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路虎我把虎打掉了

【三十一】
沈逸早上醒来，准备去洗漱，还没下楼就看到客厅沙发上呆坐的男人，元宝和十一都蜷在他身侧，他却只是握着手机，没有理会它们。沈逸改了道儿下楼坐到他身旁，顾司寒的脸颊有些轻微的擦伤，抹了药之后泛着红。沈逸叹了口气，“在等林森电话吗？直接去找他吧？”顾司寒不说，沈逸也能猜个大概，这事儿绝对和林森有关。
“他爸爸住院了……被我们气的。”顾司寒声音沙哑。说完沉默了一下，慌忙用手去摸索沈逸的胳膊“我想去看看他爸爸的情况，带我去……”这一举动可能是牵动到身上的伤，顾司寒拧着眉心闷哼了一声。
沈逸心中一阵抽痛，紧紧握住他的手“好，等我洗漱一下陪你去找。”
沈逸陪着他来到昨晚离这里最近的医院，一路上顾司寒一句话都没说，面无表情，仿佛是个没有灵魂的躯壳，沈逸心中不由得暗骂林森，好歹也要打个电话给小寒哥吧！沈逸领着顾司寒在咨询台询问情况的时候，顾司寒就捏着盲杖垂头站在他身后，当值班护士说病人昨夜已经转院的时候，沈逸清楚地感觉到自己胳膊上的那只手力道重了些。
“会没事的。”除了这没一点作用的安慰话，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两人又辗转到市中心医院，终于是打听到了，由于护士并不会随意透露病人病情，所以两人也无从得知，但就此看来，应该是没有生命危险的。
沈逸还要领着顾司寒去找病房，身后的人却止了脚步。
“怎么了？”沈逸疑惑。
“回去吧。”顾司寒微微仰起头，淡然道。
沈逸抿了抿唇，只能牵着顾司寒往回走。
这边，林晋昨晚做了手术，人还没有清醒。病床前趴着的是林森，因为妹妹在家，母亲不得不回去看看。林森头发凌乱，眼圈发红，憔悴不堪。他失神地转动着手上的戒指，这一切都来的太突然，就像是一场醒不来的噩梦。看着父亲已经有了些细纹的眼角，鼻间的氧管，身上贴着的各种医疗器械，在不断的滴，滴，滴，滴声中林森心里感慨万千。他只当父亲是气晕了，却从不知道父亲什么时候得了这么严重的心脏病，严重到需要转院，需要开刀。记得小时候，他经常把父亲的照片拿给小朋友看，因为班里同学的爸爸都没有他的帅，可是爸爸忙着工作，来接他的不是妈妈就是爷爷奶奶或者司机，同学们都说他是骗子，说那根本不是他的爸爸，也有说他的爸爸根本就不喜欢他。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越来越讨厌父亲，和父亲的关系越来越僵硬，不说话则已，一说话就是在吵架。他的父亲，在事业上是个成功者，而在家庭上，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林森正在出神，身后的门却被人推开了，他回头，是妈妈和妹妹。林森唤了一声妈，站起身来。
“哥哥……爸爸怎么了？”平时说话总是咋咋呼呼的林叶子异常乖巧，一双大眼睛看了看爸爸，又看了看哥哥，小声问到，像是怕吵醒病床上的爸爸。
“爸爸生病了，很快就会好起来的。”林森摸了摸妹妹的脑袋。
“带着叶子去吃点东西，这儿我守着。”同样疲惫不堪的陆媛强扯出一个苍白的笑容。
林森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牵着妹妹往外走。
出了医院，林森就迫不及待地掏出手机给顾司寒去了一个电话，铃声只响了一下便通了。他闷闷喂了一声。
“林森……叔叔他……还好吗？”
“还没脱离危险期。”林森答完，也不知道能再说些什么。那边的顾司寒也是一样的沉默，却是谁也没有挂电话。
“对不起……”电话那边突然传来沙哑低沉的三个字，林森一怔，对不起……对不起什么……想着昨晚的事情，林森总觉得，该说对不起的是自己。对不起顾司寒，对不起爸爸妈妈，对不起……
“小寒哥，擦药了！”林森正不知怎样搭话，就听见沈逸的声音若隐若现从电话里传出来，随后是顾司寒低声的制止。
“顾大哥……你，你怎么了？！”林森浑身一怔，连脚步都停了下来，林叶子好奇地停下脚步抬着头看哥哥，乖巧地没有吭声。
“没事，不小心磕到了，别听他小题大做。”顾司寒一如既往地冷静。
“还是上些药吧，我爸住院这段时间……我就不去找你了。”林森眉头微皱，虽然于心不忍，但想想还躺在病房的父亲，还是狠心说了出来。
“嗯。”那边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再没有声音。
林森等了一会儿，终是点了挂断。林叶子见林森重新抬步，也跟了上去“哥哥，是司寒哥哥吗？”
“嗯。”
“哥哥是不是很喜欢跟司寒哥哥玩儿？叶子也喜欢跟司寒哥哥玩儿，哥哥什么时候再带我去找司寒哥哥？”
难得林叶子见了两面的人却记得如此清除，林森只能苦笑“再说吧。”
吃完饭回去，林森走到病房门口听到母亲的声音断断续续从里面传了出来，他欣喜推开房门，果然，父亲醒了，一双眼睛看向他。林森没有说话，只是牵着林叶子走过去站在母亲身边。

“阿媛，你带着叶子出去转转。”林晋声音虚弱道，显然是想支开陆媛。
“你刚动了手术，无论如何千万不能动气。”陆媛担心地拉着林晋的手。
林晋只是微微点头，示意他知道分寸。等陆媛牵着林叶子出去后，林晋才看着林森“你没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对不起爸，但是我爱顾司寒，非他不可。”林森沉默了片刻，坚定道，这个坎儿，无论怎样都是躲不掉的吧。
“你爷爷奶奶今年多大了？”林晋没有理会他说的话，自顾问道，声音里有些疲惫。
林森没说话，心里却也想了一下70多的爷爷和60多的奶奶。
“我林家这辈儿就你这么根独苗，你爷爷奶奶平日里最疼的就是你，两个老人家要是知道了，后果用不用我提醒你？你对得起二老吗？反正，我养出你这么个儿子，我真的没颜面面对二老。”林晋满目沧桑，就那么盯着天花板，仿佛在自言自语般。
林森听着眼眶泛酸，微垂着脑袋，爷爷以前是大学教授，脾气和蔼可亲。林森从小就喜欢和爷爷在一起，看爷爷摆弄那些倒在一起会出现神奇反应的化学试剂。奶奶那里也总有讲不完的故事讲给他听，每次爸爸教训他，也都是爷爷奶奶护着。每次到爷爷奶奶家，爷爷奶奶也都会叮嘱爸爸不要动不动就打他。可林森知道，爷爷奶奶最盼着能看到自己成才，娶妻生子，让他们能有个小重孙。
“林森……我告诉你，这件事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除非我死了。”林晋的语气明明那么淡然，却让林森打了个颤。
“我也不会跟他分开，除非我死了。”林森特意加重“我死了”三个字，握了握拳头，声音发颤。不等林晋开口就快步出去，砰得带上房门，怕自己再都停一秒，那不争气的眼泪就要滑出来。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很委屈，觉得自己就像是父亲的提线木偶。
床上的林晋缓缓闭上了眼睛，眼角的泪顺着脸颊滑落到枕头上，没扎针的右手覆到双眼上，微喘着努力平复难受的情绪。怎么就和儿子相处到了这般田地？除了厉声呵责再也别无他法。林森刚出生的时候，他的事业刚刚有了起色，整日忙工作忙得焦头烂额，家里的一切大小事宜都是陆媛在操心，她的好妻子一直是在背后默默支持，从未抱怨过。他永远都忘不了那次出差，还在上一年级的林森扯着他的衣角问他是不是不喜欢自己，是不是不是他的亲生儿子。他当时吓了一跳，问林森谁说的，林森委屈巴巴地说班里同学都这么说。他赶着出差，只能让儿子别听别人胡说，甚至来不及安慰儿子，就匆匆忙忙走了。作为父亲，他给林森的真是太少太少，少到似乎除了金钱就什么也没有了。可他现在可以有多点的时间陪陪林叶子，却永远都无法弥林森成长的缺失。他这个父亲……真的太失败了……
沈逸给顾司寒换了药，就轻轻坐到他身边，从早晨接了电话之后，顾司寒就坐在沙发上，连午饭都没吃，沈逸知道他不吃，没人能劝得了。
“你说，他是不是害怕了。”半晌，顾司寒突然没来由地冒出一句话，带着自嘲地苦笑。
“小寒哥……”小寒哥，你这么优秀，抓住你了的人，有怎会舍得放手呢？这次回来沈逸发现顾司寒变了很多，最让沈逸难受的是，他真切感受到了顾司寒的自卑，如果这场爱情会让顾司寒不断受到创伤，他宁愿两人就此分开。
顾司寒扶着沙发起身，却是在上楼时偏了一步，撞上了楼梯扶手。平日里在家，熟悉环境的他不需要摸索也不需要盲杖，除了有些不自然，和平常人没什么两样，基本不会装上东西，而这两日却是频繁发生，沈逸真的害怕，再这么下去他会把自己憋疯。

多亏小伙伴的提醒，这里纠正一个问题，记的没错的话林晋上面还有一个哥哥，于是70多岁的爷爷和60多岁的奶奶年轻的有点离谱，改成80多岁的爷爷和70多岁的奶奶吧~

【三十二】
林森手插在兜里，快步走着，一路走出医院也没有停下，冬日的阳光总是那么没用，完全阻止不了阵阵寒意，林森缩了缩脖子，靠在医院的围墙边，一脚抵着墙面半晌不动。
因为外面冷，陆媛带着林叶子转了一圈便回去了，病床上的林晋似乎也没什么情绪波动，就那么一句话不说地躺着，却不见林森的身影。问了几句才知林森走了，陆媛想着林森应该还没走远，留下林叶子在病房便去找儿子了。
她远远看到林森靠在墙边，不由得加快了步子，直至走到他身边，才看到儿子冻的微红的脸颊，将手中带出来的围巾绕道他颈间，温声呵责“你们这一老一小的，都不让我省心。”
“妈……”林森苦涩地喊了一声。
“儿子，你就听你爸的话，他说的没错。这件事儿，我跟你爸在一个立场。你说你好好的一个大小伙子，怎么可以喜欢男的呢？”
“妈……我不是喜欢男的，只是顾司寒他恰好是个男的。”
“昨天夜里没休息吧？回去睡一觉，这儿有我。”陆媛看一时半会儿也拗不过儿子，索性先不逼他。
“好。”林森也没再说什么，微微应了声好就离开了。
陆媛看着林森离开的背影微微皱了皱眉，有些恍惚，自己的儿子都长这么高了，连走路的样子都跟林晋年轻的时候那么相像，时间过的可真快，好像昨天，她还在这样跟在年轻的林晋身后说说笑笑。陆媛直看到儿子的背影消失不见，才微叹了口气回身走进医院。
林森并没有回家，这个时候，就算让他回家他也睡不着。明明刚刚才在电话里跟顾司寒说最近不去找他的，却还是鬼使神差地过来了，他就是想在这个时候能有个人陪陪他，思前想后脑子里除了顾司寒却是想不起任何人，什么时候对他这般依赖了？
水湖路，映湖小区……只是一夜的时间，却恍若隔世。林森在那道熟悉的门前踌躇了半晌，却举不起手来敲门，犹豫间手指却是已经按下了门铃，只一下便心惊地收回手想要逃下楼，可脚步刚迈出两步，就听后面的门卡一声开了。“林森？”
林森听着那熟悉的磁性的此刻有些沙哑的声音，生生止住脚步。他无声回头，就见顾司寒一手扶着门框站在门口，视线在上方来回乱探，左右微微扭着头，似乎是想看清眼前，却终是一片虚无。但最让林森心惊的是他脸颊的擦伤，那绝不是磕了碰了一下就能形成的，昨晚自己走后，他是摔倒了吗？还摔到了哪里？
半晌没得到回应，顾司寒松开墙壁，急忙伸手朝前探了探，为什么他总觉得林森就在附近，是……是太想他了吗……手往前挥动了几下无果后，顾司寒缓缓收回了手，微低了脑袋就要转身进屋。一定是错觉吧，他或许……再也不会来了……
林森靠墙站着，看到顾司寒差点探到自己身上的手，几乎稳不住自己的呼吸，更是在他收回手的一刹那心痛不已，平日里顾司寒总是把自己收拾地很好，似乎除了那一根盲杖，他就和正常人再没有什么不同。就算是没有墨镜的遮挡，他的眼球也会努力跟随着说话人的方位，除了有些呆滞，也没有什么不同。林森还是第一次看到顾司寒仰着脑袋，眼珠在不正常的范围里乱转，这么大幅度地举着双手摸索，就像是众多的盲人一样，显露出标志残疾的盲态。

林森看着顾司寒失望落魄的背影半晌挪不开步子，却也没勇气出声，就这样看看他……也好。他看着顾司寒一脚已经迈入门槛，却有两只圆圆的小脑袋从他脚边探出头来，看到来人是林森，就肆无忌惮地窜了出来，林森心中惊呼糟糕，却仍是来不及反应，两只小家伙已经蹭到了脚边。
一脚迈进的顾司寒听到猫连连的叫声只怔了一下，就好像是能看到林森一般，大步上去，先是碰到了林森的手肘，下一秒就将他整个人捞进怀里。恨声道“你就这样欺负我这个瞎子！！”
林森被巨大的力道环地有些喘不过气，也不理会，只是很用力地回揽着顾司寒的腰身，头埋在那熟悉的颈间久久未动。一遍遍苦涩地喃喃“对不起……顾大哥……对不起……”
林森语音刚落，却听顾司寒轻微地哼了一声，想到他脸上的伤，他急忙退开，上下胡乱检查他的伤势，语气焦急“顾大哥，是不是弄疼你了？哪里还有伤？！”
“没事……我没事。”顾司寒伸手当下他的手，眉头微微皱在了一起。
林森不知自己是怎么跟在顾司寒身后进屋的，脑子里乱成一团。他一语不发地坐在沙发上看着顾司寒进厨房倒水，看着顾司寒在身旁的单人沙发有些吃力地坐下。他显然还有些生气，脸色难看。
“顾大哥……我，我不是故意不出声，我……”
“林森，我会尊重你的选择。虽然我很爱你。”顾司寒出声打断他的话，看似无厘头，林森心中却是清清楚楚。
“你说这种话，是想放弃了吗？”林森反问。
“以后有什么事情，能让我跟你一起面对吗？别躲着我……我知道自己是个瞎子，有些自不量力，可我就是想，想能为你做点什么。”顾司寒语气里满满的自嘲。
“顾大哥……”
“吃午饭了吗？”顾司寒问。
“没……”
“我去给你煮面。”顾司寒顺着又撑着沙发扶手站起身，慢慢向厨房踱去。
疲惫，困倦一点点侵蚀林森的意识，她向后靠了靠，眼睛不由自主地就闭上了。
从厨房端着碗出来的顾司寒唤了一句林森，却无人回应。他疑惑地摸索着将手中的碗放到餐桌上，转身又去了林森所在的沙发。伸手探去是林森微仰的额头，“怎么坐着就睡着了。”他轻叹了一声，想着林森昨晚肯定是累坏了，一手扶着他的颈，一手托过他的双腿让林森躺在沙发上，又去卧室抽了条毛毯给他盖好，调高了暖气温度，才坐到旁边的单人沙发上，端起茶几上的水喝了几口。
一点十分的时候，门铃响了起来，应该顾是在医院的楚逸回来了，顾司寒开了门，楚逸进来就看到了沙发上熟睡的林森“他还知道来找你？”楚逸有些气不过。
“小点声，他昨晚肯定是没睡。”顾司寒低声提醒。
楚逸无奈地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转身就上了二楼书房。

顾司寒只是兀自坐着，就听到有服务员询问的声音，陆媛并没有问他，只是点了两杯一样的咖啡，没多时服务员便端了上来。
他没有说话，就听到陆媛问到“你今年多大了？父母是做什么的？”
顾司寒微垂着眼眸，如实回答“二十三，我父亲……是警察，不过已经过世了，母亲精神状况不太好，在医院。”
“那天是你叔叔做的过分了，我替他向你道个歉。不过也希望你能理解为人父母的心情。”
“我知道，这不怪叔叔。”
“阿姨看得出你是个好孩子，林森从小被我们给宠坏了，不懂事，阿姨不希望你也跟着胡闹。”
顾司寒搭在桌上的手抖了抖，他多想争辩一句，林森是认真的。可他不能，对面是林森的妈妈，正在他不只如何开口的时候，又听到陆媛说“林森才19岁，正是学东西的年纪。我和他爸爸都希望他能出国留学，我想也是因为你们的原因，他选择留在了本市，你要是真心想为他好，就更不应该……和他在一起。再这么下去，你会毁了他，也毁了你自己。”
顾司寒皱了皱眉“对不起，阿姨。”
“如果……你真的不愿意放手，不如我们做个约定。”
顾司寒抬眸，等着陆媛说下去。

【三十四】
“和林森断绝联系，让他安心地去国外学点儿东西，如果他毕业回来还惦记着你的话，我不会再阻挠，他爸爸那边我也会去劝。”陆媛觉得儿子会突然喜欢上一个男人，肯定是一时兴起，等他长大了成熟了，自然会知道自己有多荒唐。他不想儿子为这一次糊涂付出整个青春为代价。陆媛笑了笑，也不逼他“我希望你可以好好考虑考虑。你和林森相处这么久，应该也了解他固执的性格，想必你也不愿看到他和家里闹翻。”
“我……我会好好考虑出生的。”顾司寒无力道。陆媛说的这些他不是不懂，这些也正是在他与林森相处时压在他身上的束缚。他自始至终也都觉得林森应该去更广阔的地方而不是和他一起被蜷在这座小城里。关于家人，他也是尝过与最亲的人生离死别的滋味，太痛苦，痛苦到不愿回忆，他不想这种事情也发生在林森身上，仿佛只有他离开，这一切的一切才会迎刃而解。心中已经有了计量，他跟陆媛见面的事情断然是不能跟林森讲，否则以林森的性子，怎么也不会安心地去国外念书，也只有真正的结束，才能断了林森所有的念想。
“那我先送你回去，等会儿阿姨还要去医院。”
“哦，好。”顾司寒也不拒绝，探到手边的盲杖握在手里。
顾司寒满腹心事地坐在陆媛的车里，一路上两人一句话都没说，直至到了映湖小区门口，顾司寒下车的时候才说了一句“阿姨再见。”
陆媛淡淡回了句“再见。”等着顾司寒下车便驱车走了。
顾司寒摆动着盲杖进了小区，左手大拇指不自觉摩挲着无名指上的戒指，林森，明明幸福刚刚开始，却又要如此匆忙地结束。这……就是命吗？原本以为爱情是两个人的事情，事实却并非如此，说什么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会共同面对，等真正遇到了，最多的却是无可奈何。顾司寒满腹心事地回到家中，他早就养成了一个习惯，那就是进门先立着不动，因为元宝和十一必定会扑上来，他俯身摸了摸那两个毛茸茸的小脑袋，长得真快啊……似乎又大了一些。这一天，林森并没有过来，只是来了一个电话说自己走不开。
“小晨哥，你怎么了，心事重重的？”楚逸早就察觉了顾司寒的异常，只是不知该如何开口询问。
“我跟你去美国。”顾司寒冷不丁地说到。
“你说什么？”楚逸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跟你去美国，接受治疗。”
“真的！我……我这就去给我导师打电话！”楚逸简直高兴坏了，他怎么也想不到顾司寒决定的事情还会有转变的时候。他稳了稳情绪，问“那林森那边？”
“不用告诉他。”顾司寒本是低垂的眼眸听到这个名字瞬间抬起来。
“……你们怎么了？”楚逸有种不好的预告，小心翼翼地问。
“结束了。”顾司寒只撂下三个字，扶着沙发起身，头也不回地去了卧室，以那厚重的门将自己与外界隔离开来。
顾司寒坐在床边，没有开灯，没有拉开窗帘，黑压压一片。攥着手机的手指骨节泛白，他真的想好了吗？真的决定好了吗？痛苦地埋头扰乱了黑发，像是决定了什么，顾司寒有些发颤的手指点开了手机给林森去了条短信“我们分手吧。”他没有勇气打电话，因为他说不出这五个字。
差不多过了十分钟，门外一阵急促的门铃声惊得沉思中顾司寒手中的手机掉到了地板上，他俯身去摸索，划拉了两下却停了下来，因为他听到有人拍着门板叫喊“顾司寒，你给我出来！”接着应该是楚逸跑去开了门，然后是上楼梯的蹬蹬声和楚逸的阻拦声。
“顾司寒！你出来给我说清楚！你什么意思！”这次是卧室的门被敲得砰砰作响。
顾司寒原以为他应该睡了，看到短信也是明早的事情，没想到他大半夜的会冲过来。放弃了摸索手机，他拉开了卧室门，就觉得有人扑了进来，连忙侧了侧身子躲过，知道楚逸也在后面“楚逸，你去睡吧。”
楚逸看了看顾司寒又看了看林森，却也觉得留下来不合适，便转身走了。林森砰地带上房门，随手打开了吊灯，卧室瞬间明亮。“你什么意思？”林森又没好气地问了一遍。
“我就是短信里的意思。”顾司寒语气淡然得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顾司寒脑子里翁地一声，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大脑似乎锈住了一般无法运转，他一直觉得顾司寒是开玩笑的，可此时此刻看到他严肃的神情，这一切的不可能瞬间成了事实“……为什么？”
顾司寒暗暗攥紧拳头，几乎是挤出来这几个字“我们不合适。”

林森眼神飘忽，急促地呼吸品味这句话，突然像是捕捉到了最后的希望，一把上前扣住顾司寒的双肩，没有防备的顾司寒被扣得一个踉跄，林森急切道“顾大哥，你是不是怪我这几天没有好好和你在一起？！是不是我爸爸说了你还动了手你很生气？！对不起，对不起顾大哥！我保证不会有下次了！真的！我保证！今晚我不回去了！我跟你睡！”林森说着就要凑上去吻顾司寒的唇，却被一股从未有过的巨大力道直接推得往后踉跄，砰得一声砸在门上。顾司寒自己也失了平衡，倒退瞌上床板跌坐到床上，他撑着床站了起来，侧着耳朵听林森的动静，呼吸也终是不那么平静。
“我没跟你开玩笑，我们结束了！你走吧。”顾司寒前半句是低吼出来的，后半句则透露着些许疲惫。
林森被推得有些懵，扶着门板稳了稳身子“……你认真的？你现在要跟我分手？”
“是，我认真的。如果真让我给你一个理由，我受够了。”顾司寒努力让自己冷漠些再冷漠些。
“受够了？受够了……你玩儿呢顾司寒？早干嘛去了？”林森不怒反笑，语气里满是讥讽“你说在一起就在一起？说分就分？！我一大老爷们儿都跟你上，床了！你把我当什么了？！”
“林森！别这么幼稚，你根本不是圈儿里的人，跟你在一起我真的很累，我只是个没本事的瞎子，我没能力去说服你的家人，也没必要。有这个时间和精力我大可以找个圈儿里的，安安稳稳地生活，对于我们的感情，我只能说抱歉。”真痛啊……痛得想流泪，顾司寒努力掩盖着自己的情绪，说着伪心的话，这种感觉，他此生都不想再有第二次。……也不会再有第二次，因为他再也不会像爱林森一样爱上别人。
林森简直不相信这是顾司寒说出来的话，大眼睛不自觉通红一片，这是什么理由？怎么会是这样的理由？人渣，胆小鬼，骗子，林森脑子里不住地蹦出这些词，这一年多来被他骗得彻头彻尾，为什么……要喜欢上一个男的？回头想想，自己真是疯了，可为什么……心还是好痛，痛得无法呼吸，痛得他抑制不了涌出的泪水，他抬手狠狠抹了一把眼泪“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是认真的？”
“是。”顾司寒回答的坚决。
这是他的初恋，这是他第一次真正爱上一个人，这是他正爱得如火如荼的时候，顾司寒这一盆冷水浇得他浑身发冷，越想越委屈，满腹的愤恨无处发泄，虽然知道顾司寒看不见，却还是带着讥笑点头“你是不是看老子这样心里特别爽？顾司寒，***就是一魂淡！老子***瞎了眼着了你的道儿！”林森一拳挥上去，顾司寒没有躲闪，直直被打翻在床上，闷哼出声，他晃了晃脑袋踉跄起身，脸颊火辣辣地疼，果真还是个孩子，这么容易哄骗……遇事冲动得不行。
第二拳还没挥下去，房门咔嚓被打开，一股大力就从后面扯住了林森，他回头怒吼“松开老子！”
平日里文质彬彬的楚逸力气也不小，将林森甩到一旁，担忧地看了眼顾司寒脸上的伤，冲林森呵斥“你疯了！”
林森提了提被楚逸扯开的羽绒服，粗暴地将无名指上的戒指取了下来，重重往地上一扔，轻盈的戒指却是在地毯上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就不知滚落到了何处。接着是一串钥匙拍在了床头柜上，“你这种人，活该瞎一辈子。你的东西老子不稀罕，老子也不是胡搅蛮缠的人，这一拳便宜你了，以后都别让我再看见你。”
这句话从林森嘴里说出来，真真是刺得顾司寒千疮百孔，他听到林森摔门的声音，听到元宝和十一的叫声，然而林森根本没有理会，直接便离开了。顾司寒呆站在那里，几乎撑不住自己的身子，他用有些发颤的语气跟楚逸说“订好机票，明天就走……”
“这到底怎么回事？”楚逸焦灼万分，本来白天还沉浸在顾司寒肯接受治疗的喜悦中。
顾司寒像是没听到他的问话，失了魂般趴到地上，边爬，边用修长的双手一圈一圈摸索。他虽然看不见，却也知道林森扔了什么东西……
“小晨哥，你找什么？手机在这儿。”楚逸皱眉，将地毯上的手机捡起来递到顾司寒手边，顾司寒烦躁推开，“戒指……我找戒指……”
楚逸听了连忙把手机放到一边，也跟着在卧室里搜寻他口中的戒指，顾司寒也没停下，依旧跪在地上摸索，两人找了好久，终是楚逸看到了滚落在角落的戒指，捡起来递到顾司寒手中。顾司寒摩挲着戒指内侧的名字，脱力般靠在床脚，双眸微闭，刚刚被林森打了一拳的脸颊微微肿胀“把机票订了，就去睡吧。”

顾司寒一夜无眠，天微微泛白就开始收拾行李，楚逸怎么可能睡得着，贴着耳朵听了听顾司寒卧室内轻微的响动，叹了口气，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白皙的手指抚得元宝发出咕噜噜的享受声，他自言自语“小可怜，我们都走了你俩没人疼了怎么办？”
临近中午，顾司寒把十一和元宝托付给了叶晨，说自己很快就会回来。叶晨平日工作忙，肯定没办法像顾司寒这样把两只小家伙照顾得面面俱到，却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刘玉梅看到顾司寒脸上的淤青吓了一跳，顾司寒自然也没说真话，囫囵就圆过去了。知道顾司寒要去美国治眼睛，她高兴得不得了，说他妈妈这边有她照顾，让顾司寒尽管放心，不停嘱咐楚逸好好照顾顾司寒。得知顾司寒跟林森分开了，也没有过分的担忧，只说了句“分了也好，那孩子还太小了，你们在一起不合适。”顾司寒苦笑。
下午三点，两人终是踏上了飞机，离开这座城市，不知下次回来，会是什么时候……

突然发现一个严重失误！！！！！顾司寒的弟弟叫【沈逸】！而我从三十二章开始就误写成了【楚逸】！！！这里纠正一下！！顾司寒的弟弟叫【沈逸】！之后的章节会改回【沈逸】

【三十五】
（六年后）
机场出口处，一个长相出众，身形修长，西装革履的年轻男子拉着行李箱缓缓走出，俊秀的脸上一双迷人的大眼睛惹得不少女孩子侧目。他在出口一侧停下，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喂，爸，我到了。”声音磁性而又透着清澈，稳重内敛。
“我们在门口等着你呢。”
他没多说什么，挂了电话就朝机场大门走去，刚入秋的微风带着一丝凉意，扶过他额前的碎发，他顿了顿步子，环视四周，六年太久了，久到让他觉得眼前的城市是那么陌生。
“哥！”兀自感慨中的他被这清甜的声音一唤，不自觉往声源处看去，一个扎着马尾的白白嫩嫩的女孩儿从黑色轿车里探出头来，使劲朝这边挥手，林森脸上带了些许笑容，快步跑过去，打开后备箱将手中行李塞了进去，坐进了后车座。
“儿子，恭喜你，毕业了。”副驾驶的女人欣慰地看着林森，心中五味杂陈。脸上虽也有些许岁月的痕迹，却遮不住她的美。
“谢谢妈。”林森也笑了笑。
“我们订了酒店，给你接风，用不用先回去收拾收拾？”开车的男人也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儿子，语气却还是一如往常。
“不用。直接去吧。”林森回道。
“哥，你看我！”林叶子一点也不生份。
“看你干嘛？”林森没好气。
“你看我是不是比跟你视频的时候还漂亮！”
“跟你视频我都不敢看屏幕，现在，勉强能看点儿了。”林森打趣。
“啧！你怎么这样啊！”林叶子气得直垂他，这个混账老哥，一点儿都没变！
“我给你安排了工作，先从最基层的做起，你明天去张经理那里报道。”开车的林晋突然道。
“儿子才刚回来，让他多休息几天。”陆媛不满。
“没事儿妈，就听爸的安排吧。”此时的林森早已脱了当初的稚气，多了几分成熟稳重。
宴会上，林晋在商界的朋友带着自己的孩子都会过来和林森握手认识，喝些酒。几圈碰下来，林森有些微醺，于是便放下酒杯去卫生间想要洗把脸抽根烟。抽烟……这是最初离开这里去英国读书时养成的习惯，他只是想忘了顾司寒，不想那么难受，可忘了六年都没忘掉这个名字，没忘记那张面孔，只是想起的时候心好像已经痛得麻木而没有感觉了。烟却是再也戒不掉。林森洗了把脸，靠在洗手台旁，嘴里不时吐着烟雾。
“呦，看来还真是长大了，都会抽烟了，啧啧啧。”
林森眉头微皱，闻言寻声看去，就见旁边刚洗过手正在用手绢擦手的人缓缓抬头，这人黑色西装里穿了个粉红衬衣，棕色头发，甚至画了淡妆，秀气的像个女孩子。他灭了烟蒂扔进手边的垃圾桶。在脑中搜寻了一圈，这人……是谁？却没有任何结果。
那人见林森皱眉疑惑的样子轻轻笑了笑“林大少爷还真是贵人多忘事，我叫楚炀，记得了吗？”
楚炀后半句几乎凑到林森耳边，林森嗅到浓郁的香水味，厌恶后退拉远了些，楚炀？楚炀……他……认得这个人吗？
楚炀轻叹了一声，“我们是在gay吧认识的，我还给你打过电话，怎么？一点都想不起来？”
林森的记忆终是被唤起，那天在gay吧的事情因为醉酒他是真的想不起来，但事后的电话他倒是记起来了，他不是gay吧的鸭子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楚炀像是看出了他在想什么，好笑道“你该不会以为我是那里的鸭子吧？看来我们得重新认识一下，我叫楚炀，家父和令尊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楚炀说着伸出了纤长白皙的手。
林森犹豫了一瞬，还是伸手与他握了握，却是被那只手死死握住。
“我那时说的话，还作数。这是我的名片，再会。”楚炀坏笑着任他抽回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片塞进林森的裤子口袋就转身离开。林森清楚地感觉到楚炀的手很不老实地在自己大腿上抚了一把。
林森拿出名片扫了一眼，xxx集团副总裁楚炀，还有电话号码。
就这样，林森成了父亲公司里的一名普通职员，虽都知他是董事长的儿子，却也都熟知董事长的脾性，对林森没有丝毫的宽待，与公司其他职员都是一视同仁。
林森就这么工作了半年之久，对公司的东西也都熟悉了不少，在此期间，他也曾参与跟楚炀那边的合作，这个人平时不正经，工作起来倒是一丝不苟，而且能力很高，几个项目都做得非常成功，林森在这方面还是有经验上的欠缺，从他那里学到了很多东西，这让林森对楚炀的看法有了新的改观。林晋放心地将林森提到了管理层，见儿子这么优秀，嘴上不说，心中却早已乐开了花。
公司有了收益，自然要搞些慈善活动回报社会，今年也不例外，这件事情林晋交给林森全权处理。林森最终决定在市中心福利院开展慈善活动。

依着计划，林森决定先亲自去福利院了解一下情况，看看孩子们都需要些什么。他以前并没有来过这种地方，院长边给他带路便说着院里的情况。院长是个看起来50多岁的中年人，带着金丝边框的眼睛，总是笑眯眯的，一脸慈祥。林森发现，院里身有残疾的孩子占多数，院长说，很少有人愿意领养身体残疾的小孩，他们大多数都会在福利院呆到18岁，学一门技术出去了能混口饭吃。林森看着那些孩子投过来带着好奇，期待，渴望的目光，心中有些隐隐作痛。走到小小班的时候，林森听到教室里传来孩子们的哄笑声，不由得站到窗台前，孩子们在两台周围摆满了小板凳坐得端正，有健康的，有残疾的。富有磁性，微微有些耳熟的男声讲着好笑的童话故事，孩子们很安静，只有那人停下的时候才会笑出声来。林森好奇地看向讲台，却在看到那人的一瞬间生生僵在了原地。这六年来，他好像没怎么变……还是那么俊朗迷人，黑色的秀发，洁白的衬衫，修长的双腿，还有那……银灰色的盲杖，只是墨镜的款式轻盈了些，显得更加干练。可……为什么会在这里遇见……
“那是顾先生，不是我们院里的老师，但经常来给孩子们讲故事，陪孩子们玩儿，他不仅来我们福利院，本市的其他几家也去的勤快，是个好人呐。唉，只可惜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就看不见了呢。”院长见林森不走了，忙解释道，还附带了惋惜。
林森双手随意插在兜里，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屋里的人。当年他提出分手，自己一怒之下果断离开，第二日却跑回去找他，可他不在，第三日，不在；第四第五日，不在不在不在……最后那间房子直接换了主人，这个人换了号码,退了网配圈，qq微信再没登录过，去找刘姨，刘姨怎么也不肯说出他去了何处，甚至吼他以后不要再找顾司寒，质问他害得顾司寒还不够惨吗。这个人，就这么一夜之间从她的世界彻底消失，连带着他刚刚开始的初恋。此时此刻，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为什么是自己面前？上天怕是跟他开了个大玩笑。林森唇角浮出一丝冷笑，六年的时间，终是让他在面对他时变得毫无波澜。他去了哪里，又为什么回来，什么时候回来的，这些他通通都没兴趣知道！
房内人讲故事的声音戛然而止，微微侧头朝着窗边“院长？您来了？”
“哈哈哈，是我。”院长笑着进了教室，孩子们喊着院长好，院长也跟孩子们打了招呼。林森只是淡然跟在院长后面，目光却一刻不离地盯着那个男人。
“这位是……？”顾司寒点着盲杖起身，显然听出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
“这位是林先生。”院长道。
林森清楚地看到顾司寒身子怔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如常。
“你好。我是林森。”林森几近陌生人地淡漠道。他的目光几乎没有移开，将顾司寒的所有反应都看在眼里。
“你好，顾司寒。”顾司寒交叠在盲杖上的手有些轻微的颤抖，声音也透露着某种情绪上的压抑，林森多想冲上去摘下他的墨镜，看看这个人此时此刻到底是怎么样的嘴脸！

【三十六】
“孙院长，情况也了解得差不多了，我等下还有事，就先走了。”林森笑着对院长说。
“好，你去忙吧。”院长依旧笑眯眯的。
林森转身准备离开，又折回身子看了一眼立在原地侧着耳朵的顾司寒，毫无波澜道“顾先生，再会。”
“慢走。”顾司寒道。
林森统计数据后，亲自选购了一批被子毛毯，保暖衣裤，还有一批书填充福利院书库，考虑到院里眼睛看不见的孩子不在少数，林森决定再购进一批盲文读物，一般卖这种书的地方并不多，他打听到市里一家规模较大的书店有卖盲文书，自然也不例外地亲自去选。“心灵之窗”这家书店位于市中心较繁华的地段，有三层，都摆有桌椅，以供想留在此处看书的客人歇息。来来往往的人不少，林森楼上楼下观摩了一遍，随手翻开几本盲文书不自觉闭上眼睛用手指触了触，尽管什么也不懂。转了一会儿见一个店员不忙了，才走过去，微微笑了笑“你好，请问你们老板在吗？”
“不好意思，他现在不在店里，您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店员看上去二十多岁的年龄，笑起来甜美可人。
“我需要购买一批盲文书，想找你们老老板谈谈”
“不好意思，您稍等一下，我们帮您联系一下老板，请问先生贵姓？”
“我姓林，麻烦了。”林森客气道。小女孩儿又说了句稍等，便走去收银台跟应该是领班的女子说了此事。不多久，她便回来了。
“林先生，我们老板可能要晚一点才能来，您看您要等他还是……”
“那我在这里等他吧。”林森笑了笑。
他随手抽了本书坐到靠窗的沙发上，热心的店员还给他倒了茶水。这一等，便等到了下午五点多，这几天一直在忙着准备慈善的事儿还有手头上的项目，基本没怎么休息，此时坐在书店这种相对安静的地方，困意席卷着他的大脑，手上的书终是滑落在桌子上，靠着酥软的沙发沉沉睡去。
顾司寒五点多终于从录音棚赶回了书店，听店员说有客人在等他，而且姓林，顾司寒觉得不会这么巧吧，忙问那人有什么特征，店员说眼睛很大，很漂亮。他就更确定这个人是林森了。他加快了脚步，银灰色的盲杖有规律地点着面前的地板，轻车熟路进了书店。店员见老板来了，连忙迎了上去“老板，林先生还在那边等您。”
“带我过去。”
店员肯定是早已习惯了顾司寒的走路方式，引着顾司寒的手搭到肩上，走向靠窗的角落。
“林先生……睡着了？”店员差异地看着这个靠在沙发上微扬着头帅气逼人的侧颜，犹豫着要不要叫醒他。
“你去忙吧，这里我来处理。”顾司寒侧了侧头，声音微低了些。店员闻言便离开了。
顾司寒的盲杖碰到了沙发腿，微微探出右手，手指犹豫不决地轻触到林森的脸颊，随后不悦地皱了皱眉，手向上移了几分，摸索上他的额头，微微有些烫，而且呼吸急促，，他怎么……发烧了……
在店员的帮助下，顾司寒把林森背到了背上，突如其来的体位变化让林森有了点意识，自己应该是这几天东奔西跑，又工作劳累所以受了风寒，此时觉得浑身难受，大脑轰鸣一片，控制不了自己的语言行为，轻声呢喃，带着埋怨“魂淡……顾司寒……你这魂淡……你还敢回来……”顾司寒皱了皱眉，三楼有他的办公室，里面有长沙发，让林森躺着应该会舒服点，暖气可以调高些。他还托了店员去药店买退烧药和感冒药。店员等着顾司寒上了电梯，才交头接耳议论起来，什么高颜值老板背着帅哥好养眼啊，什么从来没见老板对谁这么上心过，什么老夫的少女心啊之类的。
顾司寒对这里的地形还是相当了解的，下了电梯顺利进了办公室，将林森轻轻放到沙发上，开了空调还觉得不够，脱下风衣盖到林森身上。他半跪在毛毯上，又探了探林森的额头，沙发上的人睡得并不安稳，一直在喃喃呓语些什么，却什么也听不清。顾司寒轻轻摘下脸上的墨镜，眼睛狠狠眯着，凑的很近，似乎在看着林森，又似乎没有。果然……灯光还是不行的。他小心翼翼地抚上林森微烫的脸颊，借着触感辅助去努力分辨眼前的轮廓，最终却是懊恼地重新带上墨镜。没用的……终究还是没用的……

林森幽幽转醒，有些迷迷糊糊地环视了周围，白色的天花板，茶几，桌子，电脑，沙发……顾司寒的生活环境依旧简约到没有一丝多余的东西，就像是自己，给他的生活带来了麻烦，所以也被他列入多余的东西而生生踹开。电脑后面……有人，林森眯了眯眼睛等着聚焦，电脑后面的人却已经缓缓站起身来，顾司寒！林森惊得撑着沙发坐了起来，身上……是他的风衣，林森怔了怔，随手掀开从沙发上起身，刚想开口就觉得脑门一片冰凉，抬手摸去，竟然是退热贴……不满地伸手扯去心下腹诽，当他是三岁小孩儿吗？他抬头看到那人扶着桌子走了过来。突然注意到顾司寒扶着桌子的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泛着银光，林森大脑一片空白，漂亮的眼睛瞪大了些，怎么会……他好想冲过去抓住他的左手，去狠狠质问他，不是说结束了吗……为什么一直都在带着？！理智最终占了上风，他并没有这么做。
“喂你吃药万一弄醒你，你还会乖乖躺在这里？既然醒了就把茶几上的药吃了，光是退热贴效果不行。”顾司寒站到他身侧，像是猜到了林森的心，语气冰冷。
现在的林森已经是平视顾司寒，两人的身高不相上下。这些不复当年的变化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林森眼前的男人有多可恨。
“谢谢顾老板，老板这书店开得不错啊，我们可以谈正事了吗？”林森也不推辞，重新坐回沙发就着保温杯的水吃下了放在瓶盖里的各色药片。
“进价给你吧，我就当是做个中介。书也会帮你挑好，毕竟这方面我比较在行。”顾司寒倚在电脑桌旁。
林森轻轻一笑“求之不得。那就这么说定了。天色也晚了，我就先走了。”林森说着转身就要离开。
“不如一起吃晚饭”顾司寒叫住他。
林森停下了脚步，思索片刻讥讽道道“顾老板上个星期还在装作不认识我，怎么今儿个又要跟我吃饭了？”
“要说装作不认识，不是你先装的吗？”顾司寒挑眉反问，就算有多在乎，他似乎都学不会主动低头。
“呵，走吧，吃饭。”林森轻笑，兀自走在了前面。顾司寒甩开盲杖，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出了书店，林森也没有丝毫要去扶他的意思，只是时不时会回头看他，他走路的样子一点都没有变，身子挺得笔直，一手探着盲杖，一手微微前伸，从容不迫。
走了没一会儿，林森听到后面突然传来一阵咔哒的声音，忙回头去看，就见顾司寒不知何时走歪了被一排自行车挡住了去路，盲杖更是戳进了前车轮卡在那里。而顾司寒的手摸索着车篓，把盲杖抽了出来，顺着向后摸索准备绕过去，林森觉得胸口钝痛了一下，快步上前拉了顾司寒的袖子绕过自行车。
“麻烦你了，这条路没有盲道。”顾司寒苦笑道。
林森这才低头看去，他竟不知盲道是从何时消失的。为什么会生出心疼顾司寒的念头……林森慌不择口“瞎子就是麻烦。”说罢将顾司寒的手放到自己手肘处抬脚就要走。
林森突然抬步惊得顾司寒握紧了这久违的胳膊，随即松了力道，微微侧头，六年了，原来林森都长这么高了。夜色之下，他的唇角微微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三十七】
“什么时候回来的？”林森看着对面洗一言不发地吃饭的顾司寒，微皱了眉头。
顾司寒手上的动作一顿，放下筷子，“走了两个月就回来了。”
林森想着当年那么辛苦地找他，没想到他兜兜转转竟然还一直生活在本市，然而映湖小区那承载着他们记忆的房子却早已易主，不由得又有怒火燃上心头“为了躲我，顾老板连房子都卖了，至于吗？”
“我只是想换个环境，与你无关。”顾司寒板着脸。
林森嗤笑点头，尽管这一切对面的人都看不到。
一顿饭吃的并不愉快，林森不说话，顾司寒也不说话，直到林森的手机响起，他抬眼一看，楚炀。
“喂？有时间吗？一起去喝一杯。”楚炀说。
林森抬头看了一眼顾司寒，道“好，八点公司见。”随即挂了电话，赌气似的“不好意思顾老板，我这边约了朋友喝酒，你自己可以回去吗？”
顾司寒眉头微皱“你刚刚还在发烧，现在又要出去喝酒？”
“我的事情还轮不到顾老板费心。”林森冷言，已经起身准备离开。顾司寒墨镜后的眼睛狠狠眯了眯，抿着唇不再言语。本已转身的林森顿了顿又回过头来，随口道“对了顾老板，我希望这次合作结束后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出了餐厅，林森从兜里掏出一根烟点上，抬头看了看已经完全黑下来的天色，深深吐出一口烟雾。为什么要说出那么决绝的话？为什么要把他一个人扔在那里？他看不见，能平安回家吗……林森眉头深皱，去关心那个魂淡干什么！自己怎么就这么没出息！可……自己真的恨他？真的不在乎他了？林森很想这么以为，可在见到他的那一刻，他知道自己错了，自己心里一直都只有他一人。在顾司寒面前，他永远不知道理智为何物，永远只有事后后悔的份，却又一次次就范。
这一晚，他与楚炀在酒吧喝得烂醉，而顾司寒，则在自己家中喝得烂醉。谁都不会比谁好过。
沈逸从市医院下班回来，看到的是快要坐不住的顾司寒和两瓶见底的红酒，沈逸心中一惊，鞋都没来得及脱就快步冲过去夺下顾司寒已经再次送到嘴边的酒杯，心痛又愤恨地盯着他因醉酒而迷蒙的盲眼，顾司寒手中一空，顿了顿，眯着眼睛大手往桌子上虚探，好像不知道沈逸回来了一般，沈逸赶在他摸到之前将酒瓶撤远了些，起身双手搬过他的肩头，气恼不已“你怎么回事？！怎么喝这么多酒？！”
顾司寒皱了皱眉，打掉沈逸的手闭上眼睛仰靠在沙发上，嘴里含糊不清“……没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你要喝成这样！你知不知道你的眼睛不能喝酒！”平日里温和的沈逸忍不住呵责他。他如今的光感恢复得多么来之不易，明明盲的人是他，沈逸却是在他瞎的时候比他更在意，在他恢复光感的时候比他更开心，他自己却是从始至终像是个事外之人。如果可以，沈逸宁愿把自己的眼睛挖出来给他，让他能重见光明。
顾司寒微睁了双目，飘忽不定的视线仿佛似有似无地看着头顶的吊灯，语气有些许悲凉“这样的看见与看不见，有什么区别吗……”
沈逸呼吸一滞，至少，你的世界不再只有黑色啊……沈逸的恼火瞬间被一句话冲得不剩分毫，他微微叹息，上前去扶堪堪睡着的顾司寒。
顾司寒喝了太多酒，神志早已无法保持清醒，呢喃低语“……我还是……怎么也……看不到他……抓不住……他……”
沈逸俊眉微皱，立刻就想到了林森，难道……是林森回来了？！还能有谁？还能有谁可以让小晨哥一次次失态……只走神了片刻，沈逸就半扶半抱地将顾司寒搀回了卧室。
林森直接去了公司，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烟直等到楚炀来找他，推门进来的楚炀看到烟灰缸里满满的烟蒂怔了怔，“找你喝酒算是找对了，不然你岂不是要坐在这儿抽死过去？”
林森苦笑，掐灭了手中的烟“走吧。”
刚开始，楚炀还和他对着喝，慢慢的就只与林森碰杯，也不喝，就见林森自己一杯一杯往嘴里灌，
“林大公子喝起酒来是真的不优雅。”楚炀晃着杯中的酒，调笑。
林森面色有些潮红，“喝个酒都要装，活得是不是太累了？”
“说得对。不打算跟我说说吗？”楚炀轻笑。
“说什么？没什么可说的。”林森又到了一杯。
楚炀故作思索“让我猜猜，顾司寒回来了？”
“嗯哼。”林森示意他继续。
“你今天去见了他，还一起吃了晚饭，不过看来并不怎么愉快。”楚炀唇角微扬。
林森抬眼瞥了楚炀一眼，极为不悦“你派人跟踪我？”怪不得他就那么凑巧地在他们吃饭的时候来了电话。
“我爱上的人，我就想知道他的一切。”楚炀暧昧道，说罢探起身子凑到林森耳边，林森下意识地往后一退，手中未饮尽的酒倾洒到了腿上，就听到楚炀在他耳边呢喃呓语“甚至连他的宝贝有多长，我都想知道。”他说罢退坐回去。

林森厌恶地拿起纸巾擦拭裤腿，酒醒了一些，这个家伙总是动不动就凑到自己面前，谁也不知道他哪次会真的贴上来。林森讥讽“如果不是知道你的身份，你倒是真和鸭子一模一样。”
“那要看对方是谁。”楚炀也不恼，如果说林森是一把铁锤，那他楚炀就是一团棉花，任他如何砸也无济于事。
林森胡乱擦拭腿上的酒水，见自己裤子上仍旧一片阴湿懊恼地将纸巾扔进了垃圾桶，有些庆幸现在是深夜“回去了，没兴趣喝了。”说罢就起身要走。楚炀也跟着起身要去扶他，手刚攀上去就被林森甩开，他也没有再上前找不痛快，就这么跟在林森身后看着他踉踉跄跄往外走。
上了车，林森瘫坐在副驾驶位置上，酒劲儿有些上来了。
“去宾馆？你家？还是我家？”
“别说得跟……老子要跟你上床似的……各回各家……”林森含糊道。
楚炀含笑看了一眼林森，发动了汽车，出奇老实地把林森载到了他家楼下。林森打开车门，刚想起身又被楚炀按了回去，然后就觉得唇角一热，林森撇开头，狠声道“……楚炀……你别太过分。”
“我有说要免费送你回家吗？”楚炀笑，故作伤心“我对你这么好，你就一点感觉都没有？你这样让我觉得自己很失败啊……”
林森下车关上车门，一手抵着车顶，对着半开的车窗“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我现在没感觉，以后也不会有感觉。”林森狠狠戳了戳心脏的位置“这儿，早就死了，明白吗？”
楚炀看着林森踉跄的身影消失在大门里，神色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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瞎玩觉得很顾司寒，我这几天，好恨自己不会画漫画写文已经满足不了我了，，，，

莫要动气！第三十八章我在写我在写！断了思路的时候允许我偷偷画会儿画画着画着或许就有思路了呢。林森的大长腿放两只小猫咪应该没问题吧啊哈哈！然后幻想有木有大佬可以完成剩下的，起完草稿我就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