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在中一时有些回不过神，眨巴眨巴眼睛看郑允浩，后者依旧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总不能让你一个人顶着。”
爱情本来就是两个人的事，既然我们可以一起面对枪林弹雨，既然说过除非死亡，什么都不能让我们分开，那么我的小鬼，我有什么理由让你一个人承受这些？
仿佛是被钢铁包裹的最柔软的地方被音速子弹击中，所有坚硬的外壳都碎裂一地，金在中张着嘴许久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郑允浩是个不擅长说情话的人，比起他曾经对于爱情的想象，自己的另一半应该是一个温柔可人，知书达理，可以和他谈古论今，可以等他战场归来，准备好一桌饭菜，可以时时刻刻让他看见生活的惊喜的人，然而，当这些幻想遇上郑允浩的时候，就全都化为虚无。
这个男人做的永远比说的多，他总是平静而内敛，但是这些平淡却透过时间的缝隙，占据了他全部的生活。
“我还没和老爷子说，”金在中半响后脸上浮现出几分苦笑，“等过了初五吧，出柜这件事儿到底打击太大了，总要让他……过好这个年。”
“出柜？”
“恩。”
在遇到对方之前，他们从来都没有怀疑过自己的性取向，自然也没有接触过这方面的词汇，“出柜”这个词还是金在中前几天从网络上看见的，于是他想多正确的用法啊。
这样不被承认的爱情就像是被关在柜子里的禁忌，如同童话里的小丑，他曾经生活在自己的小小的高塔里，无忧无虑，因为那里只有他自己，可是当有一天，他走上大街，被当做怪物的时候，才发现，这个世界并不是这样的，于是小丑只能黯然的躲回他的塔，因为只有那里，才是能接受他的世界。
于是，小丑的塔，他们的柜子。
从来都坚定的去做自己觉得应该，觉得值得的事情的金在中头一次有些犹豫，出柜的结果不可预料，他是不是应该拖着郑允浩和他一起，却面对这场来源于四面八方的暴风雨。
“允浩，要不我们……”
“我和我爸说过了。”
重磅炸弹投的太过于悄无声息，金少校被炸得眼花耳聋，足足好几分钟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你说了？你……爸什么反应？”
“虽然不理解，但是他答应我会试着接受，我妈那里会先瞒着，找机会再说。”
郑允浩安抚的握金在中的手，几乎是轻描淡写的说出这短短的一句话，但是金在中又哪里想象不出这其中要面对的东西，于是不免有些心疼的反握郑允浩的手，想要说话，却一时间什么都说不出，反倒是郑允浩弯唇笑了笑道：
“放心，我爸脾气比我妈好得多，至少不会把我赶出家门。”
“你不说……我真以为你是被赶出来的。”
“没……我妈在家里搞了个学习班，嫌我在家碍事。”
“这样啊。”
“恩，别多想，我爸真的没怎么样。”
这世界上千般百种错误，比比皆是，但是唯一不能称之为错的就是爱情，没有任何人有资格去指责相爱是错。
当然，很多时候这个世界上的对错，好坏是由多数人决定，而不是你，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错误的东西就该推翻，没有先例的那就去建造一个。
偏见和指责不会永远存在，但是爱情却会永恒。
“郑允浩。”
“恩。”
“靠过来一点。”
金在中勾手指，话题被打断，郑允浩微微皱眉靠过去，前者勾着他的脖子在他嘴角轻轻一吻，然后自己“砰”的躺回去，闭着眼睛笑。
金在中想。
这就是他想要的爱情，他和郑允浩的爱情有坚固的穹顶和厚实的墙壁，在这里他们都不用拼命的在对方面前表现出自己无所不能的样子，即使软弱也没有关系，他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情，哪怕冒险的像是一场赌博。
对话在这里告一段落，很多时候，人们喜欢用不断的交谈来表达他们的亲密，但是却不知道，真正的爱情或是友情，是两个人呆在一起，即使不说话也不会觉得尴尬。
“对了，你哪天回基地？”
“下星期一吧。”
“这么早？”本来只是随口一问的金在中再度受到惊吓，撑起胳膊算了算道，“不是应该下下周吗？”
“队里事情多，有天一个人也忙不过来，而且明年又是招兵年，得提前过去，”大概是野狼的事情多的毫无头绪，郑允浩捏着鼻梁，声音有些疲倦，“反正也不准备回家，干脆提前回去处理。”
其实还是不敢回家了吧？
金在中心疼又愧疚的去摸郑允浩的脸，从脸颊滑到肩膀，捏了捏，突然提议道：“干脆我也跟你一起回去吧，反正家也回过了。”
“你还是休完吧，以后就不一定有时间了。”
“啊？”
金在中大为不解，郑允浩想了想，把胡忠提前给他打的预防针转给了金在中：“你升衔后，头儿打算给你提教导员，分管下面一队二队，还有野狼政治工作，顺便主抓野狼这边的理论教学。”
“提我？”金在中有些晕，部队教导员算是半文职工作，向来是直接调任，属于政治工作干部，在营级单位中，必须是少校军衔以上才能担任，虽然各方面条件都够，但是他毕竟是初到基地，又属于野狼的编制内，少校脑袋灵光，想了想，直接切入重点，“你跟头儿提了？”
“恩，”郑允浩也不否认，年轻的少校聪明且敏感，就算他有心隐瞒，他迟早也会发现，“老吴开年就要调走，野狼的理论这块就缺人了，俊秀和韩睿的级别不够，头儿本来是想跟军区打申请的，但是于其掉来个需要磨合的，不如直接用自己人，头儿也觉得可行，估计会去任命就会下来，所以我才让你休满了回去，你后面的担子……不轻。”
金在中没接茬，不知在想些什么，郑允浩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声音低低道：“你别觉得我瞒着你做这些动作不高兴……摊子大了，终归是力不从心，我是想你能来帮我。”
“恩，我会的。”
金在中本来对这个任命有些忐忑，冷不防听见郑允浩这么说，却一下子平静下来，莫名的翻涌豪情万丈。
自发性的社交之所以劳心劳力，让人觉得压力倍增的原因是因为在这样的多角关系里每个人都试图表现出自己所不具备的东西，试图在别人的眼里把自己装饰的更好，当然，在他们这里，全都不需要。
他们是军人，不是美国式的英雄，能做的自然一力承当，若力不从心，只要招一招手，兄弟总在你身边。
眼看着天色渐亮，金在中不敢在呆在客房，老爷子年纪大起得早，万一撞见，这个年估计要过不消停，于是套上衣服准备开门回去，手搭上门把手的时候却听见郑允浩在背后喊他的名字，于是“恩”了一声转头，高大的身影罩上来，挡去所有光亮。
一吻浓情。
郑允浩抵着金在中的额头，声音低沉，带着几分沙哑的磁性：“晚安。”
夜晚过的太过于刺激，金在中偷偷摸摸的跑回自己房间躺在床上的时候还是心跳如雷，摸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接近清晨，果然是“你一句晚安，夜晚就过去了一半”，小少校一边文艺的想，一边随手在手机上乱按，恰好翻到日历那一页，几天后的26号上圈了红色的圈，后知后觉的金少校这才反应过来，自言自语道：
“竟然快到生日了？”
“队长应该……不知道吧？”
小少校昏昏沉沉的进入梦乡，隔壁的郑允浩却几乎没怎么睡，天一亮就起床出去跑步，于是难得起了个大早的沈昌珉正站在自己花园里活动筋骨，左三圈右三圈，脖子扭扭屁股扭扭，穿着花睡衣的沈公子幼稚的可以，远远的看见穿着背心的郑允浩脖子上挂着毛巾跑回来，于是习以为常的挥手问好：
“队长早啊。”
“早。”
郑允浩施施然的拐进隔壁门，沈少校茫然了几秒钟，转头看了看自家的房子，再看看隔壁的复式小楼，一脸惊恐道：
“不对啊，我在家啊……我靠，队长，你怎么在这？”

Chapter seventy—eight——春欲暖（1）
郑允浩跑步回来的时候，金在中才刚刚起床，正一边擦头发一边从浴室里出来，见郑允浩在门口换鞋，于是招呼了一声道：
“跑完了？”
“恩。”
“早饭吃什么？”金在中用手指随便扒拉几下湿发，似乎是洗头的时候，耳朵进了水，他一边歪着头拍耳朵，一边提议，“这个点食堂估计没什么吃的，要不一会去外面吃吧。”
郑允浩应了一声，野狼的人基本都不挑食，但凡能填饱肚子就是好的选择，于是久而久之也就成了习惯，在饮食上鲜少挑剔，金在中点点头，坐在沙发边上翻大众点评，算起来他也多年没有回来过，城市里道路翻新又翻新，建了地铁，修了高架，许多路段都已经不熟，必须要借助于高科技。
“我记得附近有家柴火馄饨来着……啊，竟然还在，那一会带你去吃这个好了，正好还能去喂喂那边的流浪猫。”
年轻的少校盘腿坐在沙发上，抱着靠枕，脑袋上还罩着米色的毛巾，垂着眼帘看起来像个半大孩子，对着手机嘟嘟囔囔，干净而美好，不带任何掩饰，郑允浩换好了鞋挨着门框安静了看了好一会，竟突然发现心中升起几分舍不得移开眼的情绪。
于是那些纷乱的记忆像是被无意间打开的潘多拉的魔盒，带着光怪流离的色彩翻涌出来。
郑允浩想起初见的时候，和金在中的第一次合作，这人便给他惹了不大不小的好几个麻烦，说不上讨厌，不然后来也不会给他留下那样的字条。
然后，又有了再次的相遇，少校完美的背景背后的家事像是被尘封的档案意外而突然公之于众，他亲自策划了试炼，然后亲自尝试到了失败，朴有天帮忙交总结报告的时候一个劲儿的试图安慰这次失败，却不知道比起失败的遗憾，情绪中更多的是满意和骄傲。
如果可以，他希望所有的军人都比他强，他们的和平岁月要的不是一个英雄，而是一群勇士。
大概，也是那时候开始更多的注意金在中，金在中的人生并没有那么完美，他的人生被时间拖拽着，一刻不停的向前，过往的记忆却太过于惨烈沉重，像是被枷锁定在原地，于是身体和灵魂被撕扯的血肉模糊，然而，即使如此，他依旧好好的活着，认真的做每一件事，从一个小小的孩童到出色的少年。
起先是同情，后来是赞赏，再到后来，这些情绪变成了爱。
没有谁的成长是不需要付出努力的，那些沁满了汗水与泪水的岁月是成熟的必经之路，就像是破茧之蝶，在挣脱之前，承受着现实的黑暗和束缚，这些郑允浩当然明白，他们哪一个人现在的成绩不是遍尝辛苦得到的。
只是，小鬼，现在你的身边有我。
我愿意做你助你发芽的泥土，也愿意做你破茧成蝶后的花朵。
大概是独自念叨了许久，都没听见郑允浩的动静，坐在沙发上的金在中有些茫然的抬头望过去道：“想什么呢？”
郑允浩一怔，摇了摇头，把在门口遇上沈昌珉的事儿说了，金在中听着立刻笑弯了眼睛：“他估计睡懵了，还以为自己在基地。”
“估计他会过来。”郑允浩想到沈昌珉的表情，也有些好笑，做了个动作示意是不是要留门，金在中摆手表示不用，顺便补充道：
“他来这儿十次有九次都是爬窗的，不用管他。”
小沈少校爱爬窗的习惯是小时候养成的，那个时候金在中家中突生变故，老爷子因此开始亲自规划金在中的学习和锻炼，闲不住的昌珉找不到人的时候，不敢来敲门怕挨骂，于是就练就了一手爬窗的好技术，自称猴子也比不上他的速度。
果然，金在中话音刚落没多久，客厅朝阳的窗户就被人从外面推开，穿着便装的沈昌珉单手撑窗台，利落的跳进来，掸了掸裤子上的灰，中气十足的问好：
“早安，各位。”
“早。”对于沈昌珉的这套戏码早就熟的不能更熟的金在中头也没抬的招了招手算是回复，前者也不在意，笑嘻嘻的倒了杯水，继续道：“爷爷呢？”
“晨练去了。”
“我来的真是时候，不然又要被念了，”沈少校打小不怕自家爷爷，就怕金家的老爷子，金家一水儿的高学历，于是作为大家长的金上将训人一训一个准儿，不说到痛哭流涕绝不罢休的那种，“说起来，队长，你怎么来了？”
倒了水递给金在中的郑允浩回答的很简洁：“顺道过来。”
“哦？”沈昌珉摆明不信，目光在两人身上扫来扫去，眼下不是在基地，要处处小心，作为唯一的知情者，沈少校难得找到机会，背着手一脸打量的道，“顺道顺出了一千多公里？我说队长，对于我这个唯一的知情者是不是应该坦诚一点？”
郑允浩挑眉，正要开口，就被边上的金在中抢白：“瞎嘚瑟……你很快就不是唯一的知情者了。”
沈少校被苹果渣呛到，捂着胸口咳嗽了好几声，这才抹了抹嘴角一脸惊吓道：“还有谁知道了……不会是朴有天那家伙吧，队长，你太草率了……”
“不是。”
金在中打断，沈少校露出一个“那是谁”的疑问表情，金在中转头看了看郑允浩，半晌静静的开口：“我打算归队前找机会和爷爷坦白。”
时间像是被按下了静止键，年里心情好，眼下郑允浩来了，想着金在中也能高兴一点，于是自己心情就更好的沈昌珉接下来要说的话全都噎了回去，张了张嘴，最后却是摸摸肚子道：“……我饿了，家里有什么吃的？”
“不知道，你去厨房看。”
“哦。”
沈昌珉到厨房捣鼓了一会，金在中正打算问问郑允浩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前者就冲厨房里探出半张脸，扬声道：“哥，你家盐罐子放哪儿了啊？”
“左边抽屉，你找找。”
“没找着，你来找一下呗。”
……
金在中有些尴尬的看了眼郑允浩，对于沈昌珉这样几乎把金家当半个家的人来说，找不到盐罐子自然只是个借口，大约真实的目的是想要单独和金在中说点什么，谁都不是傻子，金在中能听出来的，郑允浩自然也可以，但是后者倒是没什么不悦的反应，点点头很自然的道：“出来的时候给我带罐啤酒。”
“恩，好。”

郑允浩的包容让金在中松了口气，三步并作两步的跑进厨房，果然就看见沈昌珉正靠着半开的窗户啃西红柿，哪里是要找盐罐子的样子，金在中心知自己没猜错，双手搓了搓脸道：“故弄什么玄虚，说吧，想跟我说什么？还不能给允浩听。”
“你平时都这么叫他？”
啃完了西红柿的沈昌珉打开水龙头洗手，甩了甩，继续靠回原来的地方，松垮垮的，像个大号的抱抱熊，虽然都是特种兵出身，也都是千锤百炼出来的精英，但是事实上，并不是每个人都像郑允浩那样随时随地都想蓄势待发的弓，站如松坐如钟，永远都是挺拔而笔直，又或者像金在中这种如松柏一般，虽然不是气势逼人，但是也总是给人无形压力的感觉，沈昌珉大多数都是懒洋洋的，能坐着绝对不站着，能躺着绝对不坐着，如果可以一天都躺着那就更好了，即使从军这么多年，大多数人都养成了站的时候就是脚跟相磕的笔直的战立的习惯，他也依旧喜欢懒散的靠着，然而这当然不意味着他在精神上的松懈，至少凭金在中对他的了解，这小子比任何人都警惕并且精明。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保护色。
比如说郑允浩的沉默强硬，比如说他的平和疏淡，再比如说沈昌珉的懒散和漫不经心……
“恩。”金在中点头，沈昌珉和他何等熟稔，看他的表情立刻紧跟着道：
沈昌珉笑的八卦，金在中白了他一眼，也懒得绕圈子，于是问道：“行了，明知故问个什么劲儿，到底想说什么？”
“你真打算和爷爷说？”虽然脸上的笑容未消，但是金在中却听出沈昌珉语气中的严肃，于是本来嫌弃的表情也敛去大半，良久才点了点头，字正腔圆的答：
“是。”
“真想好了？郑允浩你也知会过了？”
金在中点头的动作几乎是没有任何思考，沈昌珉愣了一下，脑中冒出个有些不可思议的猜想，脱口道：“他不会是因为这个过来的吧？”
“恩。”
“真是疯了，队长不是挺老成持重的吗？怎么你俩一遇上就跟火山爆发一样，这么大的事儿……要不缓缓吧，”沈少校觉得这俩人在一起后，自己真是操了大心了，想着想着就一脸苦大仇深的表情，“你可想好了，这要是说了，就真没回头路了。”
“我知道，”金在中抬手做虚拟射击，点射，一枪一枪，从四面八方最后到自己的心脏，他的指尖抵着胸口，像个大孩子一样，做了个“砰”的口型，一直沉静的脸突然展颜一笑，抬头冲着沈昌珉道，“我本来，就没想过要回头。”
唯愿天地崩，断尽回头路。
“问好了？问好了我出去了？”
沈昌珉不言语，于是金在中叹了口气往外走，前者的声音扬起，但是旋即又刻意压低：“你就是个死心眼，你这不撞南墙不回头，他呢？你能保准？”
“他已经和他爸说了。”
金少校头也不回的接话，被噎了的沈昌珉深吸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是高兴还是无奈的恶狠狠的道：“得，一对死心眼，加起来正好五百。”
不等金在中说话，落在后面的沈昌珉已经大步超过来，在他耳边小小声道：“反正不管怎么说，我站你这边，老爷子不好对付，实在不行记得找我这个外援，或者去我那避避难……唉，要是叔叔还在多好，他最随和……”
金在中的脚步顿了顿，半张脸掩在阴影里，晦暗不明，他似乎想要说话，但是沈昌珉已经“嗷”一嗓子跳出去，伸长胳膊去拍郑允浩的肩膀道：
“队长，你难得来一趟，怎么说也要好好招待一下……走走走，早饭加中饭，我请了。”
郑允浩起身，见金在中抿着唇走过来，表情有些落寞，于是伸手拿下衣架上的大衣递过去问道：“怎么了？”
“没事。”
“说什么，走啊，哥，我们就去以前老去的那家饭馆吧，在基地天天吃馒头，真是太思念糕点了。”


虽然嘴上说没事，但是吃过午饭分别回家，老爷子照例在午睡，两人不敢在客厅看电视，怕声音大，于是在金在中的房间闲坐。
真的只是闲坐。
他们这样在军营里呆久了的人，早就把骨血融入了军营，一旦休假，没了紧锣密鼓的训练，没了出生入死的任务，日子一旦空下来，就突然不知道还能做点什么，电视节目看不懂，电脑游戏玩不溜，出去逛商场，找乐子又格格不入，于是最后只能闲的骨头生锈，基地里这样的人比比皆是，尤其以野狼为甚，胡忠以前曾经对着因为不知道休假能干什么，所以提前归队的郑允浩等人痛心疾首的骂。
事实上，作为将门之后，又是受国家俸禄的家庭，金在中的房间算得上是应有尽有，最新的电脑，满柜子的书，甚至还有不少市面上罕见的模型，只不过两个人谁都没有动，郑允浩脱鞋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虚着眼睛看一直坐在椅子上发呆的金在中。
“允浩，”枯坐了个把小时，等到郑允浩被冬日暖融的阳光真的晒的有些昏昏欲睡的时候，金在中突然开口，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腿，声音有些沉的道，“陪我去个地方吧。”
用的是陈述句，没有给他说好或不好的余地，不过郑允浩本也没打算拒绝，于是翻身坐起，拎着打在椅背上的便装外套道：“好。”
“换身衣服，你带冬常服了？”
“带了。”
野狼现在配发的冬常服是改装后的07式，包括常服，常服大衣，内衣裤，毛上衣，毛裤，常服手套，围巾，皮帽，冬袜和皮鞋，因为从头到脚一身实在是种类众多，加上他们平时作训服的用场远比常服多，所以基地里收到冬常服后基本都是用来压箱底。
“换那个吧。”
金在中的情绪不高，郑允浩也不多话，利落的换了衣服跟他出门，金定国还没起床，坐在楼下的勤务兵小赵见两人下来，立刻起身敬礼叫首长，金在中纠正次数多了，也懒得纠正，点了点头回礼道：“我和队长出去一趟，爷爷起来你和他说，我可能不回来吃晚饭了。”
“是！”
金家有配给金定国的军车，但是金在中向来不愿意私用，于是郑允浩和他步行到军区门口，军区的地理位置不错，门口就有地铁和公交，两人在站台等了一会公交，上车的时候人挤人，郑允浩跟在金在中后面，不动声色的挡开拥挤的人流，等路程过半，车上已经没有多少人，两人选了个后排靠窗的位置坐下，郑允浩眼看着外面越来越荒凉的景色，心中隐隐有了猜想。
“你还记得选训的最后一次测试吗？”
“当然，”郑允浩点头，两人一水儿的军装，又都长得好又有身材，从一上车就颇为惹眼，直到这会人少了，才算是消停一些，他从出门就等着金在中开口，于是接话很快，“怎么？”
“我其实那个时候看起来很平静，但是心里特别恨，”金在中收回视线，转头去看郑允浩，“就像我那次失控动手一样，我特别恨别人说你爸怎么怎么，用那种轻蔑又幸灾乐祸的语气……”
“在中，那次的事情……”
郑允浩的神色严肃起来，他想要解释什么，但是金在中已经打断他，借着衣服的掩饰偷偷的去拉他的手指，摇摇头道：“我虽然恨，没怪你，或者应该说，我没有怪过你们……只是，我想问你，对于我爸的事儿，你怎么想？就像测试那时候，你说起我和我爸的关系，我只问你，你心里会不会有……”
“从来都没有。”郑允浩保证。
“但是我父亲的事情确实存在，就像那些流言。”
“首先先不谈我不信那些流言，你自己也是特种兵，也是出过任务的人，前后的合理性你自己应该懂得推敲，退一万步说，那是你的父亲，而现在，你是你，你本身是一个独立的个体，而不是你父亲的附属品，在中，人的可塑性很强，我们总会被人贴上各种各样的标签，金少将的孙子，金家的继承人，烈士后代，甚至是叛徒的儿子，这是别人给你的标签，那些标签把你的自身严严实实的挡了起来，如果你自己不去揭掉，那么热总有一天连你都会忘记你本身是谁。”
金在中眼神一凝，像是触电一般，手指抽动了几下，又归于平静。
郑允浩和他肩靠着肩，顿了顿再次开口：“所以，对于这件事，我没有其他评论的权利，只有一点，别忘了自己是谁，这比什么都重要。”
“那对你来说呢？”
“恩？”
“对你来说，我是谁？”
彼时阳光正好，冬日的阳光带着点闪烁的金光，落在薄薄的积雪上，郑允浩的脸朝着窗户，他本就是线条分明的长相，阳光落下来，像是给他赌了一层金光，金在中看着他，看着他的嘴唇开合，低沉却清晰的说：
“是我喜欢的人。”
车子在终点站停下，郑允浩跟着金在中下车，不远处是连绵的青山，山下是颜色素净的烈士陵园，金在中站在门口闭上眼睛深深地吸气，然后转头开口，眼睛反射着太阳光，带着格外明亮的色彩：
“我想，我爸会喜欢你的答案。”

Chapter seventy—nine——春欲暖（2）
这是一个公园式的墓区，建在小山岗上，松柏环绕，花岗石本身的颜色被整夜不停的雪花掩去，天地素白。
烈士墓区。
黄土埋忠骨，万代颂英雄的地方。
郑允浩甫一踏进，心脏就寒的结了一层霜，这种地方对他们而言，是陌生又熟悉的，陌生的是生死相隔的遥远，熟悉的是他曾经在这里和很多人诀别，比如说曾经的老班长，比如说康达，或许有一天，也会是他自己。
墓区像是刚刚修葺过，自打《烈士安葬办法》颁布后，不少烈士都已经由政府部门出面迁移至烈士陵园，或是集中安葬，各地的墓区也都专款专项的进行翻修，郑允浩跟在金在中的后面，沉默的穿过石板小路，路两侧是数不尽的石碑，层层叠叠的蔓延开来，像是翻涌的灰色海浪。
而在这海浪的中心，是一抹鲜艳的红色，那是死而不散的共和国的英魂。
这种场合说什么都显得不合时宜，更何况他本身就不是一个能言善道的人，于是郑允浩正了正军帽，拎着门口发的立香，愈发沉默的随着金在中一起往山坡上爬，小山岗本就不高，特种兵出身的两人步伐和速度在经久的训练中已经趋于一人，不过是半个来小时，走在前面的金在中收住脚步，在这一层的倒数第二块墓碑前停下。
放眼望去俱是一样的石碑大约是饱经风霜已经有些细细的裂纹，碑顶端依旧是朱砂填满的五角星，底下是黑色的粗体字：
金天佑。
金在中的父亲，曾经是金家寄予厚望的幼子，只可惜，天佑天佑，天到底还是没有保佑他平安喜乐，百岁无忧。
祭台上摆了些已经枯萎的鲜花以及几个旧子弹壳，金在中蹲下来伸手拂去上面的积雪，像是自言自语道：“估计是昌珉来过了，我不在国内的那几年，每年都是他代我来拜祭……带打火机了吗？”
“恩。”
野狼队伍中的老烟枪郑允浩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递过去，金在中捏着香点燃，然后分出其中两支连着打火机一起递回去，自然而然的动作，郑允浩接过来，跨前一步和金在中并肩站着，长久的沉默。
子欲养而亲不待，郑允浩转头去看金在中，身边的小鬼垂着眼帘，微长的睫毛遮住了漂亮的眼睛，烟灰被风卷起，带着淡淡的味道，像是慈悲，少校的面色平静，平静到郑允浩竟然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没有办法分辨他的情绪，好像他本身并不是多么难过，可是偏偏这种情绪却叫他无端的难受起来。
“你以前不是问我为什么当兵吗？”
沉默了许久，金在中突然开口，郑允浩正想着自己的心思，愣了半晌，才“恩”了一声，金在中弯腰用袖子去擦墓碑上的照片，第一次……大概也是最后一次，把自己所有的弱点和过往暴露出来，像是掰开的洋葱，有着柔软的心：
“我当兵是被爷爷逼得，虽然出生在军人家庭，打小在部队里长大，但是我其实没有多想去当兵，特别是后来，我看着院子里多少熟面孔出去了，就再也没回来，再到我家接连出事，，我就更不想当兵，当兵干什么？有去无回，还要被议论的家宅不宁？”
少校的声音突然提高，向来平和的声音变得尖锐：“我大伯没了，我爸也没了，可是爷爷还要送我去当兵，我不肯，拼了命的反抗，我不想去当兵，可是哪里拗得过他，被打过骂过，最后还是妥协了……”
“我确实没想到你是这样来的军营。”
郑允浩舔了舔嘴唇，他知道金在中有不俗的家世背景，所以他也很自然的认为这个出生在军人家庭的孩子和他们一样，心中都揣着一个从军的英雄梦。
“没想到吧？其实就跟我没想到我最后真的会留在部队里，一开始只是想应付爷爷的，他许多年前生过一场大病，险些熬不过来，那时候我突然就觉得还有什么好拗的呢，他已经是我唯一的亲人了，于是考军校，进部队……不像你们那样是满腔热血的，我刚进部队的时候挺消极的，想的是这世间皆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求不得，在哪儿都一样……”
金在中说话语速不快，语气像是个看破红尘的老者一般，叫人听得心惊。
“不过后来，呆的久了，从新兵到班长，从国内到国外，从维和部队到局部战争，见识了太多人和事之后，我觉得我开始明白爷爷还有我爸他们从军的意义。”
的确，这世间皆苦，执念是苦，虚妄是苦，黑暗长存，但是信仰却是一道光，无声无息，无影无形的存在身体里，于是一切的个人得失都变得渺小，于是意志坚不可摧，哪怕有一天断了腿，也都能走下去。
“我一直到后来才明白爷爷的苦心，家里变故多生，没有什么亲戚，他又已经年迈，万一哪一天去了，就剩下我一个人了，他总说我多想多思，比一般的孩子要沉，我想大概也是因为这一点，他才想着要把我扔到军营，那里是个大熔炉，三观正，正气足，只有把我放在那里，才能保证我未来不会走错路，不会被过去的噩梦打倒。”
“金上将……很深谋远虑。”
那个老人在年轻的时候曾经用肩膀撑起共和国风雨飘摇的岁月，而现在，即使垂垂老矣，他依旧殚精竭虑的为唯一的后代做打算。
从军。
只能从军。
那样一个小小却聪明的孩童，目睹了亲人的去世，人情的冷暖，见识了人性中的善与恶，郑允浩难得有些后怕的想，如果不是从军，他都难以想象金在中会变成什么样，或许是偏激的走了极端，多少一念之差，都是因为曾经的过往，或许从此一蹶不振。
金定国是真的很有远见，毕竟人都是有后感受机制，一个人可能在经历过某种恐怖的经历之后，会发誓再也不会做同样的事儿，又或者有人尝试过以健康为代价得到成功后，突然惊觉活着的意义，于是发誓再也不努力了，他们也一样，实质上他们和其他人没有任何的不同，子弹透体而过，血液崩出的滋味是一场噩梦，像是附生的藤蔓缠绕着每一晚上的梦境，可是他们却不能说：
再也不去了。
再也不上战场了。
再也不开枪了。
他们不能这么做，即使前一次的记忆像是地狱汹涌卷来的潮水，但是他们依旧要养好伤，提枪上战场，保家卫国。
这是军人的责任，也是荣誉。
“是啊，”金在中点头，把祭台上干了的花瓣用装立香的袋子收好，“如果不是被丢进了部队，我也不知道因为那些事，我的想法和人生会不会扭曲。”
“你父亲的事？”
虽然后来猜到了金在中或许会带他来墓园，但是郑允浩却没想到金在中会把一切和盘托出，每个人都是自己的软肋，金在中浑身上下最大的弱点就是他的往事，而现在，这个小鬼把一切都暴露出来，在他的面前。
这样的信任让人温暖的同时，却忍不住心疼，郑允浩的目光投向墓碑之上，贴着的照片已经泛黄，应该是金天佑刚刚参军不久的照片，年轻时候的轮廓有些像金在中，但是比金在中看起来更加的温和而成熟。

“我爸走的时候，我还在上学，那会儿也就刚初中吧，”直到手中的香快要烧尽，金在中才蹲下来插进地上，然后盘腿坐下，像是习惯性一般，伸手去揪地上已经枯黄的草根，郑允浩也陪他一起坐下，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多余，只要听，认真的听就好，“正上课，我还记得政治老师讲的是人生，什么人生苦短……我没细听，那时候年纪小，觉得都是虚无飘渺的东西，就坐在后排和沈昌珉看小说，后来我家的警卫员来，不知道和老师说了什么，然后他就进来要带我走，我那时候……也说不上叛逆吧，就是觉得自己能干，什么都要刨根问底，一定要问明白，他被逼得没办法，就说你爸回来了。”
冬日阳光灿烂耀眼，但是却没有多暖，郑允浩转头去看金在中，阳光的影子斑驳的落在他的身上，像是晕开的光斑，于是他突然伸手去抓金在中的手，果然指尖冰凉，像是血管里结了冰，左右墓园里也没什么人，于是郑允浩伸出去的手也没有收回来。
“我其实统共没见过我爸几次，但是血缘这种东西真的很神奇，就算其他人对我再怎么好，我和我爸还是最亲，他大多数时间都在外面执行任务，难得能见到一次，所以我特高兴的跟警卫员回家，还捎带着沈昌珉……”回忆的脚步在这里顿了顿，金在中的手指在郑允浩的掌心里动了动，嘴角扯出一抹苦笑，儿时的记忆像是时光长河里散落开来的珠帘，往事不可追，但是总有几粒像是生了刺，长在了心底。
在训练中下手无情，心硬如铁的郑允浩的心因为那个彷徨伤痛的笑容整个揪了起来，于是开口道：“不想说就别说了，我去买束花……”
“别，”金在中拽了拽郑允浩，“其实那次测试之后，我就想和你说的。”
只是那个时候，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那样的资格。
金在中在心里说完剩下的话，动了动冻得冰凉的腿，像是真的坐在父亲身边闲聊一般，继续道：“我爸刚走的那阵儿，家里家外都乱了套，来安慰的，拜祭的，帮忙的，调查的……每天都走马灯一样，我妈第二天就病倒了，爷爷一个人应付不来，我就成了家里第二个管事的。”
金在中说的挺平静，但是郑允浩却听得揪心，彼时小小的男孩是用怎样的意志力支撑着在父亲过世后，跟着爷爷迎来送往，又是怎么面对那样洪水猛兽一样的流言。
“后来的事儿，你大概已经听俊秀说了不少，还有调查报告上……我不是想要翻旧账，也不是怪你，允浩，你听我说完，”金在中制止郑允浩， “事实上，不管是俊秀，还是报告，说的都是不全的，我爸……真的被怀疑并且调查过，家里来过好几拨人，我不知道爷爷和他们都谈了什么，但是这个烈士……是在我爸去世后两年才追认的，我妈本来都以为批不下来的，不是在乎这些虚的，但是……至少……人都没了，总不能背上骂名，我妈那时候整夜整夜的哭，她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都看见了。”
“怎么会这么久？”
他们都是最熟知军中规矩和制度的人，一点点不合常理的细节都会立刻会被分辨出来，立香燃尽，金在中抿着唇把烟灰拂去，半响才开口道：“一是那次的境外追击确实有疑点，二是……当时的任务其实是失败了的，我不知道当时执行的是什么任务，长大后也想过要查，可是那里有头绪，玄武在那次任务之后解散，剩下的几个人大多转业或是转常规部队，石沉大海……”
郑允浩沉默，他突然希望自己能做几分钟的朴有天，至少现在可以说上几句，然而即使他真的变成朴有天，金在中也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少校动了动肩膀，声音陡然提高了些道：“但是不管怎么样，即使失败了，即使我爸他没有回来，但是在我心里，他是……”
“英雄。”
未说完的话被郑允浩抢过，后者语气郑重，金在中转头看郑允浩，四目相对，良久他点点头道：“没错，他是英雄，这里躺着的每一个人都是英雄。”
不管是成功，还是失败，不管是荣归故里，还是埋骨他乡，不管后人的评价如何，不管后人如何评价，但是，他们流过的血，付出的代价，总会有人记住。
青山有幸埋忠骨，黄土无怨祭英灵。
抛开一切不谈，只从人性的光辉，信仰的纯净，使命的完成来看，每一位军人都是英雄，铁骨铮铮，当之无愧。
“我就说我爸如果还在，大概也会很喜欢你，”金在中拍拍屁股上的灰尘起身，牵着郑允浩的手把他拽起来，郑重其事的开口，“来，给你介绍一下，我爸金天佑上校，爸，他是郑允浩，野狼的队长，中校……很年轻吧，不过我现在也不差，开年就升衔，比他授中校衔的时候还小两岁。”
郑允浩微笑，神色骄傲。
“爸……”金在中顿了顿，郑允浩感觉到他的手上用劲，紧紧的握了握他的手，才再次开口，有些苦涩，有些期待，有些复杂，“我和他在一起了，他很好，真的很好。”
曾经是目标，后来是信仰，现在是爱人，于是好的已经找不到什么理由去说分离。
他们有一样的梦想，一样的信仰，一样的目标，一样期许的未来，一样报效祖国，死而后已的决心。
一直冷静如斯的金在中直到此时语气终于带了些哽咽，像是说不下去了一半，郑允浩拍了拍他的肩膀，松开金在中的手，踏步上前，立正敬礼。
第一个礼是像同样抛头颅，洒热血的前辈，这是敬，军人之间的礼仪。
风声萧萧，郑允浩放下手，双手紧紧贴着裤缝，然后深深的，深深的鞠躬，几乎要贴到地面一般，许久之后才站直身体开口，字正腔圆，掷地有声，他说：
“爸。”
站在后面的金在中浑身一震，惊喜又惊讶的望向郑允浩的背影，男人的背影挺拔，带着敬意和诚意：“我和在中会以您为榜样，去完成您未完成的事业，也请您在天之灵，保佑我们。”
这……大概是最不浪漫的请求，金在中捂着嘴有些想笑，又有些想哭，但是，应该会合爸爸的心意吧。
墓区闭园的早，天色渐晚，两人往山下走，金在中走了几步，听见郑允浩在身后唤他的名字，于是停下脚步转头想要说话，迎面而来的却是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男人强壮而有力的手臂紧紧的揽着他，心脏相贴。
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一个拥抱。
金在中像是满足的叹息，也伸手搂住他的腰，也许自己其实是这个世界最富有的人，命运曾经让他失去很多东西，而现在全都补偿给他。
“谢谢。”
他们如是说。
感谢你所有的坦诚，感谢你全部的包容，感谢这场爱情，如春欲暖。

=====================感觉我写的备注都是自言自语=========================
【哪怕有一天断了腿，也都能走下去】好像是哪部动画片里的台词，我想不起来了，想到的请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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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eighty——华年
打墓区出来的时候，断续下了几天的雪已经完全止了，不同于北方的经风吹了会飘起雪沫的干雪，南方的雪湿，难以积聚，落了地就化成水，向来是薄薄的一层，不消几日就都结成了冰，金在中打小在这座城市里长大，早就习以为常，倒是郑允浩这样在北边长起来汉子不习惯南方这样缠绵的雪，更不知道这缠绵背后的“暗藏杀机”，于是从山下绕到马路上，还没走几步，一不留神就脚下打滑，饶是他千锤百炼，也没想到这平路上也能栽跟头，所以即使在踉跄的下一秒及时前倾，调整重心，但是也只是避免摔得太过于狼狈。
于是乎，双手抄着口袋，情绪不太高的金少校听见一声轻响，抬头去看的时候，就见野狼英明神武的队长摔坐在地上。
这……算个什么事儿啊？
靠着一根绳子就能攀上陡峭的岩壁，即使是险峻的丛林，也能如履平地，来去自如的郑允浩竟然一个沟里翻船，在柏油马路上摔了一跤？
金少校呆楞了几秒，似乎是有些不可置信，然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眉眼弯弯，一扫之前的阴霾。
“这边一到冬天就结冰，你们那大概都是积雪吧，”金在中语带笑意，隐有几分调侃，正待要说，却瞟见郑允浩的眼神，选训初期的阴影立刻浮上心头，想着他大概这辈子都没遇上这么尴尬的时刻，于是住了嘴，上前一步伸出手道，“这是城郊，估计是没人铲雪，是我忘了和你说……那个，我拉你起来。”
伸过来的手瘦削，却骨节分明，被夕阳一照，便能看见掌心的老茧，厚厚的一层，像是新生，这是基地留给他的印记……郑允浩蓦地想到很久之前，他曾经在水雾朦胧的澡堂朝金在中伸手，承诺带他走出黑暗的过去，那个时候，他们是战友。
而现在……
郑队长目光一闪，手掌“啪”的拍向金在中的掌心，手指扣紧他的手背，不等金在中用劲，就抢先发力，猛地一拽，毫不防备的小少校“啊”了一声，也重心不稳的栽下去，两个军官在冰天雪地里摔成一团。
“喂！”刚刚还在暗搓搓的嘲笑别人的书生气质的金少校手撑着地，和郑允浩并排坐着，语气很愤懑，“不就是笑了一下，至于不……”
两人对视片刻，金在中绷着的脸软化下来，起先只是目光中带了点笑意，随后却笑出了声，肩膀耸动，像个半大孩子一般，郑允浩被他感染，眉眼也带了点笑意，单手撑地起身，拍了拍大衣服摆的碎叶，伸手去拉金在中，后者摇头表示拒绝。
“接下来去哪儿？”
两人都是顶天立地的男人，自然不会有偶像剧里那样，你若是不起来，那我上去一个公主抱的桥段，被拒绝了的郑允浩面色不变，自然的收回手，一边抬腿往前走，一边问金在中，结果半晌也没听到回话，于是停下脚步转头望过去，迎面飞来一团白色的雾影。
风声呼啸！
郑允浩本能的侧身避开，白色的雾影擦着耳朵散开，有几片落尽脖颈，凉的他一个哆嗦，是雪球。
反应过来的队长定睛一看，就见金在中正弯腰团好雪球，在手上抛来抛去，眉间眼底尽是顽皮的笑意：“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二连发点射，射击！”
雪球迎面飞来，郑允浩本想伸手去接，这样的速度对他来说，实在是小菜一碟，但是想到这小家伙刚刚情绪低落，于是……错身一躲，回头往公交车站跑。
幼稚点就幼稚点吧，能叫在中尽快从阴影里抽身，也算值了。
“嘿，有种别跑！”
“举起手来！”
正是下班高峰，路上行人匆匆，于是这两个一前一后，嘻嘻哈哈的追逐着的军官汇入人流中，也就没有那么引人注目。
这大概就是大城市的好处吧，因为谁也不认识谁，所以也不会分心去关注一个陌生人，是以他们才可以在这里稍微的肆无忌惮几分。
追了一站路的距离，金在中跑的气喘吁吁，这和在基地的拉练不一样，一旦离开军营，很多东西即使形式一样，但是总有什么东西变了味，少校先生追上自家队长，弯腰撑着膝盖喘粗气，身边的男人倒是气定神闲。
金少校暗自腹诽这人的好体力，随意的四处看看，眼神便定格在人行道边上的圆柱形铁桶上，带着几分欣喜道：“诶，有烤红薯，还有柴火馄饨。”
“哪儿？”郑允浩一时没跟上金在中的思维，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视线像雷达一般搜寻一圈，问道：“喜欢吃？”
“恩，”金在中点头往那边走，余光瞟见郑允浩从口袋里拿钱包，于是笑着问道，“你请客啊？”
摆明了是调侃，郑允浩看了他一眼，没答话，要了一碗馄饨，这种馄饨算是这座城市里的特色，早选随处可见，后来因为时代的发展，逐渐被取代，但是这种用柴火慢慢的炖出来，用粗糙的碗碗装着，上面浇一层薄薄的辣油，却依旧有说不出的好滋味，然后又掏钱买了俩红薯，递了一个过来，摆摊卖红薯的是个看起来年纪不小的大妈，见买红薯的是两个长相周正的军官，一个面容沉稳，一个清秀和善，心生好感，忍不住搭话道：
“你们这是回来探亲啊？”
金在中正掰开滚烫的烤红薯，连连吹气，听见问话赶紧笑着回头点头道：“是啊。”
“哎呦，真好真好，”大妈手脚麻利，还很健谈，一边把洗好的烤红薯放进炉子里，一边哑着嗓子道，“年前我在电视上可看着了，齐刷刷那一排啊，那叫阅兵是吧？哎呦，哎呦，可不得了哦，壮观的嘞，你们可辛苦哦，好久才放一次假是吧？”
大妈说的是三军仪仗队，金在中听得明白，可是却没办法说明白，特种兵，常规军，仪仗队……这些在军营里八竿子打不着的兵种，在军营之外的这些普通民众的眼里却基本是穿绿军装的都是一样，没什么差别。
不过，也没错，有什么差别呢？
绿色的军装会是这个和平岁月里灿烂的一抹颜色，他们分布在祖国的各个角落，不论在做什么，但是都是在为这个国家的未来拼搏。
他们都被称为中国军人！

于是少校拿着红薯点点头，面带笑意的答：“恩，是啊，训练多。”
大妈一听也跟着点头，琐碎的说着在电视上看见的阅兵式，金在中在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搭话，聊了一会，又有生意来，大妈这才放下话头，招呼道：“来来来，解放军，那边有凳子，去哪儿坐着吃，背风暖和。”
树荫下放着一张矮桌，两把竹椅，在这个全民爱吃的城市里，这算是标配，反正也不打算回家吃晚饭，于是金在中拉着郑允浩到边上坐下，一人一个红薯吃的香甜。
“挺好吃吧？”
“恩，”郑允浩个高，凳子有些矮，腿蜷着累得慌，于是便伸直出去，像是标杆一般，他抬头看在那边团团忙碌的大妈，若有所指的道，“你就那样糊弄人家？”
“谁？”金在中含着红薯茫然几秒，嚼了几下咽进肚中，才摊手道，“不然呢？总不能较真说我不是仪仗队，是特种兵，提枪杀人，动不动就血乎淋拉的那种吧……”
郑允浩若有所思，金在中接着道：“不如顺着说，让她觉得是啊，其实都很美好啊，没有战争，没有鲜血，没有牺牲，只有气势磅礴的阅兵和典礼，日子过得不是更舒服？”
打碎一个梦往往比圆一个梦容易得多，于是这世间织梦者越来越少，现实开始挣脱童话的美好，赤裸裸的摆在每个人的面前。
郑允浩沉默，不是不想说，而是无言反驳。
“我说的不对？”见郑允浩不说话，金在中疑惑的望他，前者摇头，压低了声音道：
“没，只是突然也挺想去看看阅兵的。”
“你没看过阅兵？”金在中小小的吃了一惊，一边说话一边伸头去看郑允浩手中的红薯，被发现后，带着几分讪笑道，“我想看看你的是什么瓤，看起来比我的甜。”
有点好笑有点无奈的郑允浩顿了顿，把手上的红薯凑到金在中的嘴边，后者本能的往后一缩，随即眼珠子一转，见周围没人，立刻凶猛的咬了一口，边嚼边想：
看吧，就是比他的甜。
把人家的红薯啃掉一大半的金少校还在纠结之前的话题，含含糊糊的确认：“你真没看过阅兵？”
不应该啊！
前几年刚过整年的建国庆，阅兵式搞得轰轰烈烈，国内外皆知，他那时候远在海外，但是那个时间段里，几乎到处都是在议论那次的阅兵式，他也打电话回国内，彼时正在飞龙的沈昌珉还不无炫耀的告诉他，国庆大福利，全军停训，组织观看阅兵式。
嘶，野狼虽然是特殊部队，但是在性质上应该和飞龙没有太大差别，不至于阅兵式都给cut吧。
“真没看，”郑允浩照着牙印咬了一口红薯，像是在回忆，因为在外面，他尽量简洁的做场景描述，“那时候忙着……训练什么来着，记不清了，没赶上，后来想在电视上看看重播，不过总归不一样。”
郑允浩给金在中解惑，那次阅兵是祖国的军力达到巅峰的一次宣告，是每一个中国军人所为之骄傲的，可是他们却没办法亲眼去看一看。
男人的语气不无遗憾，金在中自然听得出来。
怎么会不遗憾？
想得到礼炮声声，想得到烟花朵朵，想得到的恢弘场面和震天的口号声，但是他们却不能亲眼看一看，只能依旧去做他们应该做的事情，为这百年盛世添上一抹无言的色彩。
金在中无端的想到那句词：
——雄城壮，看江山无恙，谁识我一瓢一笠到襄阳。
“允浩。”
“恩。”
“等什么时候，咱们都退了，我陪你去北京。”
看阅兵，看升旗，看你曾经的那些遗憾，看我们一起想看的风景。
“好！”
“一言为定。”
金在中笑眯眯的拍郑允浩的肩膀，正待说话，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锐利而惊恐，随即是划破宁静的高喊：
“抢劫啊！”
两人闻声抬头，就见不远处一女子跌坐在地，不少人围在身边，一个高个儿男人拎着女式包正没命的飞奔，往马路对面奔去。
“要死哦，大白天打劫……”
卖红薯的大妈正喃喃感慨，就觉得眼前一花，两抹绿色的身影一前一后冲出去，速度快的惊人，她愣了好一会才回头去看，果然刚刚解放军坐的位置只剩下一个纸袋和手机……还有一个空碗。
在市区抢劫自然是豁出去不要命了，抢劫的男子夺命狂奔，不少男性市民见状都加入了追逐的行列，金在中和郑允浩两人向来默契，于是前者落后一步去看被抢的女性的伤势，另一个直接翻过护栏，朝街对面追去。
“小姐，你没事吧？”
金在中本就生的好看，加上一身军装，他一出现，立刻就安抚了骚动不安的人群，那被抢的女生年纪不大，狼狈的摔在地上，一只鞋子飞出去老远，脖子上的项链像是被扯去，淡淡的血痕不断地聚集着血珠，金在中见状从口袋里掏出餐巾纸递过去，安抚道：
“别怕，我的战友已经去追了，没事的，别哭……报警了吗？”
人群里有人表示已经报过警，金在中点点头道：“还有其他地方受伤吗？”
“脚……”
女生正要说话，人群中发出惊呼声，金在中随着众人一起望过去，就见那抢匪已经趁着绿灯冲到街对面，郑允浩追过去的时候，却正好赶上红灯，车流涌动，阻隔了去路，不少追着的群众都停下脚步，郑允浩却不停反而加速，眼看着一辆轿车迎面而来，就要撞上，他却突然一跃而起，手掌撑在引擎盖上，整个人腾空而起，一个侧手翻，干脆利落的动作，平稳的落在地上，一刻不停的追出去。
人群中登时响起叫好声，马队对过早有几个路人拉开了架势等着阻截那抢匪，大概是没有退路，那抢劫的男人突然从怀里掏出一把刀，对着空气胡乱的挥舞起来，有站的近的立刻首当其害。
“靠，竟然带刀！”
闹市区持刀抢劫很容易伤及无辜，郑允浩再能干，也不能在保证所有人的安全下拿下那劫匪，毕竟这里不是部队，他没办法安排其他人，金在中暗道不好，于是顾不上其他，交代一句去帮忙，便穿过马路协助郑允浩。
事实证明，金少校没有预料错，别逼到绝境的劫匪已经红了眼，直接不远处的人群冲去，郑允浩见状断喝一声：“散开！”
人群四散，场面一片混乱，劫匪挥舞着尖刀，径直朝面前的瘦小男子砍去，郑允浩此时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于是炮弹一般的冲出去，用肩膀把人转出去，然后横臂格挡，刀尖挨着衣服落下，登时划开一条口子。
“允浩！”
金在中在远处看的不真切，只看见刀光一闪，吓得倒吸一口冷气，两步助跑，然后飞身一脚踹去，那抢匪被踹的一个踉跄，郑允浩立刻提膝撞他胸口，右手卡住他的手腕，手臂用力，一个反扭，刀应声落地，发出“咣当”一声巨响。
竟然敢动郑允浩？！
观察过实际距离，虽然知道以郑允浩的本事，那一刀最多也就是划破衣服，但是金在中还是气不打一处来，即使郑允浩已经止住了劫匪，他还是肘击其背部，手成鹰爪，叼住劫匪的虎口，扭到背后，脚踢腿窝，那行径疯狂的劫匪立刻“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厉害啊！”
“是当兵的。”
“是啊是啊，这么牛掰，应该是武警吧。”
“看着不像。”
“好帅啊，兵哥哥……”
“我要晕倒了，我最喜欢兵哥哥。”
……
两人这手擒拿和近身格斗在部队里是没什么稀奇，但是在这里露这么一手，却是叫人觉得是在看电视剧，人群中爆发出热烈的掌声，金在中有些不好意思，看了眼郑允浩，对方倒是没什么表情，很淡然的样子，直把那刀踢得远些，顺便捡起被抢的项链和背包。
警察来的挺快，一到场就把被制服的劫匪扣上，金在中和郑允浩作为目击证人和见义勇为者，也被例行公事询问了几句，两人都没身份证，便出示了军官证，一见是军人，警察也没有多问，只夸了几句身手不错，那被抢劫的小姑娘被带上警车前拉着金在中再三道谢，仰慕之情溢于言表，连连表示要互换电话号码，请他们吃饭以示感谢。
金少校有点囧，转头偷瞄郑允浩的表情，后者一脸高深莫测，看得他脊背发凉，于是赶紧说了几句客套话，落荒而逃。
“你没伤到吧？”
警车呼啸而去，金在中和郑允浩穿过马路去拿自己丢在红薯摊子上的东西，前者打量着郑允浩的表情，选了个安全话题发问。
郑允浩挽起衣袖看看，皮肉倒是没伤到，但是军装内外被整齐的划开一道豁口，衣服的扣子也丢失了两个，金在中见他面无表情的摇头，想着这男人平时隐而不发的醋意和占有欲，立刻决定将功折罪，提议道：“那个……反正时间还早，我带你去买衣服吧，我看你也没带什么，总不能这两天就穿着件破的。”
“你请客？”
个把小时之前的对话换了个个儿，于是金在中只能点头道：“我买单。”
“好。”
言简意赅的回答，金在中自发自动去拿丢在桌上的东西，那卖红薯的大妈见他们来了，死活要送他们几个红薯带回去吃，金在中几番推辞，最后还是没有拒绝得了。
“跟大妈客气啥，你们都是好孩子，这满大街的，要不是有你们，还不知道怎么办？解放军好啊，好啊……这个大妈送你们，不行不拿啊。”
盛情难却，金在中只能抱着几个红薯和郑允浩沿着街走，两人闹过刚刚那一出，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在公交车站等车的时候，金在中靠着广告牌，想着包里还有红薯，于是拿出来剥皮递给郑允浩，笑着道：“喏，再吃一个吧，这算是变相的奖励吧。”
比起那些二等功，三等功，这些是不是更有人情味，也更温暖？
金在中隔着塑料袋小口的啃红薯，然后转头和郑允浩道：“队长，有没有觉得现在的红薯比刚刚的还甜？”
郑允浩终于忍不住笑，金在中的笑容美好，眼中光芒璀璨。
他是有点吃醋。
这小鬼招人喜欢，当然，这其中也包括他。

=================让我安利个美食======================================
我南京的柴火馄饨，真的特别特别特别好吃，写的时候我都流口水，刚刚看的时候我就更想吃了。
啊要辣油啊。
就是说的馄饨。
然后【雄城壮，看江山无恙，谁识我一瓢一笠到襄阳。】，这句话出自昆剧传统剧目《千钟禄》，背景是写朱棣登基后,建文帝剃度为僧,逃窜在外,一路上看到被杀群臣,传首四方,以及被牵连的在乡臣子和宦门妇女,押解进京,种种惨状,不忍目睹.，这句话网上的解释不多，有点乱，有说是看破红尘，现在江山安稳，谁又知道我是谁，但是在我的理解是带着点悲壮的那种，只要这江山安稳，哪怕天下无人识我又能怎么样。
对于戏曲真的不了解，有懂行的别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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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eighty—one——月栖梧
相较于北方城市的端方大气，南方大多则更趋于小巧精致，例如金在中出生的这座城市，综合了江南水乡的温婉和现代化都市的发达，不论是环境还是生活条件，都很利于居住，于是这样一来也就造成人口密度大，高峰出行多有不便的状况。
金在中和郑允浩都是雷厉风行的人，既然商量好去买衣服，那就没什么可犹豫不决的，作为外乡人的郑允浩虽然自认为不是个路痴，但是在这样的钢铁森林里，饶是精密的导航仪都会出错，更何况他这样的异乡人，于是队长变成了小跟班，即将上任的金教导员打头阵，凭着记忆上了去商业圈的公交车，因为正是下班高峰期，公交车一路走走停停，到站的时候天刚擦黑，金在中推着郑允浩的肩膀下车，口中道：
“这边的商场挺多，我以前……诶？”
话说了一半，金在中就住了嘴，公交车开走后，映入眼帘的赫然是施工过半的建筑工地，以及零星几家路边小店，虽说不至于多荒凉，但是也绝对不是金在中描述的那种，两人呆愣在原地，半晌后茫然对视，郑允浩挑眉道：“你是本地人？”
这是变相的郑允浩式嘲笑吗？
金在中囧，挠了挠头有些尴尬的解释：“那个……我也好几年没回来了，谁知道这就拆了啊，我记得原来这边有不少商场的啊。”
“那现在去哪儿？”
对于走错了这点，郑允浩其实并没有多奇怪，像他们这样常年混迹于军营的人，几乎都要三四年才能回一趟家，别说是不认路了，有时候连自家孩子都对不上脸，基地不乏这样的人，大家经常拿来调侃，可是调侃后的心酸和艰苦却不言而喻。
反正也丢了，郑允浩倒是没觉得什么，只是问：
“下面怎么走？”
“我查查。”
好在手机上装了导航，金在中点开其中的地图，低头仔细的研究起来。
郑允浩点头扫视一周，路上行人匆匆，大多都是朝着自己的目的地前进，只有他俩格格不入的站在原地，像是一幅静止的画面，浓稠深重的绿色夹杂众多的颜色里，像是融入，又仿佛跳脱出来。
他们俩。
就他们俩啊。
于是，郑允浩想，其实迷路了也没什么，只要是他们俩在一起，只要金在中在他的身边，那么未来那么长的路都无所畏惧，又何况这短短的旅程。
“好像是直走，然后左拐，”金在中手指在手机上放大缩小，看了半晌，终于笃定的指了一条方向道，“五百米的样子，还好不用绕太远！”
郑允浩瞥了他一眼，一马当先的朝路口走，金在中慢了半拍，收起手机小跑跟上去，然后偷偷伸出手指勾了勾郑允浩的手指，感觉到对方也微微用力，才笑眯眯的收回。
我知道你不会走太快，把我丢下。
我知道你的手永远朝我张开。
就像我知道，你爱我一般。
五百多米的距离对于两人来说不过是热个身，结果等到了路口，郑允浩发现他们竟然再一次的迷路了，这次小金少校的手机也起不了作用，于是只好认命的跟郑允浩说了一声，然后去找路人问路。
多荒唐啊，他一本地人操着一口NL不分的方言问路……
金少校摸摸鼻子，有些窘迫，眼神扫了一圈，最后拉住两个结伴而行的女学生模样的小姑娘询问具体路线，没办法，他也想找个大爷大妈之类的让郑允浩没法挑刺儿的人选，但是这种商业圈，地下更是堪比迷宫，七绕八拐，也就这些小姑娘说得明白。
果然，两个女孩见金在中是军人，又看他长得清秀无害，于是很热心的指了路，表示可以把他们带到地下通道口，金在中连连道谢，招呼郑允浩一起走，有陌生人在，他们不好说什么，不论是讨论军事，还是谈情说爱，都是禁忌的话题，于是两人只好并肩而行，一路沉默。
反倒是两个指路的小姑娘时不时的回过头偷看他们，然后转回去发出一阵暧昧不明的低笑，彼时金在中还不知道世界上有一类女生被归为“腐女”的行列，只以为她们是在偷笑自己一个本地人还迷路，于是愈发的窘迫，在地下通道口分开的时候，本想道了谢就赶紧撤，结果那俩小姑娘却饶有兴趣的问东问西，觉得自己也不好“卸磨杀驴”，只能选几个能回答的问题简单的回应，顺道替不怎么开口的郑允浩也答了几句。
于是两个小姑娘心满意足的走了，金在中和郑允浩也打算汇入汹涌的人流，结果还没等转身，那俩小姑娘却一起回过头来，比了个加油的手势道：“强强cp，怀挺，大势！”
虽然几个词基本都没听懂，金在中不太确定她们的意思，却也听出些门路，于是有些忧心的转头和郑允浩道：“那两个小姑娘……发现了？不会吧，咱们什么都没说……”
“发现就发现吧，”地下通道人流拥挤，两人贴着墙边走，尽量为那些匆匆而行的人让出空间，金在中正忧心忡忡，却被郑允浩打断，于是有些不解的转头去看他，“本来也没想刻意瞒着谁。”
简简单单的十个字，在这样嘈杂的地下道里几乎听不清，但是落在金在中的耳中，却如炸雷一般。
这世上所有的爱情都值得喝彩，因为那皆出自于真心。
“郑允浩……”
“恩？”
金在中听完后许久才开口，郑允浩应了一声，等着向来能言善辩的少校先生发表感想，结果前者把手抄进口袋，努嘴指了指不远处商场的入口道：“走，带你买衣服去。”

虽然心情大好的金在中是雄纠纠气昂昂的要带郑允浩去买衣服，但是等站在了高楼林立，霓虹灯璀璨的商业街上，两个摸进深山都不用指南针的主儿却全都晕头转向，车水马龙，灯红酒绿，处处是穿着入时的男男女女，他们俩这种常年在山里训练，习惯了起床号和早早的熄灯，习惯了青山绿水和寂静的夜空，现在冷不丁的重新置身于闹市，郑允浩和金在中两人看看对方，同时有了个认知：
——这又是哪儿啊？
于是郑允浩转头问二号人物金在中：“去哪儿买啊？”
拿着工资卡也蒙了的金在中看着四周的摩天大厦，心里也直打鼓，明明前几年没这么多叫不上名字的商场啊，不过前几年其他商场也不在这里就是了，抱着今儿已经囧了一次的，不能再丢本地土著的身份的脸的心态，小少校深吸一口气，反手一指道：“就去那！”
“哪儿？”郑允浩转头一看，“金鹰？”
“恩。”
决定了要在一大圈商场里去哪一个，接下来的选择就好做多了，两人进了商场的大门，看了导购牌，就直奔四楼男装，这会正是晚饭后休闲的点儿，商场里的人着实不少，特别是某些挂着打折，买就送的条幅的专柜，人群乌泱泱的涌过去，看的两个常年在基地训练，见到的枪比人多的军官直咋舌。
“这么多人？”
郑允浩难得的表情诧异，金在中到底是打小在这长大的，虽然现在认路的本领不咋地，但是人挤人这种事儿还是见了多了，于是用“你少见多怪”的轻描淡写的表情道：“这算什么？正月十五去夫子庙看灯的那才叫壮观呢……可惜你要提前归队，不然我就带你去看看。”
“下次。”
“恩？”金在中正转头看货架上的衣服，听见郑允浩开口，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下一个年还要一起过，于是甜蜜蜜的点点头道，“好……你就带了军装来？”
“恩。”

“那看来要从头到脚买一套啊，”金在中略苦恼，逛街买衣服本来就不是男生的强项，加上入伍后从内裤到大衣部队都给统一配齐，就更不用他们操心穿什么，久而久之，商场对于他们来说都成了偶尔在电视上才的到的名词，“你有什么常穿的牌子？”
这话问了也是白问，郑允浩的摇头在预料之中，金在中看了眼就近的几个牌子，只觉得头昏脑涨，明明都是认识的字母，怎么拼成单词就认不出了呢？
“你定吧。”郑允浩少年参军，中途零星回家几趟，也都是穿军装，逛街买衣服对他来说遥远的不可追忆，于是很淡定的把重任交给金在中，后者立刻抗议，表达不满：
“我哪知道买哪家？”
“你们这个年纪不都挺懂的，”虽然大不了几岁，但是郑允浩说起话来却老气横秋，“你念书的时候不出来买衣服？”
“……我小学和初中还有高中读的是军大附属，大学读的军校。”
金在中囧囧有神，郑允浩也有些无语，两人在走道上傻站着，正犯愁呢，前者突然看见走过去的人手里拎着的袋子，眼睛一亮道：
“我知道了，就买这个。”
郑允浩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也有些印象，是广告上经常播到的牌子，偏休闲挂，穿起来不会特别打眼，也不会显得太次，果然是个挺好的选择，两人都是速战速决，打快速反应战的人才，这会也不耽搁，很快在五花八门的柜台中找到了目的地，柜台的导购是两个年轻的女生，起先正在聊天，等郑允浩和金在中进来的时候，就都是失了声，愣了半晌才迎上来道：
“你好，请问想看点什么？”
“有搭好的成套的吗？”金在中扫了一圈，专柜挺大，按照季节和颜色分开的货架摆了好几排，还有不少折扣产品和当季热销，“他穿的。”
“啊，有的，麻烦跟我来。”
导购小姐看了一眼郑允浩，面色微红，伸手带他们往里面走，另一个导购小姐也跟了过来，悄悄的捅了捅她的腰，两个人都露出点兴奋地神色。
这样的小动作自然逃不过两个人的眼睛，于是金在中莫名的有一种“大仇得报”的感觉，朝郑允浩飞了个眼神。
这男人其实长得也很好看，特别耐看的那种，小脸，心形嘴唇，凤眼，宽肩，高个子，鼻梁挺，眉毛浓，嘴唇上有一颗小痣，拼起来性感的不行。
“成套的都在这里了。”
一字排开的塑料模特上是搭好的成套衣服，金在中摸着下巴看了半晌，哪个都不大满意，于是问道：“就这么多了？”
“是的，搭配好的就只有这么多了。”
“唔，”金在中拿不定主意，于是问站在身边的郑允浩，“你选选？”
“你来就行了。”
当事人很显然对此并不上心，金在中无奈，朝导购小姐友好的笑笑道：“那个，我自己挑一下吧。”
事实证明，金在中即使不混迹时尚界，但是挑的衣服还是不错的，一件立领的中长款藏青色风衣，黑底白点休闲衬衫，直筒牛仔裤，十足休闲的搭配，郑允浩进去试的时候，金在中还有点拿不准，但是等他拉开门出来的时候，少校立马赞了一声。
帅！
“就它了，开票。”
金在中打了个响指，转头和导购小姐说话，却见后者张大了嘴，一脸花痴样，于是有些不悦的想：
其实还是基地里好不是？
“麻烦开票。”
“啊，好的好的，全套是吗？”
“恩。”
金在中拿票要去结账，郑允浩的手已经伸过来，连着卡和票一起拿过道：“我去吧，你把我衣服收一下……收银台在哪儿？”
“出门左转。”
“恩。”
郑允浩施施然的去结账，金在中进试衣间把他的军装叠好放进袋子里，有些无聊的站在边上等着，那导购小姐看他这样，于是忍不住道：“先生，其实你也可以看一看，我们家有很多适合你的……恩，就像这件，和你朋友的风衣外套是相近的款式，只是颜色不一样，你皮肤白一些，穿的会很好看。”
导购小姐手上是一款米灰色的短款外套，和郑允浩买的那款有些像，金在中接过来看了看，觉得确实不错，于是问道：“有我的号？”
“当然。”
“那……我也试试吧。”
这两人都是衣服架子的身材，穿上自然不会难看，金在中试好了外套，对着镜子左看右看，耳边是导购小姐的赞赏，于是他看着和郑允浩有七成相似的外套，带着几分隐晦的心思和窃喜，开口道：“开票吧。”
“好的，要帮您装起来吗？”
“不用了。”
反正这里离基地十万八千里，又不是完全一样的衣服，一起穿应该也没什么吧？
小少校摇摇头，等郑允浩回来后，自己又去拉卡，然后在导购小姐一路追随的目光中走出了专柜。
“还真是花了个把月工资，”袋子给郑允浩拎着，金在中拿着结账单在手中看，掰着手指算了算道，“现在物价真高。”
“你这件更贵。”
“就是，明明这个料子比较少，竟然还比你的外套贵，”金在中把小票折了折装进口袋，又道，“不过料子是不错，厚实。”
“恩，”郑允浩点头，两人走扶梯下楼，闲聊了几句，他突然问道，“怎么想起来也买一件？”
这话问到了正点上，金在中看了看四周，然后压低声音道：“就觉得还不错……而且和你那件挺像。”
如果我们注定不能穿一次情侣装招摇过市，如果我们注定半身与军装为伍，那么至少有那么一次，让我过一把瘾，哪怕只是我的幻想和自我安慰。
郑允浩何尝不知他的意思，沉默了一会，开口道：“很好看。”
两人正说着，就见一楼闹哄哄的聚满了人，金在中站得高，一眼就看见被围起来的宣传板上写了“消费满五千抽奖”的字样，于是翻出小票核对了下道：“能抽奖啊，咱们要不要去？”
郑允浩不爱热闹，但是见金在中小脸放光，于是点了点头，后者立刻迈大步跑到人群中排队，然后在挤挤攘攘的娘子军中鹤立鸡群一般和他招手。
笑容灿烂。
小傻子一样，郑允浩眉眼柔和下来，快走了几步，两人一起排在队伍中，虽然队伍排得挺长，但是毕竟抽奖用不了多久，两人权当站军姿，排了半个多小时才终于轮到，工作人员忙的团团转，核对了他们的小票金额，“啪啪“盖了两个章，然后递过个红色的抽奖箱道：“抽两张。”
“一起？”
金在中还在问，郑允浩已经拉着他的手腕一块伸了进去，然后一人拿一张刮刮卡出来。
“刮开。”
“纪念奖。”郑允浩动作快，把抽奖的那一面递给工作人员，后者麻溜的拿出一管牙膏道：
“奖品。”
金在中忍不住笑，刮开自己的后，却惊呼了一声：“一等奖。”
后面的人群也发出惊呼声，工作人员不可置信的接过来，确认了好几遍，然后扬声道：“恭喜这位先生，抽中了今天的大奖，我们的奢华对表，麻烦去柜台缴个税，然后签字确认下，我这就去给你们拿奖品。”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从小到大手气都不咋样的金在中不可置信，直到郑允浩交了税回来，他才回过神道：“真中奖了？”
“奖品都拿回来了，”郑允浩指着喜气洋洋的往这边走的工作人员道：“你运气不错。”
“是啊。”
金在中想，真不错，本以为遇上郑允浩已经耗光了他今生全部的好运气。
“先生，这是你们的奖品，”一对精致的盒子，工作人员放在桌上打开介绍道，“情侣对表，这是男款，这是女款，恭喜你了。”
“谢谢。”
少校先生破有礼貌的道谢，然后拎着两个盒子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和郑允浩一起出门，直到到了人少地方，才略带纠结的开口道：“情侣表……唉，要是两款男表多好。”
这个想法是天方夜谭，金在中自己说完都自嘲的笑了笑，多天真，这世上的情侣表不向来是男女各一块，他哪里还能指望两块男表配成一对。
“在中。”
“恩。”
正走着的金在中冷不丁的被叫住，愣了下转头问道：“怎么？”
郑允浩抬手指了指边上的大屏幕，金在中这才注意到商场前的空地上已经聚了不少拿着荧光棒和气球的人，商场大厦外的大屏幕上正播着春节联欢晚会，有情侣手拉手的从边上过，谈论着一会的跨年情人节的活动。
于是这俩人才恍然大悟，异口同声道：
“明天情人节？”
难怪路上那么多卖玫瑰花和巧克力的，已经全然和社会脱节的两人有些囧，站了一会，金在中提议道：“不然我们也看会？反正还没一起跨年。”
“行。”
商场门口的人越来越多，他们俩一身便装在人群中毫不起眼，也不担心别人会投来异样的目光，金在中站在人群中，心中大定，郑允浩抬腕看了看手表，突然道：“你在这等我一会，我去下洗手间。”
“恩，好。”
金在中没想其他的，找了个偏僻的位置站定，跟着大家一起看着春节联欢晚会乐呵，时不时的朝边上过来的人善意的微笑，终于有了点融入社会的感觉。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眼看着大屏幕上开始进入一分钟倒计时，他这才想到郑允浩已经去了好久，于是忍不住踮脚张望，这个时候广场几乎已经站满了人，都在大声的倒计时，乍一看去，都是黑压压的人头，像是一片玩不到尽头的海，金在中难得有些慌了神，在人群中艰难的挤着，伴着倒计时的声音往商场门口靠。
“5.”
“4.”
“3.”
……
郑允浩你人呢！
金在中顾不上其他，在倒计时到1的时候，正要靠近商场门口，一个温热的怀抱便抱了过来，他先是一惊，随后认出了郑允浩的味道，于是放松了戒备，环住了他的腰。
砰——
耳边是新年快乐的欢呼声，和烟花炸开的声音，广场上不管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在笑着拥抱祝福，于是他们抱在一起也就不算什么另类的风景，金在中被气氛感染，忍不住眼眶发热，正要收回手和郑允浩说话，就被人反手扣住手腕，一个冰凉的东西套上来，然后被“咔咔”两声扣紧，这才被松开，他诧异的收回手，就看见手腕上闪闪发亮的东西。
一块手表。
“你刚刚……”
“去了趟洗手间，然后找这块手表，我不认识牌子，所以多花了一点时间，”郑允浩说的风轻云淡，看小少校冻得发红的鼻子，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道，“这世界上，只要想就都能配成一对。”
“手表是，我们也是。”
空气中有烟花带来的火药的味道，天空中礼花绽放，五光十色，光彩遮住了郑允浩一半的脸，微尘飞舞在空气中有着异样的美，都被刻录下来，金在中贪婪的看着，希望能够留下这如同电影镜头的画面，想要留下郑允浩温柔的笑脸，和他的爱情最美好的每时每刻。
“补给你的新年快乐，”郑允浩借着衣服的下摆的掩饰去拉金在中的手，两个人一起吧目光投向写着“万事如意，大吉大利”的大屏幕，良久他又开口道，“还有情人节快乐。”
“情人节快乐，”金在中转头朝他笑，压低声音，小小的，满是幸福感。
什么是最好的人生？
后来金在中想，很简单，其实就是你现在过着的日子，就是你经历的这一场人生。

Chapter eighty—two——四张机
你是否曾经有过刻骨的思念之情，几乎带来肉体的疼痛，把你和周围的一切隔绝，四周的景物变浅变淡，慢慢褪去颜色。有时候你觉得它把你封闭得太厉害，让你几乎喘不上起来，你会不顾一切的想要用针把它刺破，哪怕是扎出一个小孔，至少让你透一口气。奇怪的就是，他既是那根针，又是包裹你的那个口袋。
——廖一梅《琥珀》
虽然金家没有门禁这么个说法，但是眼下已经到了这个点，就算别人没叫他们回家，郑允浩和金在中也不知道还能干点什么，时下年轻人热衷的娱乐，诸如KTV，泡吧……对他们来说已经遥远的仿佛是山顶洞人之于开车，于是两人一合计，得了，还是回家吧。
“打车吧，”金在中掏出手机按亮屏幕看了看点儿道，“地铁停了，公交夜线没有到的，只能打的了。”
郑允浩自然是没有异议的，因为是闹市区，出租车不能随意停靠在路边，所以商场门口都设置了上下客停靠点，两人一边走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偶尔沉默也不会觉得尴尬，大抵熟稔的意义就在于此，因为你在我身边，所以我走的每一步都不会空虚而飘渺，仿佛每分每秒都愉悦而有意义。
如果可以给今天一天的行程总结一个关键词，金少校一定会用“意外”二字，意外的迷路，意外的惊喜，还有现在意外的……排队。
好多年不曾在这座城市里游荡到这么晚的金在中目瞪口呆的看着出租车待客点前蜿蜒的长队，好半天才咽了口唾沫，诧异道：“这个点还这么多人？”
“估计是赶着回家，”郑允浩伸长脖子看了看，简单的估计下队伍的长度道，“一百来号人吧。”
你这是以统计狙击目标的方式数的吧？
金在中默，纠结了一会转头问道：“咱……排么？”
“听你的。”
被委以重任的金在中小跑到前面观察了下数十分钟才来一辆的出租车，以及队伍挪动的速度，最终豪情万丈的决定：“不排，咱们跑回去吧，还暖和。”
在基地里每天十公里是必须量，金在中粗粗的估算了下，从这里到家里的路程还没他们拉练来的远，郑允浩看金在中活动关节的样子，淡笑着挑眉道：“比赛？”
“好啊，”金在中手指交叉活动手腕，左右动动脖子，动作潇洒帅气，引人侧目，郑允浩目不转睛的看着，听他接着说，“就赌……输的人刷碗怎么样？”
“一言为定。”
恋人间偶尔需要些小情趣，他们也不例外，军人当然是这世间最刚硬且力求无坚不摧的职业，但是谁也不能否认，脱去这层外衣，他们也都是平凡人，有权利享受平凡的生活和平凡的爱情。
刚则易损，总需要些东西调节，于是，爱是最好的调料。
在深夜的城市中长跑对于两人来说都是个新鲜的体验，和基地里黑漆漆的山路上的夜间拉练不同，这里是喧闹的城市，霓虹灯璀璨闪耀的仿佛是夜晚黑色长河中的落下的星辰，街上是轰鸣来往的车辆，街边有晚归的三两人群，在这里他们不再是基地里上身负重任的野狼和苍鹰，而是这个诺大的城市里最普通也最不起眼的两个人，没人会多花时间去留意他们。
若不能纵情山水，那不如快意城市间。
不必关注拉练的时间，不必苛求速度，只要以携手为起点，以家为终端，他们以脚为丈量，以心做指引，两人你追我赶，一路穿过高楼大厦，跑过香樟树林，绕过灯红酒绿的酒吧区，越过举着酒瓶干杯的路人，又在几个外国人高喊“woo”的欢呼声中高举大拇指回应，变换场景，多彩像是一场短途的旅行。
毕竟不同于山路越野，城市中红绿灯颇多，两人必须时不时停下来等交通灯的变化，郑允浩放慢脚步，调整呼吸，注视着已经倒计时的数字，结果还不等出发，耳畔便捕捉到风声，最善于计算时间的金少校棋高一着，提前减速，错开红灯，一鼓作气的超了过去。
“我先走一步！”
金在中的声音中气十足，郑允浩错愕了半秒，抬腿追了上去，男人是爱把尊严和爱情摆在一起的纠结的动物，何况如果刻意相让，才是对这小鬼最大的侮辱。
什么才是所谓的爱的真谛？
爱情中的依赖，生活中的独立，拼搏中的全力以赴。
说到底，金在中不如郑允浩那样练的是“童子功”，又有每天早晚锻炼的好习惯，早就日积月累下惊人的体力，所以等进了军区大院，金在中已经落后几步，眼看着约定好的终点就要到达，不服输的小少校抿了抿唇，眉眼间带了点笑意，陡然提速，猛地扑倒郑允浩的背上，后者被他这突然的动作撞得一个踉跄，不过却反应神速的双手扣住金在中的手腕，把人往上一提，稳稳当当的背在背上。
“哈，同时到达，”耍了诈的小少校眉开眼笑的指了指约定好的花坛，勾着郑允浩的脖子装傻，“这样的话……那就一起洗碗好了。”
郑允浩没有开口，金在中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去看对方的表情，却见男人嘴角微微勾着，手掌挪下去，固定着他的腿，十足十叫人觉得安全的动作。
金少校趴在郑允浩的背上，男人的脊背宽厚而温暖，让第一次有这样的体验的金在中留恋不已，本来只是一心求胜，眼下却贪恋不想下来，反正……这个点院子里的督察应该正在换岗，熟悉的叔叔伯伯们大约也不会这个时间出门。
天时地利人和。
金在中带着点侥幸心理问郑允浩：“你说要是督察看见，该怎么说？”
“我们是便装。”
郑允浩一语道破天机，金在中拍了下脑门，暗想自己大概是离开了基地，一直高度紧绷的神经松下来，竟然没有想到这茬，于是连侥幸心理都烟消云散，放心大胆的继续享受难得的特殊待遇。
其实也不是没有被郑允浩抱着或者背过，但是那时候要么是为了任务，要么是受伤，每每都是千钧一发的时候，哪有心思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而现在是不一样的。
他们脱了军装，即使融入骨血的东西不能被剔除，但是至少可以做回一次普通人，哪怕短暂，却值得千百次回味。
郑允浩，感谢你包容我的一切，感谢你在此时此刻成为我的山，感谢你让我短暂的脆弱有处安放。
那么，我的队长，待我穿上军装，再次与你并肩而行。
“到了。”

明明路程不短，但是仿佛转瞬即到，等金在中回过神来，郑允浩已经脚下稳稳的停在了门口，这男人本就是勇冠三军，力量惊人，别说是背着他，就是再加上个重装武器，也能脸不红气不喘的跑个千八百米。
“这么快……”
金在中小声的咕哝了一句，像是要跳下来的样子，郑允浩理所当然的松开手，却不料前者脚刚沾地，便从后面搂紧他的腰，脸贴着后背，夜晚天气跌破零度，说话带出来的白气一团一团消散在空气里，少校先生顿了顿才开口道：
“这是我过的最好的一个年，不仅仅是因为你在我身边。”
“允浩，情人节快乐。”
深夜寂寂，郑允浩没有说话，只是手动了动，最后轻轻地盖住金在中交叠的手。
许一场不悔，将一腔深情赋予对方。
少校先生想，这大概就是他和郑允浩都想为对方做的。


金在中蹑手蹑脚的打开门，这个点老爷子自然已经睡下了，他张望了一圈，朝郑允浩比了个“OK”的手势，两人这才换了鞋，一前一后摸进了金在中的房间，墙上挂着的时钟的指针已经逼近一点，本该是洗漱睡觉的时间，但是才坐定，金在中就觉得胃里一阵紧缩，肚子咕噜噜的响起，坐在床边脱袜子的郑允浩闻声抬头望他，口中道：“饿了？”
这也不是什么尴尬的事儿，金在中揉了揉头发，把外套搁在一边，点点头：“恩，早知道吃点东西再回来了。”
他们今天一天都在奔波，晚上满打满算也不过吃了免费送的红薯和顺手买的冰淇淋，加上又是从市区跑回来，消耗了不少体力，这会饿了倒是正常，于是小少校想了想，开口道：“你饿不饿？”
“还好。”
“我去厨房看看。”
郑允浩颔首，金在中开门出去，结果不等他收拾好脱下来的外套，人又开门回来，一脸惋惜的道：“冰箱空了，估计是小赵走的时候给清了。”
“我给你做点？”
虽然两人都是厨艺不佳的主儿，但是比起只能把生的弄成熟的的金少校来说，郑队长至少还是上了一个台阶的。
“算了吧，别把爷爷吵醒了，”金在中揉了揉肚子，本想睡一觉起来再说，结果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捶手道，“要不我们去找昌珉一起吃夜宵吧，正好这个点儿也该出摊了。”
“他还没睡？”
“那小子天天打游戏到深更半夜，”一起长大的发小对对方的了解程度自然是旁人说不能比的，金在中一边说一边把厚外套递给郑允浩道，“估计另外几个也应该都在家，正好……”
郑允浩接过外套，显然是没有意见，很配合的跟着往门外走，听着金在中道：“那家小菜什么的做的很不错，不过当然不能和你们那边的比，但是南方也有南方的味道，你尝尝就知道了，我们上学的时候，晚上经常翻墙去吃……”
“恩，”郑允浩帮金在中关门，口中道，“等下次我带你回去吃我家那边的。”
“好。”
事实证明，金在中预料的不错，两人绕到沈昌珉的卧室外敲窗户，没一会穿着睡衣，手里还拎着耳机的沈昌珉就出现在窗口，见是金在中和郑允浩还愣了几秒，才哈气连天的道：“什么情况？紧急任务？”
即使是休假在家，但是军人的本能根深蒂固，导致他第一反应就是有紧急任务要归队，表情一变，连声音都严肃起来，金在中见状赶紧解释道：“没，我和允浩才回来，家里没吃的，想出去吃夜宵，叫着你一起。”
“吓我一跳，”沈昌珉绷着的表情这才放松下来，转头看了眼表，把耳机放手往床上一丢，拿着外套道，“那就去呗，哪儿吃？”
“老地方吧，”金在中转头看了眼郑允浩，这才又道，“刘明他们回来没？回来都一起叫着。”
他说的淡然，那厢正靠着床穿裤子的沈昌珉却着实被惊了一下，差点摔了个四仰八叉，稳住了脚步才惊讶的反问：“连队长一起？”
“有问题？”这次开口的是郑允浩，于是沈昌珉立刻立正敬礼：
“当然没有！”
沈少校很狗腿的翻窗户出来，小声的问金在中道：“怎么？打算和老刘他们说？”
“看情况吧。”
虽然抱着这样的念头，但是金在中眼下却有些惴惴不安。
毕竟这个社会对于同性恋情的接受度像是用脆弱的糖纸包裹着的炸弹，即使现在已经有不少人表示可以包容，也有不少人尝试性的出柜，但是那都是在事不关己的情况下，当一颗糖果只是用来欣赏的时候，很多人都会欣然接受，然而，如果他们得知那里包着的是炸弹呢？
生活在很多时候自然像是河水一样平静流淌，但是其下的暗流涌动，又有谁可以预料？
大概是看金在中的表情有些沉，沈昌珉拍了拍他的肩膀，压低声音道：“别担心，反正不管怎么样，我挺你，有些事儿，你不试一下，也不知道结果不是？”
不要害怕尝试，不要害怕走弯路，因为你的每一步都在向前，都意味着成长。
金在中想，大概就是这么个理，于是心中的包袱放下，抬头朝沈昌珉笑笑道：“也对，那今晚你请客吧。”
“恩……诶，什么对什么啊，怎么就我请客啊。”
“队长，你说谁请？”金在中有恃无恐，“我还是昌珉。”
“昌珉。”
“我靠，你俩这样狼狈为奸真的好吗？”
“你说谁狼狈？”
“他野狼，那你不就是狈么……”
“我靠，你再说一遍？”
“你傻呀，这种我会再说一遍吗？”
……
三人一路嘻嘻哈哈的到了金在中所说的老地方，其实就是离军区不远的一处露天摊子，紧挨着国际连锁品牌兰州拉面，老板是个上了年纪的男人，带着一个十几岁的小男孩在烧烤炉子边忙活着。
“人挺多的，”郑允浩见外面的空地上支起的桌子几乎都坐了人，开口道，“生意不错。”
“是啊，吴伯这货真价实，基本附近的人都会来这儿吃，”大概是勾起了回忆的味道，金在中吸了吸鼻子，很满足的笑，“一会吃了你就知道了。”
他们俩这边说话的时候，沈昌珉已经自发自动的从门面房里搬出一张桌子，吭哧吭哧支好，然后屁颠颠的去点单，没一会又扬声道：“在中哥也来了，在那儿说话呢……哥，吴伯说好久不见了，送咱们一人俩菜，还不肯收钱。”
小少校本就温善，又颇通人情世故，这时候自然是要过去表示感谢，于是转头和郑允浩道：“我过去一下，你先在这坐着占位置，一会估计又要上人了……对了，想吃什么？”
“都行，不要太辣。”
“明白。”
郑允浩的目光柔和，看着不远处的金在中趁着吴伯不注意的时候，把羊肉串的钱偷偷的放进铁皮的钱盒里，然后和负责拖延的沈昌珉比个小小的“V”的手势。
他的金在中啊……
人最大的勇敢是经历了绝望和失望之后，还能保持爱和信任的能力，而他的小鬼毫无疑问做到了最好，郑允浩的心软了一片，许久才扶着额头淡淡的笑了起来。
人情关系是这个世界上最说不清道不明的一种，也是被国人使用的最好的一种，哪怕是他们也不能免俗，于是乎，明明是最晚来的一桌，此时却最早的拿到了热气腾腾的菜品，金在中给郑允浩夹菜，道：“尝尝，吴伯的手艺，保证口感。”
郑允浩笑笑接过，沈昌珉坐在对面不无酸意的道：“哎呀，我也想尝尝。”
“那边有，自己拿。”
……
被打击的沈少校被噎的说不出话，一边感慨现在何止要烧死异性恋，一边愤愤的消灭自己面前的菜，三人吃了个半饱才想起正事儿，金在中一边拿纸巾擦嘴一边问沈昌珉：“你给他们打电话没？到哪儿了？”
“估计快了吧，他们几个现在住得远，没办法，”沈昌珉眼巴巴的看着金在中把最后一串腰子递给郑允浩，“我打个电话催催。”
“去吧去吧。”
沈昌珉拿着手机正要拨，还不等解锁，余光就瞄见几个人勾肩搭背的往这边走，于是立马站起来挥手道：“嘿，傻缺们，这儿呢。”
那边的人脚步顿了顿，然后很乐呵的扬声道：“嘿，昌珉……哎呦，金白雪公主你也来了啊……卧槽，你咋黑了。”

虽然是一起长大的朋友，但是后来一道参军入伍，各奔东西，军营不比外面，经常是个把月才能联系一次，时间短暂，往往没说几句，就要去忙其他事儿，哪里有功夫关心个人问题，小少校心里大喊冤枉，表情却有些尴尬，郑允浩见状拍了拍他的肩膀，像是想要开口解围，孙昊就已经抢先截住话头道：
“别听明子大惊小怪的，早过去了，那时候也想和你俩说声的，但是联系不到，也就忘了。”
“那时候大概在外面集训，”金在中反手拍了拍郑允浩的手，这样的小动作其他人并没有注意，于是他继续问道，“怎么回事啊？你俩谈了这么多年了，说分就分了，你提的？”
“哪里是他提的，昊子这么个大情种，”刘明大概是知道全部过程的人，眼下一脸不值当的表情，声音高了几分嚷嚷道，“还不是小米他妈……”
“他妈怎么了？”
“还是我说吧，”孙昊擦了擦手，阻止了刘明的大嗓门，自己解释道，“小米的母亲因为我在一线，所以不愿意我们结婚，其实这我也理解，你说干咱们这行的，谁知道哪次去了就回不来了，所以我就和小米说，要不再等几年，再等几年，等我站好这一班岗，我就调后勤去……小米当时也同意了，可是她妈那边不答应。”
“所以你就申请调到了科研中心？”沈昌珉眼下才明白为什么当年他们中最想要保家卫国的孙昊会这么突然的调去科研中心，情之一字，果然弄人，“但是，这……怎么还分手了？”
孙昊放在纸巾，揉成一团的纸被丢在桌上，皱巴巴了一团，这个看起来斯斯文文的男人的声音黯然下去：“迟了一步，小米……被家里逼着出国进修，异国恋嘛，日子久了，就淡了，后来也就分了。”
“这他妈的还真是……”沈昌珉拍桌子，本来是想说点什么的，但是看孙昊强笑的样子又有点难过，于是换了个话题道，“还想调回去不？我妈在科研那也是能说上话的，我回家帮你说说？”
“别了，”刘昊摆手，“我们那和你们不一样，你们特殊编制，不怕人多，我们那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我回去还能干吗？何况，科研所也挺好的，其实在哪儿不都一样，能尽心尽力就行，说不定以后你们用的枪都是我研究的。”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在座的都不是傻子，谁听不出他语气中的落寞，怎么会不懂？怎么会不明白呢？
“后悔吗？”喝了一口啤酒的金在中突然开口，目色沉沉。
孙昊正要倒酒，手腕一抖，冒着白色泡沫的酒便溢了出来，他慌忙拿手去擦，袖口湿了一片，最后干脆放弃，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可后悔的，有些事情不试一试，总是不会甘心。”
金在中闻言黯然。
是啊，说得多对啊！
不试一试，又怎么知道石头会不会开花？
他和孙昊一样，都以为只要愿意，石头就能开花，只是，他成功了，而孙昊赌上了一切，最终却差点一无所有，他的心情应该和自己当年一样吧。
“昊子，”金在中给自己满上一杯，高高举起，“敬你！”
为我们曾经的孤注一掷，浇灌石头下的爱情花。
“我……唉。”
沈昌珉欲言又止。
“明年是基地的招兵年，如果你愿意，我可以额外下发一份到你们那里。”作为金在中带来的朋友，并且不熟悉他们的过往的人，郑允浩一直保持着安静地听，该回答的时候回答的良好方式，只是在这个时候突兀的开口，他话音刚落，金在中的眼睛就亮了起来，少校先生喝了酒，眼睛就会格外的明亮，像是浸润在水里的宝石，看的郑允浩心中一颤，登时觉得自己做对了。
“昊子，这是个好机会，虽然风雷苦了点，但是去了你就知道，值！”金在中一脸诚挚的望着孙昊，后者先是沉思，然后似乎也动了心，揉了揉鼻子道：
“真能成……招兵一般不都是对基层部队。”
“能成，郑允浩一句话的事儿，”金在中这一会就喝了不少，已经有些醉了，摇头晃脑的声音也提高了一些，转身去揽郑允浩的肩膀，“是吧？”
语气是全然的亲昵和骄傲，不知情的人听不出来，可是郑允浩却听得真切，于是这个向来缺乏表情的男人微笑着朝刘昊点点头：“没问题，野狼需要人才。”
皆大欢喜。
孙昊和刘明俩人一脸欣喜的和金在中讨论事情的可行性，郑允浩在边上偶尔补充两句，只有沈昌珉一边吃，听着他们“好好好，都是拖在中的福”的兴高采烈的声音，小小声的嘀咕道：
“是啊，多好呀，等去了野狼，要管郑哥改口叫嫂子的时候，就更好咯。”
“老沈，自己一个人嘀咕啥呢？”刘明那头听了一半，转头看沈昌珉一个人表情诡异的自言自语，于是拖着凳子凑过去问，“带哥也听听。”
“童言无忌不知道啊，什么都问，”沈昌珉翻白眼，把人推开，弯腰从地上的啤酒箱子里拿了几瓶啤酒，用牙咬开递出去道，“来来来，再喝一局，不好的事情都会过去，昊哥，明哥，争取明年野狼见！”
“好嘞！”
“都干了！”
“野狼见！”
这顿夜宵从凌晨一点吃到快要天亮，众人分开的时候，连孙昊都喝多了，反倒是沈昌珉有些醒酒，于是和郑允浩一合计，他负责把喝多了的俩人送回家，郑允浩的话，只要把烂醉的金在中弄回去了就行。
“在中哥喝多了比较闹腾，实在不行，你给一手刀劈晕了就成。”
笑起来大小眼的沈少校摆明了是开玩笑，郑允浩半扶半抱着金在中，倒是没有对此发表意见，只是突然答非所问的道：
“在中以往的生日怎么过的？”
“啊？”沈昌珉正拎着刘明的领子往上拽，闻言愣了一下，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好一会才道，“耶没什么特殊的，哥家里出事后，他也很少在家提起过生日，上学的时候，班上一起办过生日会，后来进了部队，可能就没怎么过了。”
郑允浩闻言心中一沉，许久才点了点头，转头看见挂在胳膊上脸颊红扑扑的金在中，莫名有些酸涩。
虽说当兵进了军营，在生死面前，很多东西都大而化之，但是即使像他这样一回家就被自家老妈揪着耳朵骂不孝子的人，生日的时候，家里老老少少也是换着打电话过来说些有的没的，朋友们即使不能打电话过来，却也在他偶尔休假回家时，补来各式各样的礼物。
那么，这个小鬼呢？
除了金定国，沈昌珉，还有孙昊这几个常年见不上几面的人外，又有谁会记住他的生日，为他庆生，那本该热热闹闹的生日，他又是怎么过来的？
他的少校被这世间的千般百种的苦难去打磨，那是一场欲望和理智的斗法，即使赢得漂亮，却也不可谓大获全胜。
赢得是赞扬和荣耀，输的是纵情策马的放肆洒脱和年少气盛的青春年华。
于是郑允浩有想，他能为金在中做点什么？
如果陪伴他，保护他，教导他，带他成长，这些都是应该的，那么，他可不可以给他的小鬼一些鼓励，一些空间，一点回忆，让他重新体会丢失掉的东西，那样他就再也不用苦笑着注视自己胜利的结果。
“队长？”
见郑允浩沉默着不开口，沈昌珉疑惑的唤了一声，前者这才抬起头，单手勾住金在中的腰，大力的拽到怀里，让他不至于滑到地上，然后开口道：“手机号没换吧，电话联系，有事请问你。”
“给哥生日惊喜么？”最爱热闹的沈昌珉立刻欢腾起来，小目光忽闪忽闪的，跃跃欲试。
“恩，”郑允浩点头，紧了紧金在中的领口，然后在沈昌珉期待的目光中道，“不过你不用来。”
……
沈少校，卒。

Chapter eighty—four——惊喜（2）
咔嗒——
郑允浩打开门的时候，金老爷子恰好起床，正扶着楼梯扶手从二楼往下走，四目相对之下，向来光明磊落，自问从来不曾做过任何对不起良心，需要隐瞒的事情的郑队长头一次明白了什么叫做“心虚”。
喝醉了酒的金少校脚下没根儿，软趴趴的像个大号的娃娃，半个身子都挂在他的肩膀上，脸埋在他的颈窝，胡乱的蹭啊蹭，醉酒的人体温相对于平时多有升高，醉鬼鼻腔间喷出的热气在耳畔靡靡不散，让郑允浩在这个寒冷的冬夜里湿透了后背。
“允浩……”
“嗝，允浩……允呐……”
金在中小声的咕哝着杂乱而无意义的称呼，掺杂着低低的傻笑，听得郑允浩心里发软，但是余光瞄见不远处穿着老式的军用T恤的金定国，又不免头皮发麻。
操，怎么会不心虚呢？
为什么说人是高级动物？
因为比起一生除了躲避天敌和谋食生存的动物来说，人类的感情更加丰富，所面对的环境也更加复杂，就比如说现在，或许在老爷子看来，他们俩是战友，在中喝多了，他郑允浩自然有义务给弄回来，可是，因为两个人的关系早就有了质的飞跃，所以这本来可能是最正常的处理方法和动作挪到了自己这里，就不免多了几分隐秘而复杂的情绪，总觉得那哪儿都透着破绽，生怕一不小心，就暴露出些什么，引爆这按下了开始的炸?弹。
“出去喝酒了？”
老人的嗓音带着晨起的沙哑，郑允浩揽着金在中的手顿了顿，这个在训练的时候一直强调“速度是特种兵的生命”，哪怕是面对生死关头，说话做事儿都毫不含糊的男人破天荒的慢了半拍，才用手抵着鼻子清了清嗓子道：
“恩，和在中的几个朋友在附近吃了夜宵，喝了点酒。”
自小在身边长大的孙子的朋友是哪几个，老爷子自己心里也有数，点了点头说：“这孩子酒量不行，自己也知道，平时总有个克制，估摸着是许久不见了，这下喝得不少……我一会叫小赵带点醒酒药来，他正好学过医……”
老爷子本身是好心，喝醉酒的人耍起酒疯来本就麻烦，他家孙子什么样他自己也清楚，大约是不想太过麻烦郑允浩，人家本就是过年顺道来的，这大半夜被拖出去喝个酒，回来还得照顾醉鬼，一般人心中总是要有些芥蒂，郑允浩在军营中浸淫多年，即使是刚正不阿的性子，但是这里面的弯弯绕他又哪里看不明白，赶紧摆手道：“首长，不用，我来就行了，您一会出门，小赵还得跟着。”
“这怎么好……这小子喝多了能闹。”
“没事没事，”金在中在两人说话间已经松开手摇摇晃晃的往屋里走，郑允浩见状赶紧拽着胳膊把人拉回来道，“在中在基地也喝多过，我应付得来，您放心。”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金定国也不再纠缠，他是经年的老将，又是实打实上过战场的人，最厌烦拖泥带水，玩表面功夫的那一套，听郑允浩这么说，便笑了笑点头道：“我出门一趟，小在就拜托你了。”
“雪天路滑，您路上小心。”
郑允浩目送着老爷子拄着乌木的拐杖出门，这才松开金在中的胳膊，一边把他安置到沙发上一边开口，挑眉薄责道：“不能喝还逞能……”
“渴……”小少校听不进其他的，岔开腿倒在沙发上，脸色通红，耷拉着脑袋抱着抱枕小声的嘟囔，“要喝水。”
声音软软，像是小动物一般讨人喜欢，郑允浩本想去拍他脑袋的手顿了顿，叹了口气收回来，虽说这小鬼是自己的兵，该教训的时候要教训，可是架不住这之前还挂着“恋人”的名号，这么一来哪里还舍得，于是团团转的倒水，烫热毛巾敷脸，因为有过一次照顾金在中的经历，这次倒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冷……”
正想给金在中再倒点热水的郑允浩闻言一怔，看他把手缩进袖口的样子颇有几分小鼹鼠过冬的样子，好气又好笑，于是转头看了眼墙上挂着的时钟，时间还早，应该来得及在老爷子前给他洗个热水澡。
“在中，在中……”郑允浩挨着沙发边儿坐下来，伸手拍拍金在中的脸，试图让昏昏欲睡的他清醒一点，口中道，“想不想吐？洗个澡好不好？”
喝醉酒的人各种感官的灵敏度都会有所下降，金少校这双平时总是透着平和而淡然的眼睛如今水汽朦胧，带着几分茫然，许久才对焦到郑允浩的脸上，舔了舔嘴唇，却是一言不发。
又不认得人了？
上一次照顾醉酒的金在中的经历还算是历历在目，郑允浩挑眉有些疑惑，俯下身去：“又不认得我是谁了？”
小醉鬼睁大眼睛，眨巴眨巴了好几下，灵气十足地样子，在郑允浩想要直起身子的时候，突然咧嘴一笑，借助着腰部力量弹起，粗鲁的亲上他的嘴角，然后“扑通”一声倒回去嘿嘿笑道：“野狼。”
被点了名的男人一愣，金在中鲜少喊他的代号，刚参加选拔的时候，他和其他人一样中规中矩的叫他教官，被激怒的时候也曾直呼其名，后来是跟着其他人一起叫队长，再然后，他们有了不一样的关系，于是小少校开始在没人的时候唤他允浩。
凡此种种的称呼，唯独不包括——野狼。
这两个字意味着战场，意味着搏命，意味着千钧一发，生死关头，他们这样的人，大半生与死神为伍，在枪林弹雨证挣命，代号是他们不同于其他人的荣光，但是同时也是枷锁，扣住生与死的脉门。
郑允浩既惊且奇，刚要发问，金在中翻了个身，抽抽鼻子继续道：“英雄……国家的，我的。”
这是个危险而残忍的世界，没有付出鲜血的代价，没有经过牺牲的苦痛，哪里来的和平岁月，好在还有那么一群人，他们站出来，把代价降到最低，充当这个国家的一柄利刃，誓练得所向披靡。
他们大多数人并没有办法在这历史的长河里留下姓名，于是大家只能称呼他们为“军人”——以双肩撑起天空的英雄
郑允浩一时无言，金在中明明是醉了，可是看着他的目光却像是清醒的，那目光丝丝点点，牵连开来，仿佛灼的心也烫了，带着点隐约的疼痛和满足。
“傻瓜。”
向来沉稳内敛，不善言辞的男人许久才开口，伸手揉了揉金在中的脑袋，目光深深，隐有缱绻。


金家的小别墅上下两层，除了共用的浴室外，金在中自己房间里也有个独立浴室，但是用金少校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受留学海外时资本主义享乐思想的腐蚀，这个浴室里没有装淋浴，倒是安了个大浴缸，占掉了一半的面积，郑允浩架着金在中两下对比，想到这小鬼上次惊险的表现，最后还是把大浴缸放满了水，帮他脱了衣服放进去泡了。
这样应该不会闹出什么幺蛾子了吧？
虽然金在中不胖，但是肌肉量和骨架的重量在哪儿摆着，郑允浩把浴室的暖风打开，又把衣服丢进洗衣机，忙活完这一通的时候也是汗流浃背，于是干脆脱了外套丢到外面，只穿着背心，从架子上拿了洗发水，准备帮金在中洗头。
“闭眼睛……”郑允浩弯腰，话才说了一半，本来老实的靠在浴缸里的金在中突然伸出双手，伴随着“哗啦”一声水响，郑允浩猝不及防的被搂住了脖子，险些栽进浴缸中，单手一撑浴缸边缘，才止住了势头，可是两人这么一折腾，浴缸里的水溅出不少，打湿了他的衣服。
湿漉漉的郑队长看起来着实有些狼狈，一点都不像平时在基地叱咤风云的战神，偏偏始作俑者还哈哈笑着，过了这么久，金在中酒气已经散去不少，虽然还有些迷糊，但是至少已经可以口齿清晰的交流，见水滴顺着郑允浩的脸颊一路落下来，于是止住了笑意道：“嗝，你也……泡泡吧。”
“清醒了？”
湿漉漉的衣服贴在身上确实有些难受，反正浴缸也足够大，郑允浩双手交叉脱背心，单腿踩进水里，小腿修长结实，后背的肌肉纠结，十足十的男性魅力，本来觉得自己清醒了一点的金在中鼻尖一热，觉得自己好像又晕了起来。
两个长手长脚的大男面对面人坐在浴缸里，最大号的白瓷浴缸一下子就显得拥挤，基地里洗澡一直讲究的是速战速决，别说是两个人一起泡澡，就是自己一个人能挤出点时间好好的洗个澡都是奢望，所以这样的体验对两人来说都是稍显新奇的。
呼吸相闻，肌肤相贴，热度透过毛孔散发出来，进入对方的身体，只要稍微动一动手脚，就能碰到关键的部位，暧昧的气氛像是火花一样“噼里啪啦”的迸发。
若是搁在平时，两个都是最谨慎不过的主儿，势必不会在这种不但不安全，并且还要随时面对金定国回来的易被发现的情况下发生点什么，但是偏偏眼下金在中喝大了，本来高速旋转的大脑慢了半拍，对于危险的感知急剧下降，于是等郑允浩想要阻止的时候，小少校已经扑过来，双手撑着他的胸口，半跪在身前，伸出舌头舔弄他的耳垂，口腔的温度高于体表，唾液濡湿，本来抱胸坐着的郑允浩身体几不可见的一颤，几乎是不仅考虑的伸手扣住了金在中的腰。
“你喝多了，别闹。”
郑允浩有些阻止，扣着金在中的腰想要把他拉开，虽然金在中有心要出柜，但是语言的冲击力到底要比视觉效果小得多，老人家的心脏在强大，大概也经不起这种刺激，无奈两人此刻泡在水里，金在中的皮肤不比他的粗糙些，泡了水滑的像条蛇，压根没办法用小擒拿手这样的招数。
“我……嗝，才没喝多。”小少校笑，他原先是清醒了一些，但是眼下泡了热水，浴室里又开了暖风，热气一蒸，他脑袋又开始迷糊，只看得见郑允浩，只有郑允浩，心里眼里只剩下他一人，被啃咬的湿漉漉的耳垂被舍弃，嘴唇一路下滑，叼住了郑允浩的唇。
一个不得章法，带着酒香的吻。
脑袋发晕的金在中虽然很卖力的想要攻城略地，但是后继气力不足，舌头软软的，像是小猫一般，郑允浩被逗得心头发痒，在心中估算时间，然后暗下狠心，反正到这个时候，他们俩谁也停不下来了，特种兵本就是过的刀口舔血，掐时间过日子的人生，如今也不过是换了个战场。
来！
郑允浩扣住金在中的后脑，反客为主，舌头长驱直入，捉住金在中的狠狠一吸，热烈撩唇，像是一把烧在唇齿间的火，郑允浩的吻霸道，像是在训练场上一样毫不留情，腰被人狠狠的揉捏着，呼吸开始变得急促，金在中的身体有些发软，整个人支撑不住的趴在郑允浩的胸口，大口大口的新鲜空气，手顺势往下一带，便摸到了郑允浩胯间蓄势待发的滚烫的部位。
“你想要我吗？”

暧昧而情色的话隐秘的漂浮在浴室的上方，若是搁在平时，金在中是绝对不说说出这样的话，酒精在很多时候都是最好的催化剂，直白露骨的话让郑允浩的呼吸变得更加灼热起来，然后金在中接下来的动作则叫他被电击一般，少校的手精准的握上粗壮的性器，不轻不重的摩挲着。
金在中的手借着水的润滑上下撸动，微凉的嘴唇贴上郑允浩的胸口，牙齿咬住他胸前褐色的乳珠，挑逗啃咬，舌头表面微微不平，舔弄时有格外的快?感，郑允浩在性爱上较少的作为被服务的那一方，于是此时快?感灭顶而来，逼得他身体后仰，喘息粗重，双目紧闭。
“呼……”
金在中可以在水里用舌头勾住郑允浩胯间的毛发拉扯，然后含住青筋凸起的欲望，突然停下的动作让郑允浩一阵空虚，男人睁开眼睛，像是要说话，金在中却在此时突然吞吐起来，然后猛地一吸，被水包裹的环境突然趋于真空，饶是郑允浩这样的忍耐力都忍不住“呃”的呻吟出声，灼热的液体喷涌而出，金在中被呛的连连咳嗽，头刚探出水面，就被人一把拽了过去。
“金在中。”
“恩？”
“到我了。”
“啊……”
金在中一怔，郑允浩却没给他机会，男人舒展开长腿，微微曲起，拖着金在中的臀部迫使他微微提起，手指借着温热的水分开臀瓣，一点点的推进他的身体里，金在中重心不稳，轻轻地叫了一声，跌在郑允浩的身上。
“允……允浩。”
郑允浩转头摸索金在中的嘴唇，亲吻他的侧脸，然后拖着金在中的臀部，将自己再次挺立的欲望凭着水的润滑慢慢的送进去，一点一点，金在中的肌肉紧绷，紧紧皱着眉，像是痛，可是嘴里却在低低的呻吟。
水虽然可以润滑，但是同时也有轻微的阻力，进入到一半，金在中身子微微动弹，性器便有划开的趋势，郑允浩这厢蓄势待发，欲望几乎喷薄而出，哪里还拿得住，于是按着金在中的腰狠狠的往下一坐。
“呃啊！”
郑允浩的身材和型号成正比，那里粗长的惊人，就算是金在中这样饱经训练，又已经磨合过数次的身体，每每被进入的时候，都觉得像是要被捅坏了一般，屏住呼吸半晌，才大口大口的喘息起来。
金在中跨坐在郑允浩的身上，腰被他的手掌禁锢着，男人的臂力了得，将他提起，放下的同时腰部也狠狠一顶，交合的部位在抽?插时不断发出“噗嗤噗嗤”的水声，叫人听的面红耳赤，金在中觉得自己像是遇上了一头饿狼，眼下正不遗余力的要把他撕碎，吞入腹中。
太快了！
太猛了！
水明明已经开始变凉，可是身体却像是要燃烧起来一般，金在中被掌控着，整个人颠簸着，好像失重一般，连声音都变得支离破碎，眼泪开始不受控制的留下来。
“呃……呃……啊……”
“郑允浩……郑允浩……郑允浩……郑允浩……”
过量的快?感没有办法纾解，金在中捏着郑允浩的肩膀，喊着他的名字，这是他自己挑起来的火，最后却快要把他烧死，这个男人的精力和体力都太好，让他觉得自己几乎快要去掉大半条命。
两人的姿势导致他的小腹挨着郑允浩的身体，上下间火热的欲望不断的摩擦着郑允浩的小腹，快?感推挤在神经线上，金在中甚至不用手安慰自己，就已经射了出来，乳白色的液体在水面上蔓延开去，高?潮过后的金在中软趴趴的，往郑允浩的身上靠，两人相连的地方是全身上下唯一火热的源头。
金在中满足的剧烈呼吸，郑允浩却快要到达顶点，紧抿着唇，猛地提了两下腰，已经平缓下来的金在中再次浑身痉挛，连脚趾都绷直起来：“嘶，啊……”
大战结束，金在中这次酒是真的醒了，但是被郑允浩撑着站起来的时候，腿却软绵绵的使不上力，被使用过度的地方有浑浊的液体落下来，气氛淫?靡。
“白洗了。”
小少校懊恼，不知是懊恼白洗了的澡，还是懊恼自己醉酒时疯狂的举动，郑允浩失笑，搂着他的腰把他抱出来，两人简单的重新冲洗了一次，这才换了干净的衣服上床，碍于老爷子随时有可能回来，郑允浩不敢在金在中屋里呆太久，只是穿戴整齐坐在床边和他说话。
“你怎么不拦着我点。”
一身干爽的金在中躺在床上，盖着厚厚的棉被，只露出毛茸茸的脑袋，他说的是什么事儿，郑允浩自然是心知肚明，后者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喝醉了酒又在浴室折腾了那么长时间，别感冒了才好。
恩，还好不热，郑允浩放下心，这才不温不火的道：“你喝多的谁拦得住。”
这句意有所指，金在中立刻想到了他第一次喝醉时，和郑允浩独处一室的那件事，于是咬着牙不说话，两人一躺一坐，沉默了半晌，少校先生才长长的叹息了一声道：
“郑允浩。”
“怎么了？”
“没，就觉得咱俩这样挺好，至少不用异地恋。”
苍鹰野狼，天地人间，白首同榻，枯骨同眠。
金在中从被子里伸出手，扣住郑允浩的手指，顿了顿突然满足一笑，目光灼灼道：“真的，我现在突然觉得这样很幸福。”
小少校虚着眼睛笑，手指暖暖的，被子上有阳光的味道，窗外小雪初晴，露珠悄悄凝在腊梅之上。
岁月静好。
于是郑允浩第一百零一次庆幸，庆幸当初金在中的执念与不可放弃，庆幸他及时醒悟，转头握住了这个小鬼的手，这些庆幸让自己不必在以后的岁月里追悔莫及，不用不断的寻找和将就。
只能是金在中。
他的人生的以后，只能是金在中。

Chapter eighty—five——惊喜（3）
部队的假期向来宝贵，尤其是野狼这种非常规部队，短暂的休息时光是多少钱都买不回来的，用朴有天的话就是那是比钻石还贵的，于是在金在中的一眨眼中，他的假期就已经溜走了一半儿，而郑允浩的假期余额更是掰着手指就能数出来的。
唉，这玩意还没地方充值。
其实郑允浩来的这段日子里，除了前几天做了点必要的事情，拜祭了过早离世的父母，见了寥寥无几的朋友，又简单的逛了下这座的陌生的城市外，金在中倒也真没想出还能有什么其他的娱乐活动，他们本来就不是喜欢灯红酒绿，年纪尚轻的都市小白领，在基地里呆的久了，对于那些场所除了觉得吵，就是感觉虚，可是刨去这些不谈，两个大老爷们还能干吗？总不好手挽手去逛街，或者是一人一桶爆米花端坐电影院消耗时间吧？
且不说郑允浩那个性格不会适应这些，就连金在中也觉得自己开始和眼下最流行的娱乐活动脱节，于是难得休假的野狼的两位校官活生生的把这宝贵的假期过成了翻版的基地生活。
晨跑，锻炼，读书，讨论政治，晚上趁着老爷子睡了，再偷偷摸进对方的卧室，或是在军区里散散步，结伴走过少校先生曾经独自一人走过的路，郑允浩话不多，金在中也不聒噪，两人常常并肩走上大半天，从天光大亮到深夜呢喃……
看吧，多么平淡无奇。
但是金在中却觉得比他过去的任何一次休假都来的满足和惬意，年轻人大多不喜欢平淡的生活，偏偏我们年轻的少校先生觉得这是最好的生活状态，人们总觉得现在的日子过的太过于平淡，却不知道，这份平淡，是多少人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
军人这个职业从来都不是这个社会的必需品，如果真的有一天，世界得以和平，再无战争之扰乱，那这大概是最荣耀和值得的一种“失业”。
当然，如果仅剩的假期可以一直这么平静无波下去，金在中也不会多有什么怨言，但是偏偏在郑允浩的年假所剩无几的时候，这个人却突然忙了起来，常常是打招呼说出门一趟，然后便直到晚饭前才回来，电话一个接一个的不间断，少校先生想，他当然不是那种会因此就怀疑郑允浩的人品，并且大发雷霆的人，于是他选了条迂回的道路，在某天上午，把游手好闲，叼着根草叶子从大院门口晃回来的沈昌珉拦截在半路。
出手凌厉，手刀如风！
猝不及防的沈昌珉差点被削中，好在基地的这几年也不是白练得，反应神速的一记小擒拿手扣住金在中的手腕，踢腿后踹，被金在中出拳捣中了腿窝，转头“哎呦”一声，看清了偷袭的人脸后，立刻老大声的抱怨：
“我靠，哥，你大白天的抽什么风啊？”
金在中撤手，目光狐疑的上下打量最近喜气洋洋的沈昌珉，只看得对方心里发毛，舔了舔嘴唇，底气不足的补充：“吓我一跳，没事儿我回家了啊。”
确实有事儿瞒着沈昌珉拔腿就要溜，结果被人拽住了后领，像是提线木偶一样，瞎扑腾了几下手脚，只能认命的停下来道：“哥，咱能有话好好说么？你是不是最近欲求不满，这个你该去找队长……嘶……”
被打了脑袋的沈少校郁闷的捂头，听着金在中道：“你和允浩最近是不是有事儿瞒着我？”
“绝对没有！“
沈少校立正站好，举手发誓，言之凿凿，对答如流丝毫不卡壳，金在中虚着眼睛审视他，他和沈昌珉是一起长大的，两人对于对方的微表情都了如指掌，眼下看他这种样子，更觉得不对劲儿，于是道：
“真的？最近你俩经常不在院里，不是一起出去了？”
“我和队长能出去干啥啊，朋友妻不可戏这个道理我还是懂得，”沈昌珉挤眉弄眼，努力把话题往其他方面扯，金在中这人算的上精明，他和郑允浩密谋的这件事儿本来就没打算能瞒太久，但是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就直截了当的来问，“你不会指望郑队给你搞啥惊喜吧？”
金在中单手握拳抵着嘴唇咳嗽了两声，像是掩饰，表情有点尴尬。
“真受不了谈恋爱的人，我宁可去看朴有天那张二哈脸，”基地远方无辜躺枪的朴某人默默倒地，沈昌珉为了掩饰自己和郑允浩千辛万苦准备的生日惊喜，只好昧着良心可劲儿的解释，“就队长那德行像是浪漫的人嘛，而且这边他人生地不熟的，出门能摸到总统府就不错了，您还指望他能干点啥，给你买个婚纱，‘咣当’放你面前，快别闹了，他就算敢送，你还敢穿啊……”
沈昌珉说的像是很有道理，金在中被绕进去，都没顾得上打他，不自觉的点了点头，又疑问道：“可是他这几天出门干嘛呢？”
“那我哪知道，”沈昌珉脚底抹油想逃，清了清嗓子道，“我刚回来的时候看郑队也回来了，你要不回家问问？”
长手长脚的沈昌珉很快跑得无影无踪，金在中本来也没准备真问出点什么，沈昌珉和郑允浩的关系一直说近不近，说远不远，这两人一个少言内敛，一个欢脱毒舌，摆在一起气场就不对盘，加上沈昌珉又是后调回来的，总不如朴有天和郑允浩那样热络默契，金少校这么想着自己也慢悠悠的溜达回家，不过这次沈少校没骗他，刚一推开院门，就看见郑允浩和自家爷爷正坐在小院的香樟树下下棋。
檀木小桌，两把竹椅子，黑白分明的旗子，楚河汉界的对弈，07式陆军常服的郑允浩和老式红军的金定国相对而坐，各执一子，剧是表情严肃的样子，不像是在下棋，倒像是两军阵前对抗一般。
这大冷天的在外面也不怕冻着？
金在中这么想着，转身关了院门道：“怎么不在屋里下？”
金定国正拿着黑子沉思，倒是郑允浩见金在中回来，转头道：“首长说屋子里开着空调太闷，外面空气好。”
“爷爷是喜欢香樟的味道，”长江以南各地多植这种樟属常绿大乔木，一年四季都有一股子淡淡的香樟味，老爷子性子倔，劝他回屋是不可能了，金在中深知这点，于是扬声道，“小赵，把大衣拿出来。”
在屋里不知道忙活什么的警卫员不一会就抱着军大衣出来，金在中帮着给老人家披上，然后站在郑允浩的身后观战，虽说是观棋不语真君子，但是金在中眼下无聊，郑允浩的棋艺又不大行，于是三番两次忍不住出言指点。
“诶，走这边……”
金在中蹲在郑允浩身边，偷偷摸摸的戳他的腰，对面的金定国抬眼，看孙子鬼鬼祟祟的样子，咳嗽了一声道：
“小在，去沏壶茶过来。”
“小赵！”金在中一边给郑允浩使眼色，手指在棋盘上点了点，一边扬声叫小警卫员，结果还不等说完，就被老爷子截了话头：
“叫你去，泡我的苦丁茶，给你们队长也泡一杯。”

“允浩不喝苦丁，”郑允浩是典型的以部队为家，一切从简的男人，平日里除了喝水，最多喝喝龙井，不过也分不出好坏，金在中站起来拍了拍裤子道，“别浪费孙爷爷送的苦丁了。”
其实不过就是玩笑话，金在中说的无意，郑允浩也听得无心，偏偏叱咤风云一生的老红军面色不虞的瞪了小孙子一眼道：“我平时怎么教你的……你们这代人啊，还是经历的少，在我们那个时候，大一级那就是决定的领导权，小郑是你的队长，这在战场上他就是叫你去堵抢眼，你也得二话不说就去，就算下了战场，那他也是你的直属领导……”
和金在中他们这一代不同，金定国这样的老兵是真正的用血肉之躯筑起国家的堡垒，用前赴后继的死亡和勇而忘死的精神杀出一条通向和平的血路的，那时候没有精密的仪器，没有高端的武器，没有一切便利的东西。
只有人。
一级一级的传达，一级一级的指挥，军令如山，在那个时候是真正的浴血之言，而时间追溯到了现在，对于蒙森的“士兵在长期征战的生涯中以军为家，以对伟大领袖的忠诚替代爱国热情”，金在中更倾向于前半句——他们以军营为家，但是伟大领袖毕竟还是倾向个人的意志，比起爷爷那个朴实的年代，如今功利的世界“人心易变”这四个字更加的陡峭残忍，所以时代在变，很多东西也在变，而唯一不会被磨灭的东西是爱国热情。
国在，家存。
不过这些话自然是不能跟老爷子较真的，中国军人的风骨和精神一路传承，自然有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的时间点，但是对于已经风烛残年的老人来说，何不让最美好的东西伴他终老，保护虽然比打碎要难得多，但是却也更有意义。
于是无端的挨了顿训的金在中朝着正襟危坐的队长做了个鬼脸，然后转身进屋去泡茶，身后还有一老一少的对话顺着风传来：
“小郑不爱喝苦丁？”
“平时喝的比较少。”
“小在泡茶的手艺不错，你走的时候，我叫他给你包点带回去，平时可以泡点……熬夜啊，苦丁提神。”
“谢谢首长。”
……
上楼梯的金在中一个踉跄，心想爷爷还真是不知者大无畏，大约是不知道他最骄傲的孙子现在已经是身兼数职，队员，未来的教导员，床伴，恋人……未来难道还要加个泡茶的小工？
因为郑允浩的神出鬼没，本来就有点不太顺气的金少校难得有点脾气，于是泡茶的时候，下了狠手，给郑允浩那杯加了不少茶叶，倒好了热水盖上盖子晃了晃，得意的小声道：
“身居上位者，需尝苦中苦。”
看你苦不苦！
从高材生少校难得恶作剧一回，连表情都鲜活起来，引得郑允浩多看了他好几眼，才掀开茶盅的盖子品了一口。
金在中发誓，他绝对看见郑允浩捏着旗子的手抖了一下。
“怎么样？这是上好的苦丁，我的老战友送来的。”
不疑有他的金定国阁下茶杯，见郑允浩还端着茶盅，于是开口问话，金少校笑眯眯的在边上看着，等着郑允浩的回答。
“很好。”
“恩，那就多喝点。”
金老爷子颔首，落下一子，看着眉头打结的郑允浩深觉自己大仇得报，只是当着爷爷自然不好表现出什么，于是借口去厨房切水果，一溜小跑回去偷笑。
“金哥在厨房。”
金在中这边正走神，就听见小赵的响亮的声音，这个年轻的警卫员崇拜英雄，以前是老爷子，后来是他，而现在，郑允浩显然更符合他对于“英雄”的认知，他的话音刚落，便有脚步声响起。
是郑允浩！
经过严格的军事训练的人的脚步声是有规律的，甚至步伐都是能看得出端倪的，金在中一听就是郑允浩正在上楼，于是拿了个苹果在手上抛接着，果然片刻过后，郑允浩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金在中举手道：“嗨。”
郑允浩抿着唇没有说话，但是却微微偏头，虚着眼睛像是在辨认周遭的声音，这个动作金在中很熟，他家队长是基地数一数二听风辨位的好手，在很多次演习或者是实战中，这一手都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于是本来漫不经心的金少校也严肃起来，把苹果搁在一边道：“怎么？有事儿和我说？”他伸手关窗，见爷爷正拿着茶杯坐在竹椅上品茶，看不清表情，于是心中更加警铃大作，习惯性的双手交叉搓了搓道：“队里的？还是……唔。”
话没有说话，郑允浩便快步上前，豹一般的扑过来，长臂一伸圈住金在中的腰，快准狠的封住他的嘴唇，后者一怔，刚要推开郑允浩，就觉得带着苦味的液体从郑允浩的口中渡了过来。
嘶，苦！
金在中的脸皱成一团，本能性的想要闭嘴，但是郑允浩的舌头却在此时长驱直入，温热滑腻，舔舐着他脆弱的口腔黏膜，苦味随着舌头的搅动在口腔中蔓延开来，金在中慢半拍的反应过来这是苦丁茶的味道，于是立刻腹诽这个睚眦必报的男人，腰上用力，向下一压，反客为主的卷着郑允浩的舌头拉扯到自己的口腔，啃咬舌中段最敏感的地带。
舌吻在两个特种兵这里变成了战争，金在中的手顺着郑允浩的衣服探进去，肆无忌惮的点火，手指从腰间滑到腹股沟，颇为暧昧的摸了一把，手指轻点在紧实的皮肤上如同弹琴，郑允浩的手臂蓦地收紧，另一只手从肩膀滑下来，掐住金在中的腰，双臂用力，金在中被凌空提起，往后一放，顺势坐在了干净的水池边上。
“恩……”
郑允浩的腿挤进金在中的两腿之间，捏着他的下巴，亲吻顺着嘴角落在了脖颈，气氛正火热，朝着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发展，两人却同时捕捉到楼下细微的脚步声，身体具是一顿，然后飞快的分开，金在中一边整理被扯出来的衬衫，一边跳下台子，两人沉默的站了一会，确定没人上楼来，才松了口气。
“在哪儿都是提心吊胆，”金在中笑着打趣，眼底却有些苦涩，天下之大，他和郑允浩却没办法有一个可以肆无忌惮的地方，见郑允浩的神色也有些不佳，于是便转了个话题道，“你也太小心眼了，苦丁浓些败火。”
郑允浩若有所思的扫了一眼金在中的下半身，挑眉道：“正好一起。”
……
“郑哥，首长问你好了没？”
楼下的小赵扬声喊，郑允浩应了一声准备下楼，金在中顺手塞给他两个苹果，然后看着他的背影，那句“你最近在忙什么”到底还是没有问出口。
信任是爱情得以长久的前提，更何况他们除了是恋人，更是生死与共的战友，如果连这点信任都做不到，那么以后那么长的路该怎么走？
人生那么长，我们把未来的日子，与毫无血缘关系的人共享，那么，除了携手并肩，踏破崎岖，是不是也要多几分信任和体谅。
总归，郑允浩不会看上沈昌珉那家伙的吧？
小金少校很乐天知命的想。


“光华富苑……”
“我怎么没听说过这个小区，导航也没见……”

恰逢周末，虽然时间还早，但是路上的行人也较往日多了不少，穿着军装手里拿着手机喃喃自语的年轻军官在这其中便显得很是突兀，不少过路人都会转头打量两眼。
当然，这位疑似迷路的军官正是金在中，一大早醒来的他再一次发现郑允浩不在家，本来以为他是自己出去跑步，于是也换好衣服出去跑了一圈，买了早饭，晃悠回家发现人还没有回来，正要打电话的时候，却接到了郑允浩的电话，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只说了自己在外面，叫他来找，金在中还不等问有什么事儿，手机就收到了这串陌生的地址，因为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状况，和家里打了个招呼，就立刻出了门。
“大娘，你好，我想问一下，这个小区您知道在那里吗？”
对于生日当天还要出来做定向寻人这种训练任务，金在中只觉得头疼，在这条路上绕了一圈，也没见到小区的大门，最后只得祭出问人大法，好在附近散步的大爷大妈都是熟门熟路的人，一见是个清秀的小当兵的，立刻热情的指明了道路。
金在中道了谢，大步流星的穿过小巷子，总算看见了隐藏在高大的香樟树后的旧式小区，说是旧式是因为这个小区没有现代化的电子门，里面的楼也不算高，少校粗粗的数了下不过五六层的样子，门口有不少老人带着孩子正在玩耍，几个早饭摊点正要收摊，一片喧哗之声。
意外的热闹。
只是，郑允浩跑到这里干嘛？
金在中掏出手机再次确认地址，没错啊，26号楼301室，具体到了门牌号，难道说这是放假期间队里想出来的新的测试？
实在是想不到其他的理由的金在中不由自主的戒备起来，进了楼道后便捏着拳头，站在301的门牌下沉默了一会，才按了门铃。
老式的小区隔音一般，对于金在中这样专门训练过的人来说，自然是可以听见里面清晰的脚步声是属于郑允浩的，于是微微放下心来，果然，片刻之后，房门被打开，穿着便装的郑允浩露出半张脸，道：
“进来吧。”
金在中略带忐忑的进门，绷紧的神经在踏进门后终于放松下来，这是个完全正常的两室一厅的房子，没有他想的刀光剑影，暗器机关的东西，白色的墙壁，藏青色的布艺沙发，亮黄色的吊灯，原木色的地板，以及一张方桌。
桌上是热气腾腾的饺子还有……一个蛋糕。
蛋糕？
金在中一怔，随即霍然回头去看郑允浩，后者淡淡一笑，从口袋里掏出个暗红色的本子递过去，很随意的道：
“生日礼物。”
少校先生狐疑的接过来，瞄了一眼郑允浩才打开看，却发现手里是一本房产证，地址是光华富苑26号楼301室，户主一栏的名字是：
——金在中。
“这是……”
“我们的家，”郑允浩笑，眉目英挺，带着几分骄傲，“只有你和我。”
“你最近天天往外跑就是忙这个？”
金在中的手指有些抖，即使在国外千百人的大讲堂，被白皮肤的人咄咄逼问的时候，他也淡然自若，气定神闲，眼下说每一个字都时候都觉得艰难。
他们的……家。
“恩，”郑允浩点头，看金在中傻眼的样子，牵着他的手在屋里转了一圈，主卧，书房，厨房，浴室，客厅……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最后两人回到客厅，郑允浩伸手把人拽到怀中，拍了拍他的背道，“生日快乐，我的少校。”
怀里的人像是僵硬了一般，许久都没有说话，于是郑允浩也就维持着这个动作不动，一下一下的拍着金在中的背。
寻一人白首，择一地终老。
愿你喜欢，我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