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君是我至今尚有联系的老友之一 姑且称他是为数不多的幸存者
倒不是刻意为之 这是一条早早就水到渠成的道路 铺满我的彷徨不安 铺满我轰轰烈烈雷打不动的大好年华
一路走来都是那么亲切值得纪念
在我的心底有数事件
它们不属于我的任何经历
甚至也非我创造的
但确实是我的
以上这段话摘自罗智成的《语录》 在这样月明星稀的夜晚 很难再捕捉到除了寒冷外的什么非同寻常的微妙情感
但此刻我记忆汪洋中浮现的所有的片段 确实是关于C君的 确实是属于我的
C君是个文艺青年这件事 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的
直到有一次他与我谈论起村上在《且听风吟》中写到某种流行于上个世纪的爵士音乐 数十分钟的滔滔不绝之后 我的大脑很长时间处于离家出走的状态
除了偶尔唱唱歌 C君还热衷于创作 时常称自己是韩寒二世 而且是被埋没的那种
因此我曾惴惴不安地猜测 他是个中二病患者 但这并不妨碍他确实写得一手好心灵鸡汤
C君对于我 不仅是挚友 更是导师
苍白和混乱霸占了不怀好意的青春 也曾自暴自弃 试图就此荒度余生
那些心情像吞下昏黄路灯的夜晚 用梦下饭的晚餐 他以一次次的促膝长谈使一个尚有缺陷的灵魂趋于饱满
我的灵魂不会讲笑话 不懂交谈 它在一大片黯淡的光阴里 只能干巴巴地攥着手成为与世隔绝的哑巴
“迷茫的时候 要选择难走的路” 天黑的时候 不要闭上眼睛 这是C君所说的 是我从黑暗蛰伏的夜里 看见的第一缕光明
往日堆积而成的不幸汇成江河 让我历经坎坷 如今才会更加感激相遇 感激所有的好意
在这几年沉沉浮浮的阴天里 难得有这样的运气
C君与我的交集其实甚少 我生命中绝大部分不知分寸的 疯狂的 欣喜的 他都不曾参与 却偏偏出现在我受挫失望被失落淋成落汤鸡时
“听过很多隔岸观火的鼓励 只有这个人跳下来和我站在一起 没有不满 没有沮丧”
喜欢上日本诗也是在C君的影响下 爱它不同于硬涩冗杂诗文的直白词句 爱它在这个用逻辑维持的理想世界背后自由而真挚的感情
现在就此打住吧 让下面这首诗成为C缺口上的结尾
请把你的湖借给我
你可以爬上我的山
请给我看你哭泣的脸
请也在会哭泣的我的身旁

特发此贴 赠友人C

【A】
A君最近的动态有了更新：她总在离我很近的地方选择靠着树
实在让人不知所云 因为他既没有恋爱经历 也不曾说过有心仪的女生
或许是有的 只是我们不知道 或许在不经意间用一两句玩笑带过 没有人记得
已经不是石器时代了 那些一罐子两罐子不敢摔破的感情 是秋日的天空里偶尔飘来的乌云 层层堆积 湮没在时间的沙漠里
声嘶力竭都化为海啸 轰轰烈烈上演千百次的卷土重来 终将偃旗息鼓 石沉大海
所爱隔山海
山海不可平
A君大概深刻明白这个道理 所以多年自尝苦水仍能不动声色
直到所有的感情都兑成冰水流成热泪 直到所有都化为乌有
难免会不服气 不能痛快地使用暴力就只好装装文艺 当做无聊的纪念品
总之 大丈夫 没关系

【B】
"我想买你的梦想 出价是一" B君突然转过头对我说
大脑放空了三秒声线就开始运作"呵呵呵…哈哈…"
短暂的喧嚣又归于沉寂 在一声又一声仓促尴尬的干笑中 崩溃 瓦解
B君最初的理想是船长 源于小时候听过的一首老歌 叫《水手》
是很久很之前了 海贼王还未普及 街头形形色色的人手里都拿着诺基亚
当然 有钱人除外
不属于有钱人的B君 却买了很多在孩子眼里等同天价的书籍 有海洋科幻小说 还有船长日记 虽然这些对他的船长梦没有多大帮助
我也说了 这是B君最初的梦 冲动的 不知天高地厚的 幻灭的
B君第一次踏上他梦寐以求的船板 是人生中一个万里无云的晴天 在同一天 他得知了自己新的属性：晕船
那个翻江倒海的胃泛着酸水苦着脸 却看不见自己的眼泪 在海浪的狂欢中只打捞起疼痛 一大片一大片 非常孤单
回家后B君长达数月一蹶不起 再见面 已神色如常
偶尔还能说荤段子 身上有诗人流浪的忧郁气质
抛开初衷 皆大欢喜
"曾经的我们有梦，关于文学，关于穿越世界的旅行。如今深夜饮酒，酒杯碰在一起，都是梦碎的声音。"

【D】
D君 你好 再见
对话本该这样戛然而止 像老式电话机上的挂机键重重按下
房间里就突兀地响起起"嘟——嘟——嘟"的忙音 只有忙音
然后各自忙碌献身于生活 这是壮举 不该被拖泥带水的感情所负累
但是 D君 为什么我们非要做壮士不可
我们能不能 抽一点时间 只要一点点 做个一无是处的逃兵呢
这对于人类漫长又单调的人生 是微不足道的
在青天白日中 让一切都去见鬼吧
我们可以一一脱下这几年的晦气 让光溜溜的灵魂在街上跳回旋舞
至于那些脱落的 烦人的精神食粮 事后再考虑是否需要拾起
D君 你不认为这是放晴以来你听过最棒的主意吗
何况 已经下了几个礼拜的雨了

【E】
E君是个非常固执的人
在这个感情快餐的时代 保守己见地追逐着同一个人
等待是柏拉图理念中美好的名词 等待本身却暗无天日 罪大恶极
如同往一块土地里投掷光阴 泪水淌过四季的叹息 五月以来思念织成密不透风的梦境
以此兑换仅有的贫瘠 无穷无尽
感情本身就不讲道理 后来者居上 野蛮插队者胜出 剩下的无论如何忍让还是输
没有得到鲜花和鸽子的人始终站在阴影里
E君 你是否也曾哭泣为你那如云烟般消逝的生命
从你目光的缝隙中泄露而出的雾气 将你头顶的天气吞没再长成湿淋淋的乌云
我们的脑海中没有橡皮擦
痛苦的 流泪的 窘迫的 记忆全数接受 并在往后的岁月中按下重播 逐一闪现
E君是个勇气可嘉的人
孤独这杯酒 他先干为敬

【F】
"人的思绪是多么容易一哄而上"
"那是因为人总是犹豫不决并且不自量力"
F君 如果存放记忆的磁盘尚未被时间磨损 你已离家七年之久
长久的漂沦憔悴可让你获得短暂的快感 可曾在七年之痒的疼痛下给予你孤勇前行的力量
快乐让我们看起来虚无 泪水又让人怀疑人生不过一场苦旅
我时常梦见自己变成夜晚中一只离群索居的猫
因对未知的恐惧睁大罪恶的眼睛 目光流淌之处都引起一阵惊呼 驱赶 及厌恶
这将成为我恐惧的根源 我时常感到懊丧 为自己随时成为夜的祭品
为无穷无尽的孤独吞得一干二净
我的生活被置于车水马龙的闹市 溺于喧嚣肆意的人群 却常立于如同谎言一般的繁华面前手足无措 发觉身后空无一物
F君 与你是否恰好相反呢 从开始起你就一直沉默不语 开心起来吧！
今天是个值得庆祝的节日
但是F君 烟花在空中绽放总不如料想中的如意啊
"是你悲伤"

【G】
她曾说她和她的情人是梧桐万里路
而我是万里路上遥望她的一棵树
G曾这样自比
我敬佩他一如往常不知悔恨的神情 自古以来就没有"愚忠"的惯例
攒够失望就放手更是永恒不变的道理
G君以他悲喜半参的大好年华为养分 在时间血淋淋的窟窿中长出枝干
在春天的冻土里发芽 簌簌的夜风吹拂时发出寂寞的沙响 接踵而至的 拳脚相对的
丧钟为谁而鸣
我敬他一干二净的黎明

【H】
陪H小姐在黎明与黑夜挥手告别的分岔路口等人
只有在非常寒冷的夜里 这一刻的感情才被雕饰成彻底的悲剧
所有的渺茫和青春 所有的等待和葬送 都是一寸一寸死亡的土 覆盖住我们的鼻腔
直到我们的灵魂灰飞烟灭
直到明白生活从不允许出现奇迹
我们都在赌她的运气
如果下一秒她等的人出现了 这将变成一个伟大的夜晚被载入人生的史记
如果没有 她只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迎接之后陆续出现的 无规则的失眠和哭泣
她一直说我是个goodluck的人 到最后我也没带给她幸运

【I】
I君喜欢鱼
那么问题来了 逼问原因又答不出所以然来
最后他支吾地回答 鱼的品质令人向往 相濡以沫之后立马就能相忘于江湖
可歌可泣的七秒爱情
我们尚且拥有不到黄河心不死的年轻 也能说服自己做个看到黄河掉头就走的逃兵
一百个葬身情海的事迹只有一个将被列为壮举
剩下九十九个没有被神眷顾的倒霉鬼都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一腔热血平白喂了时间的狗
反正人山人海 不如边走边爱
I君学习鱼拿得起放得下的可贵精神 格式化的爱情才适应当代
从前车马邮件慢如今条条大路通罗马
但我们终究没有那样的本领忘得彻底
放得下的人也随时拿得起
平生错事很多
再加条痴心的罪名又何妨

【J】
跟我走吧 天不亮就出发
在咳嗽的冷风中喝完第七杯沸腾的开水 囤积在胃里的温暖涌成这个胆大包天的想法
J君 不如私奔吧 一起逃离令人焦躁不安的星球
逃离我们所居住的故地 我们所爱 所信仰 所赖以生存的 所贪婪渴望的
离开伤害你的源头吧 J君
就像跨上一列脾气暴躁的火车 东拉西扯地把你拽着前行
过去的时光在身后与你挥手道别
一眨眼 我们就和过去分了手
什么牵制我们 我们就放弃什么
J君 人没有勇气不在于一无所有 而在于他无法承认自己有任何称得上永恒的东西可以舍弃
什么都会消失的 欣喜的痛苦的狂热的爱情
什么都会消失的 付出的哭泣的陪伴的友情
什么都会消失的 我们如蝉翼般易碎的生命
所以 不死亡的话 就让思想出轨吧
J君！

【K】
K小姐是个内心坚强到不肯轻易掉眼泪的女强人
她白天失恋了 被甩的一方 晚上照常约一群人出去胡吃海喝一通
并夸下海口 从今往后要做第二个花木兰 将一切精力都拿去关心国家大事
牵扯到性别的儿女私情姑且丢置一旁
听到这里 你大概也猜到K小姐的智商并不高明
花木兰从军不是被逼无奈的吗
打仗时不是经常和大boss眉来眼去 最后夫妻双双把家还吗
结局可想而知 当前男友立马迎来第二春过得风生水起时 K小姐还整日找人买醉
白天高谈阔论 自称千杯不醉 夜里却笑到嘴干直流泪
蒙马特遗书里面写道 错的是心灵的脆弱性 我们不能免除于世界的伤害 于是我们就要长期生灵魂的病
我为K小姐覆水难收的感情而忿忿不平 抱怨爱情的冒失和不公
又几欲劝她放掉牢牢攥着死结的手 向现实低头
那是膨胀在梦境里的爱
爱住进了棺材

【L】
因为最近被问到记忆里最信赖的人是谁这个问题 我又心血来潮拜访了L君
站在铁门外果然听到了一片热火朝天的厮杀声
唔 不要误会 L君不是什么当下流行的不良少年 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死宅
宅 游戏 宅
L君 这几个月过得还不错吗 游戏顺利通关后有认真吃饭吗
L君 我比上次来好像胖了不少吧 为什么仍常常陷于饥饿呢
这个世界不符合我的梦想 我试图反抗 斗争 却饱尝从四面八方涌来的孤独感
L君 生活是个喜欢捉弄人的糟老头
它让我在充满幻想的清晨与公车失之交臂 让我与丰盛的午餐彻底绝缘 让我与曾经亲吻额角的恋人在黄昏中道别 连驱赶郁结起意去散步时的天气预报都和我过不去
你可能不想听我讲烦人的琐事 但是L君 人一旦自顾自地触发情绪的机关 就很难有自知之明地停下来
并且 我也希望能拥有一次"啊，真是不枉此行"的体会
那么L君 是某段时间上帝对你开的一个玩笑 还是人生本该如此悲惨
L君，L君？L——君——
"再吵！就把你删除掉！"

【M】
"晚餐到底吃什么？"
M君在房间里焦躁地来回踱步 已长达数十分钟
望着他眉头深锁 气急败坏的样子 由衷为广大选择困难症患者的前途担忧
M君谈过一次恋爱 对方很可爱 也有严重的选择困难症
两个人相处的时间过得飞快 总在讨论吃饭的内容 出行的地点 将来养的宠物
最后分手的时候周围一群人唏嘘惊叹 事后略加思考又觉得一切理所当然
人啊 总是添油加醋地假想自己的悲伤和友善 又轻易地将愉悦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当初M君喝酒总爱哭 扬言余生许配给孤独
两个选择困难症的恋爱破灭史 像一个胆小懦弱的爱国士兵 每一次冲锋都陷于两难
最后颤颤巍巍 犹豫不决地走向灭亡
这是一场预谋已久的离别 经过反复地试探 推敲 深思熟虑后做出的决定

【N】
受《情书》中"寻找藤井树"的启发 N君开始有了往借来的书里夹字条的习惯
"上街、汽水、热…"
"模拟考必过——"
"礼拜天万岁！"
"下雨天的女人"
偶尔在替他还书时翻看里面的字条 大都是这类无意义的牢骚
生活的齿轮在无数的碾压的哀叹声中缓慢转动 我们把杞人忧天的 失落的 盲目的 全都丢进四季这个洗衣机
"哗——哗——"两声过去
洗不出你要的无穷平静的岁月来
"又他妈坠入了爱河！"
N君的情感历程有了刷新 这对于无波无澜的死海一般的冬天是一个助燃剂
我发自肺腑地祝贺他 假意没有看见他星火通明的眼中遗落的阴影
勾勒出一个无法预见的渺茫的未来
人的善意通常是一个谎话连篇的 不着边际的酒鬼
不如一醉方休

【O】
O君是个百分百基督教信徒
每晚在心中念一遍"阿门"才安心入睡的人对世界注定没有野心
生活是欺骗与被欺骗的合集
O君则永远扮演其中任人宰割的羔羊形象
吃饭被人插队 外出被旅游团骗到山区 购物无辜被宰 连回家的路费都被偷得一干二净
正所谓哀其不幸 怒其不争 作为朋友 我三番五次奉劝他不要对世界抱有额外的幻想
因为他侍奉的不是他的主 而是人性中一触即发的罪恶
以德报怨往往不如以暴制暴更加直接有效 拿回孩子手中偷偷顺走的牙膏还给他
他合上圣经 用眼睛对我微笑致谢 继而又打开
你呀你 就别再关心灵魂了 那是神明的事
O君 善良可以 但请适可而止

【P】
透过泪眼 幻影逐渐明朗
我看见 那甜蜜 悲伤的岁月 忧伤的年头
在我生命的年华中 交替出现
投给我阴影
勃朗宁夫人在《葡萄牙人的十四行诗》中这样哀叹
P君 我们是多么鲁莽又怀旧的种族啊
我们时常犯下弥天大祸又时常转身收拾残局
一发不可收地虚度光阴又因捉襟见肘的寿命手忙脚乱
在贪欢的黄昏里交换忧愁吧 P君
在人生的漫漫长路行至尽头转进黑夜前 品尝双倍的泪水酿绝望的杜康
P君 我们将永远年轻
永远声名狼藉

【Q】
Q君最近处于心情低谷期
在死亡面前 人造的语言都过于空洞肤浅
安慰像冒昧的登徒子 搜肠刮肚一番仍换来居心叵测的罪名
"死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 死是一个必将降临的节日"
Q君和我和病人们 至今未失去因疼痛引起心脏收缩的幸运
人的相遇都以道别为目的
我们与川流不息的街道人群说再见 与相谈甚欢的老友说再见 与血浓于水的至亲说再见
我们与我们说再见
见一面少一面
Q君 撞日再见时 你不如痛痛快快哭一场
将悲伤 恐慌 不安都融入眼泪付诸东水
“我们要一起活到很老很老 走都走不动了 然后我们换上干净的衣服 手牵手躺在床上 我说死吧 我们就一起死”

【R】
R君是双鱼座
本月水星逆行 土象星座一并都大难临头 R君是个绝对的无神论者 他对此一笑置之
"请你回答一下这个问题…R…"
"R，上来听写…"
"随机检查一下作业，R"
"……"
不到半天 R君就已在三门课上中了头彩
到了饮料机旁 我指着蓝色包装的雪碧和红色包装的可乐问R君要哪罐
"可乐…"
"可乐啊…今天你的幸运色是蓝色才对…红色大凶嗳。不过反正你不信这些呀！"
R君一把拦下我准备投币的手 神色忧郁
"那就雪碧吧…"
僵化了三秒 手指飞快地在雪碧那栏点了两遍
希望它咕咚两下 滚出一个月份量的运气来
谁让我也是土象星座嘛

【S】
陆续和一堆人握手 拥抱 告别
这感觉就像在冷风中伸长手臂 风中挥舞着无数的神态各异的五指
一个个郑重其事地击掌 过往也随之化为起起伏伏的泡影
最后轮到寡言的S君
沉静的 孤僻的 别扭的S 蜿蜒曲折的思路
在我不断抬起 放下 哀声叹气的手上按下暂停
S君俯下身来告诉我 脚皮磨破掀开也好 撞破残干跌倒也好 振作起来追上我
那一刻很多关于自己的事都变得事不关己 很轻松也很虚无
场景分不开的由时间拆开 时间拆不掉的由死亡来
像S君一直做的那样 背负着地狱活下去
让语气 问候 拥抱 黄昏逐一在记忆中抹去
直到全世界都被蒙上一层灰黑色的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