟后,他忽然读懂了陈申眼神里的信息——————有我在,没事了。

泪水瞬间溢出眼眶,杨钦抹了抹眼睛,低头从陈申身边经过,慢慢地走下台阶,将石头扔回花坛里。此时此刻他全身全心、毫无保留地信任他、依赖他。

陈申已经开始和李红梅交谈。
“你看看你的学生,要造反了吗,还想打老师?”
“他只是想进去,并没有要伤害你的意思,原因我跟你解释过了,请你理解一下。”
“哎呀,陈老师,不是我不理解,谭校长刚才亲自给我打电话了,说现在危险,不能让任何学生进入。”
“那我上去帮他拿,我是老师,你给我开门总可以吧?”陈申语气不善,竟有些剑拔弩张的味道。

杨钦吃惊的抬头,他看不到陈申的眼神,但是能看出玻璃门上他的影子眉头紧皱神情并不友好,杨钦心中感动得又想哭。

李红梅这才不情不愿嘟嘟囔囔地开了锁,门还没全开,杨钦急不可耐的推开门钻进去,飞奔上楼。
门后的李红梅被推得一个踉跄,她怒不可遏,指着楼梯对陈申说:“你看看他像什么样子!刚才怎么跟我说话的!还敢砸门?是不是还想杀人啊?太无法无天了!我要向德育处报告!这事没完!”

待杨钦完全消失在视线里,陈申才对李红梅说:“这种情况你应该给他开门的,李老师。”
“什么?凭什么要开门,谭校长说了……”
陈申直接打断了她,“谭校长不是让你滥用职权,他有亲人在地震区,你就应该放行!”

“地震区怎么了,我们不也震了吗,不就是摇了两下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居然敢这样跟我说话!我跟你说,我饶不了他。”李红梅双手叉腰咄咄逼人。一中的生活老师不比教学老师,文化程度普遍不高,李红梅的远房亲戚是教育局某领导的秘书,就给她安排了这份工作。地震时她在自己寝室整理报销单据,没关心是哪里地震,她也是刚听杨钦说才知道,她以为四川的地震不过跟这里程度差不多。

陈申很想甩她个白眼,但教养让他忍住了,耐心解释道:“我们所在的地理位置远离断裂带,但是震感却如此明显,恐怕震中地区的规模是唐山大地震级别的!还不知道会造成多大的灾难!这件事最好还是别让谭校长知道了,他不会赞同你的做法的。”
李红梅惊呆了,喃喃地说:“不至于吧。唐山地震都什么时候的事了。”
陈申没有再理会她,径直上楼了。

杨钦冲进寝室,找到手机点亮屏幕,十一个未接来电。

他满怀期待的点开,一瞬间,希望变成绝望。
没有杨毅的来电。
十一个全部来自同一个号码,杨钦虽然没有保存,但这串数字他早已烂熟于心。

秦诗文。

楼主 倾墨染云裳  发布于 2019-06-21 12:30:00 +0800 CST  
昨天被吞了~是周五更的文哟~只要楼主没睡就还是周五~


楼主 倾墨染云裳  发布于 2019-06-29 11:01:00 +0800 CST  
【105】

杨钦全身一震,立马摸出手机,随即脸上流露出失望的神情,久久没有动作,没有接也没有挂断,垂头伫立,紧紧盯着屏幕,似乎在做某种思想挣扎。
铃声在空荡的房间里回响,直到结束也没有被接起来。

空气一片安静,陈申打破了沉默,“是你妈妈。”

杨钦没有回应。
他从没有让秦诗文的电话响过这么久,换做平时肯定毫不犹豫地挂断,然而此时他有一股极其强烈的渴望,他想接她的电话,非常想。

陈申斟酌片刻,轻声说:“她一定像你担心你父亲一样担心你。”

杨钦喉咙发酸,犹豫地说:“那…我给她回电话吗?”

陈申微笑着点点头,眉眼中带着鼓励的意味。

杨钦咬着下嘴唇,大拇指悬在回拨键上,久久没有按下去,求助地抬头望向陈申。“真的要回么?”

陈申知道他没有做好心理准备,迈出第一步往往是最困难的,当一个人犹豫不决时总是需要别人推一把的。于是他侧身装作要走的样子,“需要我回避吗?”

杨钦急忙道:“不!”
一只手下意识地拽住了陈申的衣角,“别走,您…陪我吧。”

陈申的眼角弯出柔和的弧度,脸上满是温暖的笑意,声线轻柔低沉,语速缓慢,每一个字都异常清晰,“好,我在这陪你。”

杨钦深吸一口气,终于下定决心,按下了拨号键。

嘟。
只响一声便被接了起来。

“喂?”轻柔的女声,话音轻颤,似是不敢相信。“喂?”

杨钦忽然很想哭。
他从没有如此深切的意识到,妈妈是他最亲的亲人。而此时,更是他唯一可以依赖的亲人。

“喂?杨钦?是你吗?能听到吗?”电话那头的秦诗文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

沉默。
让人焦心的沉默。

“喂?儿子,没事吧?听得到吗?”秦诗文很少用这么快的语速说话,话语中尽是焦急与关切。

杨钦紧紧咬住的下唇终于松动,唇齿翕张,开口竟是一句带着哭腔的:“妈…”
眼泪应声而落。

秦诗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她四年来日夜期盼听到的字眼,熟悉又陌生。一声呼唤如泣如诉,跨过大江南北,飞跃山川河流,穿梭几载光阴,灌入她的耳膜,百转千回荡气悠扬,她瞬间泪眼模糊,“是我、是妈妈,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杨钦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泪水不停地滑落,“我没事,可我联系不到爸爸了,他出差去成都了,我打不通他的电话。”

秦诗文震惊极了,她就是因为打不通杨毅的电话,无奈之下才打给杨钦的。这些年杨毅一直是他们之间的纽带,她通过他了解杨钦的近况,只是此时纽带突然断裂了,她不得不事尝试疏通这段关系。她原本没指望儿子会搭理自己,可杨钦居然主动拨了回来,秦诗文立马发觉出情况肯定不对劲,杨毅果然失联了,顿时有些慌乱:“他去成都了?他去成都干什么了?他是今天下午的行程吗?坐飞机还是汽车?”

听到秦诗文问同样的话,杨钦的情绪又有些崩溃,“我不知道,我没有问,”说着竟呜呜地哭了起来,不由自主的哽咽道:“妈妈…我害怕…”
他们四年没有说过话了,杨钦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自然地说出口。听到秦诗文声音的瞬间,他似乎卸下了所有的利刺与心防,仿佛他们母子之间从来不曾横亘过这四年的时光。

杨钦一下子想起三四岁时杨毅出差不在家,他半夜醒来怕黑怕得睡不着往妈妈被窝里钻。又想到小时候每次杨毅要揍他,只要往秦诗文身后躲,妈妈一定会保护他。

秦诗文尽力稳住语调,“没事的、没事的,妈妈在呢,别怕。我想办法联系他,没事了,乖,别怕。”

“你能联系到他吗?”杨钦话语中满含期待。

“嗯,应该可以,你带着手机,等我消息。”
秦诗文匆匆挂了电话,尽管这是四年来他们母子第一次通话,但此时她却无心回味留恋。儿子没事她悬着的心放下一半,另一半依然为杨毅担忧。她知道此时自己是杨钦的希望,万一杨毅真有什么不测,她也将是儿子唯一的依靠。

挂了电话杨钦依然怔怔出神,手机贴在耳边久久未落。

陈申动容,“你爸妈多年夫妻,一定有办法联系到他的,别着急,再等等。”

杨钦心里踏实了许多,他冥冥中有一种预感,妈妈一定可以联系到爸爸的。甚至有她在,爸爸一定不会出事的。

楼主 倾墨染云裳  发布于 2019-06-29 12:55:00 +0800 CST  
【106】

二十分钟的焦急等待。

铃声再次响起,只一声杨钦就接了起来,“喂?妈?联系到我爸了么?”

“他手机还是打不通,不过我打听到了,你爸没事。”

杨钦激动地语无伦次,“真的吗?确定吗?他在哪儿呢?你怎么打听到的!”

“你爸爸有一个关系很好的大学同学在成都,我给他家座机打电话打通了,他说昨天中午跟你爸一起吃了顿饭,你爸是去签工作合同的,他把那家公司的名字告诉我了。我上网查到了公司的座机号,打过去是他们总经理接的,他说你爸爸是下午三点的大巴,地震前十分钟他们还在一起。成都的长途汽车停运了,你爸爸这会儿应该滞留在车站,他已经派人去接了,只是成都的通讯不畅通,可能还得有一会儿才能联系上。”

“就是说他没事,对吗?”

“嗯!他没事,你可以放心了。”

“太好了太好了,吓死我了。”捏住他咽喉和心脏的无形之手终于松开,杨钦连喘几口气,身心彻底放松,“谢谢…妈…”

“谢什么呀。”

空气忽然安静下来,电话中久久的沉默,映衬出背景里的轻微电流声格外清晰。

杨毅的危机解除了,两人发觉彼此竟无话可说,他们之间那些尴尬与疏离似乎又回来了。

秦诗文率先打破了沉默,“你最近怎么样?”

杨钦有些局促,“我挺好的,那个…没别的事了,我先挂了啊。”

秦诗文呼吸一顿,似乎欲言又止,隔了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回应:“好,你注意身体,好好学习,听爸爸的话啊。”

“嗯。”声音轻得自己都听不见,杨钦挂断了电话,心情复杂。

“没事了?”陈申听到通话大概知道杨毅安然无恙了。

杨钦回过神,终于破涕为笑,脸上还挂着没干泪痕,眼中还有未退尽的水雾,却笑得十分灿烂,冲他猛点头,“没事了!”

“没事就好,吓坏了吧,看看你,都哭成花猫了。”陈申抽了两张纸递给他。

杨钦嘿嘿笑了两声,接过来擦了擦脸。此时没有比爸爸安然无恙更让人开心的消息了,任何事都不会让他烦心。

“行了,我们下去吧,还有余震可能呆在房间里也不安全,下去等电话吧,通讯畅通了你爸爸会打给你的。”

杨钦应了一声,站起身来。

陈申打开门,“下去记得给李老师道个歉啊。”

杨钦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无踪,“什么?”

“下去给李老师道个歉呀。”陈申以为他没听清楚,又重复了一遍。

杨钦其实听得很清楚,只是他完全没想到陈申居然会要求他向李红梅道歉,不高兴的说:“我才不去,我为什么要给她道歉?”

陈申的身影在门边顿住,转过身来,眉头微蹙:“你刚才当着她的面差点把门砸了,你忘了?”

杨钦撅起嘴,小声嘟囔道:“这不是没砸嘛。”

“你再说一遍?!”

杨钦心虚地暼了他一眼,不吭声了。

“我问你,刚才我若没有及时赶到,那块石头是不是肯定砸下去了?”

杨钦不敢说谎,闷闷地“嗯”了一声。

“那你不应该道歉吗?”

杨钦本来心情愉悦,听了这话不乐意了,他依然对李红梅刁难于他的行为耿耿于怀,而且他知道陈申是站在他这边的,更是底气十足,说话声音都大了许多,“我为什么应该道歉啊,谁叫她不给我开门的,不然我至于砸门吗?她就是公报私仇故意整我,我知道她看我不顺眼,我不给她道歉!”

陈申原本没想发火,其实刚才看到杨钦举起石头砸门的一瞬间,他是相当生气的,但他很快将怒火压了下去。念在杨钦受了惊吓且情有可原的份上,陈申原本也不打算追究了,给李红梅道个歉认个错,他再去劝一劝,此事就能过去,但没想到这孩子这会儿死犟起来。陈申压着怒火试图跟他讲清利害关系,“就你刚才那个举动,李老师就能告到校长室开除你!你是不是忘了身上还有处分背着?”

“我没忘,她要告让她告去呗,谭老师可以理解我的!”

“可以理解就代表你做对了?”

“她这样对我难道就做对了?”杨钦立刻扬起脑袋反问。

“她做得确实不妥,但她也在执行谭校长的指令,而且她是老师。”

“她算什么老师,一点为人师表的样子都没有。”刚说完小腿上挨了不轻不重的一脚,杨钦一个激灵,默默地向后挪开一步。

楼主 倾墨染云裳  发布于 2019-07-10 17:41:00 +0800 CST  
【107】

陈申一把将他拽回来,耐心地继续跟他讲道理:“你和马源打架那回,我怎么跟你说的?”

“您说,”杨钦迟疑了一下,“冲动不是理由,连情绪都控制不了的人难成大事。”

陈申稍许欣慰,“你也知道自己冲动了?就说砸门这件事,你做错没有?”

“我承认我是冲动了,但情况不一样嘛,那是我爸爸啊,她那样不顾我爸的死活,我气疯了嘛,只想赶紧开门,身体根本不听使唤。”

“我理解你是情急之下才做出不理智的举动,但错了就是错了对不对?就去道个歉好吗?”

“我不!除非她先给我道歉,否则我不道歉。”杨钦头一撇,满脸不高兴。

陈申头疼不已,一直以来杨钦还算是个识时务的孩子,没想到这回倔得出奇。这种情况下他其实不忍心强迫杨钦低头认错,但他也清楚,如果杨钦不道歉,这件事很难善后,李红梅是一定会去校领导那边讨个说法的,到时候再煽风点火把性质上升到不服管教、蓄意伤人的高度就更难以处理了。
只好继续好言相劝:“你知不知道上学期偷电事件,李老师一直主张重处,要不是看在周洋他们站出来替你分责、谭校长又为你说好话,岂是一个记过处分就能兜住的?你要是不道歉,指不定李老师又添油加醋上报到学校领导那里,你想再吃一个处分吗?”

杨钦丝毫不吃这一套,振振有词道:“你都可以理解我,谭老师多少也可以理解吧,我相信学校不会因为这个处分我的。本来就是她的处理方法有问题,这种情况下总该理解我对亲人安危的担心吧?应该给我开门吧?她公报私仇,她还有脸告状。”

陈申深吸一口气按捺住即将喷薄而出的怒火,“就算不吃新处分,你身上背的这个恐怕一时半会儿也消不了了。你不是一直都很机灵的吗,利害关系你应该看得清,就去道个歉吧,装装样子好不好?”

陈申的态度不强硬,杨钦知道他是站在自己这边的,而且他也认为李红梅有错,于是更加肆无忌惮有恃无恐起来,“消不了就消不了呗,反正毕业前肯定能消的。再说了,就算我道歉了,她就不上报吗?该上报的她还不是要去报。”

“你道过歉,她要是上报我也好帮你开脱对不对?”陈申已经拿出了最后的耐心和温柔。

杨钦心里感动,陈申总是设身处地为他着想,他也知道道歉是有利的,但识时务也是要分场合和对象的,这个情况下、对李红梅他就是不想圆滑,想到要跟这个讨厌的老师道歉他就一肚子不爽,“谢谢您,不用帮我开脱了,处分就处分吧,反正我不想道歉。”

杨钦说完还翻了个白眼,给陈申气得火冒三丈,他这个德行好言好语说不听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你皮又痒了是不是?”

杨钦的气焰瞬间矮了半截,委屈的说:“为什么打我啊,让她告去呗,校长只会认为她不近人情,不会觉得我怎么样的。”

“我再问你最后一次,道不道歉?”

分明是要下最后通牒了,杨钦咽了下口水,他以他对陈申的了解,他认为陈申不会因为这个事情真打他,于是强撑着一口气,说:“我…不去,打死…我也不去。”

陈申被他虚张声势的样子弄得想笑,“打死你都不去?”

杨钦索性破罐破摔了,“不去!”

“行,你给我趴那儿,我倒要看看你有多硬气。”说着转身往阳台走,寻晾衣杆去了。

杨钦暗叫不好,上次挨过打以后,他把那根木头晾衣杆带回家了,换了根空心塑料的。他本来想的是要再挨揍的话兴许能博陈申一笑,就可以趁机说几句软话。但是现在这种本就是他在拱火讨打的情况下,除了更拱火以外大概别无他用了。

陈申看到晾衣杆立刻被气笑了,指着杨钦的衣柜,“打开,给我根皮带。”

“我没有皮带。”这个没撒谎,杨钦不喜欢穿带皮带的裤子,衣柜里运动服居多,只有一根帆布腰带。杨钦打开衣柜敞给陈申看,“真没有,您看。”

陈申翻了翻,从衣柜底下拿起杨钦的拖鞋在手里敲了敲,“这个可以。”

杨钦只觉得身后一紧。这拖鞋是冬天穿的棉拖,胶底足有两厘米厚,杨钦花六十块钱买的,质量相当好。冬天过了以后杨钦把它刷干净收进衣柜里了。

陈申用鞋底在手上敲了敲,问道:“最后一次机会,去不去道歉?”

摇头。

“行。”陈申用鞋底拍拍杨钦的屁股,“脱了。”

“啊?”杨钦瞬间懵了。

“裤子脱了呀,”陈申万分嫌弃掂了掂拖鞋,“连根棍儿都没有,就这个?我给你拍灰呢?赶紧脱了。”

杨钦一口气噎住,愣在原地。

等他僵了一会儿,陈申才幽幽开口:“要么脱裤子,要么下去道歉,快点儿!”

杨钦算是看出来了,陈申根本不是真要打他,分明就是故意为难,想方设法要他给李红梅道歉。

杨钦看穿了陈申的目的,倔劲儿一上来,偏不想遂他的愿。反正在他面前丢脸又不是一次两次了,再说也不是没被脱过。

脱就脱。

杨钦咬咬牙把校裤松紧带里面的绳子解开了,校裤宽松,抽绳一解开就往下掉,连同杨钦的脸皮一起落到了地上。

楼主 倾墨染云裳  发布于 2019-07-12 17:57:00 +0800 CST  
最近好几个人私信问我剧情怎么连不上,统一再说下,这篇文是第三次发了,第一版更到了一百章,后来换账号就没了。主页里溪吧的帖子是第二版。这一版是接着第一版更的。

1-100完整版txt在群里有,number楼下,加群自取、加群自取、加群自取!
要是被吞了请私信我、私信我、私信我!
再问不回了。

楼主 倾墨染云裳  发布于 2019-07-16 18:04:00 +0800 CST  
这下轮到陈申哭笑不得了,“你现在这么不怕打了是吗?”

杨钦一脸不忿,“是您非要打我的!”

“让你道个歉有那么难吗?”

“又不是我一个人的错,凭什么我道歉。”

陈申无话可说了,指了指杨钦还没脱掉的平角内裤,“行,我不跟你废话了,都给我脱了!”说完摩拳擦掌般的活动手腕,又扭了扭脖子,“我平时真是对你太客气了,今天我不给你留下点深刻印象都对不起你这么积极地讨打。”

杨钦心里怯意又增了一分,他还没有完全做好脱掉裤子挨揍的心理建设,手抓着内裤边缘犹豫不决。心里忽然有一丝后悔,一周前才挨了杨毅一顿痛打,身后的伤刚好,屁股上的疤昨天才掉,他并不想再讨一顿打来着,而且他隐隐约约感觉就算挨了打最后的结果也很有可能是哭着去道歉。只是他万万没想到陈申上一秒还替他出头,下一秒居然会逼他道歉,杨钦越想越不服气,此时此刻他就是不愿意妥协,瞪着眼睛问:“是不是打完就可以不用道歉了?”

陈申愣了一瞬,他居然真的在认真考虑这个挨打这个选项,吃惊之余还是点点头,“当然。”

杨钦做了个深呼吸,心一横,把内裤也拽了下去,埋头往桌上一趴,脸颊绯红。

陈申简直惊呆了,直到这会儿他也并不是真的要揍他,让他脱裤子只是想让他知难而退,没想到他还真把裤子脱了。陈申原以为轮番吓唬之后杨钦一定会选择去道歉,看来这次不撞南墙是不会回头了,于是抄起拖鞋照着屁股招呼了两下,没使太大劲,但打在光裸的皮肤上,声音格外清脆。

杨钦身后一阵酥麻,不是很疼,只是感觉脸上更热了。

“啪!啪!啪!啪!”接着的几下鞋底子明显加了一些力道,身后皮肤微微泛红,火辣辣地疼了起来,杨钦抿紧嘴唇不发出一点声音,心里不禁后悔为什么要买质量这么好的拖鞋。

陈申将拖鞋按在杨钦屁股上,“最后一次机会,还是不道歉?”

杨钦一动不动,垂着头默不作声,是宁死不屈的样子。陈申轻轻叹口气,“你可别后悔。”说完悄悄向后退了一步,轻轻将门打开了一掌宽,“不道歉你就大点声叫吧。”接着又揍了一下。

“啊?”杨钦不明所以,侧头看他。

陈申忽然高高抬手,抡圆了手臂,宽厚的拖鞋都带起了呼啸的风声,狠狠的一记抽在臀峰上。
“啪!!!”
极其、极其、极其响亮的一声。臀肉弹性十足,陈申卯足力气的一下,拖鞋直接脱手弹出去老远。
“啊!!!”杨钦一嗓子嚎出声,被巨大的冲击力打得向前一扑,没撑稳一下子趴在了桌子上,眼泪直接飙了出来。

杨钦双手捂住屁股,痛得双腿直打颤。他敢说陈申绝对使了吃奶的劲,手底下的皮肤立刻肿了一层,鞋底的花纹好像都印在屁股上了,杨钦仿佛能摸到凹凸不平的轮廓。陈申下手向来不轻,但是以往再用力也不过是抬高小臂的程度,从来没有这样抡圆了抽他,要是用圆规或者晾衣杆的话,这一下准能把他的屁股抽成四瓣。杨钦抱着屁股蹲在地上,半天缓不过劲来。

楼下响起急促的脚步声,陈申不慌不忙地把弹飞的拖鞋捡回来,再走过去掩上寝室的门。

杨钦听出是李红梅高跟鞋的声音,他忽然明白了,这是要打给李红梅看吗?

他赶紧伸手想提裤子,却被陈申一把逮住右手。杨钦顾不上身后疼痛,不停地甩手挣扎,可怎么也挣不开,急得眼泪含了一包,带着哭腔叫喊:“你干嘛啊?”

“你说我要干嘛?”陈申不紧不慢地反问。

脚步声到了楼梯间,杨钦可不想被李红梅围观挨揍,服软道:“别、别…我错了我错了,我去道歉还不行吗?”

“现在反悔?晚了。”接着鞋底子又甩上来,恢复了之前不痛不痒的力道,一下接一下不疾不徐地往杨钦屁股上打。

“以后还犯不犯倔了?”
“啪!”,一记鞋底。
“不犯了、不犯了。”

“还敢不敢跟我顶嘴了?”
“啪!”,又一记。
“不敢了、不敢了。”

“以后听不听我话?”
杨钦急得眼泪都下来了,“听、我听。”

“你不会大点声叫啊?”
“啪!啪!”,颇重的两下。
杨钦干脆扯着嗓子喊起来,“啊~别打、别打了!我错了,错了。”

楼道里,高跟鞋踩在地面上发出的嗒嗒声转眼就到了二楼走廊,杨钦心急如焚,一边歪着身子躲,一边费劲的单手把卡在大腿根上的内裤提上。刚想蹲下去捡堆在脚边的校裤,陈申用另一只手提着杨钦的后衣领把他又拎了起来。

杨钦眼泪汪汪地看着陈申,“别、别,我去道歉、我去道歉,你让我把裤子提上吧,求你了。”

“不用道歉了,这样够了,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陈申语调毫无波澜。

杨钦愣住,忽然一肚子委屈涌出来,确实不用道歉了,可这还不如去道歉呢。

楼主 倾墨染云裳  发布于 2019-07-20 02:32:00 +0800 CST  
陈申注视着杨钦,轻声说:“你可以任性不道歉,但是我不可以由着你任性,更不能看着被处分。我也没办法,委屈你了。”

杨钦呆愣地看着他,“啪”,屁股上突然又挨了一下。
“哎哟!”杨钦小声痛呼。
陈申咂了一下,“啧,大点声。”

脚步声已经到二楼走廊了。杨钦压根顾不上身后噼噼啪啪落下的鞋底子,只想赶紧提上外裤,两条腿还光着,他实在无法接受在讨厌的女老师面前这样挨揍,急得眼泪不停往下掉。

脚步声越来越近,离203仅有五米了,陈申忽然松开了杨钦的后衣领。向上的提力消失了,杨钦立马弯下腰,在李红梅推开寝室门的前几秒把校裤提了起来。

李红梅走到门口,透过门上玻璃看到杨钦拽着裤子上窜下跳,而陈申正抄着拖鞋抽他的屁股,赶紧推开门,“我的天呐,陈老师你在干什么?!”

陈申追着杨钦在屁股上又补了最后两下,这才放过他。杨钦躲开老远,背过身手忙脚乱地系裤带,慌乱地抹了一把泪。

“我让你提裤子了吗?脱了站过来!”陈申故意瞪着眼睛用大嗓门说话。

李红梅嘴巴张得更大了,“陈老师你怎么可以打学生呢?!学校规定不准体罚!还脱裤子?你这是侮辱学生人格!”不知是被刚才杨钦的痛叫吓到了,还是知道了地震情况心里过意不去,李红梅居然走过来,眼神关切地问:“你没事吧?”

杨钦别过身子,愤愤摇头,没好气的回答:“没事。”

李红梅结合眼前所见,脑补出一场虐待学生的大戏,开始数落陈申,“你怎么可以这样?做错了可以批评、可以处分,但不能体罚啊!”

“没事,我的学生打几下没关系的,他不会告我,对吧?”陈申扬了扬头,一副蛮横无理的样子。

杨钦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一脸愤恨的瞪着陈申。

“你还敢瞪我?差点把门砸了你还有理了?”陈申用拖鞋指着杨钦,说着就要冲上去抽他,俨然气疯了的样子。

杨钦一瞬间觉得陈申简直杨毅附身,他知道是做给李红梅看的,但还是被他逼真的演技吓退了两步,李红梅赶紧过来挡在陈申和杨钦中间,“过分了啊陈老师!你克制一下!打学生是违法行为!把学生打伤了怎么办?就算学生不告你,被校方知道了也要吃行政处分的。”

李红梅的言行完全在陈申的意料之中,她就是个严格按规章制度办事的人,头脑比较简单,自以为是正义的化身,动不动就上纲上线,眼里容不得任何不合规矩的事。这样倒也容易处理,只要同时站在她和杨钦的对立面,她就会不自觉的靠近杨钦那边。更何况女老师嘛,往往更容易同情弱势群体。

陈申心想目的差不多达到了,指着杨钦,“你,滚下去等我。”

杨钦又委屈又气愤,一秒钟都不想看到他,拔腿冲了出去。他本想直接回教室,但一摸口袋,坏了,手机没拿。只好在楼底下等陈申。

杨钦徘徊了七八分钟也没见他们下来,忍不住想两人在上面说什么呢?其实想想也知道,大概在替他道歉说情吧,估计还得听李红梅唠叨。仔细想想砸门这件事,李红梅要的不过是一个交代,这个交代要么是低头道歉,要么是受处分。说到底受处分只是受惩罚的一种,李红梅只是要他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罢了,比如现在这样挨一顿打也算有交代了。

想到刚才她说体罚学生被校方知道可能会吃行政处分,杨钦心里有些不安。如果真的因为自己任性让陈老师受处分,他会寝食难安的。李红梅年纪比陈申还大一轮,自己不过是被长辈知道挨揍了、丢了点面子,可是陈申留下的却是把柄。而且李红梅毕竟是老师,哪有老师会向学生服软的。闹成这样大部分原因还是他自找的,要不是他死活不肯低头,陈申也不会用打跑他这一招来避免道歉了,他可以叫嚣着“处分就处分,我才不在乎”,但陈申一直以来那么关心爱护他,怎么可能让他受处分,哪怕是一点风险都不会让他承担,就算被李红梅误解,就算被他记恨都要背这个锅,如果自己还怨怪他的话也太不懂事了。

杨钦如此想着,总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只有自己越惨,才能让李红梅消气,也只有自己诚心诚意道歉才能证明陈申没有做错,才能让陈老师免于教学事故吧。何况刚才李红梅也主动向他示好了,不就是逢场作戏么,不就是道个歉么,有什么大不了的。

杨钦索性往回跑,刚到楼梯间,就听见了脚步声和说话声。
“以后千万不能打学生,交给学校处理就完了,该处分处分,该开除开除,学生是能碰的吗,告到教育局能把你饭碗砸了,就算你是清华大学毕业的也没用!你知不知道?”
“嗯,知道了。”

杨钦来不及细想,赶紧用手扶着墙,侧着身一瘸一拐的下楼梯,两步一阶,甚是艰难。

陈申看到杨钦都愣了,以为他肯定跑没影了。

李红梅以为杨钦伤了筋骨,赶紧去扶他,“要不要紧?我送你去医务室吧。”

“不用,没关系。”杨钦转过身正对她,“李老师,对不起,我刚才一时情急,做了不理智的事,我不是故意的,请您原谅我。”

“好了好了,没事了。你真的不要紧吗?去医务室看看,走。”

“啊?不不,真的不用了。”杨钦发觉自己好像装过了头。

陈申走过来解围道:“我送他去吧。”

楼主 倾墨染云裳  发布于 2019-07-20 15:27:00 +0800 CST  
【110】

出了寝室大门,杨钦双手扶着腰,走得慢吞吞的。陈申回头看了一眼,李红梅没有跟出来,“可以了,看不到了,别装了。”

杨钦没理他,继续一瘸一拐地走,“我不是装的,我真疼。”

陈申扬手就往杨钦屁股上扇,“戏过了啊。”

杨钦侧着身子向前跳了一小步,没躲掉,还是挨了一巴掌,回手揉揉屁股,恢复了正常走路的姿态。“我知道您是为了我好,我不怪您。”

陈申点了一下他的额头,“你还敢怪我,打轻了是吧。”

杨钦搓搓眉心,“李老师会告诉校长你打我的事么?”

“会的吧。”陈申眉毛微微上扬,脸上露出些许诧异的神情,“这是你跑回来道歉的原因吗?你怕李老师为难我?”

杨钦撅起嘴,“是啊,我很懂事的好吗。”

陈申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心里倍感欣慰,揉了一把杨钦的头发,“没白疼你。”

“您到底会不会被行政处分啊?”

“不会的,李老师喜欢夸大其词小题大做,你又不是不知道。”说话间陈申挑了挑右侧眉毛,跟学生私下里吐槽老师的样子差不多,“顶多说我几句,就是揍了个不听话的学生而已,而且你都道歉了不就说明我打对了嘛,怎么还会追究我。”

杨钦不高兴的瘪瘪嘴,“嘁,早知道我就不道歉了,挨完打又道歉,亏死我了。”

陈申笑得浑身抖:“知道亏了?早听我的话不就好了。”

杨钦揉揉身后红肿疼痛的地方,“下次您可以跟我商量一下,不用真打,演戏我很在行的。”

陈申一把揪起杨钦的耳朵,“你以为我在跟你演戏呢?我真想揍你。没跟你商量吗?刚才谁梗着脖子犟呢?”

杨钦歪着脑袋直嚷嚷,“哎哟,疼,下次我听你的还不行嘛。”

陈申这才松开杨钦的耳朵,杨钦揉揉被扯疼的耳朵,不满道:“之前你还说不许撒谎呢,这次又要我演戏装样子,当你的学生可真难。”

陈申收敛笑意,神情顿时严肃起来,正色道:“过刚者易折,善柔者不败。该坚持时坚持,该求全时求全,该正直时正直,该圆通时圆通,避其锋芒动心忍性,这是一种自我保护而不是圆滑,知世故而不世故,掌握其中的分寸才是我想要教给你的。”

杨钦若有所思,好像不明白,又好像明白了。

陈申伸出一根手指,严厉地说:“杨钦,最后一次,不要再让我看到你冲动行事了,否则我一定饶不了你。不止这高中三年,我希望这是你人生里的最后一次冲动。”

“是,我以后不会了。”

“不管怎么说你能道歉我真的很高兴。其实我也不想这样处理的。但我想让你知道,有些事情我现在不教给你,以后就是由社会教你了。今天我可以不在李老师面前打你,就算你坚持不道歉我也可以请谭校长出面解决,也许今天我可以帮你摆平这一切,但日后你走出校园步入社会,不可能随时有人帮你摆平一切。做错事没关系,但是要学会想办法去解决问题,解决不了要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且不说你和李老师是晚辈与长辈、学生与老师的关系,人和人之间总会存在难以调和的矛盾,也有双方都有错的情况,退一步海阔天空,不要因为赌一时之气、逞一时之能造成更糟糕的局面。你明白吗?”

杨钦认真而虚心的小声回答:“嗯,我知道了。”

陈申神色不再严肃,从口袋里掏出杨钦的手机,微笑道:“跑那么急,手机都没拿。”

杨钦也笑,就知道陈申会帮他拿下来,“谢谢。”

“走吧,回体育场等电话吧。”

楼主 倾墨染云裳  发布于 2019-07-23 11:56:00 +0800 CST  
我想这次有不少人质疑陈老师的做法吧,认为应该狠狠打一顿而不是引李红梅来看的小伙伴可能挺多的,只是没有说出来。我想说点题外话,聊一下关于训诫。

首先杨钦吧,不算是一个自尊心特别强的孩子(我一直觉得自尊心强和接受被打是个悖论),被讨厌的人知道挨打了,虽然当时会难堪,但对他来说不过是隔几天就忘了的事,不算一种太大的伤害,他不肯道歉也不是拉不下面子,而是不服,他觉得不该他先道歉。
陈老师嘛,专治各种不服呗,他跟杨毅不一样,我觉得陈老师不会做出打到服为止这种事,他是了解杨钦的性子和李红梅的风格才会这样处理的。这样的处理也是我很早以前就决定了的,我认为任性或逃避都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自己做错的事总要自己去承担后果,不是挨完打就可以揭过去的。
我所理解的训诫不是保护,不是在犯了错以后给一顿教训,然后帮他摆平这一切,保护他独避风雨之外,永远保持天真单纯的初心。而是通过训诫让人进步,让人成长,让人强大,可以独挡风雨,学会面对挫折,人总是需要独自长大的。
说回这件事,我不知道各位的学校是怎么样的,我高中住校时曾经有住校生因为跟生活老师吵架被取消了住校资格,还有过一个学长跟老师打架被开除了。不管起因是什么,试图砸门甚至伤害老师应该算是很严重的行为吧,如果陈申替杨钦解决也必须请求校长出面,我觉得这不利于杨钦的成长,现实一点说,陈申也没有义务为了杨钦动用自己的资源。教会他解决问题、承担后果才是老师应该做的。
他们都是普通人,杨钦是个普通的学生,没有家缠万贯,没有显赫身世,长大以后需要进入社会独自摸爬滚打。陈申也只是个普通的老师,不能呼风唤雨,不能只手遮天,他只能为杨钦做力所能及的事。陈申是真心喜欢杨钦这个孩子,所以才会教给他一些步入社会的必备技能,看似圆滑世故,但事实上,生在社会中,没有人可以遗世独立,没有人可以出泥不染,这些人生道理是他做为一个只带杨钦三年的高中老师所能给予的最大的馈赠了。
我想起我的高中老师曾经对我说过一段话,当时我跟寝室一个姑娘闹得水火不容,他语重心长地跟我说:“不要太过尖锐,得饶人处且饶人,要搞好同学关系,这以后都是你的人脉,假如你以后不能步入名校,那你的高中同学将是你社交圈中最优秀的一群人,是你最顶级的人脉资源。一定要多跟优秀的同学做朋友,处理和维持好与同学之间的关系。”
当时的我十六七岁,不谙世事年少轻狂,这些话被我归类为势利,颇为不屑甚至嗤之以鼻。现在回想起来,当时陈老师应该是真的非常喜欢我,才会将这些只有用年龄和阅历才能悟出的人生经验传授给我。
其实我之前想给杨钦加“人脉”这一段剧情来着,但加在马源那里太过突兀,我又不忍心黑化寝室三人,想想还是算了。现实远比文章复杂残酷,既然是文,还是理想化一些吧。

楼主 倾墨染云裳  发布于 2019-07-23 13:19:00 +0800 CST  
【111】

一个小时后成都紊乱的通信情况才逐渐好转,下午四点,杨钦收到了杨毅报平安的短信,四点半才终于接通杨毅的电话。

杨毅听秦诗文说儿子急得都给她打电话了,心里既高兴又心疼。成都的客车停运了,为了不让杨钦牵肠挂肚,他订了五点半的飞机回省城,这是从成都起飞的最后一批民用飞机,随后成都机场全面停飞,由军队接管,用于救援行动。

一中接到教育部通知,受地震影响全市所有中小学暂停上课,在校学生一律返家,上课时间等候通知。走读生和本市的住校生陆陆续续收拾书包回家,由于涉及安全问题,学校要求各班班主任必须通知外市学生家长亲自到校来接。

杨钦本来也打算等杨毅的航班到了省城再一同回家,回寝室收拾好行李后便和所有住校生一起在食堂等待。周洋的父母最先到,地震刚结束他们就立刻开车向省城出发了。宁斯佳的家长和杨毅都得八点过才到,陈申回家吃了晚饭后又到学校陪他们一起等。

杨毅的航班七点四十落地,到学校打车还得半个多小时。八点整,宁斯佳的手机先响了,他接起电话显得有些焦虑,“你到了?”
挂了电话后,他匆忙抓起书包,对陈申和杨钦说:“我妈妈到校门口了,那我走了。”

陈申起身送他,杨钦也跟着站起来准备一起去,食堂里只剩下最后几个人,反正杨毅也快到了,干脆出去等好了。宁斯佳却显得有些尴尬,“你们在这儿等吧,我自己出去就行了。”

没等陈申开口,杨钦接过话,“没事儿,我们送送你,刚好我也给阿姨道个歉,上学期那事儿害得你也吃了处分我挺过意不去的。”说完就往食堂外面走。

宁斯佳回头求助一般看向陈申,陈申笑笑,“走吧,没事的,把你交给家长我才能放心。”

学生几乎走光了,校门口空无一人,街边停着一辆十分拉风的红色跑车,兰博基尼LP,杨钦开学不久的时候好像见过一次。
车里走出一位衣着光鲜亮丽的女子,画着精致的妆容,看上去年轻漂亮,正冲他们挥手。

杨钦狐疑地看了一圈,校门口只有他们三人,这时候宁斯佳走上前,略带为难神色的叫了声:“妈。”

杨钦瞪圆了双眼,惊恐地盯着宁斯佳,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人似的。

宁斯佳一一介绍,“这位是陈老师。这是杨钦。”
“她是我妈妈。”

钟秋华伸出手,“陈老师,幸会幸会,终于有机会当面道谢了,佳佳承蒙您关照,感激不尽。”
陈申礼貌握住,“哪里,应该的。”

接着她又转向杨钦,“你就是杨钦呀,经常听宁斯佳提起你,他说你是他最好的朋友,一看就是好孩子。”
这正式的握手礼跟第一次见宁斯佳时一模一样,杨钦慌忙伸出手,“阿姨好。”,惊愕得连道歉的话也忘了说。

陈申和钟秋华就宁斯佳的生活学习情况聊起来。杨钦把宁斯佳拽到一边,小声问:“她是你妈妈?”
“嗯。”
“这是你家车?”
“嗯。”
杨钦用肩膀轻轻撞了他一下,“可以啊佳哥,看不出来啊。”
“怎么了?”
“富二代啊,哥们。”
宁斯佳皱了皱眉,似乎并不喜欢听到富二代这个词,“有钱也是我爸妈有钱,又不是我挣的。”
“你可瞒得够紧的。”
“我没有瞒啊,你们也没问过我嘛。”
“你不是说你爸是建筑师吗?”
“他是啊。后来自己开了公司。”
“你不是说你妈是会计吗?”
“也是啊。她帮我爸算账。”
杨钦无语道:“你可真行。”
宁斯佳压低声音:“哎~你别告诉其他人。”
“铭哥和洋洋也不行吗?”
“除了他俩别再跟其他人说啦,拜托了。”
杨钦不解,“富二代多炫酷,干嘛怕别人知道?”
宁斯佳思考了半秒,故作轻松地笑起来,“要低调嘛。”
杨钦半信半疑,“好吧。等返校回来再好好审你。”

陈申那边的谈话也结束了,宁斯佳和钟秋华上了车。车开远后,宁斯佳埋怨地说:“妈,不是让你不要开这辆车嘛,太扎眼了。”
“你不是让我晚点来么,我想这个点学生应该都走光了,就没有换车,开完会直接过来了。”
“以后不要开嘛。”
“好好好,我以后走路来接你行不。为什么总是讳莫如深的,你怕交不到真心朋友么?”
“不是。爸爸说高调做事、低调做人嘛,这样太高调了。”
“你就是太低调了,适当张扬一点没什么不好。”
宁斯佳不置可否地耸耸肩,“也没什么好处。”
“怎么没有好处,我要是不高调点,指不定什么奇形怪状的小三小四小五都敢往你爸身上贴了。”
“爸爸才不是那种人呢。”
“是是是,你就知道护着你爸。”
宁斯佳窝在座位上侧了个身,小声嘟囔:“我可不想掺和你们俩的事,我只想安心学习。”
钟秋华笑道:“你都躲这么远了,能不让你安心学习么?”

楼主 倾墨染云裳  发布于 2019-08-01 13:50:00 +0800 CST  
【112】

送走宁斯佳,杨钦也思绪万千。和他相处快一年的时间,丝毫看不出宁斯佳身上有任何富二代的影子,论踏实勤奋在整个班级里都可以排前三,只要目光所及,除了吃饭睡觉就一定在学习。性格谦虚随和,生活上虽不算节俭,却也没有大手大脚的习惯,杨钦一直以为他和自己一样,是个普通人家的孩子。

陈申见他怔怔出神,问道:“怎么了?”
杨钦顿了一下,回过神来,“没什么,有点惊讶。”
“别说你,我刚知道的时候也很吃惊。看来他肯定没有告诉你们。”
杨钦茫然点头,“完全没提过。”随后稍显落寞地叹了口气,“我的室友都是些什么妖魔鬼怪啊,一个富二代,一个小天才,还有一个长得帅。”
陈申一怔,没想到一向阳光自信的杨钦居然会有这样的想法,“怎么?听起来有点失落啊?”
“还好啦,您不是说上天本来就不是公平的嘛,出生又不是自己能选择的,与生俱来的天赋和财富羡慕也没用。”
“所以呢?”
“所以靠自己呗。”
“靠自己不是应该更努力吗?他们三人可都比你勤奋吧?”
一句话让杨钦顿时愣在原地,寝室四个人里他确实是最不刻苦的那一个。
陈申笑道:“不过你比他们有活力呀,还能带着他们一起闯祸。”

杨钦忽然陷入沉思。
陈申明知故问:“你又怎么了?”
“没什么,您说的对。比我高、比我帅、比我聪明、比我有钱的人都比我努力,我还一天到晚上房揭瓦摔盆打碗闯祸惹事。”杨钦自嘲地笑笑。
陈申真的非常喜欢杨钦一点就透的悟性,忍笑道:“你知道我最欣赏你哪一点吗?”
“哪一点?”
“有自知之明。”
杨钦不满地斜他一眼,“您是在夸我吗?”
“当然了。”陈申笑意难掩,拍拍他的肩膀,“你呀,是能成事的人。你一点都不比别人差。”
杨钦轻哼一声,扬了扬脑袋,“我本来就不比别人差。”

说话间,一辆出租车停在街对面,杨毅从车内走出来,一身风尘,神情有些疲惫。杨钦解颜而笑,欢天喜地一路小跑穿过街道,奔到杨毅面前才刹住脚步,差点撞进他怀里。
其实只不过一周没见,杨钦却感觉像久别重逢,“爸爸,你没事吧,你可把我吓死了。”
“电话里不是说了没事嘛,哟,知道担心老爸了?”杨毅笑吟吟地一边说,一边从后备箱取行李。
“能不担心吗?我魂都吓没了,你下次去哪里、干什么、什么时候回来都得提前跟我说清楚!”
杨毅听了更乐,“长本事了,还命令起你爹了,你关机一个人跑回学校想过你爹没?”
杨钦自知理亏,此时他也更能理解杨毅当时的心情,“对不起嘛,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陈申也走了过来,“路上还顺利吧?”
“嗯,托您的福,一切顺利。这小子最近没惹事吧?”
杨钦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在杨毅身后满眼哀求地望着陈申,就差没有双手合十了。陈申暼他一眼,轻轻一笑,“没惹事,最近挺乖的。我开车送你们去车站吧。”
“不用不用,我让家里人来接了,这会儿应该快到了。今天辛苦您了,这么晚还没回去呢,您真是负责任的好老师。”
“应该的,把学生送到家长手里我才能放心,时候不早了,那我也回去了。”陈申忽然转向杨钦,“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啊。”
杨钦立马点头,“嗯,我知道。”

跟爸爸好生谈谈,他当然记得。

陈申走远后,杨毅问:“你答应陈老师什么事?”
“回去说啦。”

杨帆的车随后就到了,私家车比大巴快的多,一行人回到B市刚过十一点。一路上父子俩都在车上睡觉,到家后反倒精神了,放下行李,杨钦对杨毅说:“爸,我饿了,我们去楼下吃烧烤呗。”
“这么晚了,别吃这些油腻的东西。”
杨钦迫不及待,“我还有话想跟你谈谈嘛。”
“谈什么。”
“谈谈关于妈妈的事?”
杨毅犹豫了一瞬,“那走吧,我也饿了。”

楼主 倾墨染云裳  发布于 2019-08-02 16:40:00 +0800 CST  
不要再在楼里问群号和前文了,149楼麻烦各位大爷看一下。我发现私信有时候也会吞,目前为止私我的全部都回复了,如果没收到,可能是被吞或者你设置了拒绝陌生人消息。
接下来的剧情跟前文联系比较大,楼下再发一次暗号,想复习的进来吧~

楼主 倾墨染云裳  发布于 2019-08-03 11:50:00 +0800 CST  
春天养老院(一句一数,自行提取)

死去元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
闻道汉家天子使,九华帐里梦魂惊。
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岐王宅里寻常见,崔九堂前几度闻。
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
七夕今宵看碧霄,牵牛织女渡河桥。
黄四娘家花满蹊,千朵万朵压枝低。
杨花落尽子规啼,闻道龙标过五溪。

楼主 倾墨染云裳  发布于 2019-08-03 11:59:00 +0800 CST  
【113】

夜宵时分,路边的大排档热闹但不喧哗,常去的烧烤店今天生意较为冷清,只坐了两三桌。杨毅点了一堆杨钦爱吃的串儿,还给自己要了瓶青岛啤酒。

“我上周说要跟你谈谈,你撒腿就跑了,现在倒主动要谈了。”
“爸爸对不起。”
“这又是道的什么歉?”
“上周的事嘛,我不该翻窗,不该一声不响跑回学校还关机失联,更不该那样说妈妈。”
杨毅惊诧不已,杨钦向来不喜讨论妈妈的事,陈申究竟施了什么法,居然让他为秦诗文道歉,“这就是你答应陈老师的事?”
杨钦点点头,“是啊。”
杨毅压了一口啤酒,心想:你老爹想跟你谈还得看你脸色,让你认个错比登天还难,陈老师几句话就巴巴地跑来道歉谈心了。说话时不自觉带出一股酸溜溜的味道,“你可真听你们陈老师的话。”

“我今天给妈妈打电话了。”
“我知道,她跟我说了,你妈妈高兴的不得了呢。”
“她怎么什么事都跟你说。她不是都再婚了吗?”
“这话说的。虽然不是夫妻了,但也还是朋友啊,再婚了就得老死不相往来才正常啊?更何况还有你呢,你又不肯理她,她不只能找我了吗,想不联系也不行啊。”

杨钦坐直,微微欠身,郑重严肃的问:“爸,你真的一点儿也不恨她吗?”
“不恨啊。”
这个问题其实杨钦问过很多次,每次得到的都是一样的回答,他忽然生起气来,音调因为激动而升高:“为什么!你为什么不恨他?”
杨毅反问:“你为什么一直认为我应该恨她?”
“你就是应该恨她啊,她在你最困难的时候抛弃你了。”
“不存在抛弃一说,这是爸妈各自的选择。”
“不!她就是抛弃我们了,你那么爱她,对她那么好,早出晚归辛辛苦苦工作,都是为了她,为了去北京,这些我都看在眼里。”
杨毅皱眉,严肃地说:“杨钦,这都是一个男人应该做的。这辈子,终究是我欠你妈妈的。”
“什么意思?为什么?我不明白!”
服务员把烤好的串儿端了上来,杨毅将盘子往杨钦面前推了推,“吃吧,爸爸慢慢跟你讲。”

杨钦拿了支串儿,听着爸爸妈妈的陈年往事娓娓道来。

“我和你妈妈是大学同学,这你知道。其实爸爸差点上不了大学。当年高考我落榜了,那时候工作兴接班制,我就到了你爷爷单位跟着他学习,准备接他的班。干了半年吧,高中同学们放假回来,聚会时一个个都在分享各自的大学生活,我特别羡慕。回去以后就跟你爷爷闹,我要复读。”
“八十年代,供一个大学生对于普通家庭来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何况那会儿我的奶奶身患重病,弟弟妹妹还在念小学,你爷爷奶奶根本没有多余的积蓄。我身为长子,于情于理都应该参加工作,不说挣钱养家,起码不继续增加家里负担。可我不甘心啊,那时候也不懂事,天天旷工跑到学校去上课,把你爷爷气得不行。”杨毅说着笑了起来,回忆起那个年少轻狂的自己忍俊不禁。

“你爷爷只好向单位求情,那个年代大学文凭值钱,单位也不差我这点劳动力,于是允许我复读,为我办理了停薪留职。前提是我只能报考电力工程相关专业,如果我没考上回单位上班,前半年只能发我基础工资。但是假如我考上了,单位愿意未来四年按助理工程师的标准发工资资助我上大学,条件是毕业以后我必须回到原单位工作。”
“我一听高兴坏了,那时候大学毕业包分配,指不定分配到十万八千里的地方,如果可以直接回家乡就业,岂不是连后顾之忧都没有,傻子才不答应呢,当即就美滋滋的签了合约。后来半年我天天呆在学校,废寝忘食的学习,最后以高录取分数线一分的成绩考上了省大。当时我以为一切尘埃落定,我可以领着工资念大学,毕业以后回到单位我可以迅速做到总工程师的位置。”

“但你知道吗儿子,人是会变的,省城比B市繁华的多,各种各样的新鲜事物无一不在吸引着我,在省城呆了两三年,我渐渐的不想回到B市这个小城。但有工作合约在身,一切由不得我。”

“再后来,大四那年,在一场图书交流会上,认识了你妈妈。”

楼主 倾墨染云裳  发布于 2019-08-03 16:44:00 +0800 CST  
“那年她刚进校,扎着两个麻花辫,清纯美好,像画一样,你爸我也是风华正茂高大帅气,我们一见钟情了。”
“交往了大半年,我更加不愿意回到B市,我想跟单位解除合同。但如果要辞职,我必须一次性偿还四年来发给我的全部工资以及一笔赔偿金,这对于当时的我来说是个天文数字。”
“大四一年我拼命打工接各种活计,维护电路、修理家电、蹬三轮、卖报纸、收废品,什么都干过,借遍了亲朋好友,还是差一大笔。眼看就要毕业了,我一筹莫展,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告诉她‘我们要分开了’这件事。”

“但不知道她从哪里打听到了我的情况,某天她说给我准备了礼物,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里面装的全是钱,笑盈盈地对我说:‘够你赎身不?’。我惊呆了,问她哪来的钱,她说这是她预支的一整年的生活费以及父母赞助他暑假旅行的钱。我推脱说不能收,可她说:‘我是你女朋友啊,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再说钱又不是白给你的,生活费都给你了,你不得赚钱养我啊,不然明年你让我喝西北风去啊?’”
“我不想回老家正是因为不想跟她分开,只要我赎了身就可以留在省城了,可以找工作挣钱养她,再慢慢还债,只要我足够努力,两年我就能攒出来,一切都不是问题,于是我收下了这笔钱。”

“但我不知道的是那笔钱其实是她从家里偷的。没过多久东窗事发,你的外公外婆找到学校兴师问罪,逼问钱的去向。那时候我正准备回B市办离职手续,如果他们知道这笔钱借给了一个穷小子赎身,肯定会要求还钱,一旦闹到学校或者我的单位,我就无法顺利离职了,甚至可能要求我们分手。为了不在节骨眼上把事情闹大,为了我们能继续在一起,她撒了一个弥天大谎。她跟父母说,她怀了我的孩子,钱用来落胎和住院了。”

“那时候她才十八岁,八十年代民风保守,名节对于一个女孩来说是多么重要的东西,你外公外婆不敢声张,问她男友是谁她也不肯说,只好到处去打听,等他们打听到我时,我已经带着钱回老家办完手续了。直到我返回省城,在学校门口遇到要打断我腿的她父母以后,我才知道整件事的始末。”

“我本想把误会解释清楚,但你妈妈说:‘如果你告诉他们我们什么都没发生,那他们肯定会让我们分手,甚至会带我回去。’”

“最后的结果是,他们留下一句‘我们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女儿’后回了北京。”

“大学四年,你妈妈没能回过一次家,每年过年都跟着我回B市,爷爷奶奶特别心疼她,拿她当亲女儿一般。我在省城找到了工作,开始上班供她念书,我省吃俭用想尽快攒齐那笔钱。你妈妈毕竟毕竟是老来女,爸妈对她终究是心软的,没过多久便委托她大哥,也就是你大舅寄来学费和生活费。”

“三年后她毕业了,除了应还的钱之外,我还攒了一笔钱作为彩礼,我和她一起去了北京,向爸妈提亲。这些年爸妈几乎妥协了,勉勉强强答应了我们的婚事。”

“我们在北京呆了两周,那天我和爸聊天时,他说起四年前的事,当时我以为他们已经认可我了,就说出了真相,解开了当年的误会。但是我无意中提起我们虽然交往了四年,但其实一直相敬如宾,没有做出逾矩之事。万万没想到,他们瞬间变了一副面孔,将我赶出了家门,并且强迫我们分手。”

“你妈妈和他们大吵了一架,他们说了最残忍的话:‘有他没我,有我没他,你要跟他结婚?可以!那以后就别叫我们爸妈,从此断绝关系!’”

“我恍恍惚惚出了她家门,无处可去,只好坐在街边的小酒馆喝起闷酒。我终于明白,他们同意婚事只是以为木已成舟了,以为生米煮成熟饭了,并非真心接受我。我原本以为只要我努力就可以改变爸妈对我的看法,但那时候我才知道,他们心中的成见是一座大山,任凭我如何努力都无法撼动。”

“没过多久诗文找到我,我向她提出了分手。她一言不发,坐在身边陪我一起喝,我们俩边喝边哭。喝得半醉时,她忽然问我,‘你想不想娶我?’,我说‘我想,可是老天爷不给我机会啊。’她说:‘机会不是老天爷给的,只要你答应我,一辈子对我好,一辈子不离不弃,我就跟你走。’”
“我感动得说不出话。她靠在我肩上又喃喃地说:‘当年偷家里钱的时候,我就已经决定这辈子要嫁给你了’。我脑子一热,对她说:‘你跟我走吧!我发誓这辈子只对你一个人好,这辈子不离开你,我一定会让你幸福!’”

“那一晚我们都喝醉了,也是那一晚有了你。第二天坐上回程的火车,她倒在我怀里睡着,看着她疲惫的面容,当时我在心里暗暗发誓,我一定要让她成为这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后来我努力工作,从总工程师做到首席专家,2000年我跟北京电网谈过合作,他们可以为我解决户口、住房、伴侣工作、还有孩子上学问题。跟她商量时却遭到拒绝,她说:‘无论省城还是北京,我们两个人中总会有一个人背井离乡,就让那个人是我吧,这么多年我也习惯了,现在这样就很好。’”

“再后来,01年出了那场事故,当我从昏迷中醒来看到空荡的袖管时,我就知道,那些我发过的誓言和许下的承诺,我这辈子做不到了。”

楼主 倾墨染云裳  发布于 2019-08-04 21:55:00 +0800 CST  

楼主:倾墨染云裳

字数:29800

发表时间:2019-06-14 20:51: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08-31 12:45:09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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