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吧)(原创)要你做最耀眼的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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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瑾瑜面对镜子,蓄力起跳。休息的这几分钟恢复了不少体力,再加上白灏提着个可怕的东西在身后站着,他是一点也不敢放松的。第一下就拼尽全力,注意着刚刚强调的每一个细节,完成的还算漂亮,可连续几个下来不免越来越力不从心,高度降了许多,动作的完成度也不高。第四个双飞燕刚刚起跳的时候,白灏手里的藤条就带着风招呼上了苏瑾瑜右腿的大腿后侧,“腿再快!”
伴随着一声隔着裤子的闷响,疼痛像是刀刃划破皮肤般咬上了苏瑾瑜的大腿,他没料到白灏会打下来,疼痛把整个脑子变得一片空白,苏瑾瑜完全忘了后面的动作要怎么做,落地踉跄了一下之后弯下腰手紧紧地按住了被藤条打过的地方。疼,很疼,非常疼。虽然用手按着并不能缓解多少疼痛,但现在的他只想摸一摸火辣辣的皮肤,确认自己的腿还是好好的。这不同于曾经被竹棍打过的钝痛,藤条太过锐利,他感觉到疼痛正从皮肤一点一点深入骨头,而紧紧按着的手摸得出一道清晰的檩子正飞速的肿胀起来。
房间里很静,只有苏瑾瑜大口大口的呼吸声,疼痛还在一点一点的蔓延,见苏瑾瑜还没有要直起身的意思,白灏不再等,用藤条的尖端敲了敲苏瑾瑜抚在腿上的手,“别捂着了,捂着也没用,疼过了就长记性,争取别让自己疼第二次。站起来继续,刚才八个断了,重来。”当白灏的藤条碰到苏瑾瑜的手时,弯着腰的苏瑾瑜明显一抖,他怕了。手一点一点从腿上移开,苏瑾瑜直起身子来,镜子中的他眼角已有些许泪水。
“八个一组做八组我们今天就结束,组之间给你时间休息,但是每组里面那八个不许停。准备好了的话你可以随时开始。”白灏看苏瑾瑜一脸痛苦的表情,终是忍不住说了句算不上鼓励的话:“别跟如临大敌一样,好好做藤条自然打不到你身上。”
苏瑾瑜没等多久便开始跳第一组,不是歇够了,是抱着“早死晚死都得死,早死早超生”的心态起跳的。“好!”“落地缓冲,蹬地有弹性!”“腿再快!”“注意抬腿划手同步!”“绷脚伸直膝盖!”……白灏的声音很大,几乎压过了苏瑾瑜落地的声音,毫不吝啬自己的唾沫,在苏瑾瑜每一个人动作做完都有简单快速的点评。在白灏看来,这样虽然不如一句“加油”来的直白,但也绝对是对处于煎熬之中的苏瑾瑜的一种鼓励。一组跳完,苏瑾瑜又因为腿的速度慢了在跳跃的过程中赚到了三下藤条,但他没有停,直到一组结束才用手摸一摸腿上一楞一楞的皮肤。
第六组做完,苏瑾瑜连亮相都没有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眉头紧皱,双眼微闭,张大嘴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两条手臂环着右侧的大腿,样子甚是可怜。“这组勉强算你做完了,下次再这样就不算了。起来走一走,坐着长屁股。”
苏瑾瑜没什么力气说话,瘸着腿走到把杆的位置靠着,腿上的伤他也没什么心情去搭理了,反正摸不摸也没什么差别。待休息好了,就走到教室中间,白灏也提着藤条从边上的垫子上站起来走到他身后。苏瑾瑜回头,向白灏递了个祈求的眼神,“老师……换一边打行吗?”
每组多多少少都要挨两三下,而白灏又只打一边,隔着裤子看不清位置,在空中挥得又快,很多条伤都是交叠着的。苏瑾瑜每跳一下都会因为拉抻肌肉扯到伤处,如果后两组藤条还都只打这一条腿的话,他觉得今天走出教室似乎需要一根拐杖。
白灏被苏瑾瑜的表情逗得心里一乐,可面上还是严肃的样子,张口说了句让苏瑾瑜想就地昏厥的话:“不行,两条腿都瘸了明天怎么晨跑?”

楼主 子录子谦  发布于 2018-09-07 12:11: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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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嘴上不饶苏瑾瑜,但后面两组的训练白灏手里的藤条没有再扬起来一下,哪怕苏瑾瑜有的动作做的依然不尽如人意。说话算话,做满了八组白灏就放了苏瑾瑜,还顺便免了这一天的晚功。
洗过澡后的苏瑾瑜扶着镜子边看腿上的伤边倒吸着气,大腿后侧都是一条条极细的红痕,伤处重叠的地方微微泛紫渗出血点,看着有些可怖。不过虽然打的时候疼痛难耐,但听了白灏的嘱咐用不太热的水洗澡之后,伤也便不那么疼了。
苏瑾瑜套上浴袍,出门,看见白灏穿着一身家居服坐在字台的凳子上等他,转身,回到浴室,关门,拿出柜子里的吹风机把湿漉漉的头发吹干。坐着的白灏本在对着墙发呆,不懂苏瑾瑜出了洗手间的门又回去是几个意思,不一会儿听到吹风机的呜呜声,心里也便了然,心里暗道这孩子还算是长记性。
吹干了头发裹着浴袍的苏瑾瑜从浴室再出来时,脸上红红的,相比于一身整齐家居服的白灏,他穿的似乎太少了些,可无奈衣服还没烘干,又不好让白灏在他房间等太久,他也只能穿这一身出来。而白灏似乎并不在意苏瑾瑜穿了什么,直接忽略了苏瑾瑜一脸的尴尬,站起身晃了晃手里的药膏,又一抬下巴指了旁边的床,“趴那帮你看看伤。”
“啊没事不用了!”几乎没有停顿的拒绝,苏瑾瑜的脸更红了,快速的夺了白灏手里的药膏便急着把白灏往门外推,“我自己就行。”青春期的男孩子格外害羞,虽不是太私密的地方,可让别人帮忙看伤心里还是觉得怪怪的,尤其是这个打伤他的人。
“现在嫌羞早干嘛去了?你自己不会涂也看不到,别磨磨唧唧的了,赶紧趴好我帮你。”
白灏连推带搡地把瘸瘸的苏瑾瑜从浴室门口弄到床上,带着伤的苏瑾瑜自然也拗不过白灏,认命地趴好,把脸深深地埋进枕头里,任由白灏掀起浴袍拿着药膏在自己的伤处摆布。房间里很静,两个人各有所思。
苏瑾瑜则是在在纠结自己红红的脸会不会被白灏看到,他庆幸自己的衣服没干穿了浴袍出来,大腿位置的伤若是穿了睡裤,定然不会把裤子从脚下卷起来看伤,要是从上面脱………苏瑾瑜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不敢再往下想。
而白灏呢,也忙着隐藏自己的情绪。从掀起衣服看到伤的那一刻起,他心头就酸酸的,这样的伤并不算特别严重,可还是让他想起了自己练舞的那段日子。没有人是天才,输入特定程序就能做到完美无缺的,是机器而非人类,谭静当时就总用藤条敲打他错过不止一次的地方。那时候,白灏觉得谭静在言语上是吝啬的,打过之后也不会开口告诉他究竟哪里错了如何错了,只让他自己体会琢磨,再做动作时牵到伤处,便会提起注意有所改正。曾经的他,从没因为某个动作一直错导致伤口交叠而被怜惜,也从没有过课下老师帮忙上药的关怀。他其实比较反感这种棍棒之下的教育,却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举起藤条去教育自己的学生,不可否认,这确实是一种让一个人快速成长的方式,可听到手里藤条破风的声音时,更宁愿打的是自己。白灏有些心疼,甚至后悔自己对苏瑾瑜动了藤条,可转念一想,想到了自己曾经答应做苏瑾瑜老师时心里的一个承诺:一切以最好为标准,绝不心软。白灏轻轻摇了摇头,驱走满眼的怜惜,只当这一切都是自作多情。舞者是辛苦而孤独的,这一点他深有体会,若是作为老师真能为苏瑾瑜做些什么,那便是若即若离的关怀:既让苏瑾瑜的辛苦的成长之路上不再孤独有人陪伴,又不会倾注过多关心让他产生依赖,这便是最好的状态了。想到这里,白灏拿着棉棒的手落在苏瑾瑜伤口的动作又轻了一些。

楼主 子录子谦  发布于 2018-09-09 10:03: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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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晚上,白灏没有再折腾苏瑾瑜,叫他到了客厅看这几年省赛的带子。
涂过药的伤冰冰凉凉的舒服许多,不做大动作时已经基本不疼了,苏瑾瑜好似忘了伤一样一屁股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可又在脸痛的一抽之后将重心缓缓移向了左边,坐的位置也稍稍向前,将大腿从沙发的边缘悬了出来。正在电视下的柜子里找带子的白灏虽是背对着沙发的位置,听动静也猜得出几分苏瑾瑜的动作,头也没回,他开口道,“虽然我不否认‘疼痛有助于记忆’是条真理,但我也不想在这个还算放松的时间折磨你,今晚用眼睛看用脑子记就够了,你随便找个舒服的姿势别分神就行。”
听了白灏的话,苏瑾瑜放弃了那个浑身都累的动作,上身向侧一倒整个人趴在了沙发上。新中式的装修风格虽没有传统中式那样华丽而不舒适,但趴在上面也绝不像欧式家具那样慵懒轻松,就算是趴着,也是要提一口气的。
白灏找好了今晚要看的带子,回身走了几步坐到侧面的沙发上,把中间又长又舒适的那一个留给了苏瑾瑜。他坐着的姿势依然轻松而不慵懒:后背紧紧靠着柔软的靠垫,手搭在两边的扶手上,双腿随意地交叠。看带子总要用到遥控器暂停或是慢放,白灏甚至拿了个抱枕放在腿上让不停按遥控的手也同样舒适。既然说了不是紧张的训练,那就没必要再有所顾虑地放松,全身心地释放往往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视频由黑屏一点一点变亮,由模糊渐渐变得清晰,一位衣服右下角别着一号的男生缓缓进入屏幕。苏瑾瑜感叹白灏真的是个大收藏家。省决赛的带子官方是不会出的,从镜头微微抖动和角度没有变换判断,这定是白灏自己一个个录下来的,屏幕右下角的小字将比赛的时间、名称,参赛选手的号码、姓名、得分、排名写的清清楚楚,哪怕省赛这种并不算非常高端的比赛,视频也能做的这样清晰细致,苏瑾瑜无法否认白灏对待每一次比赛的认真。
时间显示的是五年前,苏瑾瑜暗暗算了算,视频正是白灏参加的那一届,他开始期待后面的内容。白灏按下了暂停键,有气势的技巧组合音乐戛然而止,“别分神,认真看。”白灏的声音淡淡的,算不上严厉,抬手拿遥控指了下电视的屏幕,“这个动作有什么问题?”
苏瑾瑜把思绪拉了回来,认真琢磨了下,开口道:“我觉得横拧做的不够。”
“你技巧里有差不多的动作,自己也注意。”
一整个晚上,白灏都不厌其烦地按着暂停和慢放键,一遍遍问这苏瑾瑜视频里面的人动作的问题,一次次地叮嘱苏瑾瑜在自己的组合里需要注意的地方。包括白灏参加省赛的那一段技巧组合,虽然苏瑾瑜发现不出什么问题,白灏也按了许多次暂停一一指出当时的不足和改进的方向。五年来省赛决赛的技巧组合白灏都带着苏瑾瑜认认真真分析了一遍,虽然人数不多,但也算是个庞大的任务,看到最后时,苏瑾瑜的两个眼皮已经在不停的打架,只剩白灏一人还在认真说着。
待到去年的视频最后一位选手亮相完毕,视频由清晰转为模糊,屏幕慢慢由亮变黑,白灏开口问苏瑾瑜:“觉得自己还有差距?”
苏瑾瑜点头。这些许多自己认为完美的动作白灏看后依然能后发现很多问题,他不敢说自己没差距。再者,虽然省赛的水平有些参差,但自己现在的水平在那里绝对算不上上游,和这些参加决赛的选手相比,确实还差了不少。如果和这些人还存在差距,那么和白灏的标准只能差的更多。
“前前后后看了五年的视频,得分名次也写的清清楚楚,你觉得这些年趋势是什么?”白灏继续问。
苏瑾瑜没答,因为他没看出来。他甚至还有些灰心,不光是因为自己没答出来白灏的问题,还因为自己在承认有差距的时候白灏没说半句鼓励的话,默认了。
“那我告诉你,这些年的趋势就是:重质量,轻难度。”白灏从沙发上站起来,关掉了电视机,转身走到苏瑾瑜趴着的沙发前面的位置,“高难度的技术做不好就是花拳绣腿,不如把最简单的东西做到零失误,这恰巧就是注重基础的你的优势。觉得有差距也不要紧,毕竟我们有时间就有进步的空间,进决赛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省赛也不要求你拿个第一或是什么,把这段时间学的东西落住了在我这里就算满意。”

楼主 子录子谦  发布于 2018-09-11 22:26: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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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白灏丢给苏瑾瑜两个沙袋的时候,苏瑾瑜快哭出来了,本来已经没真么感觉的腿的腿瞬间突突的疼。
“说好的加强练习,你忘了我可没忘啊!”白灏坐在鞋柜上最后确认一遍鞋带是不是系紧了,白色的运动鞋给人清爽阳光的感觉。低着头的余光里见苏瑾瑜迟迟未动,白灏晃了晃另一只手里提着的两个沙袋,“今天沙袋是要绑的,循序渐进我们少跑一点,我陪你。”说着,白灏把手里的沙袋绑在自己白色运动鞋上方的脚踝上。
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场景,依旧是冬天天还未亮的清晨,白灏在前,苏瑾瑜紧紧跟着,只是今天的路线有些不同。运动裤在跑步的过程中摩擦着伤,皮肤上微微的汗水也蛰的伤口有些疼,但还算能忍,苏瑾瑜认得,白灏带的,是去学校的路。
看门的大爷和白灏很熟,大老远看见白灏跑过来就早早打开了学校的电动门。“大爷您早!”白灏在经过大门的时候没停脚步,朝看门的大爷摆了摆手,又指了指后面的苏瑾瑜,“我学生,带他过来练练!”
看门的大爷热情地回应了白灏的问好,本想拦住苏瑾瑜找他要学生证的,却在听了白灏的解释之后朝苏瑾瑜轻轻点了个头。此刻的苏瑾瑜,汗水顺着脸往下流,和白灏的轻盈相比,他的步子太过沉重。“大爷您早!”虽然身体累的透支,但必要的礼节绝不能少,苏瑾瑜学着白灏的样子跟看门的大爷问好。刚刚开学不到一个学期,看门的大爷是不可能认识每一个新生的,但相信这一次简单的介绍过后,苏瑾瑜进门时再也不用拿着学生证进行例行检查了。
白灏苏瑾瑜坐在食堂里,桌子上摆着双份的豆包、甜粥和茶蛋。可能因为是周日的缘故,休息的日子大家多会选择睡个懒觉,这么早的时间食堂里冷冷清清,只有零星的几个同学。偶尔几个认识白灏的老师或学生过来打招呼,让苏瑾瑜早饭吃的压力有些大,好在没有拖沓,两个人快速的解决了早饭,白灏陪苏瑾瑜去宿舍取了练功的衣服就去了再熟悉不过的教学楼。
教学楼的走廊没有平时上早功时的热闹,空荡荡静悄悄的,白灏和苏瑾瑜直奔常去的走廊尽头的那一间。一声压抑在喉咙里的惨叫划破安静的空气,接着是带着哭腔的求饶声,“闫老师,求求您轻一点,腿……腿要断了……啊!”辨声音白灏和苏瑾瑜都听得出喊叫就是从正经过的身侧这间教室传来的,两人不自觉的齐刷刷从门的玻璃小窗往里看。
本以为那一声闫老师是巧合,却没想到教室里正保持着无比痛苦姿势的人真的是张涵。闫力,张涵省赛的指导老师,如他名字的谐音一样,是个极其严厉的人,却也爱才,曾经为了自己的爱徒凭着和学校高层的关系抢下了苏瑾瑜参加省赛的名额。
教室里,闫力和张涵都是背对着小窗,张涵的后腿下面垫着高高的垫子,高度高得前腿根本无法触及地面,闫力坐在张涵的后腿跟上,手揽着张涵的两支胳膊,腿直直地向前伸,将全身的重量集中在张涵极细的后腿之上。两人身边极近的位置,放着学校里学校每间教室都有的竹棍,那里,大概就是闫力能够抄起竹棍就打最顺手的位置了。
苏瑾瑜没多看,先于白灏一步将视线离开了小窗,径直往走廊尽头的那一间练功房走。如今自己已经拿到了省赛的名额,也没什么好为这件事抱怨的,训练本就是挺私密的事,谁也不希望自己狼狈的样子被别人看到。再者,若是闫力一回头看到了偷看的自己和白灏,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份作为竞争对手需要平等竞争的尴尬。
苏瑾瑜走到了常去的那一间练功房门口正准备开门,刚刚路过的教室里断断续续的哭声中又加了一记竹棍打在身体上的声音,紧接着是闫力严厉的几句训斥,声音不算太大,却因教学楼太过安静一字一句全部传进苏瑾瑜的耳朵里:“绷脚还要我说多少遍!压个后胯五分钟都做不好还在那哭!有脸哭吗你!就你这样你好意思信誓旦旦的告诉我省赛你超的过苏瑾瑜?”
这句话说完的一小段时间,那间练功房里的哭声渐渐变弱,最后变得隔着门的苏瑾瑜连抽泣声都听不到了。最后那句反问直击苏瑾瑜的心,在他看来这句话不止是说给屋里面的张涵听,更是说给屋外的自己听。曾经败给自己的人都拼命的奋斗着翻身的那一天,而在上一场战斗中胜利的自己真的能够也赢得下一场战争的胜利吗?虽然这句话他并不爱听,但就在那一瞬间,他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和无尽的斗志。
苏瑾瑜随意放在身侧的手,缓缓攥紧了拳头。

楼主 子录子谦  发布于 2018-09-14 01:11: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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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瑾瑜看得到房间里的人,白灏自然看得到,苏瑾瑜听得见房间里的声音,白灏自然也听得到,站在苏瑾瑜后面不远地方的白灏还清晰的看到了苏瑾瑜坚定的眼神和握紧的拳。压动把手,推门,苏瑾瑜走进了走廊尽头的练功房,白灏也不再从小窗里看隔壁教室,快走了几步跟了进去。
教室里,苏瑾瑜脱掉了又长又厚的外套露出里面飘着洗衣液香味的练功服,先是围着练功房跑了几圈,然后自己到把杆上压腿,平静得超出了白灏的预料。白灏猜测隔壁教室的场景对苏瑾瑜造成了不小的冲击,刚刚张涵的角度,苏瑾瑜还达不到,再加上闫力最后的那句话,像是对苏瑾瑜这些天稍有些懈怠的警告。其实这无形中也是对苏瑾瑜后面训练的一次激励,白灏在心里默默感谢了一下闫力和张涵。
没气、没哭、没笑、很平静,苏瑾瑜卖力的活动着,比平常又多了几分认真,白灏流露出一丝欣赏。苏瑾瑜跟了自己的这段时间,他一直注重舞蹈技术和情绪心态两方面的教导,而苏瑾瑜在情绪方面也确实认同了自己曾经教过他的一些东西:多争无益,化压力为动力,加倍训练,用实力说话。
待活动开了,苏瑾瑜拖来了和刚刚张涵耗腿差不多高的垫子,后腿搭在上面前腿向前滑压着后胯,简单的颤了几下沉出了一些弧度,但和刚刚张涵的那个角度相比还远远不够。自己耗了一会,苏瑾瑜就转头看向了一直坐在矮柜上望着他的白灏,张口说了今天进到这间教室里后的第一句话:“老师帮帮我?”
白灏站起身,抖了抖坐的有些僵硬的腿朝苏瑾瑜走过来。压后胯的姿势有很多种,效果也都差不多。白灏平时会让苏瑾瑜在把杆下呈弓步压腿的姿势,自己将身体的全部重量踩在他后胯上,这样的方法不用很多辅助的器材压起来极为方便,是白灏偏爱而且惯用的一种。而今天苏瑾瑜选了个这样的姿势,很显然有更多比较的意味在里面,这种小心思白灏不会看不明白,但竞争也是有积极作用的,白灏也没拒绝。修长的双腿跨过苏瑾瑜在垫子上搭着的后腿,白灏能感觉到身下人越来越浓的紧张情绪没张口道放松也没着急往下坐,白灏跨在苏瑾瑜身后等他自己准备好。
苏瑾瑜深呼吸了一次,又把腿部松了松,撑在地上的手从手掌到指尖恋恋不舍地离开地面,上举交到了身后白灏的手里,握到苏瑾瑜手的白灏腿一弯,坐在了苏瑾瑜悬着的后腿上。一声闷哼过后再没了苏瑾瑜的声音,白灏将撑着身体一部分重量的腿伸直,实实地坐了下去。
关着门的练功房很静,仿佛能听见筋骨一点一点被撕开的声音,白灏用双腿帮苏瑾瑜维持着平衡,两人的身体一丝一丝的下沉。苏瑾瑜紧盯着面前墙上的挂钟,看秒针转了一圈一圈,观察分针在秒针转过一圈之后一点一滴的移动,尽管疼的尖锐,时间好像也不那么难熬了。
白灏很准时,五分钟的时候就准备松开苏瑾瑜的手,却被苏瑾瑜用力的回握了一下,“老师……我还能坚持,我们多耗一会吧,十分钟再放我下来。”

楼主 子录子谦  发布于 2018-09-14 14:21: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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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整个舞院学生都放假的一天,苏瑾瑜和白灏依然在练功房里从天黑呆到了天亮又泡到天黑。出练功房门时,苏瑾瑜已经累得抬不起腿,可看到隔壁教室从小窗里透出的暖光时,他抓住了白灏的手往回走想要再练一会。苏瑾瑜知道,现在还在亮着灯的教室里训练的一定是张涵,而且和自己一样呆了整整一天,甚至来的比自己早,走的比自己晚。别人努力不可怕,怕的是不如你的人比你还努力。
白灏自然没由着苏瑾瑜把自己往回拉,站在走廊尽头的教室门口,脚下像长了钉子一样一动未动。训练时间的长度是衡量努力程度的标准没错,但是不是努力了也不完全取决于在练功房呆了多长时间。白灏有些鄙视此刻苏瑾瑜的幼稚行为,但还是向明知道道理的苏瑾瑜解释不回去的原因,“别一味追求训练的时间,你今天的训练量已经够了,科学的训练也很关键。听话,现在回宿舍睡觉,明天早起还要上谭老师剧目课。”
知道苏瑾瑜有了继续训练的想法,白灏自然不能把他留下教学楼自己回家,凭自己对他的了解,这孩子主意很正,肯定是会跑回教室再练一会的,于是白灏不顾苏瑾瑜一路的拒绝坚持把他送到宿舍楼下。
校园的晚上有些黑,只有几盏路灯还散着微弱的光芒,一路上两个人都低着头看着脚下的路,没什么交流。影子由长变短又由短变长,从身前到身后又从身后回到身前,苏瑾瑜在每次晚训过后回宿舍的路上都会观察影子的变化,他觉得这样很有趣,能驱走一身的疲惫,也不会觉得一个人走路孤独。今天却不一样,他低头看的更多的,是白灏一步一步走得坚定的脚。这是他第一次在晚上的训练过后有人陪着回到宿舍,白灏身上那种让人信任和依赖的气质,让走在后面的苏瑾瑜十分安心。
到了楼口的位置,走在前面的白灏停了步子,插在口袋里的手将羽绒服又紧了紧,“看你上去。”
天很冷,白灏说话的时候嘴里呼出的白气扑在苏瑾瑜的脸上,让苏瑾瑜感到一阵温暖,两人之间的空气也有些朦胧,“那我上去了,老师也早回家,路上开车慢一点,注意安全。”
“知道,快去吧。晚安!”白灏笑的温柔。
苏瑾瑜消失在楼梯的转角处,白灏却没有离开。他站在楼口的路灯下,向上提了提羽绒服的拉链把脖子缩了缩,抬头望着苏瑾瑜宿舍的窗户。他站了很久很久,直到苏瑾瑜宿舍的灯开了又关上才踱步离开。

楼主 子录子谦  发布于 2018-09-16 17:42:00 +0800 CST  
35
对于休息了一个周末的人,周一往往让人提不起精神去面对新的一周的开始,而苏瑾瑜不同,备赛的他没有周末,周一不过是普通的一天,要以饱满的精神去干这一天该干的事。
“来了。”“嗯。”谭静进门时,苏瑾瑜正在矮柜上耗腿,他随意的回应了个鼻音,甚至连头都没怎么往谭静的方向转。从白灏收下了苏瑾瑜以后,谭静和苏瑾瑜之间那一种师生间形式上的东西免了许多,相处的方式也更加生活化。“听说你白老师周末给你带回家特训了,我一会看看成果哈!”谭静坐在旁边的矮柜上换鞋,仿佛知道苏瑾瑜不会回应,又自顾自的接上话题,“你省赛的剧目还差最后十几秒,今天就给你结了。快到期末考试了,后面我要忙咱班考试的事情不会天天过来,回来让白灏再给你细致扣扣就没问题了。”谭静直起了因换鞋低着的身子,双手向后撑在了柜子上,“最近我俩轮流盯着你你也挺累的吧?不过备赛就是比较辛苦,以后这样的日子估计还有很多,你慢慢习惯吧。后面这几天你应该轻松些,我就不盯你了,白灏没课又没安排任务的时候你抽空多歇歇。”
苏瑾瑜心里一喜,不是因为后面的训练会轻松些,而是接下来的训练换成白灏一人带他,这种专属的感觉,很好。虽然谭静也是真心待他,可他在谭静面前终究是有些拘束,放不开。
谭静见苏瑾瑜依旧没答,以为他是担心期末考试的事情,开口道:“期末考的事情你别担心,现在先专心备赛。班上的位置我给你留着,到时候等你比完赛我把这段时间落下的课单独给你补上。”
“那谢谢谭老师了。”苏瑾瑜笑的真诚。
当时敲定这支蒙古剧目是看中了苏瑾瑜的表现力,事实证明这个决定并没有错。虽然按谭静的话说苏瑾瑜这支舞大致看的过去却总觉得感觉上欠了一些,但手拿筷子随着音乐在身上敲打出固定节奏的动作,还是尽显民族风情和蒙古汉子的英姿飒爽。这支舞的原版是全国比赛的原创剧目,谭静从中节选了一部分并做了改编,整体上看起来也是十分完整的。最后十几秒的动作,也还是舞蹈的高潮,伴随着筷子敲打肩部的移动旋转,猛然跪地音乐戛然而止,那一股帅气让人回味无穷。
“再做一次,犹豫的时间太长了。”“跪着的方向不对,再来。”“音乐没卡准,重来。”……谭静向来不会因为自己的学生动作做不来而改掉心中认为完美的动作,不止是对苏瑾瑜,就连对少年时期的白灏也是如此。猛然跪地的动作做了几次,苏瑾瑜就算是穿着护膝,膝盖也是吃不消的,不用脱下护膝卷起裤子看,他也能断定自己膝盖上一定是一片青紫。
排练陷入僵局,剧目里的最后一个动作苏瑾瑜迟迟拿不下来,时间久了,谭静的耐心和苏瑾瑜的体力都消耗殆尽。就在谭静坐在矮柜上喝掉了水杯的最后一口水,苏瑾瑜坐在地上低着头喘着粗气的时候,门响了三声,不待回应地推门而入,刚下了上午专业课的白灏走进了顶楼的小练功房。

楼主 子录子谦  发布于 2018-09-17 23:13: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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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门的白灏穿着一身普通的练功服,脚上踩着驼色舞鞋,手里抱着长款的外套。今天三年级的课上做了不少示范,他的额头上有一层薄薄的细汗,好久没这样运动过了,练过功后心情舒畅许多,但见到屋里打过败仗一样的情景还是紧了紧眉。“不太顺利?”虽是问句,语气却是肯定的。
“是,最后一个动作没过。”谭静放下手里的杯子,比苏瑾瑜先开了口,“正好你过来,帮忙看看,其实动作是没什么问题了,但我想要的感觉出不来。”
谭静是编导出身,多半时候是她去描述动作的效果,演员去把这些动作呈现出来,教课这一方面她承认自己真的比不上白灏,不能把动作掰开揉碎的用语言表达清楚。苏瑾瑜对于表演的理解还不够成熟,自己体会不到谭静心里的意思,自然给不了谭静想要的感觉。
“我试试吧。”白灏闪身进了屋,随手带上了门,走到苏瑾瑜身边接了他手里绑着红色绸缎的筷子。因为这支舞苏瑾瑜比赛时要用,白灏不管是原版的剧目还是苏瑾瑜的改编版都看了许多遍,动作早已经印在了心里。和谭静沟通了几句,拿着筷子比划了两下,白灏直接合了遍后十几秒音乐,脚下毫不拖泥带水的旋转配上筷子有规律地敲打在肩膀上的响声,让人不敢相信他是第一次跳起这支舞蹈。音乐停止的那一瞬间,旋转中的白灏双膝一屈,没有任何保护的膝盖直直戳在了地上,让一旁的苏瑾瑜心里一颤。
“对,就这样!跪的时候胳膊肘再架起来一点!”谭静几乎磨没了的心气被白灏一连串的动作提了起来,语调也高了许多。白灏抬头对着镜子调整了肘部的角度,见谭静眼里的喜色,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下。
白灏合着音乐又来了一遍,终于让谭静对这个动作点了头,又一次膝盖直击地面的声音就如同榔头砸了下苏瑾瑜的心脏。“会了?”白灏似乎并不在意刚刚的动作膝盖传来的些许疼痛,回头看了站在斜后方的苏瑾瑜,“过来学一下最后的姿势,别着急我们慢慢来。”
谭静见苏瑾瑜跪在教室的中央架起胳膊,白灏对着镜子为他调整结束姿势的情景时,拿着手里的杯子走出了教室。苏瑾瑜是个聪明的孩子,看过了白灏的动作定能对自己描述的感觉有所感悟,再加上白灏的指导本来就比自己耐心细致,今天这个动作不需要她也一定是能拿下的。
练习结束的时候白灏出门去办公室取了药箱,回到教室拉着苏瑾瑜在矮柜上坐下,以极轻的手法取下苏瑾瑜的护膝,将练功裤的裤腿一截一截向上挽,一片青紫的膝盖暴露在微冷的空气中。仔仔细细打量了苏瑾瑜的膝盖确定只是淤青没有外伤,白灏取了药箱里的药酒在手心搓了搓,待捂热了便用手掌包裹住苏瑾瑜的膝盖。“这伤要用药酒揉开才好得快,为了后面几天还能练这个动作,自己忍忍吧。”不待回应,白灏的手掌按下了苏瑾瑜膝盖上最重的一块淤青。

楼主 子录子谦  发布于 2018-09-19 23:43: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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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赛是在隔壁市比的,一早白灏就载着苏瑾瑜去签到。车程不算长,白灏还是备了很多吃的喝的,生怕亏待了苏瑾瑜。
比赛地点是隔壁市的一所舞蹈学校,这里是第一次举办省赛,据说为了承办这次比赛,学校的剧场进行了重建,里面的设备设施都十分高大上。
签到是在办公楼进行的,越走近这里,提着皮箱身材修长的人便越多,有的像苏瑾瑜一样有老师或是家长陪着,有的孤身一人,有的抬头挺胸看起来信心满满,有的紧张的神态中透着不安。签到的过程虽然有些繁琐,但是不许指导老师陪着的,白灏把苏瑾瑜送进了办公楼便去车里坐着,嘱咐他如果有什么问题记得打电话。
确认身份信息、了解比赛大致时间流程和规则、上报剧目名称、拷贝音乐,每一项都要排长长的队,苏瑾瑜从办公楼出来已经是晌午了。在食堂吃过午饭,两人并没有去比赛地提供的教室训练,白灏不想让苏瑾瑜累着,溜溜达达的带着他到了舞院剧场看看场地。
这栋建筑现代得和学校里其他的建筑有些格格不入,结构上充满了艺术的气息。无论是很大的占地面积还是精致的装修,处处都表现着学校对这里的重视,对这次省赛的重视。
白灏和苏瑾瑜正准备走上剧场的大楼梯,迎面走过来了两个人,苏瑾瑜原本抬着的头有些低,刻意回避着什么。走过来的,是闫力和张涵。四人相见是有些尴尬的,毕竟曾经因为省赛名额的问题差点闹得不可开交。四人相见也是久违的,从白灏单独带苏瑾瑜的那天起,两人就一直在顶楼的小练功房,很少到下面的大教室去,白灏有课管不了苏瑾瑜的时候也多是叫他回宿舍休息,更是禁止他在比赛之前私自练功,相遇的机会少之又少,从那次偷看过后他们就再没见过了。
张涵见到白灏和苏瑾瑜也把头微微低了,可闫力却没什么自己抢了别人名额理亏的样子,拉着张涵直直地向白灏苏瑾瑜的方向走过来。走近了些,白灏也不装做没看见,快走几步带着苏瑾瑜迎了上去,用一个词来描述白灏此刻的表情,“皮笑肉不笑”是最好的形容。
“好巧啊!在这里碰到白老师。”先开口的是闫力。
“能碰到闫老师也带学生过来看场地是挺意外的,不过是真的巧。”白灏的话虽是像简单的寒暄,但句句带着刺,表面上客客气气,却是在文字的另一重意思中表达着对省赛名额事情的不满。
闫力听出了白灏话里的意思,却假装不明白,仿佛在身前竖起了盾牌将白灏话里的箭挡了回去。他也不在意做教师资历比他浅很多的白灏的无理,将眼神移到了旁边苏瑾瑜的身上。“这就是苏瑾瑜吧,新人比赛上超常发挥赢了不少评委的芳心,不过和当年你白老师跳的比可是差远了,当年你白老师那一舞可是让我们所有评委都惊艳了。”闫力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苏瑾瑜,“谭老师和白老师都中意的学生自然是不错的,又是白老师收的第一个弟子,全校很多双眼睛关注着你的表现呢,这次比赛好好加油啊,争取跟你当年的白老师一样为校争光。”这几句话带着赤裸裸的示威和挑衅,闫力搬出了自己的资历压白灏一筹,又摆明了说现在的苏瑾瑜实力一般。
白灏的眉头紧了紧,却还是礼貌将聊天继续下去。刚闫力虽然搬出自己是当年新人比赛评委的资历压他,却也在苏瑾瑜和张涵面前捧了他不少,他一向不喜欢欠人情,别人说过的赞美的话自己也要马上还回去:“闫老师也是好眼光啊,张涵这孩子长胳膊长腿的,听说又特别努力,是个练舞的好苗子,好好培养将来一定有出息。”
这种虚假的对话让白灏心里一阵反感,只想快点结束这无意义的交流,借着说话的空隙,白灏赶紧扯出个理由离开,“我要带小瑜去看看比赛的场地,不好意思啊闫老师,先失陪了。”
最后道再见的时候,苏瑾瑜和张涵都抬起了一直落在地上的视线,两人相视一下点头示意。四人,两对,从面对面到背对背,苏瑾瑜的视线一直盯着前方没有移开,就连擦肩的一瞬头也没有一丝丝的扭转,闫力和张涵的身影从视线中到了余光里,最后消失在苏瑾瑜的身后。

楼主 子录子谦  发布于 2018-09-22 23:57: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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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够努力才会无愧吧,是有实力才会有底气的吧。苏瑾瑜的神情有些恍惚,他知道这些日子自己虽然过的苦,可张涵只能称得上更苦,刚刚闫力对自己学生充满信心的样子让他充满了危机感。这种危机感占据了他整个的大脑,甚至挤占了大脑中控制动作的神经,苏瑾瑜上楼的脚越来越沉,步子也越来越慢。
走在前面的白灏浑身上下散发着的生人勿近的冷气还没有消除,此刻的他,像是刺猬竖起浑身的刺,拒绝一切的亲近。似乎是急着离不喜欢的人远一点,白灏长长的腿一步跨着几节楼梯快速地往楼上走,到了顶部才意识到苏瑾瑜没有跟上,回头看时,苏瑾瑜刚刚爬到一半的位置。
“苏瑾瑜!”白灏朝下面喊了一声,之后掏出一直在口袋的里手举到与肩同高的位置打了个过来的手势,“快点!”
和苏瑾瑜相处的时间不算短了,学生这么明显的情绪变化白灏自然捕捉得到。白灏对苏瑾瑜已经太过了解,这是个非常敏感且极易把事情憋在心里的孩子,此时此刻怕是又被别人的一些行为牵动了他极其敏感的神经。虽然自己教过他要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有什么困难要和自己交流,但这孩子似乎在这方面并不开窍。比赛这个关键的节骨眼上,白灏没什么时间去给苏瑾瑜再去重复这些之前重复过的道理,他决定给苏瑾瑜用一支见效很快的强心剂——自己一直想给却很少给过的安慰。
苏瑾瑜听了白灏的喊声忙加了几步跟上去,迈完最后一级楼梯,映入眼帘得是白灏伸出的一只手。手心朝上,四指自然的弯曲,给人一种友好的感觉,苏瑾瑜很自然的将自己的手递上去。
两人手心相对,白灏的手微微握紧了些,这简简单单的身体接触像是白灏在给苏瑾瑜传达一种能量。走了几步,白灏加了力握了两下苏瑾瑜的手,引起了一直目视前方的苏瑾瑜的注意,苏瑾瑜抬头对上了白灏的眼睛。
“做你自己。”白灏轻启嘴唇,简单的四个字拼凑成一句话,却有很多深刻的意义。白灏的话顺着呼呼的北风刮进苏瑾瑜的耳朵里,苏瑾瑜非但没觉得冷风往耳朵里不停地灌,反倒是觉得这种感觉像是别人在耳边说的悄悄话,热气喷涌在耳廓上酥酥麻麻。
“知道了。”苏瑾瑜回给了白灏一个安心的微笑,握着白灏的手又紧了紧。

楼主 子录子谦  发布于 2018-09-25 00:35: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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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赛的比赛流程是和全国比赛差不多的,分为初赛、复赛、半决赛和决赛。初赛是各参赛学校自己通过校内比赛的方式选拔参赛选手,复赛是选送参赛者的剧目视频邮寄录像进行再次选拔,苏瑾瑜这次来比的是半决赛,内容是包括跳、转、翻、控制的技巧组合,如果技巧组合的成绩能在参加半决赛人中排到前十,则有进入决赛的资格,决赛比的,是一支中国舞剧目。
男子一年级的比赛被安排在签到后的第三天,为了参赛方便,不在路程上增加不必要的麻烦,白灏和苏瑾瑜定了参赛地附近的酒店。每天苏瑾瑜还没睁眼的时候,白灏就早早出了门,去占训练要用的教室。虽然主办方提供了训练场地,但一人一间教室终究是不够用的,需要很早去抢。白灏为了要苏瑾瑜多休息一会,总自己起个大早找到空着的教室,在放上一些自己的东西占下之后把教室的号码发到苏瑾瑜手机上。空闲的这两天,白灏只是安排了简单的训练,甚至连苏瑾瑜做错动作时都没有再过分苛求,白灏这种温柔到极致的态度让苏瑾瑜心里暗暗发慌。
因为是技巧组合的比赛,比赛这一天苏瑾瑜只穿了包身的练功服,和平时训练没什么两样。白灏早上帮他活动开,打理了头发化了些淡妆,便把他送到了剧场。
苏瑾瑜又一次见到张涵,是在剧场的后台。来参加比赛的人抽过签后被分成十人一大组,苏瑾瑜抽到的是第三大组,22号。主办方给每一个大组的参赛选手分配了一个排练厅,可以在等候的时候再稍作活动。苏瑾瑜来的并不算早,推门进入排练厅的时候里面已经有六七个人了,有的在把干上挂着耗腿,有的在房间的边缘蹭着镜子练些小技巧,最中间的位置空荡荡的,没人有信心敢站到那里去。屋子很静,只是偶尔有几声跳跃落地的声音。
苏瑾瑜的目光扫过排练厅里的每个人,最后聚焦在唯一一个坐在角落里没有活动的那一个。是张涵!苏瑾瑜心里一惊,连忙把视线移开,可又在转过身后没多久又因为好奇向那个方向看过去,张涵从始至终没有抬头,正认真的摆弄着裤腿。
苏瑾瑜的视线没再移开,看张涵将裤腿整理好后站起来蹦了几下,又坐回地上重新摆弄。裤子顺着小腿卷上去的那一刻,白色的绷带刺痛了苏瑾瑜的眼睛。苏瑾瑜的心猛地一颤,视线更是挪不动了,紧盯着张涵将绷带一圈一圈的解开,之后更紧更认真得缠在了脚踝的位置,绷带完全解开的那一刻,苏瑾瑜见到张涵脚踝的外侧肿得可怕。
或许是苏瑾瑜的目光太过炽烈,让整理绷带的张涵一阵不自在,张涵抬起了眼睛正对上苏瑾瑜的眸。张涵的眼神先是惊讶,之后便有一丝躲闪,连忙将撩起来的裤腿放下去,把舞鞋又向上提了提盖住黑裤之下的白色绷带。
若不是鞋子和裤脚的间隙依旧能够在深黑色中见到刺眼的白,苏瑾瑜会觉得刚刚见到的一定不是真的,可事实却摆在眼前。苏瑾瑜轻咳一声转过身去,此刻装作不识,装作不见,便是对彼此尴尬最好的缓解方式了吧。

楼主 子录子谦  发布于 2018-09-29 22:28:00 +0800 CST  
40
没过多久第三大组的十个人就都到齐了。除了张涵和苏瑾瑜,大家应该都是来自不同的市,彼此之间互不相识,再加上张涵和苏瑾瑜也不算很熟没有交谈,房间里静得很,只有断断续续技巧落地的声音,甚至连每一个人压肩时骨头错动的那一响,所有人都听得见。门被敲了三声,十个人中没有一人道一句“进来”,门口的人似乎猜到了不会有人回应,兀自推了门走进来。
进门的是位女孩子,长长的脖颈暗示着也是个习舞之人,她怀里抱着一叠号码还有张写着屋子里所有人信息的A4纸,手里还拿着一支黑色的水笔。年龄上看和苏瑾瑜他们差不多,应该是举办省赛这所舞校的学生,这次比赛的志愿者。“大家往这边聚一聚,下面要给大家确认出场顺序并发放号码,麻烦大家领到号码后核对A4纸上面的信息确认签字。”小姑娘的声音犹如她的长相一样甜,说话的时候像是给死气沉沉的夜空中燃了几朵绚丽的烟花,让屋子里的紧张气氛消散了一大半。看大家都围了过来,女孩子继续用她甜美的声音感染着在场的每一个人:“21号,张涵。”
张涵本站在外围,被叫了名字后轻轻挤到了大家围着的圈中心,接了女孩子递过来的号码。“比赛加油哦!”女孩子甜美的声音再次打破了房间的安静。张涵有些苍白的脸上微微泛了红,嘴角稍稍上扬,轻声回了句“谢谢”便拿着自己的号码走回了圆圈外围。当所有人都觉得这一幕太过平常的时候,只有站在女孩子旁边的苏瑾瑜攥紧了拳头。
“22号,苏瑾瑜。”志愿者女孩拿着号码牌在自己面前的一群男孩子中寻找刚刚念到的身影。
“这里。”从21号念到张涵名字的那一刻起,苏瑾瑜有足够的时间去接受这个不能再巧的巧合,省赛男子一年级组参加比赛的有五十多号人,分在一大组的几率还是很大的,但出场的顺序挨着,那便只能用不能再巧的巧合来解释。苏瑾瑜想到了白灏告诉过他的“做自己”,比赛中可能遇到的意外太多,白灏就算是说一天一夜也是说不尽说不完,可唯一的解决办法却能归结为“做自己”三个字,不受外界影响,当一切都没有发生。此刻的苏瑾瑜道出这句话的时候,语气波澜不惊,声音和平时并没什么两样。接了女孩手里的号码牌,苏瑾瑜从圈子里往外走时,正对上张涵有些惊讶的眼神,苏瑾瑜回应的,是一个自信爆棚的笑容,之后他用了一个无比帅气的姿势将手里的号码牌别在了练功上衣的左下角。
确认信息的时候是按照出场顺序挨个签字的,张涵站在第一个,苏瑾瑜站在他后面,屋子里没有桌子,只能靠着墙签。等轮到苏瑾瑜核对信息的时候,甜美的志愿者女孩子突然把头凑过来盯着苏瑾瑜手里写着信息的A4纸,“哇!你们是一个学校的!”所有人的目光都因为这一声声音不小的感叹瞬间集聚到他们这里来,似乎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女孩忙降低了自己的音量,“好巧啊好巧啊,你们真有缘。”还没走远的张涵也听到了女孩子的后半句话,与苏瑾瑜相视一眼,两人朝女孩微微一笑。
等到十个人都确认完信息,女孩子的手搭在把手上准备离开,“刚刚打扰到大家活动真不好意思,现在第一大组的比赛已经开始了,每个组大概要比30-40分钟,到我们的时候我来领大家去舞台。”说罢,知道没人会回应,志愿者女孩子识趣地离开并轻轻带上了门。
房间里又恢复了安静,每个人占着练功厅的一小块地方继续活动,仿佛是画好了明确的界限一样,没有人越界,也没有人走出过自己所在的一片区域,只是最中间的位置依旧没人。

楼主 子录子谦  发布于 2018-10-01 20:24: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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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大组被带到舞台的幕后准备的时候,苏瑾瑜满手心的汗像是能滴出来,紧张只是一部分,更多的是担心张涵受伤的脚。方才在练功厅,苏瑾瑜就注意到张涵基本上没做什么跳跃的动作,他看到张涵纠结了很久试了个小翻,落地后直接一屁股坐到地上手捂上了受伤的脚踝,台下都是这样,上了台又如何让人不担心?苏瑾瑜在同情张涵的同时也在心里把闫力骂了个遍,这样的老师为了比赛不顾学生的身体,真是冷血至极。
苏瑾瑜被要求必须要站在大幕后面安安静静地看完前一个选手的完整表演,这对他来说更是一种折磨。苏瑾瑜站在张涵的身后,此刻张涵的背影有一种易水送别“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感觉,主持人报完幕之后,张涵迈出的第一步很决绝,浑身透着凄凉。“加油!”苏瑾瑜凑到张涵的耳边说了一句,这句话甚至没有经过大脑,完全是身体本能的反应。苏瑾瑜知道,无关曾经的误会,无关同学的情谊,此刻的张涵需要一句真诚的鼓励,他愿意给。走出大幕进入评委视线的张涵已经来不及回应,苏瑾瑜能从他坚定的步子和自信的笑容中确认,他听到了。
苏瑾瑜的位置,与张涵的距离比评委还要近上不少,张涵肌肉的每一下收缩与延伸,甚至连脚趾的动作苏瑾瑜都看得清清楚楚,每一下要用到伤脚的动作苏瑾瑜都能看到他轻颤的主力腿,隐忍的表情。闫力给张涵编的这段组合,用“炫技”来形容绝不夸张,这里面许多超出了他现在水平的动作,或许不拖着伤脚,他可以完成的不那么吃力。
音乐结束,张涵朝评委深深鞠了一躬,豆大的汗珠沉重的砸向地面,但嘴角却挂着满意的笑。虽然在面临比赛的时候被上天开了个玩笑,可好在上天比赛的时候也给了他巨大的眷顾。受伤的脚能顺顺利利没有重大失误的完成下来一系列如此高难度的动作,已经不能只说是自身意志坚定足够隐忍了,这之中一大部分是上天给他的运气。竞技性的比赛不同于表演,台下坐的都是指导老师或是家属,彼此之间多少存在一些竞争关系,观众多半高冷,吝啬自己的夸奖,张涵获得的掌声并不热烈。
直到张涵从舞台的另一边下场,主持人又开始报幕的时候,苏瑾瑜才意识到自己的紧张。突然涌来的紧张情绪让他全身不受控制的颤个不停,他忙做了几次深呼吸转移注意力。
抬脚、迈腿、落地,苏瑾瑜从大幕后走出来,进入评委和观众的视线,昂首、沉肩、挺胸,展示在外人面前所有的高傲和自信都是白灏仔仔细细为他雕琢过的,站定、鞠躬、抬头,苏瑾瑜的眼神急切地在观众席上扫了一遍,他看到了表情凝重严肃的闫力,却发现他旁边的位置是空的。苏瑾瑜一直强迫自己安定下来的心一下子慌了。

楼主 子录子谦  发布于 2018-10-02 09:34: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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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几毫秒的时间根本容不得苏瑾瑜将每一个观众的脸仔仔细细地看上一遍,只能向评委继续递着官方的微笑,带着一颗悬着的心摆好技巧组合的准备动作,举手示意可以开始。有些乱的观众席有礼貌的安静下来,这是对一个热爱舞蹈并且渴望舞台的人最起码的尊重。
熟悉的音乐淌进苏瑾瑜的耳朵,身体也渐渐放松下来,此刻的舞台像是回到了练功房,不是想象中的那样残酷冰冷,反而让人觉得温馨无比。每一个动作从呼吸到指尖,都不需要大脑过多的支配,在白灏系统的训练过后,苏瑾瑜呼吸就是让人舒服的感觉,抬手就是对的位置。技巧组合的前一段是控制,苏瑾瑜做得很稳,主力腿的脚下像是生了根一样,应着白灏平时的要求一动未动,控腿的角度虽然还有提高的空间,但比新人比赛时的水平也不知提高了多少,舒畅的呼吸配合着流畅的古典舞身韵连接动作,让人轻轻一打眼便知道舞蹈功底极其深厚。
一个翻身过后,苏瑾瑜侧朝观众站定,沉气,双手经身前自然下落,双膝微曲。剧场似乎更静了,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着后面的动作。苏瑾瑜的左脚忽地向后一擦,紧绷脚背的脚尖与地面若即若离,评委席上有几个人轻轻点了点头,这种轻盈而有质感的擦地动作虽然看似简单,背后是需要非常注重基础并且不断练习的。随着腿慢慢向上控,苏瑾瑜主力腿腿的膝盖也缓缓伸直,双手攀上左腿的膝盖将后腿搬了起来。肩、腰、后胯整体上呈现了极其好看的角度,台下已有零星的鼓掌声,可苏瑾瑜并未停下动作,双手将腿继续向头的位置拉,头腿之间的一点点距离也消失不见,台下的掌声一下子变得热烈许多,男孩子能做出这样的动作,太过惊艳。
或许是台下的掌声引起了苏瑾瑜极其强烈的不习惯,又或许就是脚下一松,苏瑾瑜主力腿的膝盖为了保持平衡弯了弯,脚也在地面上错动了几下。这种脚下不稳的行为是白灏最看不得的,苏瑾瑜的脑海里已经潜意识地等待着白灏那一声严肃语气的“重来”,可却是怎么等也没等到。苏瑾瑜猛然惊醒,这是舞台,不是那间小练功房,没有重来的机会,也没有白灏时刻的提点,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不安心情又一次涌上来,苏瑾瑜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几乎忘记了后面的动作。
庆幸的是虽然大脑已无力支配身体,但平时的练习早已经产生了肌肉记忆,动作还能够进行下去,可悲的是,那份在练功房里轻松投入的感觉再也找不到了。搬后腿之后是技巧组合的快板,苏瑾瑜做的并不从容,往往是动作已经做了一半才想到白灏提到过的要点,慌慌张张之下注意到手就会忽略脚,注意了脚上的动作手上却又错了。心里越来越急,可越急失误便越多,大大小小的失误组成起来的技巧组合像是漏洞百出抓不住鱼的渔网,也正如苏瑾瑜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心情。
“苏瑾瑜!专心!”当苏瑾瑜的动作做到台前一角的时候,一声熟悉的呼唤让他急切地将视线移到台下去寻求声音的来源。那是白灏的声音!苏瑾瑜视线所及之处,白灏站在离台很近的位置,身姿挺拔,脸上没什么表情,可就是这冷冰冰的样子,让苏瑾瑜浑身像是照了太阳一样暖。

楼主 子录子谦  发布于 2018-10-04 23:23:00 +0800 CST  
番外3 良师(1)
三年级某班的教室里,离专业课上课还有五分钟,班里却连一半的人都没来齐,来了的也都几个人围在一起倚着把干闲聊。这本不是专业课前该有的状态,可却是这个班的常态。
“诶,听说了么,何老师辞职了,这学期换了个新班主任。”先开口的是目前在这间教室里看着最乖的一个男生,除了左耳上戴着闪亮得夸张的耳钉,从头到脚已经是个舞院男生的标准打扮了。
“怕啥?再来就再气走一个呗!话说这何老师坚持的时间挺久啊,有半年多了吧,也不知道这新班主任能坚持多久。”接话的是个头发长得快要遮住眼睛的男生,边说边狠狠地吸了一口手中的烟尾巴,然后将燃着的烟头碾灭在了窗台上,“下课再陪我买一包,又抽完了。”
“你啊……少抽点吧。”
刚升入三年级的这个班,一直是学校里出了名的问题班级,因为一年级时老师请了产假又没有调配新的老师,导致一直缺乏管理,加上班里本就有几个问题少年,最后弄得整个班都乌烟瘴气,可谓是在偷懒学坏自由散漫的路上越走越远。集体逃课抽烟喝酒都还算小事,这个班曾经创下了一个月气走三个老师的奇迹,甚至还在专业课上打过老师。专业成绩自然是不必说,全校吊车尾,水平竟比不上有些出色的一年级。
白灏上课前两分钟走进教室的时候,屋子里的场景虽然在意料之中却也是有些出乎意料。没几个人的教室显然是有人依旧没到,炎热的夏天紧闭着窗户,浓烈的烟味充斥着整间闷热的教室,推开门的那一刻起就刺着白灏的鼻腔,有的人竟然连上课的衣服都没换,直接穿着极具夏威夷风情的沙滩裤在教室里晃来晃去。白灏就算是做好了充足思想准备走进来,也不免觉得这些人实在过分得不可理喻。
强忍着烟味带来的反胃感觉,白灏拧着眉头没支声,大步流星地走进教室把所有的窗户都开到了最大,然后坐到矮柜上打量着教室里的每一个人。不管这个班如何,这都是在未来一年要与自己朝夕相处的一个班,是自己教师生涯开始带的第一个班,如果可以,他愿意尽全力去让每一个人拥有最好的结果。何老师辞职之前与白灏有过简单的交接,曾拿着全班为数不多的合照把挨个人讲给白灏听,此刻白灏打量着教室里的人,有几个已经对上了号。
偏长但绝对利落的头发,白色汗衫,黑色练功裤,软底鞋,怎么看都是白灏更像个练舞的学生,可他坐在那里,就自带着一种气场,一种作为教师的气场。几个识趣的人有所收敛,忙散了围着的小圈活动起来,有的却当作白灏不存在一样,继续几个人围在一起交谈,只是声音小了许多,高卷的裤腿放了下来,穿好了一直趿拉着的舞鞋。

楼主 子录子谦  发布于 2018-10-06 00:45:00 +0800 CST  
番外3 良师(2)
同学A:“坐那那个咱新老师?”
同学B:“不可能吧,看着跟咱也差不多大。”
同学C:“诶我认得我认得,他上届的,叫白灏,全国金奖,老牛掰了!听说是毕了业留校了,不过这老师眼里的好学生确定带的了咱班?你们说他要是早知道接咱班是不是直接进团都不考虑留校了?同情他啊同情他,教师之路刚开始就如此坎坷!”
同学A:“上届的?那没准得叫我声哥哥。”
同学C:“快得了吧,你受伤休学那几年还显摆上了?现在年轻才是资本,你个老年人!”
几个胆大的忽略白灏的存在小声议论,零星几句声音大的断断续续的飘进白灏的耳朵,白灏只装作没听见,连眼皮都懒得抬。
伴随着上课铃的响声,教室里跑进来几个人,吵吵嚷嚷嚣张得要命,似乎觉得这种行为理所应当,并不会影响了其他人上课,甚至还有些觉得自己是个按时上课的乖学生要向白灏讨赏的样子。白灏赏了这群人一记严厉的眼神,起身关了门,走到教室的中间拍了两下手,喊了声“集合”。
“训练有素”四个字对这个班来说可谓是毫不沾边,一群男生不紧不慢的从教室的各个角落走到中间,勉勉强强算是站成了一排。站姿也是吊儿郎当千奇百怪,耸肩、驼背、探脖子,集齐了所有的反面教材,腿也没有一个老老实实站好小八字的,要么是分的好远像是在跨立,要么是重心集中在一条腿上另一条腿曲着。“都站直了,上了三年级还学不会站好意思说自己是个学舞的吗!”白灏的严厉让屋子里的人一惊,没有人想到一个第一次上课的老师会有如此强大的气场。一排的男生都多多少少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站姿,不是怕了,而是面对新来的老师还没摸准脾气,不想让自己白吃亏。
白灏从所有人面前从左到右地蹓过去,检查了每一个人的站姿,又从身后从右到左地蹓回来,顺便清点了两遍人数,“少一个?”队伍里左右看了看,没人开口说少了谁,为了讨好一个新来的老师出卖了自己兄弟,这种事绝对是没人做的。就在白灏转身拿着起名单准备点名的时候,门被毫无预兆地打开,没有敲门,没有报告。
一个不高微胖的男孩顶着一头黄色的卷发进了门,走进来的姿势痞气十足。浑身上下更是集齐了班上所有奇奇怪怪的着装,耳钉闪得耀眼,夏威夷沙滩裤的颜色也绝对夺人眼球,更甚的是,来人连舞鞋都没换,踏着一双红色的篮球鞋就走进了教室。
这一头黄色卷发辨识度极高,让白灏想不起何老师在交接时候说过的话都很难。“黄毛的这个孩子叫冯翊煊,算是个问题比较严重的了,不过我觉得这孩子也并不是无药可救,挺有上进心的,功在班里也算可以……”何老师的话在白灏的脑子里一点一点被回忆起来,问题比较严重的话……拿他立威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轻轻侧身,白灏面朝门口的位置,脸上刻意绷着没什么表情,“冯翊煊,鞋呢?”

楼主 子录子谦  发布于 2018-10-06 00:46:00 +0800 CST  
抱歉删掉了一些大家的评论,有的是因为自己手残在楼中楼中删掉了自己的回复然后对话连不上了,我这个人还有点强迫症不能忍,还有的是透露了一些个人信息。希望被删掉的小可爱们不要介意,这个真的纯属我的强迫症,没有任何针对或者不喜欢你们评论的意思,我真的超喜欢在评论里和你们交流!再次抱歉!

楼主 子录子谦  发布于 2018-10-06 01:15:00 +0800 CST  
番外3 良师(3)
没有预料到老师会直接叫出自己的名字,站在门口的冯翊煊先是愣了下,随即痞气的坏笑占据了有些婴儿肥的脸。“哎呀老师,这刚开学我不小心给忘了,您原谅我一次哈,我下次带着。”说话时,冯翊煊与白灏的距离很近,嘴里浓浓的烟味直接扑在了白灏的脸上。
这些行为做出来,虽然嘴上道着歉心里却有不服,有些哗众取宠的意味在里面,引得一旁队伍里几个人胆子大的人笑出了声,一声声憋笑像是对白灏年龄小、没经验、没资格做老师的讽刺。
“鞋脱了光脚上。”面对厌恶至极的烟味和满满的质疑,白灏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反而迎上去直视着冯翊煊的眸,利用自己一丝丝的身高优势,白灏居高临下地看着偏矮一些的冯翊煊,竟是将面前人满满的盛气压下去一半,“迟到的旁边下五十个腰,报数。”白灏抬手指了门边的位置,语气非常强势,不肯退让一点,不容一丝质疑。
冯翊煊脱掉红色的篮球鞋露出里面的白袜走到墙边下起了腰,伴随着一声声越来越艰难的报数,屋子里的笑声也不见了。其实冯翊煊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面对一个连认都不认得的新老师会如此听话,若是换了别人对他用这种命令的语气,也许他会摔门就走或是直接动手,可就当面前这人直视着自己的时候,竟压得他想发的火发不出来。面前的人眼神太过深邃,或者这就是一种让人不自觉的想要安心服从的魅力。
看冯翊煊听话的在墙边开始下腰,白灏走回一排人的对面,开口直接切入了正题:“我是白灏,你们三年级这一年的班主任,我知道一二年级的时候你们没人好好练过功,不过……”说到这里,白灏顿了顿,从左到右扫视了一遍所有人的眼睛,当白灏锐利的眼神精准的对上每一个人的眸时,多数人都没有直视而是将视线移向了地面,站姿也更标准了些, “破罐破摔绝对在我这里行不通,我劝你们趁早放弃继续混日子的态度。”
白灏停了停没有继续说下去,房间里恢复了单调的报数声,让震慑作用的效果更大了些。连平时带头捣乱的大哥都变得如此听话,其他人不免对这个初来乍到的老师高看一眼。
“你们不用急着自暴自弃,虽然要用一年的时间干别人三年干的事情不可行,但努努力的话达成个你们心里的小目标还是有可能的。没有哪个父母愿意花着钱让自己孩子受苦,既然来了就学点东西回去,不一定学有所成但一定要学有所用,哪怕现在不为自己,也为花着钱忍着心疼的父母想想。”白灏这一张亲情牌打出来,让不少人的头又低了一截,“我愿意倾尽全力竭尽所能地教,也希望你们能转变态度认认真真地学。”
话音刚落,教室里想起了掌声,其实没人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做出鼓掌的动作,或许只是本能地想表达对面前这个人的认可与信任。

楼主 子录子谦  发布于 2018-10-07 23:24:00 +0800 CST  
番外3 良师(4)
当白灏看到一个班的人齐刷刷地在矮柜上耗腿的时候,他有一种收回刚刚自己信心满满的话的冲动,把和平角差不多角度的竖叉先放在一边不谈,单是从侧面看一整个班搭在矮柜上的脚就像是几十把锄头。冯翊煊在大家准备耗腿的时候下完了腰,没来得及认真回一回便跟着大部队开始在矮柜上耗腿,何老师口中所谓的“功还不错”,不过是比其他人角度更大些,可对于三年级本该有的水平,所有人都还远远不够。
“绷脚。”这已经不知是白灏第多少次在所有人的身后提醒,可他看得出这不是面前这一群男生不想做,而是因为基础太差脚背没有弧度加上长久不训练控制不了自己身体而做不到。白灏的头有些胀胀的,甚至脑仁也有些发疼,这样的班只给他一年的时间,他真的不知道怎样去带,怎样去挽救,怎样去帮每一个人实现他们并不很大的梦想。
从左到右挨个人地压过去,白灏本以为会是一通哭嚎,却没想到安静的要命,连呻吟声都很少听见。虽然多数人身体本能地抵抗着他向下压的力道,但却都闭紧了嘴巴。这或许就是这群痞子男孩的独特之处,以一个真男人为榜样,牙掉了往肚子里咽,坚决的维护着其实并不怎么重要的面子。
压到冯翊煊的时候,这孩子似乎有些紧张,一直紧绷着身体不肯放松。白灏不好强压,几经劝说效果也不大,这么多人压过来,到这里时,对于白灏的体力和心力都是一种煎熬,他很累,不想再好言好语地劝下去。正当他准备收了虚虚搭在冯翊煊后腿跨跟上的脚时,身下的人终于做好了思想准备放松了下来,腿向下了一大块,白灏借着机会赶紧向下施了力。随着有些剧烈的一抖,向下的过程又被迫中止,冯翊煊又开始顶起来。白灏的脚没有收力也没有离开,通过刚刚向下的那一段,他发现冯翊煊的韧性不错,只要放松,贴到地是没问题的,他在等,等这个孩子愿意把自己再交给他一次。时间有些长,又一次磨平了白灏极佳的耐性,“第一次见面留些余地”,这是白灏准备放纵一次冯翊煊说服自己的理由。白灏的脚准备离开,身下的人却又放松下来,这一次是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交出了自己,连轻轻撑地的手都抬起来放到了前腿的膝盖上。面对如此“盛情”的邀请,白灏拒绝那便是辜负了别人的好意,脚往下一踩,冯翊煊离地面还有一段距离的胯紧紧挨了地。
数数有助于调整呼吸,有时候不乏为老师骗学生放松的一种方法,白灏利用这个把一整排的人都套路了一遍,和前面的人不大一样的是,白灏并没有强行要求冯翊煊自己数数,而是自己在心中默数了十秒便抬脚压了下一个人。这安静的十秒若说是白灏对冯翊煊的特殊照顾也并不为过,这是白灏第一次见面留给冯翊煊的余地。向下踩到底时,白灏从镜子里看到了冯翊煊一下涌上来的眼泪,若是数数,必是哭腔,这安静的十秒,是对一个要面子的痞子男孩渴望变得优秀的最诚挚的尊重。

楼主 子录子谦  发布于 2018-10-10 00:26:00 +0800 CST  
番外3 良师(5)
开学以来,白灏永远是教师办公室到的最早的一个,自从接了这个班,他便将心思全部投入到这里,早、晚功要亲自盯,午休和晚功过后还总要给全班“加餐”,终于是身体吃不消,在干冷的秋季犯起了咳嗽。推开办公室的门,经过一晚上落在屋子里的灰引得白灏鼻腔喉咙又是一阵不适,轻咳了几声,他赶紧开了窗。
打上一杯热水再丢进去几片茶叶,白灏坐在了办公的桌子后面,开始新的一天。眼睛瞟到桌角的一张通知,让他原本放松的眉紧了紧,那是毕业汇演的通知,每个班都要排的,把杆、组合、剧目一样都不能少。这简单的一张纸勾起了白灏对半年前自己毕业汇演时的一些回忆,到现在他还清楚地记得台下每一个观众的脸,记得每一声掌声,记得压轴独舞时身体的每一分感觉。此时此刻,白灏的脚下好似有一股热流涌上来,贯穿每一寸的肌体,直击跳动的心脏,心竟有些激动地跳快了一些。忽的,白灏又想到什么似的褪去了脸上幸福的笑浮现了一丝自嘲,眼里满是失落。
摇了摇头,白灏甩掉了满脑子乱七八糟的情绪,集中精神一字一句地去阅读通知上面的要求。毕业汇演时基本上已是所有学生的顶峰时期,毕业后面临年龄的增长或是职业的变化,许多人再也回不到巅峰,汇演的录像便成了每个人舞蹈生涯最黄金时期的记录。临近毕业,多数人已经找到了自己未来的方向远走高飞,而汇演的那一天,便成了所有人难得能聚在一起的日子,或许,这也是一个班最后一次全员到齐。这次的汇演,绝不能像三年中的任何一次活动那样浑浑噩噩的混过去,马虎不得,草率不得,必须要精心去策划每一个细节,至少要能给所有人奋斗过的三年有所交代。可这件事并不好做,他还记得谭静当年为了搞班上汇演的时候真是费劲了心思,常熬到半夜很晚,甚至有一次还在指导排练的时候低血糖差点昏倒,如今这个班基础比别的班差的不是一星半点,不要说挑选节目上台,竟是连个完整的节目都拿不出来,真不知要如何去着手。白灏想得有些出神,将通知放在桌子上,人向后靠进了椅子的后背,手摩挲着水杯的侧壁。
“白老师……”听到人喊的白灏从思考中惊醒,抬头看见冯翊煊正穿着一身整齐的功服站在自己面前。觉得刚刚愣神的样子有些失态,白灏不温不火的怪了句怎么没有敲门。
“我敲了,没人应……所以就自己进来了。”今天的冯翊煊没之前那么霸道,话里有些从来没有的歉意,语气也是极为有礼貌的。
没事自然不会来找自己,况且今天还乖得要命,白灏直接切入主题:“什么事?”
“老师刚开学的时候不是说要给毕业的自己定个目标嘛,我想……”冯翊煊本直视着白灏的眼睛,此刻视线有些躲闪,向下低了些,这之后张口说的四个字,若不是白灏确定自己的听力没有问题,加上一段时期的了解知道冯翊煊是个野心极大地孩子,定是不敢相信的。冯翊煊张口说的四个字很简单也很直接:我想进团。
这次轮到白灏把视线放低了,双手有些拘谨的握着杯子的侧壁,他正在思考这件事情的可能性,可无论是怎么想,都觉得几率不大。“你的目标定的很大。”白灏给出一个陈述句,没有完全的肯定这件事,却也没有否定。未来的事又有谁说得准或是敢打包票呢?自己不就是个例子吗,看似水到渠成,呵,最后还不是被命运耍了一把。
“我没逗您,我真想好了。”没得到白灏实质性的回答,看白灏又是一脸纠结和严肃,冯翊煊的心里有些急,“我想请您帮我定个训练计划,苦点累点都没事!这件事我真的考虑的很清楚,我是真的很想很想。”
白灏沉默了一会,之后长吁一口气,抿了一口杯里的茶水。虽然不知道冯翊煊为什么会突然冒出个如此使人震惊的想法,但在这个班里能明确自己方向和目标的人确实不多,能帮一把的话,他也愿意帮一把。“我不能保证你肯定能行,只能说有可能,你也做好失败的准备。训练的事按照班上的来,需要加训的内容回来我单独告诉你。”白灏顿了顿,抬起头来又继续说:“团长……我认识,如果到入团选拔的时候你还是这么坚定的话,能替你说上两句话。不过也别把可能性寄托在我身上,关键还是看你自己,决定了就好好练。”
面对白灏掏心掏肺的真诚,冯翊煊的神情中有些感动也有些愧疚,最终开口说了句“谢谢老师,我去出早功了。”
“等等!”白灏从办公桌的后面站起来,叫住了走到门口的冯翊煊,“想好好练功的话,把头发颜色染回来烫直了,不管去哪考试或是选拔别因为头发减了形象分。还有,耳钉摘了吧,生活中你有你自己的审美,不过练功戴着的话太不安全了,再说这一年你也就泡练功房了,估计没什么时间过你自己的生活。”

楼主 子录子谦  发布于 2018-10-11 23:14:00 +0800 CST  

楼主:子录子谦

字数:125924

发表时间:2018-08-17 01:55: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08-26 01:24:16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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