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们坐上了公交车，从渡口到金江，一个小时的车程。
人之一生，很多东西结局早已注定，就像人，最后都他妈会死，可当真要面对时，大抵都想逃避，哪怕只有短短的几个小时。
火车票是三点半的，我们逛了会农贸市场，早早吃了午饭，然后就一直在候车室里坐着。
生活啊，当你极度渴望某种东西时，才会觉得它的可贵，就像此时墙上的挂钟，我想它一定是秒针坏了，否则怎会走得那么快。
这次赵倩没有抗拒，她给我买了一张站台票，随她进了站。
当汽笛声呜呜响起缓缓而行时，我像将爱里的李亚鹏，拔腿而起，追赶着心爱的人儿。
我脚下一个踉跄，摔得生痛，但还是强颜欢笑，使劲的跑使劲的跑，我不想让赵倩看不见我，因为我看着远去的赵倩脸贴在窗前，哭得梨花带雨，哭得丑态毕露，她一拳拳的拍在玻璃上，眼中透着绝望。
她那一记记的拳头，就好像打在我的心上，只有爱过的人才知道，那样有多疼。

热恋情侣，分别后才知有多孤独，一个人的生活，如同行尸走肉般，我将自己紧锁在房间，沉浸在那小小的爱情回忆里。
06年的我们，没有手机，过着杳无音信的日子，只是时间就像毒药，太折磨纯情少年的心。
才过了两天，我感觉像等待了两个世纪，而思念如线，那么细那么长，我快憋疯了。
傍晚约起邓子辰杨凡在小河边喝酒，两旁柳树碧绿，枝桠横生，小河水清石美，我们三却没有那闲情逸致，口中只有一字：“喝。”
不多时，一件啤酒啤就被消灭，意犹未尽时邓子辰一脸肉疼的从怀里掏出瓶酒道：“妈的，便宜你们了。”
我和杨凡满脸鄙视说不就是一瓶破酒嘛，除了那人头马身的包装好看一点。我们三接着又是一番痛饮，喝到月亮升腾，喝到原形毕露。

杨凡摇摇摆摆的站起来，说要去撒尿，一下动作没到位，咕噜滚进了河里，那厮凭空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嘿嘿大笑：“老子没醉。”然后又倒在了河里。
那天邓子辰现场直播，吐得人鬼皆避，毕业时他跟一姑娘表白被拒，此刻怀恨在心，扬言要操翻人家十八代雌性，连拱尸体的母蛆都不放过。
我乃三人中战斗力最强悍的，只是把自己脑袋埋在沙里，不停的喊着赵倩赵倩，回到家就不行了，吐到日月无光，那气势惊天动地，我清晰记得家里的小黄将我的呕吐物吃掉后居然打了个饱嗝，真是只死狗。
然后，我和邓子辰双双进了乡医院，我是醉的，他是被打的，他爹下的手。

据说那厮生更半夜使劲敲门，鬼哭狼嚎，他老汉刚把门打开邓子辰就破口大骂：“妈的敢不给我开门，信不信我叫人砍死你。”
他爹只是淡淡的问：“去哪里喝酒了。”
“关你锤子事，老子还偷了我爹的酒喝呢，对了你他妈是谁。”邓子辰烂醉的道。
他爹觉得状况不对，赶紧去酒柜一看，出来就把邓子辰往死里打。
多年后，我知道那瓶酒叫做人头马路易十三。

出院后我仍旧茶不思饭不想，身体好像失去了所有功能，连去邓子辰家看毛片都硬不起来，唯一灵活的部件就是耳朵了，我要用它来听座机。
终于，赵倩的电话在几天后打来，我激动的抓起听筒道：“老婆大人，我好想你。”
“咦，大傻瓜，我也想你。”我能想象，电话那头的赵倩一定在微笑。顿了顿她继续说：“涂涂，你想看你老婆吗？”
我不假思索的回答：“当然，看不到你我都快死了。”
赵倩不悦道：“乌鸦嘴，赶紧呸呸呸。“
每次我说错话赵倩都会让我呸呸呸，说那样之前说的话就不算数。
我照做后逗得赵倩咯咯直笑：”去把房子租好，我偷偷跑过来。”
接到上层命令，我简单的收拾衣物，走到老汉面前：“给我三百块钱。”
“你要那么多钱咋子。”老汉疑惑的问。
我也没回答，直接说：“给不给，不给我就自己去拿。”记得当时老汉的表情，像是要对我下死手。

再看到赵倩那刻我心中五味杂陈，将千言万语化成一缕拥抱，用尽全力揽她入怀，惹得她抿嘴浅笑。
我们站在大街上，默默凝视，双眼泛出彼此的影子。我吸了吸鼻子，赵倩却嘟着小嘴道：“如果你敢哭出来，老娘就收拾你。”
听着熟悉的话语，感动莫名流过我的躯体，这是我的女人，一个脾气如身材般火辣的人，一个无可替代的人。
那时我们的世界很小，单纯的认为伸手就能碰到天，那时我们牵着手，却认定要走到白头。
时隔几日，我们又住进了同居小屋，过起夫妻般的生活。
每天早上洗漱完毕，一个热吻，然后沿着马路往路歇桥跑。
归来的途中解决完早餐，赵倩会陪我在菜市场门口打几盘斯诺克，一晃到中午。
傍晚时分，赵倩身穿白裙，像从前那样，我们牵着手漫步在校旁的乡间小道上，缓缓而行，走向仁和。

在新街逛到累时，赵倩会少见的挽起我的手，如同成年情侣那样温柔，还无比的感慨说：“毕业真好，否则我们都不能光明正大的牵手。”
我们偶尔会小资一下，花十多二十块钱，去玉林串串香吃晚饭。
开吃前每次赵倩都会指着那没有一丝赘肉的肚皮夸张的说：“涂涂，姐姐都有小肚子了，胖了你还要不要我呀，嗯，看来我必须只吃素菜才行。”
拿菜时趁老板忙碌，赵倩迅速的抽掉串串的签子，将菜放进盘子里，得手后她会习惯性坐在我对面盘算战果，经过一番煞有介事的计算后，她得意洋洋的说：“涂涂，今天老娘心情好，特别批准你吃两只凤爪。”
这样的情况屡屡上演，其实并不是巧合，而是赵倩知道，我最爱吃的就是凤爪，可是我没钱，所以她只吃素菜，所以她拼命的抽掉签子来给我换凤爪。
赵倩，我挚爱的姑娘，她嘴巴锋利如刀，变着戏法骂我，一骂就是十年，可是她对我的心，却比空气还要柔软。

18岁的我们，纯如白纸，抱着相见即是幸福的态度，享受每一分一秒。
快出成绩的某日午后，蝉鸣鸟叫岁月静好，四周幸福洋溢，我和赵倩正在房东那里蹭电视看，突然邓子辰汗流浃背的跑到我面前急促的说道：“晓明，快，你爹，你爹出车祸了，在中心医院抢救。”
我霎时脑袋眩晕，犹如晴天霹雳，眼泪如潮水决堤，绵延不绝的落了下来。
那天是周五，一个操蛋的日子，一个彻底改变我命运的日子。
如今八年过去，我仍旧清楚的记得，那时阳光炙热，烘烤着整座城市，灾祸就那么猝不及防的窜进我的耳朵，一个少年拉起白裙姑娘，拼命的往医院狂奔。

每个周五，我们村很多人都会结伴去平地买猪然后周末在仁和卖，老汉就在其中一辆长安车上，路过三大湾准备超车时，迎面而来一辆卡车，司机只得方向往外打，于是我爸随着车从50多米高的山间摔了下去，触底时司机当场死亡，老汉的胸口被车的一部分压住，满脸是血，被后面同村的人抬起来时已经奄奄一息。
赶到医院时老汉早已经进了手术室，母亲正蹲在转角不停的抽噎，旁边十岁的小妹拉着老妈，嚎啕大哭。不知为何，我居然前所未有的冷静，任凭视线渐而模糊，我依旧目光如炬。
如果人的双手是用来创造的，那男人的肩膀天生就该用作承担。
那刻，我觉得自己像个大人了。

午夜凌晨，老汉全副武装下了手术台，我终于看见了那个分别几天的人，一个叫父亲的男人。
他沉睡在床上，全身裹满纱布，脑袋中插有很多的管子，连耳朵都都掉了一只。医生说他在阎王那里领了张黄牌，还不至于被罚下场，但想要恢复如初，至少得修养两年。
老妈松了口气，我们都松了口气。
这是一个农村平凡的男人，穿解放鞋，骑摩托车，可他却撑起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家，即便是在后来我落魄如浪人，想起这场改变我轨迹的车祸时，我对他仍旧抱有敬意。
19年前，他娶了我母亲，创造了我，那时他站在我妈的身前。
现在，我也想站在他们的身前，要站在他们的身前。



母亲在医院照顾老汉，我带着小妹，回到了乡下，赵倩也第一次去到了我家。
家，是一栋典型的农村土墙房子，赵倩却丝毫不在意，每天系着围腰，在厨房忙碌，做饭，煮猪食，照顾小妹。
我们家房子旁有一片芒果，之前没有打理，我便找人来挨个嫁接，赵倩就帮师傅打起下手。
傍晚吃过饭，我背着喷雾器去田里打药灌水，赵倩拉着小妹，在身后亦步亦趋。
灌水时我跑不过来，赵倩拿着锄头在我身边茫然所措，我气得朝她一阵怒吼：“赵倩，猪料怎么搭配你不懂，现在拦水你也不会，就连大灶怎么烧火都是小妹教你的，你除了会念书还会什么。”
当时的赵倩脸颊憔悴，发丝凌乱，额头还有一抹黑色烟灰，完全没有以往的明艳动人。按照往常，她一定会怒不可支，摔掉锄头走人，可她却没有，任凭泪花在双眼打转，只是声音颤抖的说：“涂涂，你教教我吧。”
嗯，那时她十八岁，十足的农村妇女，为了我忙前忙后，可我却第一次朝她发火，故意对她发火。
事到如今，我依旧无比怀念她扎起马尾蹲在灶前，双眼熏得全是泪花，满脸黢黑添柴凑火的样子，那时的我们，明明只是两个少年，却假装成熟得想要对抗全世界。

成绩出来后，要念川农，我和赵倩毫无悬念，陈凡也能去读个专科，邓子辰那厮一向吊车尾，但他有个有钱的老汉，跟随我们的脚步从未停歇过。
这是高考前我们四人商量的最好结果，也真实的呈现在眼前，可操蛋的是，现实，往往比理想更加残酷。
小河边，我们四人并排而坐，傍晚的河水打在脚丫上，有些许凉意。
我像是炼丹炉里的孙猴子，几番挣扎苦痛，幸运的是它练就了火眼金睛，而我却挣扎的要面临选择。
沉默不语，气氛如牢笼，许久后，我凝重的道：“赵倩，我们分……”
话未说完，赵倩的手已经覆在了我的唇上，她双眼模糊，却那么坚定的说道：“你忘了当日怎么对我说的吗？”
我心间一惊，想起那夜赵倩在我身边脸色苍白，听着我的誓言，却满满的幸福。

身体如雪堆积，沉重似山，我不敢说话，未来何其远，现在的我，能应得了那个承诺吗？
赵倩却不管不顾，一把拉起我的手歇斯底里的咆哮：“其实听到医生说会花多少钱时我就知道你想跟我分手，因为你怕没钱给不了我以后，我也知道你是因为要分手才故意发火的，可我是你的女人，不管将来怎么样，此刻我只想牵着你的手。”
哽咽一下，赵倩继续吼道：“你知道吗，我觉得我家涂涂很好，我很喜欢他，我也觉得乡下很好，我什么都不会，可我学得很快，我会烧火了，也会配猪料了，做的菜连小妹都说好吃，还有……”
赵倩满带梨花，生生的捧起我脸说：“相信我的眼光，我选的男人不会没有出息的。”
说到这，邓子辰哭了，嚎啕大哭，他鼻涕横流不断嘀咕：“赵倩你别说了，你别说了。”
杨凡眼睛湿润，深沉的说：“涂晓明，无论怎样，我和邓子辰陪你。”
原来，聪明的赵倩什么都知道，受了委屈也自己承受。
原来，邓子辰和杨凡那么的在乎我，在乎到连前途都可以不要。
多年后，小河边的场景一直鼓舞着我前进，不曾放弃。

2006年，农村没有新农合，父亲的病，让并不富裕的家里一贫如洗。
我仔细思考后对他们说我不念大学了。
赵倩一脸意料之中的感觉，只是点点笑容的说：“比尔盖茨也没念完大学，人家成了世界首富，我的男人至少也能成村中一霸。”
邓子辰附和道：“老子才考一百多分，上大学，如果它有妹的话，我就上。”
杨凡目光深邃，看着远方说：“村里读大学出来的人还少吗，结果又怎样？毕业前我就决定出去赚钱，我不愿和他们一样。”
我们村，放眼一看，全是孤男，只要一谈对象，想方设法都要把姑娘肚子搞大，不然套不住别人。孩子，成就多少单身男人的婚姻梦啊。
所以当清纯的赵倩和我走回乡下时，引起诸多口水滴答的男性同胞围观，我还开玩笑的对她说：“老婆，有没有当大明星的感觉。”
赵倩拉着小妹，一脸俏皮的说道：“就老娘这身段，这脸蛋，完全就是Super star嘛。”
我们三，就这样集体辍学，连志愿都没去填。赵倩说你们都不在，一个人逗熊猫没意思，去川大。
我调侃道：“想不到我一农村娃也能找个大学老婆，足以自傲了。”
“哎，都是你的人了，我还能怎样。”赵倩一脸幽怨的反调侃，惹得我心中火热。
青春眨眼即逝，未经人事的我们匆匆选择了未来，却毅然决然的走上那条前途未卜的路。

老汉八月下旬出院，转而在乡下医院疗养。
回家那天，赵倩一早就对着镜子打理头发，整理一番后嘟囔道：“哎呀，今天是个大好日子，姐姐要来个淡妆。”说着就调皮的拿出唇彩，往那双饱满的唇上涂。
我在旁打趣道：“老婆，这就是所谓的淡妆呀。”
“我还小嘛，用唇彩都不错了，怎么样，漂亮吗？”抹完后赵倩对着我眨眼道。她站在我面前，身材高挑，亭亭玉立，如同一株花，绽放在烟尘，待人来，解花语。
是啊，她还小，只有18岁，花样年华的年龄，却素面朝天，连那乌黑的发丝都没时间打理，我心中一酸，嗫嚅道：“漂亮，我的老婆最漂亮。”
“呵呵，涂涂最会逗我开心了，来，过来。”赵倩点点微笑的朝我招手。
“干嘛呀。”
“嗯，把眼睛闭上。”赵倩淡淡道。
在我眼睛闭上那刻，赵倩的吻猝不及防的洒在我脸上，睁开眼时，赵倩像是欣赏一副艺术品般的盯着我，开心的说：“涂了唇彩嘛，给我家涂涂盖个章，那样别的花花草草就不会靠近你了。”
我满腹柔肠，紧紧抱住她，有点想哭。

吃过早饭，我去医院接老汉，赵倩拉着小妹逛仁和，说要给我爸妈买礼物，我劝她不要浪费钱，却遭到她连番讽刺：“我又不给你买，哼。”哼得我些许苦涩。
院子里，一家人喜气洋洋，欢声笑语。
小妹穿着赵倩刚买的粉红新衣，天真活泼，直在众人面前转圈。
赵倩合着母亲在厨房忙碌，乒乒乓乓，一副和谐模样。
出来时她额间冒汗，对着亲戚一口叔叔一口阿姨，喊得无比甜蜜，轮到外婆时，赵倩走上去握住外婆的手，甜甜的叫着婆婆。
外婆呵了一声无比开心，她双眼失明多年，认识陌生人唯一的方法就是靠触摸。
“丫头细皮嫩肉的，这久累坏你了吧。”外婆粗糙的肌肤摸过赵倩的手慈祥说道。
赵倩笑嘻嘻的说道：“外婆，我什么都不会，都是帮倒忙的。”
外婆脸皮褶皱，却笑着说：“小姑娘真会说话。”
“丫头肯定很漂亮，这轮廓生得好呀，还有你耳朵，耳垂大，有福气，旺夫呀，连外婆都想看看你呢。”外婆摸着赵倩的脸说道。
听到旺夫二字，赵倩小脸酡红，看着我轻声说道：“外婆我才不好看呢，某人嫌弃我还想赶我走呢。”
“谁，涂晓明啊，涂晓明你给我过来。”外婆严肃的说，于是我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顿，乐得赵倩牵着外婆的手无比欢喜。
那天外婆拉着赵倩，认真的触摸，从脸颊到耳朵，从耳朵到双手，我知道外婆的记忆特别好，她摸过的人，会一直记在心里，她，是想要记住这个叫做涂晓明女朋友的丫头。
后来每次赵倩来我家都会去看望外婆，傍晚时分带着小妹，牵起外婆到村中走动，走到每一个地方，赵倩都不厌其烦的给外婆讲解一番。
以至于某次外婆生日，赵倩在上学，外婆却当着所有子孙的面哭了起来，说只有赵倩愿意陪她走，还说有赵倩的相随是她眼瞎后最快乐的日子，那时外婆的内心，写满了孤独。

午间吃饭，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笑容，很多时候我在想，幸福或许很简单，无非一顿饭，一句话，一抹笑，而我们看不到幸福，是因为奢求太多。
饭后赵倩和舅母洗碗，老妈神神秘秘的拉着我走进房间问：“我们不在家的时候小倩都是这样忙过来的？”
我不假思索的回道：“是呀，怎么了。”
听到回答后母亲声音就柔软了下来，唉声叹气的道：“如果是这样真委屈小倩了，明明就是从小没干过活的人，却能在我们家呆那么长时间。”
老妈知道，家里的活到底有多忙，我低头不语，老妈却兀自的说：“小倩真是一个好女孩啊。”
“是啊，她对我也很好。”
“哎，造孽啊孩子，你连大学都念不成，我和你爸对不起你啊。”老妈拉着我的手，神态无比内疚。
我拍着母亲肩膀道：“没事，我马上就成年了，该出去赚钱了。”
没想到的是老妈忽然嚎啕大哭，她说我不是怕你要出社会，我是怕你不念书了，会跟小倩走不到一起啊。
我心间一震，如同被戳中死穴一般，自己又何尝不想去念大学呢？只是生活，生下来就是为了活着，情非得已是爱，被逼无奈才他妈是生活啊。
明天在哪里，我不停的问自己。

八月底，赵倩要回家收拾行李准备去念大学了。
临行前赵倩蹲在地上摸着小妹的脸蛋说：“小涂涂你要乖，倩倩姐国庆节回来陪你玩好不好？”
小妹无比乖巧的说：“好，姐姐说话要算话哟，我们拉钩。”
于是，赵倩配合的跟小妹约定，然后起身跟我父母告别。
老妈微笑的拉着赵倩说以后放假了要常来，然后变脸的吩咐我务必将赵倩送到车站，赵倩则偷偷的朝我眨眼睛。
我心一坠，叹气的想，才几天时间老妈就被赵倩俘虏了，站在同一条战线的女人，不好对付啊。
赵倩有个习惯，每早洗完脸都会擦些莫名其妙的玩意，然后对着脸拍。某日起床，我惊诧的发现老妈居然也加入了打脸大队，一老一小在院子水龙头旁不停的虐待自己，更加可悲的是，八年后，这个场景变成了三个人。
人生啊，有时真是看不透其中的玄妙。

刚出大门，老妈像是想起什么，跑出来拉起赵倩往她手里塞了个信封，赵倩茫然的看着老妈道：“阿姨，这是什么呀。”
母亲只是微微一笑：“这是阿姨给你的礼物，必须收下。”
赵倩偏过头看我点了点头，精致的小脸一抹微红，轻声说道：“谢谢阿姨。”
其实我知道里面是钱，这是老一辈的规矩，男生带姑娘回家，长辈中意，才会给钱，我妈，很喜欢赵倩。
客运站内，赵倩一直趴在我身上，柔弱的道：“涂涂，你坐过火车没？”
我抚摸着她的发丝，疑惑的道：“没有啊，怎么。”
“嘻嘻，开学老婆请你坐火车好不好。”赵倩狡黠的说道，她在变相让我送她。
我心中温暖，柔声细语说：“好呀，农民终于要进城见大世面了。”
约好见面时间地点，告别时，如往昔般依依不舍，我静静的看她上车，一路尾随挥手，直到消失在尽头。情真意切的我们，每次分离都好似要抽掉全身力气，却只为了下一次重逢。

九月一号，我人生第一次踏上传说中最安全的交通工具。
赵倩满脸兴奋，开心的说：“涂涂，感觉怎样，有老婆陪是不是很好。”
额头三排汗，我尴尬的说道：“貌似是我陪你吧。”
“哼，都没有幽默感，笨死了。”赵倩小嘴一嘟，说：“小气鬼，为了犒劳你，老娘奖励你吃凤爪好不好。”说着赵倩就使劲捣鼓塑料袋，找到后撕开递给我。
我静静的看着赵倩的动作发呆，这个女生，只比我大一个多月，却义无反顾的走在前面，用那两厘米的身高差距为我遮风挡雨，嬉皮笑脸的她，其实远比我坚强和执着。
我假装不悦的黑脸，搭着赵倩的肩膀道：“老婆大人，你是想感动死我好去找别的帅哥吗？”说话间我另一只手直去赵倩腰间，挠得她哈哈大笑。
赵倩也不畏惧，拼命用手以同样方式还击，乐呵呵的说是呀是呀。
对拼一番后，我抓住赵倩的双手，深深的道：“老实交代吧，客运站送你走时你做了什么。”
那天赵倩光天化日之下趴在我身上原本就很突兀，送走她后我发现不对，信封居然在我屁股包里，抽出来一看，总共有八百块钱，我一时疑惑，回家老妈说只包了四百。
赵倩眉头微皱，许久才道：“那件事呀，我都快忘了耶，叔叔才出院，那些钱我是想让你给叔叔补身体的。”
我不甘心的摇头：“可你知道吗，那是我妈认定你是我家的人才给你的呀。”
“啊，原来这样啊。”赵倩轻启朱唇，小手掩面，突然狡猾的说道：“涂涂你理解错了，钱我收了，接着我又多给了你一倍的钱，你也收了，要知道我也是认定你是我家的人才给你的，所以涂涂，你要对我加倍好才行。”
聪明如她，辩驳得让我无从反击，我心中柔软，千言万语汇聚在喉咙却说不出口，在众目睽睽之下，我一把拉过赵倩狠狠拥抱，如同抱住了永恒。
我突然记起恋爱时邓子辰送了我一句跟赵倩相处的十字真言：文比舌抽筋，武斗手瘀青。
多年后邓子辰也送了赵倩一句十字真言：口如利剑出，心系小涂涂。
她，真好。

一路前行，风光明媚，三小时后，火车广播开始提示西昌站到了。
不知为何，赵倩满满脸堆笑道：“涂涂，快把行李拿下来，我们下车。”
我疑惑不解道：“这里不是西昌吗？”
“对啊，西昌有琼海耶，据说超级漂亮的，我早就想去看看了。”赵倩不管不顾，催促着我。
招架不住赵倩的热情，我们拿着行李，问过路人，匆匆上了公交车。
半小时后，我们放好行李，已经站在了琼海边上。
彼时正值傍晚，光线孱弱，微风撒过湖面，卷起赵倩的发丝，她拉着我的手，一副羡艳的说：“哇，涂涂，这里好漂亮。”
远方，视线内有一望无垠的碧绿湖水，中央零星几艘小船，那世外美景的模样深深震撼少年的心，我轻声附和：“真的很漂亮。”
一枚柳叶，随风而落，坠在赵倩手上，她浅握手中，轻言细语道：“涂涂，以后我们的婚纱照来这里拍好吗？”
结婚么，不知会在何时，看似很远又很近，我低声颤抖的说，好。
我们沿着湖边走，河岸旁一位老人家心灵手巧，能用树叶编织各种东西，赵倩目光不移，呆呆的看着老人道：“哇，老爷爷你好厉害呀。”
老人慈祥的笑道：“小姑娘，你要做点什么吗？”
赵倩毫不犹豫的说：“要呀要呀。”于是精致面孔微皱思考，道：“嗯，我们属龙，老爷爷给我做两条龙吧，大的给我，小的给他，谁叫我们家涂涂天生就是被我欺负的命呢。”赵倩指着我，脸上笑容不断。
我看着这张陪伴我两年的笑脸心中暖流升腾，突然很想牵起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