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味适中】Born for love (bl)(dpw)

第三十七章


没让自家男人进厨房,白远独自拿过操作台上下午就和好的面,并把小型的面板放在腿上,就那么揉了几下,捡起擀面杖将面团用力擀成薄饼形状。
林枫倚在冰箱旁,隔着放在操作台上那一篮子洗好了的蔬菜,他只能看得见媳妇还翘起了一撮呆毛的黝黑发顶,渐渐地,工作里的不顺意在那柔和的夕阳里消散,他此时心下一片柔软。
欣赏够了,他这才拧了湿毛巾过来,先给媳妇擦了擦汗,又不由分说的把他腿上的东西一股脑挪走。
“跟你说过了,不能在腿上放那么重的东西。”他道。
“马上就好了,”白远仰脸看他,“操作台有些高,我切不好。”
因为公寓里不止有白远一个人住,所以操作台灶台之类的基础设施并没有按照残疾人的要求重新设计。
可一年半多的时间来,林枫再也不是那个从不进厨房的男人了,他小心叠好面饼,并且在层层叠叠中洒了浮面,抽出刀架上面的菜刀,他扭头冲着媳妇道:“我切得好啊!这种没有难度的事交给我好了,你先去做炸酱好了,我马上就切好。”
白远无奈笑笑,把篮子放在腿上,点火倒油,在排油烟机的轰鸣声中依次加入葱姜八角和之前切好的肉丁,白远戴着支架费力伸着胳膊翻炒,心想着,幸亏带了支架,不然自己要是腰腹不使力这长勺就戳不到锅底;若是使力就铁定露馅。
其实坐在轮椅上也已经一年半了,白远基本上算是个十分专业的p了。连续一年时间打麻醉剂,白远胸口以下的部位在不刻意用力的时候就是一副无力的状态,腰腹后弓,小肚腩上薄薄一层赘肉,修长笔直的双腿圈在轮椅里,这么久以来除了痉挛都是被动拉伸,大腿上挂着软软的肉,小腿早已皮包骨,双脚下垂,穿不系带的鞋晃一晃就会掉。
是个人,见到白远如今这副模样,大概都会本能的认为他是个高位截瘫的病人。
“老公,”白远看不见锅里的情况,只能拿着长勺浅浅舀了一勺,见肉变色了,便唤林枫,“帮我把酱拿来。”
林枫这会儿也切完面了,递过来酱的时候顺手开了另外一个灶台烧水,准备焯一下白远已经洗过了的蔬菜。
那厨房的油烟味不小,两人一高一低,一站一坐,倒是动作整齐和谐,步调一致。夕阳西斜,不大的公寓里充斥着食物的香气和恩爱的气氛,白远操纵着轮椅退开些距离,让老公把酱和蔬菜分别盛好端出来,这才又凑近去煮面。
这不是两人第一次合作做一顿晚饭,亦不是最丰盛的,可那挂在两人眉间心头的笑意却并不比任何一次少。
恰恰相反,要比之前每一次都要多。
烟火人间,合该是这么一副相濡以沫、白头到老的画卷。

白远的复健在出了三伏天后又捡了起来,渐渐跟复健师和医院的护士都熟识了,林枫这才放心把媳妇交给他们,扭头去忙自己的。
其实若是放在平时,林枫也是不放心的,但他这段时间正跟一位相熟的律师朋友聊自己漫画的版权问题和工作室签下的合同问题,实在是抽不出时间每周抽出两天的时间陪白远耗在医院里。
他自己也是愧疚的,每次都麻烦张柠晨帮忙照应,又对复健师拜托又拜托,搞得直到白远不好意思地推他赶紧走,这才一步三回头往医院外面走去。
“练练爬行?”他扭头回来看见复健师冲着他乐,更是脸颊通红,主动问道。
“可以,但你现在能自己转移到护理床上吗?”复健师解开他身上的束缚带,在他的腿下插了木质的转移板,然后站在对面,双手张开,远远地护着,并不帮忙。
“可以。”白远双手撑在轮椅上,弓着身子让后背脱离轮椅的椅背,咬牙回答。
上次住院后也过去四五个月了,麻醉剂早已停了,但白远现在除了对于双腿有些零星的、不是很敏锐的感觉外,跟真正的截瘫病人区别不大,多年没用过,即使现在大脑发出指令让腰腹用力,也十分吃力,时间一长,强行用力还会导致痉挛,久而久之的,他就真的不敢在废用的肢体上下太大的功夫了。
利用双臂带动躯干,白远一寸寸把自己挪上了转移板,废软下垂的双足脚尖点地缓慢拖着,萎缩了的脚跟随着过分灵活的脚踝在每一次移动的时候左右晃着,白远就是这样又一点点蹭上了护理床,手臂颤抖着支撑着自己的上半身,哪里还有精力管双腿。突然他手肘一弯,整个人带着满头大汗倒在护理床上,喘着粗气。
复健师看他实在没力气,便辅助他把双腿放在护理床上,柔声道:“很棒!我们休息两分钟再开始今天的复健。”
这两分钟在白远看来过得特别快,他甚至还来不及喘匀气息,便被翻了个身,趴在床上。
“白先生,用双臂支撑起上半身,用力感受腿部的力量,”复健师跪坐在他身后扶着他的腰,用双膝顶着他的脚掌,勉强算是帮他摆成了一副膝行的姿势,“现在,请往前挪动左腿。”
白远咬着牙,手肘先往前蹭了一寸,然后注意力集中在左腿上,用尽意志力调集腿上仅剩的肌肉往前挪了一下下,身后复健师感受到他的动作,用膝盖往前顶他的脚掌,辅助他“爬”过一步。白远觉得重心不稳,还未来得及说话,腰身便马上往右侧倒去,身侧的复健师推着他回到原位,鼓励道:“很好。”
左腿换右腿,短短半米距离,白远爬了有二十分钟,最后被复健师缓慢放下,平躺在护理床上,能出汗的地方都湿乎乎的,双臂颤抖,白远累得睁开眼的力气都没有。
“阿远你最近体力有所下降啊!”休息的时候正好张柠晨抽出了些时间来看他,见他这一脸的汗,便笑着调侃,“这个,注意身体啊!”
她跟白远插科打诨惯了,但复健师却并没两人这么熟,闹了个大红脸,轻咳两声,便找了个借口,三三两两走得远了些。
“这么贫,看来是最近日子过得不错。”白远嗤笑一声,声音小的跟蚊子似的,“你妈接受于晓彤了?”
“不算接受吧,但也不算反对,”张柠晨跪坐在他身边,帮他按摩用力过度的双臂,“但总算是相安无事,这样我就知足了。”
“她最近身体好些了?”白远被按得舒服,也缓过些劲来,“过年之前你说的她要做的那手术,还做吗?”
“是好些了,但还没恢复到能做手术的地步,”张柠晨叹了口气,“也就是勉强不用轮椅走几步吧,天气太冷或者太热都不能在面呆太长时间。”
“那怎么办?”白远问道,“不做手术的话,只靠药物维持,能控制得住?”
“暂时来看还没什么问题,但她这个状态,我老师说还是要建议卧床静养,等候心脏源,就是不知道这一等是多长时间了。”
张柠晨提到这件事就很头疼,虽说她是个d,但她的工作就是终日与病人打交道,偏偏回了家还是个病人,于晓彤又是个敏感的,她这工作上受的气挨的累找不到地方撒,时间久了,就觉得自己都快憋出抑郁症了。
“柠晨,d只是个兴趣,不是你一定要找一个病人度过余生,”白远反手拉住她,侧头垂眸,眼里是一片坦然,“你若不爱她这个人,那我劝你找个健全人,她耽误不起,也玩不起;如果你爱她,那你就要想明白并且承受这一路的痛苦纠结。
必要的时候,你应该跟她坦白。”
“没必要吧?”张柠晨皱眉反问,“我是爱她,爱她这个人也爱她的病弱,换个先心病的病人我不会喜欢,她如果没有病我也会喜欢,我没必要告诉她我当初接近她的原因啊!”
“可天下哪里有不透风的墙?你自己说,总比有朝一日她从别人口中知道的好啊!”白远叹了口气,“我也一样,总不能p一辈子。”
“你这心操的还真是长远,”张柠晨出神的想了会儿,这才笑道,“那你不如现在就告诉林枫啊,还有能站起来的希望。”
“他现在忙得脚打后脑勺,我这个时候告诉他我骗了他,”白远瞪了她一眼,“成心添乱啊?!”
“你刚才的复健我可在一旁看了,”张柠晨倒不跟他开玩笑了,“你现在双腿废用太严重,这也是刘大夫之前给你停了麻醉剂的原因之一,我得提醒你,你现在的身体已经有很大程度上的退化,即使现在开始针对性的训练,也不一定能恢复到原来的情况,要是——”
“——再等等吧。”白远打断她,闭上了眼,“你让我再缓缓。”
装病不是件小事,何况装的这么严重,白远犹豫也是必然的,张柠晨叹了口气,不打算再劝,心里想着,等日后多多催促他便是,总不能看着发小就这么瘫在轮椅上一辈子。
“什么再等等?”
两人各怀心思相对无言,倒是没注意身后何时站了个人,白远惊得马上睁开了眼,嘴唇一开一合,说不出话来。
“你什么时候站在我身后的?!”张柠晨也吓得一激灵,回头看了眼来人冷汗都要下来了,强自镇定道,“人吓人吓死人,好不好?!”
“你们有什么事瞒着我啊?”林枫侧身坐过去扶起媳妇,一脸迷惑,“刚才在说什么麻醉剂什么针对性的训练?”
白远心脏都停了一拍,脸色苍白勾个敷衍的笑:“没什么……”
“还想骗我?”林枫皱眉瞪他。
“是我说的,刚才来的时候跟刘大夫聊了一下,他之前尿路感染,以后插导尿管大概不用麻醉剂会很疼,而且最近一年频繁生病住院,身体机能不断退化,要是再把针对性的复健停了,更完,”张柠晨顺嘴诌瞎话,“他非得说等等再开始系统的训练。”
“媳妇,这可不能拖啊!”林枫一听就急了,“你是因为我没来吗?我错了,我以后一次都不落下了,行吗?”
“别听她瞎说,”白远蹬了眼张柠晨,毕竟吓唬的是自己老公,他是真心疼,“我就是有点累了,想说今天的复健等等再开始。”
“宝贝,不能怕苦怕累哦!”林枫神色有所松动,亲了亲他的额头,却不放心的嘱咐道,“不管怎么样,老公陪你。”
被秀了这么多次了,张柠晨也不止一次想念自家爱人,翻了个白眼,她默默走了出去,顺便找来了门外等着的复健师,心里暗搓搓的想,自己不当电灯泡,就多找几个,也不算自己亏。

楼主 渊虹现  发布于 2017-02-05 09:44:00 +0800 CST  
第三十八章


时间晃晃悠悠到了深秋初冬,《born for love》只在工作室平台上连载了两次便停更了,虽说点击率很高,隐隐的有突破林枫上一部出版漫画的趋势,可林枫就是咬死说没灵感,把自己所有的存稿都攥在自己的手上,再没给编辑偷稿子的机会。
于此同时,之前那部出版的漫画改编成动漫的流程也没走下来,胎死腹中,林枫多方面打听才得知,是工作室的总经理跟游戏公司说投资太少要求追加数额,狮子大张口一要要一千万,生生把人吓跑了。
律师说侵权申诉可以开始了,证据已经收集的差不多了,但如果此时离开工作室,违约金是不可避免的,毕竟当时工作室对此没有隐瞒,而最终签字也是林枫自己,并没有别人逼迫。
小半年来林枫除了做封面设计画插图,还蹭着朋友的画展知名度在网络上拍卖了几幅自己在郊区的油画写生,支付违约金倒是足够了,就是白远之后的医药费,大概还得他拼死拼活接工作才能赚回来。
他那天是带着歉意跟媳妇商量的,谁知白远没有一点反对和不开心的意思,告诉他说自己在杂志社的连载已经有条不紊的进行了下去,稿费乐观,两人生活肯定是够了,而之前张柠晨跟家里和好也已经把欠自己的钱还了回来,说多不多说少不少的四十万,复健大概可以用很长时间。
白远告诉林枫不必担心自己,也不必担心钱,想做什么就去做,想画什么就去画,滨海城那么大,喜欢他人那么多,总有一天他会出人头地,会功成名就,会让大家都以收藏他的画为荣。
说不感动那是假的,林枫在起诉工作室的前一天晚上抱着自家媳妇哭得涕泗横流,倒是让人难以把他跟那个从小玩枪、吓得凌长安差点尿裤子的北方汉子联系起来。
那时他想啊,自己这辈子要是对不起白远,就不是人。

关于版权问题的审理流程复杂时间长,林枫在支付了违约金之后收拾自己的东西准备离开工作室,刚抱着纸箱往外走的时候,竟听见身后有两个声音追着他而来。
“周铭,方玉均?”他有些奇怪,看着跟自己一样抱着纸箱子的两人,“你们俩这是……”
“我们也辞职了!”个子小的那个男生看上去十分兴奋,他比林枫晚签合同有小半年,支付的违约金也理当更多一些,可那脸上却没有沮丧,“他们这就是压榨我们的剩余劳动力!老子不伺候了!”
“就是就是,”另外那个男生看上去成熟些,一只手抱着箱子一只手推了推眼镜,却也笑得如释重负,“这两年多来我就没睡过好觉,索性辞职。”
三个被工作室压迫了许久的年轻人相视一笑,一扫之前再次失业的低气压,相约过些天一定要聚一聚,庆祝自己和对方“逃离魔窟”。
把一共也没多少的物件放在后备箱,林枫的心情是难得的轻松,跟一段紧张而又压抑的过去说再见,从何种角度讲都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以至于他接电话的时候都是带着笑的。
“很开心?”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停顿,问了一句。
“爸……”林枫一激灵,要踩油门差点踩成刹车。
“最近过得怎么样?”林阙对他的反应倒没什么意外,“怎么也不知道给家里打个电话?”
“最近在忙工作上的事,”林枫张了张嘴,涩然道,“对不起爸,我忘了打电话的事了。”
“忙也要注意休息,”林阙知道自己儿子提起画画总是状态疯狂,“你妈挺想你的。”
“知道了,今晚就给妈妈打电话。”林枫应道。
父子两个其实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并没有冰释前嫌,不过是因为几个月之前白远的事又有了联系而已,所以说了没两句的沉默就显得尤其尴尬。
“今年回来过年。”
“爸我——”
还没等林枫把话说完,林阙就挂断了电话,让他这拒绝的话无从说起,十分郁闷。
不一会儿手机又响了起来,车停路边,他这才发现是父亲又发过来的一条短信:
带着白远一起回家过年。
林枫顿时一个头两个大,这才猛然想起来当初求父亲寻找白远下落的时候,好像是答应过父亲给他一个“男人的答案”的。
可这话说出来容易,做起来却是比登天还难啊!
尤其是现在自己要工作没工作要钱没钱,住的地方还是媳妇的家,他就这么回去,大概会被老爸把腿打折……

车行到杂志社,林枫算算时间正好是白远结束例会的时间,便停好了车,靠在车门上想着心事。
毕业到现在已经一年多了,算算这五百多天的日子,他近乎每日都在焦头烂额,最后忙来忙去,除了涨了些关于版权的知识,一切又跟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一般,两手空空,他回到了原点。
轻笑一声,林枫觉得自己挺失败的,一个健全人,论钱财才华不如白远,论智商不如工作室坑了自己的编剧,他也就能跟旁人拼拼家世了。
可家世这种东西,不过是幸运罢了,荣耀终究是父母的,与他无关。
“想什么呢?”白远冷不丁出现在他面前,吓了他一跳。
“没事,”林枫揉了揉媳妇脑袋,推他去副驾驶,“我今天辞职了,在思考我的新生活和新工作。”
“这有什么可思考的?”白远抱住老公的脖子,凑过去亲亲他脸颊,轻笑道,“我都替你想好啦!”
“小远这么能干呢?”林枫看他;满脸的笑,自己也心情好了起来,“说来我听听。”
“在家照顾我啊!”白远的视线随着他绕到驾驶座那边,看人进来系好安全带,这才说,“我给你发工资,好不好?”
“这是什么工作……”林枫皱眉,握住他的手有些用力,“这是信仰。”
林枫甚少说情话,身为个北方汉子,他的感情多是跟北方人一般,说出来的不过冰山一角,剩余的都藏在心里。
今日这么一说啊,让白远如泡在蜜罐里一般甜,捧起那手放在唇边一吻,笑得眉眼弯弯:“有道理。”
“好啦,”林枫说完就红了脸,收回手专心开车前摸到了媳妇的素戒,又想到了父亲刚才的那通电话,便收了笑意,正经了起来,“你到底想说什么,从实招来吧!”
“我是希望你好好歇歇,”白远满眼的心疼,“今年这一年都兵荒马乱的,你都好久没放松放松休息一下了。正好辞职了,回家好好睡几个懒觉,去郊外写写生,吃几顿好吃的,我也能抽出时间来好好给你做些养胃的饭菜。”
再没什么比媳妇这句话更让人心里舒坦了,林枫驱车往家里驶去,笑着答应:“好,我都听你的。”

领导要求,林枫哪里敢不听,借着辞职的机会在家好好歇了一个星期,期间除了跟律师约好去外面谈自己的案子,其余时间都腻在白远身边,像是个分外粘人的大金毛,睁开眼就要亲亲要抱抱。
爱人许久没这么孩子气过了,尤其是在上次出院之后,白远明显感觉自己总是四肢乏力,血糖血压也不稳定,写着写着稿子就会晕过去,久而久之,好像林枫总是把自己当做玻璃人,简直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可这几天林枫难得不把自己当病人,该撒娇撒娇该打闹打闹,两人甚至在厨房互相淋水玩,像个孩子一般笑得畅快。
虽然事后还得去收拾那一片狼藉,但白远总是希望这样无忧无虑的日子能持续永远。
但天不遂人意,大概说的就是这种情况了。
那日从郊外背着画板回来,林枫便一脸的抑郁,到了晚上两人躺在床上白远才实在忍不住,问道:“阿枫,有什么事吗?”
“有点小事……”林枫叹了口气,搂着媳妇侧躺减轻臀部的压力,在他耳边呢喃。
“说出来听听嘛!”白远蹭着他的脖颈。
林枫犹豫了一会儿,才下定决心说道:“我爸前几天给我打电话,让我回家过年。”
“啊……”白远心一下子沉了下去,他知道林枫已经很久没回家过了,心里虽然不舍,但理智却告诉他确实该放他回去。黑夜里他紧了紧抱住爱人的胳膊,然后以自己觉得十分轻松的语气道,“是该回去过年的,我没关系,你别担心。”
关着灯,林枫看不见媳妇的神色,可光听着这故作坚强的声音就已经让他心碎成渣渣了,这个时候哪里还想着讲究策略,他连忙道:“不是要丢下你啊,我是说,你能不能跟我一起回家?”
有那么一瞬间的寂静,而后林枫就听得对面有颗心脏剧烈的跳动,吓得他赶紧按亮了床头灯,下床找速效救心丸。
“别……”白远扯住他倒回枕头上,自己努力调整呼吸,“没那么严重。”
托着爱人的头加了个垫子抬高他上半身,林枫把手放在他心口上,缓慢揉搓着,过了会儿觉得心跳正常了,这才松了口气,一脸歉意:“对不起,我吓到你了。”
“没有,”白远勉强勾了个笑容,“是我自己不争气。”
自从去年从西藏回来,他就落下个心绞痛的毛病,大夫说是因为心脏缺氧导致心肌供血不足诱发的,让林枫愧疚了好久。白远这毛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平日里时时注意着倒还好,但最忌讳的就是情绪激动,这冷不丁被“见家长”这句话吓着了,白远还真觉得不舒服。
“你要是不想去,我就跟他们说说,不回去了,”林枫支起上半身认真看自己媳妇,“我是说真的,如果你没准备好,我们就晚些再回去。”
柔和的床头灯映照在爱人脸上,白远想起来为了自己,面前的这个人已经五年没回家过年了,虽然这几年两人过得幸福,但自己不能这么自私的独占他。拉起他的手,白远扯了个笑脸:“我准备好了,跟你回去。”
“也对,”林枫亲了亲他额头,故意开玩笑,“丑媳妇早晚要见公婆。”
“你说谁丑?”白远果然顺着话茬接了下去,瞪眼问道。
“啊,没事,”林枫关了灯,继续搂着媳妇,“睡了睡了,晚安。”
“林枫!”白远哼了一声,一口咬在老公肩头。
“诶呦我错了,我丑,”林枫顺着他的脊背,抽着冷气,“小远最帅了,快松口,诶呦你真咬啊!”

楼主 渊虹现  发布于 2017-02-05 09:48:00 +0800 CST  
第三十九章


时间晃晃悠悠到了深秋初冬,《born for love》只在工作室平台上连载了两次便停更了,虽说点击率很高,隐隐的有突破林枫上一部出版漫画的趋势,可林枫就是咬死说没灵感,把自己所有的存稿都攥在自己的手上,再没给编辑偷稿子的机会。
于此同时,之前那部出版的漫画改编成动漫的流程也没走下来,胎死腹中,林枫多方面打听才得知,是工作室的总经理跟游戏公司说投资太少要求追加数额,狮子大张口一要要一千万,生生把人吓跑了。
律师说侵权申诉可以开始了,证据已经收集的差不多了,但如果此时离开工作室,违约金是不可避免的,毕竟当时工作室对此没有隐瞒,而最终签字也是林枫自己,并没有别人逼迫。
小半年来林枫除了做封面设计画插图,还蹭着朋友的画展知名度在网络上拍卖了几幅自己在郊区的油画写生,支付违约金倒是足够了,就是白远之后的医药费,大概还得他拼死拼活接工作才能赚回来。
他那天是带着歉意跟媳妇商量的,谁知白远没有一点反对和不开心的意思,告诉他说自己在杂志社的连载已经有条不紊的进行了下去,稿费乐观,两人生活肯定是够了,而之前张柠晨跟家里和好也已经把欠自己的钱还了回来,说多不多说少不少的四十万,复健大概可以用很长时间。
白远告诉林枫不必担心自己,也不必担心钱,想做什么就去做,想画什么就去画,滨海城那么大,喜欢他人那么多,总有一天他会出人头地,会功成名就,会让大家都以收藏他的画为荣。
说不感动那是假的,林枫在起诉工作室的前一天晚上抱着自家媳妇哭得涕泗横流,倒是让人难以把他跟那个从小玩枪、吓得凌长安差点尿裤子的北方汉子联系起来。
那时他想啊,自己这辈子要是对不起白远,就不是人。

关于版权问题的审理流程复杂时间长,林枫在支付了违约金之后收拾自己的东西准备离开工作室,刚抱着纸箱往外走的时候,竟听见身后有两个声音追着他而来。
“周铭,方玉均?”他有些奇怪,看着跟自己一样抱着纸箱子的两人,“你们俩这是……”
“我们也辞职了!”个子小的那个男生看上去十分兴奋,他比林枫晚签合同有小半年,支付的违约金也理当更多一些,可那脸上却没有沮丧,“他们这就是压榨我们的剩余劳动力!老子不伺候了!”
“就是就是,”另外那个男生看上去成熟些,一只手抱着箱子一只手推了推眼镜,却也笑得如释重负,“这两年多来我就没睡过好觉,索性辞职。”
三个被工作室压迫了许久的年轻人相视一笑,一扫之前再次失业的低气压,相约过些天一定要聚一聚,庆祝自己和对方“逃离魔窟”。
把一共也没多少的物件放在后备箱,林枫的心情是难得的轻松,跟一段紧张而又压抑的过去说再见,从何种角度讲都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以至于他接电话的时候都是带着笑的。
“很开心?”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停顿,问了一句。
“爸……”林枫一激灵,要踩油门差点踩成刹车。
“最近过得怎么样?”林阙对他的反应倒没什么意外,“怎么也不知道给家里打个电话?”
“最近在忙工作上的事,”林枫张了张嘴,涩然道,“对不起爸,我忘了打电话的事了。”
“忙也要注意休息,”林阙知道自己儿子提起画画总是状态疯狂,“你妈挺想你的。”
“知道了,今晚就给妈妈打电话。”林枫应道。
父子两个其实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并没有冰释前嫌,不过是因为几个月之前白远的事又有了联系而已,所以说了没两句的沉默就显得尤其尴尬。
“今年回来过年。”
“爸我——”
还没等林枫把话说完,林阙就挂断了电话,让他这拒绝的话无从说起,十分郁闷。
不一会儿手机又响了起来,车停路边,他这才发现是父亲又发过来的一条短信:
带着白远一起回家过年。
林枫顿时一个头两个大,这才猛然想起来当初求父亲寻找白远下落的时候,好像是答应过父亲给他一个“男人的答案”的。
可这话说出来容易,做起来却是比登天还难啊!
尤其是现在自己要工作没工作要钱没钱,住的地方还是媳妇的家,他就这么回去,大概会被老爸把腿打折……

车行到杂志社,林枫算算时间正好是白远结束例会的时间,便停好了车,靠在车门上想着心事。
毕业到现在已经一年多了,算算这五百多天的日子,他近乎每日都在焦头烂额,最后忙来忙去,除了涨了些关于版权的知识,一切又跟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一般,两手空空,他回到了原点。
轻笑一声,林枫觉得自己挺失败的,一个健全人,论钱财才华不如白远,论智商不如工作室坑了自己的编剧,他也就能跟旁人拼拼家世了。
可家世这种东西,不过是幸运罢了,荣耀终究是父母的,与他无关。
“想什么呢?”白远冷不丁出现在他面前,吓了他一跳。
“没事,”林枫揉了揉媳妇脑袋,推他去副驾驶,“我今天辞职了,在思考我的新生活和新工作。”
“这有什么可思考的?”白远抱住老公的脖子,凑过去亲亲他脸颊,轻笑道,“我都替你想好啦!”
“小远这么能干呢?”林枫看他;满脸的笑,自己也心情好了起来,“说来我听听。”
“在家照顾我啊!”白远的视线随着他绕到驾驶座那边,看人进来系好安全带,这才说,“我给你发工资,好不好?”
“这是什么工作……”林枫皱眉,握住他的手有些用力,“这是信仰。”
林枫甚少说情话,身为个北方汉子,他的感情多是跟北方人一般,说出来的不过冰山一角,剩余的都藏在心里。
今日这么一说啊,让白远如泡在蜜罐里一般甜,捧起那手放在唇边一吻,笑得眉眼弯弯:“有道理。”
“好啦,”林枫说完就红了脸,收回手专心开车前摸到了媳妇的素戒,又想到了父亲刚才的那通电话,便收了笑意,正经了起来,“你到底想说什么,从实招来吧!”
“我是希望你好好歇歇,”白远满眼的心疼,“今年这一年都兵荒马乱的,你都好久没放松放松休息一下了。正好辞职了,回家好好睡几个懒觉,去郊外写写生,吃几顿好吃的,我也能抽出时间来好好给你做些养胃的饭菜。”
再没什么比媳妇这句话更让人心里舒坦了,林枫驱车往家里驶去,笑着答应:“好,我都听你的。”

领导要求,林枫哪里敢不听,借着辞职的机会在家好好歇了一个星期,期间除了跟律师约好去外面谈自己的案子,其余时间都腻在白远身边,像是个分外粘人的大金毛,睁开眼就要亲亲要抱抱。
爱人许久没这么孩子气过了,尤其是在上次出院之后,白远明显感觉自己总是四肢乏力,血糖血压也不稳定,写着写着稿子就会晕过去,久而久之,好像林枫总是把自己当做玻璃人,简直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可这几天林枫难得不把自己当病人,该撒娇撒娇该打闹打闹,两人甚至在厨房互相淋水玩,像个孩子一般笑得畅快。
虽然事后还得去收拾那一片狼藉,但白远总是希望这样无忧无虑的日子能持续永远。
但天不遂人意,大概说的就是这种情况了。
那日从郊外背着画板回来,林枫便一脸的抑郁,到了晚上两人躺在床上白远才实在忍不住,问道:“阿枫,有什么事吗?”
“有点小事……”林枫叹了口气,搂着媳妇侧躺减轻臀部的压力,在他耳边呢喃。
“说出来听听嘛!”白远蹭着他的脖颈。
林枫犹豫了一会儿,才下定决心说道:“我爸前几天给我打电话,让我回家过年。”
“啊……”白远心一下子沉了下去,他知道林枫已经很久没回家过了,心里虽然不舍,但理智却告诉他确实该放他回去。黑夜里他紧了紧抱住爱人的胳膊,然后以自己觉得十分轻松的语气道,“是该回去过年的,我没关系,你别担心。”
关着灯,林枫看不见媳妇的神色,可光听着这故作坚强的声音就已经让他心碎成渣渣了,这个时候哪里还想着讲究策略,他连忙道:“不是要丢下你啊,我是说,你能不能跟我一起回家?”
有那么一瞬间的寂静,而后林枫就听得对面有颗心脏剧烈的跳动,吓得他赶紧按亮了床头灯,下床找速效救心丸。
“别……”白远扯住他倒回枕头上,自己努力调整呼吸,“没那么严重。”
托着爱人的头加了个垫子抬高他上半身,林枫把手放在他心口上,缓慢揉搓着,过了会儿觉得心跳正常了,这才松了口气,一脸歉意:“对不起,我吓到你了。”
“没有,”白远勉强勾了个笑容,“是我自己不争气。”
自从去年从西藏回来,他就落下个心绞痛的毛病,大夫说是因为心脏缺氧导致心肌供血不足诱发的,让林枫愧疚了好久。白远这毛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平日里时时注意着倒还好,但最忌讳的就是情绪激动,这冷不丁被“见家长”这句话吓着了,白远还真觉得不舒服。
“你要是不想去,我就跟他们说说,不回去了,”林枫支起上半身认真看自己媳妇,“我是说真的,如果你没准备好,我们就晚些再回去。”
柔和的床头灯映照在爱人脸上,白远想起来为了自己,面前的这个人已经五年没回家过年了,虽然这几年两人过得幸福,但自己不能这么自私的独占他。拉起他的手,白远扯了个笑脸:“我准备好了,跟你回去。”
“也对,”林枫亲了亲他额头,故意开玩笑,“丑媳妇早晚要见公婆。”
“你说谁丑?”白远果然顺着话茬接了下去,瞪眼问道。
“啊,没事,”林枫关了灯,继续搂着媳妇,“睡了睡了,晚安。”
“林枫!”白远哼了一声,一口咬在老公肩头。
“诶呦我错了,我丑,”林枫顺着他的脊背,抽着冷气,“小远最帅了,快松口,诶呦你真咬啊!”

楼主 渊虹现  发布于 2017-02-05 11:58:00 +0800 CST  
第四十章


对于自己还有一个父亲这件事,白远的认知是十分模糊的,所以在首都国际机场见到来人举着自己名字的牌子接站,并且径直推着自己上了辆黑色的商务车的时候,是十分懵的。
“师傅,你到底是……”林枫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这司机看上去对媳妇很是熟悉的样子,可媳妇却明摆着并不认识他。
“啊,是白部长要我来接两位的,”司机在后视镜里看他们,笑的满脸褶,“部长说,送您二位到林副部长家。”
他一个司机,不敢指名道姓提及白远林枫的父亲,倒也想了个好法子让两人明白。
对于自己的父亲当上了外交部部长这件事,白远跟林枫一样,都是从电视上得知的。
车内的气氛十分诡异,司机没话找话的跟已经五六年没回过首都的林枫聊着这偌大城市的变化,不知不觉,也到了林枫的家门前。
因为国家对领导人要进行保护,林阙夫妻俩也对住了小二十年的院子有了感情,倒是在升职之后没搬走。
那院子还是林枫小时候的模样,冬日里寒风凛冽,他险些落下泪来。
离家五年,说不想,那是假的,尤其是看到母亲老早就站在门口等着自己,林枫冲过去,像小时候玩累了一般扑进她怀抱里:“妈……”
五十多岁的人了,林枫的母亲却因为保养得当,看上去不过四十岁左右的样子,她身材姣好,一身藕荷色的披肩,内着酒红色长袖旗袍,搂着比自己高了一头多的儿子,也是热泪盈眶:“可算是回来了……”
白远在司机的辅助下转移到轮椅上坐好,远远地,并没上前打扰。
他脑子里突然蹦出来当初自己与母亲相见时候的画面,他想,大概当时林枫的心情也跟自己现在一般吧,苦涩里带着甜蜜,心疼里透着开怀。
那时北风突然刮起,带着院子两旁的雾凇微微颤动,而后洒下纷纷扬扬的雪屑,让在场的人瞬间头上星光点点,仿佛一眼万年。
白远突然明白了过来,家人之间,没什么事是说不开的,也没有什么东西能阻隔亲人之间的相爱,即使他们相隔遥遥,即使他们之间有种种误会,可亲人就是亲人,亲人就是不管你什么时候回家都会给你个拥抱,准备好你爱吃的菜的,亲人。

“妈,我给你介绍一下,”林枫整理好情绪,直起身,后退两步推了白远上前,“这是白远,是我男朋友。”
在家的时候两人商量着在一起这件事是要慢慢渗透的,白远怕吓着二老,但林枫是坚持开门见山的,他说他父母既然能查得到凌长安的家世,自然也查得到他白远的,何况上次求父亲帮自己找人,他父亲已经猜到了个七七八八,所缺少的,不过是自己二人亲口承认罢了,不如就开门见山,还显得坦然一些。
林枫说的不无道理,但从白远的角度想,他一个扮残,这就很尴尬了,他既不知道林枫的家里知不知道自己假扮残疾这件事,也不知道林枫家里会不会接受自己一个残疾人的身份。
这仿佛是个悖论,但事已至此,白远只能迎上去,他笑着在轮椅上躬身:“段阿姨好。”
林枫的母亲姓段名雅韵,来自云南,年轻时也是个能歌善舞的爽朗姑娘,后来职务越升越高,人也越来越往北方走,也越来越优雅了起来,她见白远弯腰辛苦,连忙扶他起来:“小远吧?这孩子,身体不好就不讲究这么多虚礼了。”
看那张风韵犹存的脸上的笑意,林枫在她母亲身后给白远比了个“耶”,示意首战告捷。
白远低头笑笑:“谢谢阿姨。”
说话间几人也在外面呆了好一会儿了,白远身体不好,初到北方还多有不适用,就这么会儿功夫便打了两个喷嚏,吓得林枫赶紧推着他往屋子里走去。
林枫记得电话里母亲曾经说过,年初的时候家里重新装修了一次,为了往这栋三层小楼里运颜料石料方便,工人们在门口的两级台阶旁砌了个小斜坡,今日一见,果不其然。感谢那斜坡,白远不用还没进门就被老公抱进房子里。
“家里平日里没什么人,我总出门开会,你爸这些日子总在中南海呆着,”北方的房子里有暖气,进来不多时便觉得浑身暖融融的,段雅韵随手把披肩挂在门口,招手示意他们进来,“有些冷清,知道你今天回来,柳姨还贴了几个福字,显得热闹些。”
柳姨是家里的帮佣。
心里酸酸的,林枫想到从前过年时的热闹,觉得十分对不起父母,刚要开口,就听院门外两声汽车的鸣笛声。
三人转过身去,看见了两个男人的身影:一个一身绿色军装,身姿挺拔健壮,笑容里都透着威严;一个一身黑色西装,身材瘦高儒雅,戴着眼镜也盖不住锐利的视线。
白远万没想到,十八岁之后与父亲的再次相遇是在林枫的家里。

后来那顿饭吃的是到底什么滋味,林枫白远半点都想不起来了,那一桌山珍海味,也近乎没怎么动过,三个大人话里话外的机锋,让他们俩脑子里一团浆糊,不明所以。
对视一眼,他们二人都看得见对方眼里的疑惑: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年夜饭吃过,白翰和林阙去了书房谈两人的公事,段雅韵坐在客厅里拉着白远问长问短。
两人来之前的担心都是瞎担心,事实证明林枫的父亲态度如何还未可知,但最起码他的母亲十分喜欢白远,喜欢到,林枫要嫉妒的地步。
“小远,小枫欺负过你吗?”她一脸慈眉善目,拉着白远的手不放开。
“妈你说什么呢!”林枫被挤到了一旁的单人沙发上,抱着媳妇坐到长沙发上后眼见着自己母亲给盖了条毯子,然后两人就嘀嘀咕咕说着自己的坏话,他心里一半开心一半挺不是滋味,有点奇怪。
“你闭嘴!”段雅韵横了林枫一眼,“吃你的苹果吧!”
柳姨端来水果,林枫忿恨咬了一大口,嘟嘟囔囔:“闭上嘴还怎么吃苹果?”
白远给逗得低头抿嘴一乐,抱着之前林枫母亲亲自削好皮切成块码在一起的水果拼盘,晃了晃她的手:“没有阿姨,阿枫特别会照顾人,真的。”
“他小的时候特别调皮,隔壁王将军家的儿子总被他打的鼻青脸肿,然后就来家里告状,”段雅韵说起来林枫的黑历史是真的特别顺溜,“然后让他爸爸好一顿揍,现在会照顾人了?”
这说着黑历史吧,还带着怀疑自己,林枫心里苦,觉得自己可能回了个假家,见了个假妈。
“妈,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啊!”林枫满脸黑线,抱着软垫盘腿坐着,气得腮帮子都鼓了起来,“我现在哪有那么不靠谱?!”
“哦,那后来偷你爸爸的枪在后院打着玩,被你爸爸知道了之后关了一个星期的小黑屋,这事是谁干的?”段雅韵呵呵笑着,当真一点面子也不给,转而对着白远说道,“他小的时候啊,就喜欢枪,可那东西太危险了,他爸爸就不让他碰,谁知道睡个午觉的功夫就被这臭小子偷走了,那天在楼上听着后院的枪响,吓得我们两个冷汗都出来了。他爸爸说,想找死也不是这么个死法。”
白远从不知道林枫还有这么淘气的一面,一时间笑的个牙不见眼,肩膀一颤一颤的。
“诶呦你小心!”林枫扔下苹果,拖鞋都不穿,赤脚蹦到他身边,一只手紧抚着他胸口,另一只手抬着他的脖颈,柔声安慰,“慢点,慢点。”
身上绑着支架,白远稍有呼吸急促或者大笑的时候,都会呼吸困难,喘不上气来。
“小远,没事吧?”段雅韵在一旁也很紧张,“怪我,不该逗你笑。”
“阿姨我没事,”白远缓过气来,脸色苍白,倒是笑得安慰,“是最近疏于锻炼了,不然不会这样的。”
可不就是少锻炼了么,入了冬他都犯了两回心脏病了,整日被林枫圈在家里,哪里也不许去,要不是这次白远威胁他若是不带他来,他就再也不理自己了,林枫是说什么都不会让白远再次经历飞行和长途坐车的劳累的。
“把支架拆了吧?”林枫蹲在一旁,还是很担心,“这东西太影响呼吸了。”
“别……”白远按住他已经伸到自己衣服里的手,微微摇了摇头。
“影响呼吸还带着?”段雅韵也是满脸的担心,赞同自己儿子道,“拆了吧,拆下来会好受些?”
“拆下来会坐不稳,”林枫自然明白媳妇在纠结什么,主动跟自己母亲解释,“小远害怕在咱家失态。”
“这孩子,怎么这么傻?!”段雅韵心疼的揉了揉他的脑袋,“往后这就是你的家,别见外,快拆下来吧。”
这句话像是被数九寒冬里的一杯温水,让白远从进门就忐忑不安的心放下大半,红着脸低头,松了按在林枫手背上的指。
支架搭扣被挑了开,白远挺直的脊背瞬间软了下去,饶是他有准备,依旧没撑住自己的上半身向着扶手边倒去,林枫及时接住了他,往他右侧和后背都塞了几个靠垫,他这才算是坐稳。
因为拆支架受了惊,白远的双腿在毯子下面微微震颤着,是小幅度的痉挛,也没多疼,林枫白远两人都习惯了,便没去在意,反而是段雅韵先注意到了,鼻子一酸,竟揽着白远到自己怀里,柔声道:“孩子,你受苦了。”
妇人身上有股淡淡的茉莉花香,跟自己多年间幻想的母亲的怀抱一模一样,白远也鼻子一酸,险些哭出来,半晌才抽了抽鼻子,笑道:“阿姨,没事的,我都习惯了。”
他不说还好,一说更让段雅韵心疼,却也知道此时不能让白远情绪波动太大, 遂连忙调整好情绪,拍了拍他的肩,揉了揉他的头,扶他靠回沙发上坐好:“嗯,都过去了,以后让林枫陪着你照顾你,他敢对你不好,你告诉我,我揍他!”

楼主 渊虹现  发布于 2017-02-05 12:02:00 +0800 CST  
第四十一章


林枫家这栋三层小洋楼客厅的天花板是挑高的,从二楼书房里走出来便是楼梯和栏杆,白翰和林阙就站在那栏杆旁,笑看楼下笑作一团的三人。
“说真的,你看到这场景有什么感想?”林阙问。
“还能有什么感想,”白翰叹了口气,“当年决定也是我自己做的,现在后悔也来不及,再说,也没什么好后悔的。”
“死鸭子嘴硬!”林阙翻了个白眼,“你要是不后悔,干嘛今天巴巴跑到我家来,白远可是来见我的,没看见见到你的时候那一脸错愕,下巴都快合不上了。”
“那是谁让我今天来的?!”白翰也毫不客气,低声反驳,“我说我不来,过几天跟小远好好谈谈,可是你告诉我择日不如撞日。”
“父子之间谈什么,”林阙一副过来人的样子,“他不会恨你的,相信我。”
“你什么时候靠谱过?”白翰哼了一声,“小时候净坑我。”
“翻旧账了不是?”林阙“啧”了声,吞吐了下呼吸,却下一瞬间沉静了下来,“我是看小远如今这健康状况,怕你以后会后悔啊!”
楼下笑闹着的三个人中,明显听得见的是段雅韵母子的声音,相较于他们两人的畅快笑意,白远的声音几不可闻,便是笑了,也是有笑意无笑声,让楼上的两人甚是心疼。
“你最近跟周萦还有联系吗?”林阙转移话题。
“离都离了,还能有什么联系?!”白翰胳膊撑在栏杆上,叹了口气,“说到底还是我对不起她。”
“周萦是单纯了些,你其实当年跟她解释,她未必会不理解,”林阙拍了拍他的肩膀,“她与我们不同,我们自小生活的环境就是复杂的,工作之后不知道有多少张面孔,雅韵就不止一次讨厌我长袖善舞,可我笃定她爱我。”
这恩爱秀的也是没谁了,白翰翻他个白眼:“不与周萦离婚娶韩玲,我如何坐到现在这位置?你以为谁都跟你一般呢?”
林阙父亲虽说也是老红军,但林阙如今坐到国防部副部长,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自己的军功,而白翰除了自身能力之外,很大的因素在于与开国将军的女儿韩玲联姻。
“你啊就是想太多了,”林阙直起身子,“抱着主席和纪检委的大腿,哪里有你不晋升的道理?”
“算了,多思无益,”白翰摇了摇头,“周萦也已经耐不住家里的压力找了个美国人再婚,当初的事放在如今大概是还有另外一种处理办法,但我现在只想多些跟小远的相处时间,别的,随缘吧。”

在旁人家过年看春晚的滋味挺不好受的,尤其是父亲还在自己身边,白远缩在沙发里,基本听不进去电视里的开场白。
“我这就回去了吧,”白翰看得出来儿子如坐针毡,冲林阙使了个眼色,“韩玲大概家里也等得急了。”
“这就走了?”段雅韵觉得意外,起身相送。
松了口气,白远抬头与父亲对视:“爸爸再见。”
心里其实不是没有不舍,但多年未见,他也实在找不出话题跟父亲聊,思及父亲还有个妻子在家等候,遂善解人意道了别。
白翰知道跟儿子冰释前嫌的路还很漫长,心下自己安慰自己,慢慢来,总有天儿子会理解自己的。
林阙夫妻送白翰到门口,林枫这才换到媳妇身边坐:“坐一天了,换个姿势吧?”
其实腰上早就酸麻一片了,好在出门在外白远坚持让林枫给自己插了导尿管,此时倒是不害怕滴漏的问题,他脸色难看,却安慰道:“还好。”
“这个时候了,逞什么能?”林枫摸上媳妇的腰就觉得不对,皱眉呵斥,手下却动作轻柔。
“嘶……”随着林枫的动作,白远疼的倒抽了一口气,冷汗眼见着就从鼻尖冒了出来,他倒在林枫肩头,难受的颤抖着睫毛,睁不开眼。
“忍一下,”林枫亲了亲他额头,“乖。”
不忍着又能如何?何况已经忍了两年了。
林阙夫妻回到客厅中就见到了这幅情景,吓了一跳,连忙过来:“怎么了?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
“叔叔阿姨,我没事,”从一开始被捏住的刺痛中缓过来,白远支起头,靠回沙发上,“不用担心。”
“小远是坐的时间久了,”林枫知道自己父母如今心疼媳妇更甚于自己,就也实话实说,“怕是再坐一会儿就要痉挛了。”
“阿枫……”白远扯着他手,不想他再说下去。
“怪我,”段雅韵出言道,“是我吃完饭后拉着小远说了这么久的话。”
“那快上去歇着吧,”林阙也是真心疼自己发小的孩子小小年纪饱受病痛折磨,连忙吩咐,“小枫,快带小远上楼好好照顾一下。”
有了长辈的吩咐,林枫也不管白远的抗议,就打横把人抱了起来,径直送到自己的卧室里。

因为父母是部队的首长,林枫家在九十年代就被分配在这个三层洋楼里,周围都是部队的首长家,所以林枫这房间,就比普通百姓家的要大上几分。
“我忘了跟母亲说要准备气垫床垫了,”林枫把人放在床上,帮他翻了个身,让他趴在床上,又去卫生间拧了个热毛巾敷在他腰间,声音里是浓浓的歉意,“这几天你大概会很辛苦。”
“没事,”白远疼的攥紧了被子,怕人看出来复又松开,“去年在纽约,也不是没住过。”
现在白远的身体状态跟那个时候又怎么能比?林枫皱了眉,却不敢再说,便换了个话题:“我帮你把导尿管摘了吧,那东西时间长了也容易感染。”
之前白远尿路感染把林枫吓到了,不光是因为张柠晨给自己的一顿训斥,也是因为他后来看到了太多截瘫病人因为尿路感染演变成尿毒症最后不治身亡,白远在那之后也被他逼着养成多喝水的好习惯。
可一年多过去了,林枫却依旧从那阴影里走不出来。
“好。”白远撑着胳膊,自己翻身褪下裤子。
复健还是有用的,最起码他现在不需要事事都依赖林枫了。
打开行李箱拿出工具,林枫去洗了手之后麻利的处理了白远的下身,然后又套上纸尿裤,便去卫生间里拿了母亲的精油,准备给媳妇来个spa。
“真没那么严重!”白远推搡着他,“不用按摩!”
“你说了不算!”林枫难得强硬,掀了媳妇的衣服就要上手。
被迫趴在软软的大床上,白远有心阻止他,可床垫太软,他完全借不上力,清早起来便是飞机汽车坐个不停,十几个小时过去了,他也确实累极了,他甚至没问林枫哪里学的手法,便在自己老公的按摩下,渐渐睡了过去。

“睡了?”林阙站在林枫身后,在他轻手轻脚掩上门的时候,冷不丁一问。
“爸你吓了我一跳!”林枫一哆嗦,猛地回头,这才回答,“嗯,睡了。”
“睡了就好,他也累了。”林阙应了句,当先走到二楼落地窗旁坐下。
这一眼看上去,林枫就知道是父亲要跟自己好好谈谈了,遂也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走过去父亲对面坐好。
两人中间的圆桌上甚至有两杯红酒,林阙端起来一杯,示意林枫。
“爸,算了。”林枫摆了摆手,“就算没有酒我也会说实话的。”
“想什么呢,我就是想跟你喝一杯而已。”林阙哈哈一笑,仰头把酒倒入口中,这才问,“你跟小远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大二那年吧,”林枫往后靠在椅背上,“大二那年的十一月。”
“真的想好了,要跟他过一辈子?”远处是除夕夜里应有的噼啪鞭炮声,林阙的这句话问的甚是沉重。
“想好了,”林枫没有马上给他答案,可说出答案的时候就是铿锵有力落地有声,“跟他过一辈子。”
“你该知道他父亲是外交部部长,他母亲是华尔街高管,可他却跟个孤儿一般长大,在你身上难免投入过多感情。”
“我知道。”
“你该知道这个世界对于同性恋不宽容。”
“我知道。”
“你该知道你与他在一起在中国法律是不承认的,你们也很难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我知道。”
“你该知道他是个高位截瘫的病人,日后的麻烦多得是。”
“我知道。”
“你该知道他身体这么不好,即使你们在一起了,他也不能陪你到白头。”
“我知道,”林枫顿了顿,他抬头看他父亲,瞳孔亮亮的,反射着窗外的灯光,在那片爆竹声中难得的寂静里,他说,“可是我爱他。”
我爱他啊,所以他父母是谁,他是个男人,他身体不好,我都不在乎。
我爱他啊,爱的便是他的全部,即使有一天他不在了,也不影响我爱他。
“既然你想清楚了,”林阙其实早有预感,但这话从那个从小就调皮捣蛋的儿子口中说出来还是给他很大震撼,“那我祝福你。”
“什么?”林枫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说既然你想清楚了,”林阙一字一顿,“那我就祝福你。”
因为你是我儿子,所以我祝你跟你爱的人举案齐眉相濡以沫相携到白头。
因为你是我儿子,所以我祝你往后的日子越来越好麻烦越来越少一直幸福下去。
其实父子之间,哪有那许多误会隔阂?话说分明,大家不过是因为对对方怀揣着浓烈至深的爱罢了。
那埋怨、不理解、期盼和思念都是因为爱。
漆黑的夜里,突然绽开了一束漂亮而巨大的烟花,在那烟花里,林枫走过去跪在父亲面前,埋头在父亲怀里:“谢谢爸。”

楼主 渊虹现  发布于 2017-02-05 12:12:00 +0800 CST  
第四十二章


见家长这件事就这么顺利且迅速的过去了,让白远林枫都感到不可思议。
“真的?”
直到两人坐上飞机回滨海城的时候,白远依旧不敢相信。
“当然是真的了。”林枫往他嘴里扔了颗桂圆,“我骗你干什么啊!”
白远腮帮子鼓鼓的嚼着桂圆,眼瞪得大大的:“我还以为会……”
“以为我爸妈会比较传统,会反对?”林枫倒回椅背上,“我一开始也是这么以为的,但除夕那天,你也不是没看见我妈有多疼你,我想,这就是人们所谓的缘分?”
“我总觉得这件事不会这么简单,”白远还是觉得不踏实,“按照旁人的思维,我们父母是真的位高权重了,怎么可能放任我们冒天下之大不韪在一起?”
不是白远心思深沉,而是他从小在爷爷家目睹了太多高层因为利益而结成毫无感情的婚姻,后来又眼见着父亲为了在仕途上走的更远些而与母亲离婚,这让他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父亲不会拿自己换取更高的利益。
“你想得太多了,”林枫紧了紧他身上的毯子,“不管以后怎么样,他们现在同意了,这不是很好吗?”
是啊,岂止是很好,简直好到让白远整个人都飘在了空中。
“走一步看一步吧。”他叹了口气。

可能是因为想得太多,也可能确实是不适应北方的气候,白远在回了滨海城之后的第三天开始高烧不退,妥妥的又进了医院。
当初给白远做手术的刘大夫又成了他的主治大夫,看着护士给他挂了两瓶水之后转身给张柠晨挂了个电话。
媳妇又生病让林枫急得不行,可春节之后法院马上要针对他与工作室之间的诉讼进行受理,他日日忙的脚打后脑勺,除了夜里能回到医院陪陪媳妇,根本抽不出时间照顾他,只能又拜托张柠晨。
心里思量着,是不是该雇一个护工了?
刘大夫给张柠晨打电话的时候说得严重,她也担心白远的病情,正巧林枫拜托她照顾白远,她就也顺水推舟,同意了。
高烧烧的白远迷迷糊糊的,他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再睁开眼的时候竟有一瞬间的恍惚,而后才认出来自己在医院里。
“烧退下去了些,但还是要注意,”刘大夫拿着病历本站在他床尾,低头一扫见他醒了,便拽了拽身旁的张柠晨,扭头冲着护士说,“你先出去忙吧。”
“我这是怎么了?”白远的嗓音嘶哑难听,不仔细辨认真的听不出来他在说些什么。
“初步判断是因为细菌性感冒引发的高烧,但你长时间高烧最后转成了肺炎,还挺严重的,”张柠晨帮他把床摇高些,递过去一杯温水插上吸管,扶他慢慢喝,“都昏迷四天了,可把林枫急坏了。”
“他人呢?”白远喝了些水,嗓子开了些,总算能正常说话了。
“他跟他之前的那个工作室的案子今天发法院的传票,回家拿去了。”张柠晨回答。
“白先生,肺炎现在不是你最大的问题,”刘大夫见两人再说下去怕是要开始叙旧了,只得打断,“你刚刚入院的时候我针对你的身体状况进行了比较详细的检查,毫不客气的说,您这身体坏的可够快的。”
白远虽然醒了,但体温还是偏高,他这个时候头疼欲裂,根本没那个脑力考虑刘大夫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便问:“您就直说吧。”
“我也不说你身体现在都是些什么毛病了,这话说起来太长。”刘大夫合上他的病例,叹了口气,“但有一点您要明白,按照这个速度废用下去,再次站立和行走是一定不可能了,对您的寿命也有很大的影响。”
听这番话让白远头更疼了几分,他问:“那如果现在开始进行针对性的复健呢?”
“现在是肯定不行,”刘大夫无奈摇头,“你现在不光肺炎还有心衰征兆,先把病养好再说吧!”
“好。”白远觉得累了,听话的点了点头。
“但我得提醒你,”刘大夫又道,“即使及时开始复健,你也不可能恢复到健康水平了。”
张柠晨推搡着刘大夫出门,点头哈腰答应着“我跟他说你去忙”。
“想什么呢?”她回到病床边就看着白远盯着一处出神,有些奇怪。
“在想如果我现在跟林枫说实话,他会不会跟我说分手。”白远诚实回答。
“不会的,”张柠晨想也不想,“他那么爱你。”
“你跟于晓彤说了吗?”白远看她低头忙,冷不丁问了这么一句。
张柠晨的手明显一顿,抬头苦笑:“没说。”
“为什么不说?”白远明知故问。
没人怀疑林枫对白远的爱,就像没人怀疑于晓彤对于张柠晨的爱一样,但这真相是不能建立在两人的爱之上的。
他们不能赌,也赌不起。
“有时候晓彤也不明白为什么我会在她生病的时候无微不至,”张柠晨声音低低的,透着苦笑,“我每次都用爱她糊弄过去,后来我自己也分不清楚,我到底是爱她还是爱她的病弱,又或者,只要是她,我什么都爱。
上次你在医院里跟我谈过之后,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回去之后也总想着要跟她做个坦白,可每次看她看我的那满眼的依赖满心的爱,我那话到了嘴边就说不出口了。你让我怎么说?说我是个慕残者,我就是因为她的病弱才接近她,我希望她身体不好,这样才能照顾她一辈子?我怎么说得出口?!”
张柠晨说着说着就小声啜泣了起来,满脸的矛盾纠结。
白远定定的看着她,伸出还打着点滴的手去安慰她,刚要开口,就听到“啪”的一声,门口传来什么东西摔碎了的声音。
两人抬头望去,门口是那个瘦弱的女子,脚边散落了一地的饭菜。
“晓彤……”张柠晨的心一下跌进了谷底,她急急站起来,“你,你听我说……”
那女子惨淡一笑,转身离开,留给病房里两人一个决然而有转瞬即逝的背影。
“快去追啊!”白远勉强支撑起上半身,“快去!”
不放心让白远一人在病房里,也想去追上爱人好好解释一番,张柠晨十分犹豫。
“快去!再不追来不及了,”白远病中力气小小的,却把她往门外推搡着,“我一个人没事,你快去。”
终于下定了决心,张柠晨抄起了外套,追随着于晓彤而去。

这件事终究是被戳破了,白远倒回床上想,也不知是福是祸,也不知轮到了自己的时候是个怎么样的结局。
白远想着心事,觉得身上一阵一阵的疲惫,太阳穴那里如针扎般一跳一跳的疼,他闭上了眼,渐渐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他觉得额头一片冰凉,睁眼看见了林枫在侧,便牵了他的手:“老公,案子怎么样?”
“我正在跟律师收集证据,网络上也在沟通网友引发舆论支持。”林枫揉了揉他因为打点滴而冰凉的手,“别操心了,你现在最重要的是把病养好,知道吗?”
看林枫的模样白远知道这案子不会这么简单,但他现在躺在医院里,什么忙都帮不上,只能干着急。
“柠晨呢?她答应我来陪你的啊!”林枫环视病房,有些疑惑。
“于晓彤出了点事,我让她回家去了,”白远晃了晃他的手,“反正我一个人也是躺着,没什么事的。”
“怎么能没什么事呢?!没人陪着你,你连喝水都找不到人帮忙!”林枫心里那叫一个疼,把张柠晨骂了八百遍,连忙端了杯温水扶着白远喝下。
“我也不渴啊,”白远笑他,“这一天到晚点滴就没怎么停,不会缺水的。”
冬日里虽然开了空调,但那吊瓶里的水却是冰凉的,白远没跟林枫说他现在右臂都是酸麻冰凉的,可林枫依旧看得出来。
他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个塑料瓶灌了些热水,而后拿了毛巾裹着垫在媳妇掌心里,一寸寸捏着那冰凉僵硬的右臂。
“别……”白远试图阻止他,“你累了一天了。”
“闭嘴!”林枫冲他翻了个白眼,“能不能自私一回,多考虑考虑你自己?”
白远被吼了,心里反而更甜蜜了,他浅浅笑着,就那么看着爱人。
“傻了?”林枫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凑过去吻了他一下,“想什么呢?”
“在想你啊。”白远的回答如同一声轻叹,他病中没力气,那话说出口仿佛就飘散在空气里了。
林枫停了手上的动作,认真看他:“在想我什么?”
“在想,如果有一天我骗了你,你会怎么办?”白远微微侧头,仔细观察他的神色。
“我啊,”林枫的视线微微向上,盯着白远头上的呼叫铃,貌似十分认真的想了一会儿,而后低头看他的眼睛,“我会……”
他故意卖关子,白远却十分紧张:“你会怎么样?”
“我也不知道,”林枫看他认真,便也不忍再逗他,“大概会很生气?大概会觉得无所谓,重点在于你在什么事上骗我了吧。”
“如果是,是我的病呢?”白远抓着床单,垂了眼眸。
“你的病?”林枫一下子想岔了,顿时高度紧张了起来,“宝贝你别吓唬我,你到底什么病啊?大夫不是说只是肺炎?你等等我去找刘大夫问问清楚。”
“阿枫……”白远一听就知道他想到别处去了,刚要出言叫住他,那人就没影了,他伸出去的胳膊还悬在半空中,最终还是垂了下来,落在身旁。
下次吧,他想,下次我再告诉他。
w Roman';font-size:16px;mso-font-kerning:1px;" >因为你是我儿子,所以我祝你往后的日子越来越好麻烦越来越少一直幸福下去。

其实父子之间,哪有那许多误会隔阂?话说分明,大家不过是因为对对方怀揣着浓烈至深的爱罢了。
那埋怨、不理解、期盼和思念都是因为爱。
漆黑的夜里,突然绽开了一束漂亮而巨大的烟花,在那烟花里,林枫走过去跪在父亲面前,埋头在父亲怀里:“谢谢爸。”

楼主 渊虹现  发布于 2017-02-05 12:19:00 +0800 CST  
第四十二章


直到白远出院,张柠晨都没露过面,他有些担心,趁林枫不在的时候给她打了个电话,却是没有人接。
之前跟林枫一同辞职的画手和后来陆续辞职的画手一直有联系,这年也过完了,大家闲聊的时候都觉得不能继续这样闲下去,打算出来找工作。
可对于漫画师来说,这条近乎于独木桥的路走起来太困难,几人聊着聊着,就萌生了自己创立漫画工作室的念头。
说干就干,林枫这次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广大被侵权了的画手,决定成立自己的漫画工作室,这几日正四处拉投资和赞助,他们几个画手名气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跟各方出版社的编辑都或多或少的联系,也在四处走动着。
一时间林枫忙的脚打后脑勺,白远也就十分体贴的表示支持他去忙事业,自己肯定给他省心。
就是总也联系不上张柠晨,让他心里的不安愈发强烈了些,这日林枫又出去跟投资人谈资金问题,他便下定决心给张柠晨的母亲打了个电话。
她母亲说自从自己对张柠晨的伴侣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两人就又搬出去住了,周末回来吃顿饭住一晚,倒是没什么问题,就是从过年之后好像两人再没回来过,给张柠晨打电话就是不接,给于晓彤打电话就借口最近忙。
这情况显然不正常,白远捏着挂断了的电话心里越想越乱,她们到底如何了?不会出什么意外了吧?
转着轮椅去冰箱拿食材准备简单做顿午饭,白远这才发现,冰箱里除了两个西红柿,也不剩别的了。
白远叹了口气,林枫谈公事这几日一向没个准点,等他买回来自己怕是已经饿死了,附近的外卖也都吃了个遍,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去超市买些菜回来。

费力换下家居服,白远换上了一套加绒的灰色运动服,脚上穿着白色的运动鞋,他望着门口落地镜里的人,即使再厚的裤子也掩盖不住他双腿的细瘦,他突发奇想,解了身上的束缚带,扶着轮椅拖着双脚踩在地上,试图站起来。
臀部刚刚脱离坐垫他便倒了回去,不是不想站起来,是脚已经许久没沾地了,猛地承受全身的重量使双脚的刺痛感十分强烈,疼的他满头大汗,实在不敢继续尝试下去了。
老老实实换到轻便型轮椅上坐好,白远随手扯过毯子搭在腿上,便出门去了。
那时他有种预感,可能自己这次是真的,再也站不起来了。
说不遗憾是假的,毕竟他原来好好一个健全人,把自己作成这副模样,现在这幅身体,便是真的弱不禁风一书生。
一路心不在焉的去超市买了菜,好在正月里街道上人并不多,他到了超市就买,买完就回来,这一路倒也顺畅。
回到小区他的时候他觉得双臂推轮椅有些累了,便停在湖边小小休息一下。
甩着酸痛的手臂时,他周围有几个人跑了过去,嘴里嚷嚷着“真跳啊?”“那还有假,都站天台上了”之类的话,让他十分困惑,便拽住了其中一人:“请问,出什么事了吗?”
“你不知道?前面那栋楼有个女的要跳楼,都在天台上站了一个多小时了。”那人匆匆跟他解释了一句,便跑去看热闹了。
白远本不想去凑这个热闹,坐上轮椅之后他一向远离人群,怕的就是热闹没看明白反而被人群拥挤而受伤,这次也不例外,他刚要往家里走,突然想起了些什么。
前面那栋楼?那不就是于晓彤张柠晨住的地方?白远心头一跳,有种不祥的预感,连忙摇着轮椅也过去了。
其实二十几层楼,周围又被警察和消防队员围了起来,白远的位置,抬头再怎么用力看,也是看不到房檐上站着的女人到底是什么容颜,只看得见是一袭白衣,黑发飘飘。
“晓彤!!”身后冷不丁传来声凄厉的惨叫,吓得白远心脏都停跳了两拍,费力在轮椅上转过身去,正看见张柠晨冲到自己身边,就要往楼里去。
白远眼疾手快,一把拖住她的腰,他轮椅的手刹是放下来的,整个人却被带的往前冲了几步远,险些连人带轮椅的跌在地上。
好在身侧的警察及时扶住了他,趁着两人喘息的功夫,问道:“你们二位是?”
张柠晨吓得语无伦次,白远是听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她在说些什么。
那日于小彤自医院走后张柠晨追了出去,便想尽一切办法跟她解释,可每每这话题提了个头,于小彤就转身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她有心脏病,张柠晨不敢太逆着她,加上这段时间张柠晨所属的心脏外科十分忙,每每回家都已经深夜了,也不敢打搅于小彤睡眠,便这么半冷战了小半个月。今天她在医院里接到于小彤的短信说要跟她分手,说欠她的下辈子还,匆匆赶回来,就遇见了这么一幕。
“你先冷静些。”白远扯住她的手,说什么也不松开,“这个时候你凑过去只能刺激她,反而影响救援。”
“这位先生说的有道理,”旁边的警察和消防队员表示赞同,“您认识这位要自杀的女士吗?”
“认识。”白远点头回答,“我们算是很好的朋友了。”
“那不如这样,”消防队员想了个主意,“您二位随我上去,由这位先生先出面跟她好好谈谈分散一下她的注意力,这位女士您在天台后面跟我们队员在一起,如果她希望见您,您再出面,您二位看,怎么样?”
白远也是心里着急,自然无不同意,消防队员简单讲了一下尽量不要刺激于晓彤的话,几人便乘着电梯上了天台。
从顶层到天台上是没有电梯的,为了让白远上去,消防队员不得已只得背着他爬了楼梯。

刚把轮椅放好扶着白远坐进去,消防队员就消失在楼梯后面,生怕给于晓彤一丁点刺激。
“晓彤?”白远尝试着问。
“阿远?”那女孩回过头来,脸上挂着泪。
“你怎么在这啊?”白远明知故问,摇着轮椅慢慢上前。
“阿远我……”于晓彤眼眶红肿着,嗓音嘶哑。
“怎么哭成这样了?”白远故作什么都不知,摇着轮椅离她又近了一两米,“快下来喝些水。”
于晓彤咬着下唇,摇摇头,没动脚步。
那日她之所以得知真相,也是因为张柠晨跟白远坦白,所以这个时候了,白远不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他收回来拎着矿泉水的胳膊,叹了口气:“小童,我理解你的心情,可生命是自己的,你确定要选择轻生?”
“除了柠晨,这个世上没人爱过我,可这爱是假的,”于晓彤抽泣着,“就算是我死了,还有谁会在乎?”
“不是这样的!”白远柔声劝慰着,摇着轮椅以龟速前行,“柠晨那日话只说了一半,她不是这个意思的。”
抬起朦胧的泪眼,于晓彤问:“那她是什么意思?”
“她是因为你的病弱接近你的,她不该瞒着你,这点确实是她的错,”白远循序渐进,“但她爱你,这点是毋庸置疑的。”
“真的?”于晓彤有些怀疑。
举凡轻生之人,在自杀之前都是犹豫的,那时若是有个人能出来拉他们一把,大概他们不会选择死这条决然的路。
“真的真的,”白远连忙点头,“不信你拿我的手机给她打个电话问问。”
趁着人犹豫的时候,白远便拨通了张柠晨的手机,自然而然的上前递给于晓彤,而后停在她身边。
白远身上戴着监听器的收声装置,顶楼楼梯间里张柠晨和救援人员都听得到,眼见着白远给自己拨了电话,张柠晨连忙接了起来。
按着救援人员的指示,她深吸一口气:“晓彤……”
“你还,爱我吗?”于晓彤涩然问道。
“我爱你,”张柠晨哽咽着道,“晓彤我错了,我不该瞒着你,但我爱你,我真的真的,很爱你。”
蹲在台子上,于晓彤抱头痛哭。
“哭吧哭吧,哭出来就好了。”白远拍了拍她的肩膀,“柠晨爱你啊,我们回去吧好吗?”
哭声渐渐止住,于晓彤突然抬头,冲着电话吼:“可是我不爱你了。”
她这句话说出来,白远就有种不祥的预感,这个时候也顾不得是否会惊吓到她,长臂一展把她整个从高台上抱了下来。
不得不说,也幸亏于晓彤病弱娇小,如若不然白远还真抱不下来她。
“放开我!”于晓彤哭喊着挣扎。
两人本就姿势不稳,随着她每次的挣扎轮椅都在晃动,白远却不敢松手,但也没有别的精力再安抚她了。
就在身后的救援人员飞奔过来时,那摇摇欲坠的两个人终究“砰”的一声侧倒在地。
于晓彤压在白远身上,轮椅压在他的腿上,那声骨头碎裂的声音,在白远听起来,甚是清晰。

林枫赶来医院时白远的左手左腿已经打上了石膏,小脑袋低低垂着,看不出情绪。
医生讲了注意事项便放他们回去,白远疼的脸色惨白还非得去看于晓彤,林枫拗不过他,便推他去了心外的病房。
还没进病房的门,就看见了里面相拥而泣的两个女孩,心放下来了大半,白远这才任由自家男人开车送他回家。
两人商量好了雇了一位中年大妈做护工照顾白远这段日子的日常起居,这日子倒也过得快。
拆掉石膏后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白远总觉得自己的左手时不时的在疼,本就不能提重物,这下子更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挑,可偏偏不管去哪里检查都是一样的结果,说是并没有什么大事,大概就是骨折之后的心理作用。
林枫的工作室红红火火开了起来,虽说万事开头难,但过了那段最艰难的时期,倒也蒸蒸日上了起来,除了漫画,他平日里也画油画,靠着积攒下来的名气陆陆续续开了几个画展,喜欢的人也日渐多了起来,有时一幅画能卖上几万块,这让他终于在挣钱方面脱离了媳妇的阴影。
因为腿伤,白远不能复健,后与张柠晨谈天,倒也坦然,他说他知道自己这辈子真的站不起来了,但只要林枫在,他什么都不在乎。
关于林枫起诉之前工作室的侵权行为,历时大半年终于判决下来了,林枫胜诉,并且获得赔偿五十万。
那天他跟白远开了瓶香槟,浅酌几杯,算是庆祝。

楼主 渊虹现  发布于 2017-02-05 12:22:00 +0800 CST  
上面那个应该是四十三
我就不改了


第四十四(终)章


四年的时间倏忽而过,一转眼,而立之年正在向两人招手。
这些年戒指在手上换了又换,不换的是身边的人,白远觉得心里特别踏实。
“明天回北京?”他问。
“嗯,”林枫推着他在楼下逛,“我爸说好久不见,让我们回去过中秋节。”
“那我们能第二天去我爸家吃顿饭吗?”白远问。
这么多年过去了,白远跟父亲的关系不咸不淡,这是头一次主动提起去父亲家,林枫笑着揉了揉他的头:“没问题。”
但这到底是没成行。
深秋时节的北京十分寒凉了,白远飞机上便觉得心脏不舒服,强撑着在林枫父母家吃过饭,便晕了过去。
因为林阙是军区首长,送去陆军总院要比去协和医院方便的多,几人没多想,便随着救护车去了医院。
因为不清楚白远的身体状况,林枫的形容终究是不全面,医院本着对首长的重视对白远进行了全面的检查。

白远醒来就觉得大家的气氛不对,可怎么问林枫都不说,心里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了,出院那天,他看了看阴沉的天色和老公阴沉的脸色,心下明了,这最后的时刻,终究还是要来了。
车停在马路边,林枫低着头翻着手机,思量着怎么开口问。
“想问什么就问什么吧,”白远睁眼望着窗外人来人往的街道,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有这么一天会暴露,事到临头他倒也冷静。
“军区的大夫说,你没有得过脊髓炎的迹象,”林枫深吸一口气,像是用了极大的力气才下定决心开口,“反而怀疑你身体是由于曾经注射过大量麻醉剂所导致的后遗症。”
“嗯。”白远应了一声,没反驳没否认。
心一下子沉到底,林枫沙哑着嗓音颤抖着问:“为什么?为什么骗我?!很有意思吗?!你骗了我六年!”
“当年临近毕业,我们总是吵架,我那个时候就想,如果有一天我病了,你还会不会理我,会不会干脆分手?”白远叹了口气,回想起往事,他总是有些别样的情绪,“那天做手术之前张柠晨警告过我,这是条不归路,回不了头,我告诉我自己,如果你没来,说明你不爱我,那我变成什么样就都无所谓了;可若是你来了,我就告诉你我有多爱你,我就告诉你,这世界上任何事包括我的健康,都敌不过你重要。
你来了,守在我身边寸步不离,那个时候我就想,就算我一辈子都站不起来了,我也认,有你在,我什么都不在乎。”
白远没想哭的,可眼泪就是止不住的流,他深吸一口气:“毕业之后你忙你的漫画连载后来又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那个时候你忙,我也没想你能回来照顾我,但坐在轮椅上已经三年没站起来过了,我高估了我的自理能力,轮椅压下来的时候其实我还挺冷静的,唯一担心的是你会因为我受伤而分心。”
左手又不自觉的抽痛了起来,就像每个大雨倾盆的夜里一样,痛彻心扉,可如今那人却坐在自己身边,无动于衷。
他想,也许以后林枫再也不会给自己做按摩了吧?再也不会担心自己会不会着凉会不会痉挛会不会尿路感染会不会心肺衰竭,再也不会在每一个他脊椎痛的夜晚搂着他轻声安慰了。
他没告诉林枫其实p瘫六年,他早就跟真的瘫痪病人一样了,他不想他为难,不想他被心疼束缚住判断。
阿枫,这是我最后一次让你为我担心,日后天高任鸟飞,你自由了。
车里的气氛有些低迷,两人一同从西藏带回来的保平安的转经筒还静静的挂在窗前,两人谁也没说话,林枫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白远侧头看他,神色贪恋。
林枫抬头时,白远的动作像是慢动作。
他一把扯过林枫到自己的怀里,力气大到像要把自己整个人都塞到他身体里,下一秒驾驶座的车门变形,他额头感觉有股温热滴落。
意识恍惚的时候,他看见了在他眼前有个苍白的微笑。
那人用口型说:
“真好,我还能为你做最后一件事。”

滨海城的微博时事热点滚动着新闻:今日下午四点二十分,本市淮海西路一路虎越野车失控与路边停靠的奥迪黑色轿车相撞,路虎司机当场身亡,奥迪轿车内两名乘客受伤,事故原因疑似为酒驾。
市中心医院内,白远躺在病床上,睁开眼就看见医生走来走去,神情严肃,跟他母亲在说着些什么。
“妈……”他张口。
周萦连忙转过身来握住他的手:“阿远,你怎么样?”
“阿枫呢?”白远没回答她的问题,目光焦灼,四处搜寻着那道熟悉的身影,“他怎么样?”
“在急诊室缝合,”周萦柔声回答,“胳膊划了几道口子,他没什么事,你放心。”
“那就好。”白远长舒了一口气,这才觉得自己头痛欲裂,“妈,我想回家了。”
他说的家可不是与林枫住了八年的家,是他母亲一直希望他回去的家。
“大夫说你颅内出血,要住院检查一下的,”周萦知道瞒不过他,安慰道,“我们住两天,没问题了之后再回美国,好不好?”
“没事,”白远只觉得头疼,别的哪哪都没什么事,自然不愿在医院里待着,“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我现在就想回家。”
“再等等……”
“你不走我自己走!”白远脾气上来了,扯了点滴就撑着上半身要坐起来。知道林枫没什么事,他是一分钟都不想在这里待着了。
旁边的大夫眼疾手快扶住他没栽倒在床下去,见他这么坚持,也只得说:“那就先出院吧,目前来看没什么问题,但出院之后一定要注意休息定期回来检查。”
私人飞机在机场待命,从中国到美国飞行了十几个小时,白远几乎都在昏睡中度过。
可睡着他也不踏实,梦境凌乱,到处都是林枫的身影。
可那个人如今恨他入骨,已经回不去了。
也许是体力不支也许是睡眠不足,也许是真的身心俱疲,白远被司机抱上轮椅时还未等系上束缚带,便直直的栽倒在地,晕了过去。

林枫是被手臂上的痛感疼醒的,他一个机灵坐起来,身边护士眼尖,给他倒了杯水:“你可终于醒了。”
脑子有一瞬间的断片,他便扯着护士问:“您知道跟我一起送来的那个人怎么样了吗?”
“叫什么?长什么样?”小护士很热心,“我给你问问。”
“叫白远,是个截瘫病人。”林枫脱口而出。
“啊他啊,”小护士恍然大悟状,“送去拍核磁共振了,大夫怀疑是颅内出血……”
还没说完呢,林枫拔了手上的针头就往外跑,想也不想就奔去了拍核磁共振的科室。
“出院了?”他重复着大夫的话,只觉一阵眩晕。
“对啊!”大夫伸手扶住他,“是有危险的,但病人情绪激动说什么不肯住院,只能让他们先回去,你没事吧?”
摆摆手示意大夫自己还好,林枫走出了医院大门。
寒风凛冽,傍晚的小雨刮在脸上,很好的掩饰住了他脸上划过的泪水。
他觉得自己恨白远,恨他骗了自己六年,恨他利用疾病把自己捆在他身边,恨他把自己玩弄于鼓掌之间,根本不爱自己。
可到头来他才发现他恨不起来,恨什么?恨他骗了自己?可他是真的坐了六年轮椅;恨他利用疾病让自己寸步不离?可那些病是真的,自己也是自愿的;恨自己爱他入骨他却不爱自己?可若是不爱,那辆车撞过来的时候,他不会想也不想就把自己护在怀里。
记忆里那人的怀抱是那么瘦弱那么无力,可刚刚明明那么踏实那么厚重,撑起了自己活下去的全部希望。
医生说,救护车到的时候,两个人相拥着挤在副驾驶座位里,如果不是白远护着他,他可能此时已经过了奈何桥了。而最后两个人能都活下来,真的是个奇迹。
林枫只觉得脑子里绽开一串烟花,医生再说些什么,他就完全听不见了。
是谁说过来着?
所有看起来像奇迹的事,都只不过是因为我深深地爱着你。
恨吗?
恨。
因爱生恨。
恨吗?
不恨了。
因为爱大于恨。
佛说爱是众生皆苦之源,因爱生贪,因爱生嗔,因爱生痴,因爱生恨,贪嗔痴恨合在一起,便是人间一个爱别离一个求不得。如果不爱,自然没这么多恩怨纠葛。
可世人对爱情趋之若鹜,是因为爱又生欢喜,人生在世苦难太多,别离太多,独独欢喜太少,而这份难得的欢喜,便是你我活过的证据。
漆黑的房间里,林枫泪流满面。
可白远此时大概已经灰心了吧,他捏着打不通的手机一遍遍执着地拨打着电话号,泪水一滴滴滴在颤抖的手掌里,像是那人从来都暖不热的手一般的温度。
思念如此彻骨,也是在分开之后才有所体会。
把自己整个人扔在沙发上,迷迷糊糊的要睡着时他猛地坐了起来,黑暗中他眼神里的颓唐被坚定取代。
他心里说,你白远戴上了我的戒指,你就是我的人。
只要是我的人,就是天涯海角,我也要把你追回来。
追回来求你,重新爱上我。

纽约大学医学中心里,白远平静的躺在病床上,如果不是胸膛微弱的起伏,怕是要让人以为他已经不再呼吸。
神经外科的专家在病房外严肃的跟白远的母亲讲述他的病情。
由于颅内出血量大且出血点复杂,白远现在情况很不乐观,如果开颅手术,风险很大,术后的后遗症会很严重,有很大的可能性会导致高位瘫痪,双手功能也会受到影响;但如果不做手术选择保守治疗,出血点可能会更多,血液会压迫生命中枢,最多,白远还有不到两年的生命。
对于白远的父母来说,这真的是天崩地裂的噩耗,儿子愿意与自己冰释前嫌仿佛是昨日的事,今天就告诉他们儿子今后只能在活两年和重度残疾中选择。
“我的建议是,还是要尊重病人自己的意见,”医生用标准的美式英语做了结语,“生命虽然是你们二位给的,但最终是属于病人自己的,他有权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
医生说完就走了,白远父母推门进了病房,一左一右扯住他的双手,神情哀伤且复杂。
知子莫若父,虽然自小白远便不在父亲身边长大,但近乎是本能的,白远父亲已经预料到了儿子的选择。
生无可恋,他必然选择保守治疗。
“两年,足够了。”
果不其然,白远醒来后听到这个结果,淡然一笑:“真好,我还有两年的时间怀念我和他的曾经,真好。”
母亲还要再说些什么,白远却磕了双眸,拒绝交谈。
选择保守治疗,白远又不愿意待在医院里,他父母商量了一下,便带他回了位于皇后区的庄园,那里远离嘈杂的市中心,风景优美,气候宜人,适合养病。
白远自然没有不同意,他开始规律作息,清晨起来被护工辅助着吃些温和的早餐,园中坐坐,放松心情仰望蓝天,对着心目中林枫所在的方向无限畅想,中午回去睡个午觉,梦里都是两人的一点一滴……
在这条日渐到达终点的生命之路上,他的心终于开始平静了下来,全心全意的,只是想着林枫。
身体开始衰败,在一个初秋的下午他完好的另一只胳膊不能自主放在轮椅的控制柄上,在冬日里的一个清晨他开始握不住鼠标,在第二年春天的一个傍晚,他开始看不清书上的文字……
时日无多,他却分外安宁。
白远心里想啊,在我心里,终于只剩下他和我,他和我的一点一滴:一个笑容,一句讥讽,一声叹息……我可以自私的把其他人全部忘记,只留下他与我相关的一切。第一次没有任何人可以打扰到我和他,第一次,我什么都不顾忌的,开始爱他。

当春日悄然过去,纽约到了盛夏繁花似锦的时节,庄园里,也终于迎来了一位东方面孔。

楼主 渊虹现  发布于 2017-02-05 12:26:00 +0800 CST  
本文最后一章倒数第二句话来自步步惊心


这两天贴吧里辩论得心累,不管是我玻璃心我敏感也好还是我写的不切实际也好
我就是累了
一个月内爆肝写了13万5千字,算是2017年初一个小小的成绩
只不过这得来的结果,我只能淡淡笑一声了
真不生气,我二次元上向来不生气,我只是觉得很悲哀
也许作为一个文手就是这么悲哀,但我依旧没练就出来那么一副圆润的面孔
十年之后我在看我写的这些大概会老脸通红问这谁写的好矫情啊
但我现在做不到
用我最喜欢的一位作家在自己微博上免费放已经出版了的小说章节而被吐槽更新太慢的时候说的一句话回应之前所有嫌弃吧里文不好看的读者们
你们这就是在公交车上偷窥美女短裙内的世界却抱怨美女没穿黑丝


不撕逼
就此告别


ps:由于前文跟现实有所偏差,返工改再发会比较乱,我就不再这个吧里发了
这两天我会去晋江上注册一个账号,等我整理好了会发到晋江上的
并且更名为《因爱而生》
那么
有缘再见了

楼主 渊虹现  发布于 2017-02-05 12:37:00 +0800 CST  
本篇跟【不许人间见白头】、【渡红尘】一同上传到我的晋江
因为这篇没什么要改的,就先传了
我可能后续还会写个两三个故事
但先传过去看看吧,你们慢慢看
我慢慢写
http://www.jjwxc.net/onebook.php?novelid=3090837




巴黎今天真冷……
后悔跑到这么个地方来了
果断改签机票,我还是乖乖去东南亚猫着吧
说不定还能偶遇个男神什么的
然而欧洲的女孩子们还真不怕冷……
膜拜了

楼主 渊虹现  发布于 2017-02-10 19:51:00 +0800 CST  
今晚开始放本文在晋江上
http://www.jjwxc.net/onebook.php?novelid=3088443

楼主 渊虹现  发布于 2017-02-19 21:59:00 +0800 CST  
恢复啦

楼主 渊虹现  发布于 2019-02-25 12:29:00 +0800 CST  

楼主:渊虹现

字数:142063

发表时间:2017-01-04 02:58: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08-17 13:42:56 +0800 CST

评论数:2628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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