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草根王爷的相公们(NP)

于是……吧里貌似不少人雷NP,所以犹豫了很久要不要放过来- -
最后……还是决定放了- -
结局也还是一攻多受,不会变成1V1,所以慎看啊慎看= =

楼主 泪慕血兰  发布于 2011-10-16 12:50:00 +0800 CST  
第一章
江南一带的景致皆以静雅秀美而闻名,却亦有它繁华热闹之处。
集市上,各路小贩忙著吆喝招徕生意,生怕别家的声音盖过自个儿,於是争相喊得更为大声。
“瞧一瞧看一看了啊,上好的胭脂香粉头油……咳咳……”这是石小虎头一回单独出来摆摊,往常看著婆婆喊好像很容易,结果自己出马,没叫个多久,嗓门儿都快冒烟了。婆婆近日来身子骨愈发不好,他可得争气些才是。
婆婆捡到石小虎那年,他才只有四五岁大,浑身上下都是鲜血昏倒在河边,就像死了似的,身边除了衣服之外没有任何物事,只是背上印了一块虎头形状的伤疤,於是婆婆给他起名叫小虎。如今,已过去十多个春秋,小虎也长大成人,他想要报答婆婆的养育之恩,以后娶个媳妇儿生个娃,再跟婆婆一起好好过日子,让她再也用不著吃苦。
可事与愿违,这一天下来,东西只卖出去两盒。
石小虎悻悻然收摊,不知要怎麽跟婆婆交待,一共才这麽些个铜板,连吃一顿饱饭都玄。平时常常有人骂他笨,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有那麽笨,婆婆说他小时候让坏人给打了脑袋,不是笨,只是想事情特别慢。
走著走著,石小虎远远就看到了自家的茅草屋,但他不愿意再往前走,便只得在小溪边的草地上坐下,拔了株野草塞进嘴里嚼嚼。
呸,苦的。
皱皱眉头,石小虎仰面躺下,落日给云朵镶上了一层金黄色的边,煞是好看。他一看,就出了神。
“小虎?小虎?”
听到熟悉的声音,石小虎转过头去,只见有个人朝著自己跑过来,他坐起身对著那人笑笑:“瑞远。”
“原来你在这儿啊,找了你许久。快回去吧,石婆婆正著急呢。”姜瑞远把石小虎从地上扶起来,拍拍他身上的草渣。
石小虎却摇摇头,眉眼低垂。
“怎麽了?不高兴?谁欺负你了,我找他去!”姜瑞远跟石小虎从小一块儿长大,石小虎每次让人给欺负了,都是姜瑞远替他出头。两个人好得跟亲兄弟似的。
“只卖了两盒胭脂,没赚多少钱,婆婆肯定不高兴。”
姜瑞远舒了口气:“原来如此啊,没事儿,你这不是头一天麽……至少还赚了钱不是?已经很厉害了。当初我第一次种花,差点儿把花给浇死了,让我爹扒了裤子一顿好打。屁股肿了足足有三天。”
石小虎被他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傻样儿。”姜瑞远也笑,忍不住轻轻捏了一把他的脸蛋,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细皮嫩肉。他心头似乎塞了一面小鼓,每回看见石小虎的时候都咚咚咚敲个不停。
“瑞远,这个草很苦。你以后别吃了。”石小虎指指地上,以前经常看见姜瑞远嘴里含著这样的草,根本不好吃。
“这个当然苦。你等等……”姜瑞远蹲下去,在草地里扒拉了一会儿,然后摘起一株,“看见了没,这种,根儿是红的才能吃。你尝尝?”
刚刚才吃过苦头,石小虎有些犹豫,不过既然是姜瑞远给他的,自然也不会骗他。於是他把草接过去,迟疑地咬了咬头部,紧接著惊喜道:“果然是甜的,长得明明都差不多嘛……瑞远你真厉害。”
姜瑞远挠挠头:“你要是从小就学种花花草草,也会认识的。哎哎哎,我都闻到婆婆做的红烧鱼味儿了。”
“红烧鱼?”这是石小虎最喜欢的菜,光用想的,涎水就已经忍不住流了出来。
“还不快走。”姜瑞远伸出手抹抹他的唇角,然后拉著他的手腕往前跑。指尖柔软的触感仿佛一直留著,姜瑞远胸口的小鼓敲得越来越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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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婆婆做的红烧鱼,石小虎擦擦嘴巴,心情又好起来,还向婆婆保证明天一定能卖出去许多,要不然他就一辈子不吃红烧鱼了。
婆婆听完之后笑道:“你乖乖的不给我惹祸,我就谢天谢地了。”
石小虎做个鬼脸,急急忙忙出门去找姜瑞远。看著他走出去之后,婆婆才忍不住咳嗽出声,她这把老骨头越来越不中用,小虎现在仍是孩子心性,万一自己哪天就这麽去了,这孩子可怎麽办。


楼主 泪慕血兰  发布于 2011-10-16 12:50:00 +0800 CST  
“瑞远瑞远瑞远……”
屋里没人,石小虎叫著姜瑞远的名字一直走到后院:“咱们去放风筝吧。”
姜瑞远擦了一把头上的汗,说:“小虎你来啦,我这两天有的忙了,大概没工夫陪你玩儿。”
“怎麽有这麽多盆花,干什麽用的?”石小虎问道。
“噢,过些日子钦差大人要南巡,我得送几盆去行馆。这可是笔大买卖,等拿到银两,我请你吃好吃的。”
“钦差大人是什麽?”
姜瑞远想了想,自己也回答不上:“我也不清楚,总之……是个很大的官儿就对了。”
“你一个人搬得了麽?到时候我也去吧,给你搭把手。”石小虎拍拍花叶。
“行啊,我正愁著呢,银子分你一半。”
“哪里用得著一半那麽多,你别忘了你说的,请我吃好吃的就成。”
姜瑞远用满是泥巴的手去擦石小虎的脸:“从小到大,哥什麽时候骗过你来著?”
两个人又闹腾起来。姜瑞远那时候心想,若是能一辈子如此,那该有多好。但老天爷的安排,凡人又岂能说得准呢?
第二章
推著装满了花盆的木制手推车,石小虎用新奇的目光打量著周围,一边兴奋地说道:“瑞远,我从没见过这麽漂亮的院子,这是神仙住的地方吧……”
姜瑞远忍俊不禁:“行了,看著点儿路,要是摔了这些花盆,当心官老爷打你板子。”
“当官的还能胡乱打人呢?”石小虎瞪著眼。
前头带路的两个护院也转过头来瞪他,姜瑞远见情势不对,连忙捂住石小虎的嘴巴,讪讪笑道:“两位官爷,我这弟弟年纪小不懂事儿,胡乱说话。你们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他计较。”
“呜呜呜……”石小虎还想说些什麽,结果被姜瑞远捂得更紧了,手掌心里那两片嘴唇软绵绵的,逗得他发痒。
“走吧。”
“哎,多谢官爷。”姜瑞远松了口气,转眼看看石小虎,那人似乎在生闷气的样子,低著头沈默不语,他也唯有在心底暗暗叹息,小虎他心眼太直,到底是什麽都不懂的。
不过,石小虎从小就这样,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才没多久就又把注意力转移到这豪华的大院子上头,左看右看,远远望见几个穿著鲜艳的俏丽的小丫鬟盯著他们两个大男人笑,还不由得脸红羞臊起来。
“怎麽?看上哪个了,跟哥说说。”姜瑞远凑过去逗他,心里却隐隐冒出一些酸来。
“看上你了。”石小虎没好气地冲他挥挥拳头,“你可别瞎说,坏了人家姑娘名节。还不快些干活儿。”
姜瑞远心情转好,开始笑著摆放花盆,话说回来,最近自己怎的如此奇怪,动不动就因为一些小事受到影响。而且这些事还都关於石小虎,唉……他都快变得不像姜瑞远这个人了。
待到忙得差不多了,两人早已汗流浃背,石小虎却很高兴,他一直惦记著姜瑞远要请他吃东西呢。待会儿去结了银两,就到集市上逛逛。
这时候,身后传来一群人的说话声,姜瑞远看看,不得了,每个都是穿官服的,各式各样也分不出哪个等级高些,反正先行李就是。於是急忙拉著石小虎就要跪下,石小虎还没反应过来,被突然这麽一拽,脚下不稳,踉踉跄跄踢倒了个花盆儿,结果一个倒下碰著另一个,“劈劈啪啪”一连串碎了不少。
“是何人胆敢惊动钦差大人?”威严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姜瑞远心道这下要坏菜,石小虎却仍呆呆站著没动,用力又拽了一下,才让他跪倒。
“草民乃是前来行馆帮工的花匠,方才是草民的弟兄一时脚下不小心,惊扰了大人,望大人恕罪。”姜瑞远说著,小心翼翼地抬头望了一眼,这传说中的钦差相貌著实不怎麽样,獐头鼠目的,还留著一小撇八字胡。光是看起来就不像好人。
可那石小虎偏偏不怕死似的大声问道:“瑞远,我们为何要跪他?”
“放肆!”钦差大人的八字胡抖了两抖,“百姓见官,岂有不跪之理?”
姜瑞远吓得脸都白了,用眼神警告石小虎不可再说下去,但他好似没看见,仍在自顾自说著:“婆婆说了,男儿膝下有黄金。除了皇帝,咱们谁都不用跪。尤其是这些拿老百姓不当人的狗官。”
“来,来人呐……”钦差被石小虎气得吹胡子瞪眼,“这个刁民竟敢藐视王法,给他五十大板。”
“大人。”姜瑞远连忙挡在他面前,“请大人您网开一面……”
他话音未落,就被钦差身边的小衙役一脚踹中心口,原本健壮如牛的人此时此刻却痛苦地蜷缩起来,额前满是冷汗。石小虎霎时间红了眼睛,冲上前挥拳就要揍人,但被几个衙役联手压制住,押至一边摁倒在地。
“脱了他的上衣,给我重重地打。”钦差大人捻著胡须冷笑道。
“是。”
石小虎的上衣被三两下剥去,板子提到半空中刚要落下,却只听得那钦差尖锐地叫了一声:“慢著!”
衙役们面面相觑,不知大人是什麽意思。
“快,把那个呈上来。”钦差大人面部肌肉都扭曲起来,大声对身旁的仆从吩咐道,“快去!”
石小虎现在只关心一边的姜瑞远情况如何,胸口闷闷地疼著。自己大概是说错了什麽话,才连累瑞远被打。他老是闯祸……
片刻过后,方才的仆从呈上一幅卷轴,钦差急忙将它打开,看一眼卷轴,接著再看一眼石小虎裸著的上身,不敢相信般又看看卷轴……如此重复几回之后,钦差大人终於把卷轴合上,随即诚惶诚恐地下跪:
“臣,参见王爷。”
剩下那些官员衙役们也不明白为何突然发生这样的变故,一开始,只知晓钦差大人此次南巡是为了寻觅十二年前在一场叛乱中失踪的九皇子殿下……如今新皇登基,应当是九王爷了。可,这看上去呆呆傻傻的平民又怎会是尊贵的王爷?
看见钦差大人首先下跪,其他人便也只得跟著一起跪。石小虎才不管他们说什麽王爷不王爷,一挣脱钳制就奔去看姜瑞远:“瑞远,瑞远,他踢得你疼不疼?我是笨蛋,又给你闯祸了。”


楼主 泪慕血兰  发布于 2011-10-16 12:50:00 +0800 CST  
第三章
姜瑞远由石小虎扶著坐起来,手还捂在刚才被踢过的地方咳嗽个不停,幸好,骨头应该没断。环视著周围一片跪倒著的人,姜瑞远也感到奇怪:“小虎……他们刚才……喊你王爷?”
“什麽王爷八爷的,甭管他们了。”石小虎急忙道,“快去找大夫给你看看。”
“王爷且慢。”钦差大人抹了抹头上的冷汗,“请王爷暂且留在行馆,至於王爷的朋友……臣会找大夫前来医治。”
“你滚开!”石小虎气不打一处来,才不管那人是什麽样的官,反正欺压百姓的都不是好人。
钦差依旧在抹汗:“王爷息怒啊……你这朋友的伤势也不知如何,还是不要随意走动为好,倒不如先行在此歇息。”
石小虎想了想,又看看姜瑞远现在苍白的脸色,也觉得他这话有道理。见他般这畏首畏尾的模样,应该也不会再害人了,於是勉强点头答应下来。
那钦差长长松了一口气,急忙吩咐下人将他们安顿。
“大人……容小的多嘴问一句。那人当真是九王爷?看上去傻乎乎的……”
“休得胡言,这可是要掉脑袋的事儿。”钦差把刚才的卷轴打开,只见上面画了一幅虎头状的图案,和刚才石小虎背上的伤疤如出一辙,“幸亏板子没落下去,要不然,本官这脑袋也该和身子分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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抹了点消肿化瘀的药膏,又吃了两颗药丸,姜瑞远感觉好些了,石小虎还守在床边看著他,他便觉得心中暖意甚浓:“小虎,我好多了,你不用一直守著。”
石小虎倔强地摇摇头:“我得待在这儿,万一他们还打你怎麽办?”
“我一大老爷们儿,还能让别人给欺负了去?”
“刚才不就欺负了?”
姜瑞远知道自己劝不动他,便也不再多说,沈默顷刻后,他迟疑地问道:“小虎,若你真的成了王爷……要怎麽办?”
“到底这王爷是干什麽吃的?怎麽谁都喊我王爷?”石小虎烦躁地挠了两下头皮。
姜瑞远握住他的手,在掌心里轻轻柔柔地捏著:“王爷啊,就是皇帝的哥哥,是一个很大很大的官衔。”
“有多大?”石小虎又兴奋了,“比钦差大人还大麽?”
“那可大多了。”姜瑞远对他笑笑,笑容中透著难以言喻的落寞,“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那多好啊,我也踢刚才那个踢你的坏人,给你出气。”石小虎腮帮子鼓起来,表情生动,万分惹人怜爱。
姜瑞远手上使力,不由自主将他的手握得更紧:“但愿到了那时候,你还能记得我。”
“为什麽不记得?”石小虎先是疑惑,而后坚定地说,“我不会忘了瑞远的。”
“那就好,那就好……”喃喃地说著,姜瑞远强忍著胸口的疼痛,把石小虎牢牢抱在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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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他们说……小虎是王爷?”石婆婆难以置信地看著姜瑞远,连连摇头,“他是我的宝贝孙子,才不是什麽劳什子王爷。钦差大人的行馆在何处,我要去把小虎接回来……”
“婆婆,婆婆!”姜瑞远慌忙将她拦下,“那是什麽地方,岂能由我们这些平民百姓随意出入?我本是受了伤才能留在那里,怕您担心所以特地回来给您报个信儿。小虎他一切都好,大概再过不久便要起身去京城了。”
石婆婆坐在竹椅上,还是难以接受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将要离开身边:“我在河边见到小虎的时候,他才那麽丁点儿大,醒过来之后就知道哭……我给他喂了米汤,又抱著他哄了许久才安静,那孩子小时候总要我抱著才能睡著……怎麽就,怎麽就成了王爷呢……”
“婆婆您放心,小虎肯定会回来接您的,到时候,您不就过上好日子了麽?”姜瑞远心里难受,但依然强颜欢笑著安慰石婆婆。
石婆婆听了这话,只是叹息道:“我可不想过什麽大富大贵的日子,这辈子都这麽过来了,到了现在这把年纪还能求些什麽?只要小虎好好的,不比什麽都强。我这身子骨啊……能活多久自个儿心里清楚,也不知能不能等得到他回来哟。”


楼主 泪慕血兰  发布于 2011-10-16 12:53:00 +0800 CST  
“怎麽会呢,我看婆婆您现下硬朗得很,肯定长命百岁。”自从爹娘双双去世,姜瑞远也算是石婆婆给带大的,和她亦是感情深厚。
就在这时候,只听得“!”地一声巨响,原本就摇摇欲坠的木头门忽然爆裂开来,一群黑衣蒙面的男子出现在草屋门口。
“你们是什麽人?”姜瑞远护著石婆婆,警觉地站起身来。
为首的黑衣人有一双冰冷得骇人的双眼,他将腰间佩刀拔出鞘,喉间毫无温度地吐出一个字:
“杀。”
第四章
行馆之中,石小虎早已急得焦头烂额:“你们关著我做什麽?我是王爷,快放我出去!”
瑞远就知道哄他开心,什麽王爷是很大的官儿?都是耍人玩的。他现在被关在这个陌生的屋子里哪里都去不成、什麽都做不了。瑞远说要回一趟家里告诉婆婆自己即将动身去京城的事,可他还什麽都没答应呢。
他只想和从前一样过日子,若是为了什麽荣华富贵就离开年迈的婆婆身边,说什麽也是不愿的。
“王爷请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在他身边候著的小厮急急忙忙冲上前,将石小虎差点摔烂在地上的名贵茶壶给救了下来。
钦差大人只吩咐让王爷好好待在这厢房内,其他什麽地方都别让他去,虽说得罪了王爷是大事,可万一把王爷弄丢了,那就是更大的事了。说到底,圣上的旨意总比王爷来得高吧。
石小虎吵著吵著,也渐渐没了力气,於是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休息。过了一会儿竟然开始犯困起来,用手撑著脸颊打盹儿,脑袋一点一点的如同小鸡啄米,看上去倒像是个童心未泯的孩子。听说是曾经伤著了头,心智不佳。若能抛却这一点以及那身脏兮兮的简陋服饰,九王爷定也是个玉树临风的俊俏少年。
此时,有个身穿桃红的丫鬟打开门走进来,急急忙忙道:“阿大,阿大……快,准备准备。”
“准备什麽?”
“启程去京城啊。”
“这麽快?不是说过两日才动身麽?我还想带些特产回去给我娘呢。”
“钦差大人命令下来,有什麽办法。说是上头的意思,别多话了,叫你去你就去吧。”
“可……这九王爷还睡著呢。”
“要的就是他睡,睡得越沈越好,否则啊指不定该怎麽闹呢。方才也是钦差大人让我在茶水里下了药。”
“这……”
“这什麽这,你还想不想回去成亲了?动作快些。”
“哎哎,我这就去。”
石小虎当真睡得很沈,他们说了什麽根本就没听见。待到他清醒之时,人已经在赶往京城的路途中,来不及回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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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熊烈焰将草屋燃得哔剥作响,姜瑞远只感觉周身热得厉害,慢慢睁开眼睛,眼皮上似乎还黏连著已经干了的血痂,后脑一阵阵发痛起来,方才是被打得狠了,现下眼前还有些晕乎。
“婆婆……”
一开口,嗓子都是哑的,四周早已成了一片火海,石婆婆就躺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双目紧闭著,胸口一个血洞,早已断了气。
姜瑞远爬过去,悲恸欲绝。
他完全不知道那群人是为了什麽理由如此加害於他们,连七旬老妇都不放过,石婆婆被大刀当胸穿透的场景对於姜瑞远来说无疑是最残忍而苦痛的,他想救人,却无能为力,只记得脑袋上让人用东西重重砸了一下,再醒过来,房子已经烧著了。想必对方是要斩草除根,不想留下任何证据。
像石婆婆和小虎那样良善的人,哪里会惹到如此可怕的仇家。
如今的处境却容不得姜瑞远再多想什麽,架著石婆婆的遗体,他本意图从门口逃脱,可转念一想,万一那些黑衣人仍守著这儿,他也是落得个白白送死的下场。於是便砸开窗子,先把石婆婆弄出去,接著再往外头跳。
没过多久,只听得“轰——”一声,屋子抵挡不住火焰的攻势,整个儿倒下了。
姜瑞远连哭都哭不出,他想不通,人怎麽会在瞬间失去曾经拥有过的一切,唯独剩下满腔愤恨。他从未觉得自己如此无用,什麽都保护不了,小虎肯定要恨死他。包括他自己也恨著自己,石婆婆是小虎的奶奶,并且还算他半个亲人,他就只能这麽眼睁睁地看著她遇害。


楼主 泪慕血兰  发布于 2011-10-16 12:53:00 +0800 CST  
小虎……小虎……
最想见到的人没能在身边,也说不清是该庆幸还是该遗憾。庆幸的是小虎躲过了危险,遗憾的是,下次再要见面,恐怕不知道得等到什麽时候了。
姜瑞远有感觉,事情还没完。
第五章
石小虎是被马车给晃醒的,那迷药即使药力再强,也不过只能撑几个时辰罢了。余下的是因为石小虎原本就身体疲累,所以才睡得那麽熟,却不料,醒来以后已经换了一幅光景。
“这里是哪儿?”撩开马车窗的帘子,石小虎看到的是全然陌生的场景,心中又急又怕,竟想要就这麽跳出去,“你们要带我去何处?快停下!我要下去!”
“王爷!王爷使不得!”两个仆人一左一右将他压制住,却也不敢过於造次,一时之间急得团团转。
这时候,马车也停了下来。石小虎见有机会,急忙挣脱了两名仆从,立刻跳下车去,只见有一队人马挡在车队之前,看样子不像山贼盗匪之类,但气势骇人。
“来……来者何人,报上名来。”钦差还躲在另一辆马车中,结结巴巴地说,“竟敢拦截朝廷官员,好大的胆子!”
看起来似乎是首领的男子骑著一匹黑马,脸上带有银质面具,尽管看不到面容,可目光凉飕飕的令人心惊胆寒。突然,他跳下马,朝著石小虎的方向走过去。
石小虎毕竟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心里也知道要害怕,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境况,他只是本能地慢慢朝后退,有几个侍卫冲过来护到他身前。那戴面具的男子却忽然单膝下跪,朗声道:
“属下天狼,参见九王爷。”
“参见九王爷。”余下一行人也皆跪倒下去,齐声行礼。
“天狼?”钦差大著胆子走下来,“你可是,御前侍卫总管天狼?”
“正是下官。”天狼颔首道,“大人有礼了。下官乃是奉皇上之命前来,护送九王爷进京。”
钦差暗自松了一口气,又说了些许客套话之后回到马车上。石小虎还站在原地,怯怯的,想看看他的样子,可又不怎麽敢。
“请王爷上去,要出发了。”天狼道。
石小虎摇头,咬著嘴唇,眼睛里泪汪汪的:“我要回家。”
“京城便是王爷的家。”
“我根本不认识什麽京城,没有婆婆,也没有瑞远……你为何要说那里是我家?”石小虎快哭了。
“九王爷是担心家人?”天狼语气平静,“这有何难,待到圣上封赏之后,王爷您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将人接到京城也不是什麽难事。到时便是住在王府之中,吃穿不愁,难道还比不上这里?”
石小虎听得不怎麽明白,但什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吃穿不愁”,他还是清楚的:“你没骗我?”
“属下怎敢欺瞒王爷。”
“那,我们拉钩。”石小虎伸出莹白的小指。
天狼看著他的手,愣了愣:“属下不懂。”
“怎麽这麽笨。”方才对此人还害怕得紧,现在就已放松了警惕,石小虎拉起他的手来,将小麽指与他勾牢。这是他从前常常和瑞远一块儿玩的把戏,只要像这般勾一勾,就不怕对方食言。
天狼抿紧了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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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狼说,若是石小虎想家了,可以寄封家书回去。但他不会写字,石婆婆和瑞远也不认得,就算自己口述托人写了,也没谁能看得懂。於是,这事儿就搁置了下来。
一路上,石小虎始终惦记著家里,他是头一回出远门,不适应是肯定的。连吃饭睡觉都没了心思,他如今只想快些像天狼说的那样,将婆婆接到自己身边来,至於瑞远……他自然也舍不得。可瑞远还有自家的花匠生意要做,也不知能不能抽空前来看他。
那个天狼现在整天从早到晚都跟在石小虎身后,像块木头似的,板著一张脸也不知道能做什麽。可石小虎一开口,要他干任何事情他都不会,斗蛐蛐儿、放风筝、下棋、摇色子……一样玩的都没有。石小虎差点儿没给他闷死,这麽一来,他就更想念瑞远了。
石小虎有一天这麽问天狼:“那你到底会些什麽?”
天狼一本正经地回答道:“属下会保护九王爷周全。”
“你长得很丑吗?为什麽总是戴著面具?”
“属下容貌不佳,怕吓著王爷。王爷若是想看,属下可以揭去面具。”
“还是不要了。”
石小虎放弃地摆摆手,这人带著面具已经够吓人的了,万一摘了以后更吓人怎麽办。

楼主 泪慕血兰  发布于 2011-10-16 12:53:00 +0800 CST  
第六章
由於事态紧急,一路上车队快马加鞭赴京,直至抵达京城后也没有多做休息,石小虎很快地进宫面圣。
那排场,可谓是锣鼓喧天浩浩荡荡,就像他以前见过的县太爷嫁女儿似的……不对,肯定比那还厉害。大街上两边儿都是人,摩肩接踵地看热闹。往常一旦发生什麽不得了的事,都是姜瑞远带著石小虎去看别人,现在,却是他自己被别人看著了。
天狼至今依然寸步不离地跟著石小虎,不过那麽长时间下来,他倒是已经习惯了。反正天狼不怎麽爱说话,石小虎就当他是根实实在在的真木头,不去管他。
如果说,江南的行馆在石小虎眼里犹如仙境,那麽皇宫便是仙境里的仙境了。当了十几年老百姓,一夜之间看到如此恢宏壮观的景象,必定是恍若置身梦中。石小虎坐在轿子内,眼睛不知道是该看左边还是望右边,连一眨都不敢眨,生怕错过了什麽有意思的东西。
在来这儿之前,自己被好几个人伺候著穿上了一套新衣裳,那衣料摸上去非常光滑,肯定花了不少银两,他的手指头连碰也不敢碰,生怕不当心弄坏了要赔钱。一般来说,他从前只有过年过节时才有新衣服穿,而且其中很多还是瑞远穿剩下的……不过,这衣服虽然好看,却也很重,他走路都不方便。天狼也跟著换了一身行头,石小虎不懂,只知道那料子同样是极好的,令他整个人的模样都变得精神起来,但是银面具还戴在脸上,看起来依旧很凶悍而不近人情。
“请王爷下轿。”
天狼的声音从外头传进来,石小虎心想著总算能下去瞧瞧了,兴致勃勃地撩开轿帘就往下跳。结果,却被一双臂膀牢牢接住,搂在怀里转了个圈儿才稳稳妥妥放到地上。
“王爷当心。”
天狼的手还搭在石小虎腰际,他往后躲了躲,面上有些难堪:“谁要你抱我来著?”
“是属下僭越了。”天狼居然抿了一下嘴唇,似是要笑,但终究没笑出来。
不过,石小虎的注意力很快便转移开去,抬起头看著阶梯之上那雕梁画栋的皇宫大殿,他嘴巴不由自主地大大张开,仿佛也被四周庄严肃穆的气氛所感染,人都变得呆愣愣的。
“王爷,请随属下来。”
石小虎被带著步入殿内,一颗脑袋转来转去,好奇地瞅瞅周围那些站得笔挺而面无表情的王公大臣们。他还愣著呢,膝盖却不知让谁给踹了一下,双腿一软,身子就已经跪倒下去了。天狼在他耳边提醒要说什麽,他便只得跟著说一说:“微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说完之后,石小虎悄悄抬起眼睛来,小心翼翼地瞄了瞄坐在金色龙椅上的少年。由於相隔太远,所以看不清他容貌如何,只知道那人尽管年纪小,模样却挺威风,难道这就是他的亲生弟弟?
“皇兄快快平身。”分明是亲热急切的口吻,但听上去反而有些怪异,似乎隐约间还带著警惕和疏离。小皇帝的声音稍显稚嫩,石小虎今年才十六岁,那麽,这皇上最多也只有十二、三罢了。
“谢皇上。”石小虎站起来,连忙拍拍身上的灰尘,这身新衣裳,他可宝贝著呢。
皇帝叹了口气,道:“十二年前,先皇受奸妃所迷惑,听信小人谗言,使得乱臣贼子有机可乘。江山社稷险些毁於一旦,皇兄也被贼人掳出宫去生死未卜,如今总算是找到了,这些年来,朕对皇兄甚是想念。”
石小虎忍不住撇嘴,十二年前?这小东西恐怕还是个没断奶的娃娃吧,两人毫无感情可言,惦记个什麽劲儿?
当然,这些话也只是放在心里想想,总不会说出口去。他还未做好从百姓到王爷的过度,对高高在上的天子仍然抱有本能的敬畏之心。
“皇兄是朕唯一的兄长,在民间定是受了不少苦……罢罢罢,这些家常话还是放到私底下说,来日方长。从今往后,皇兄也要和众大臣们一起辅佐朕,稳固江山朝廷。”
“皇上英明。”天狼又小声在石小虎耳边提醒。
石小虎心不在焉地重复道:“皇上英明……”
接下来便是赐封大典,什麽府第宅院牌匾的,弄了一大堆。石小虎还得一遍又一遍谢恩,头都晕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本来有个名字叫做“戚尧”,听著奇怪,还不如小虎小虎来得顺耳。


楼主 泪慕血兰  发布于 2011-10-16 12:58:00 +0800 CST  
那些繁文缛节让他昏昏欲睡,头又不禁开始小鸡啄米起来,好在天狼在他身边时不时戳两下,才能保证他没睡著。石小虎忍哈欠忍得眼泪汪汪的,无聊地打量起周围。却恰巧发现,有个男子也在看他。
那人样貌温文儒雅,身体颀长。大概是石小虎见过的最好看的人了。但美中不足之处,便是脸上生了一双吊起来的狐狸眼,石小虎记得婆婆跟他说过,有这种眼睛的都是小人,要离得远点。
“天狼,那是谁?”揪揪天狼的袖管儿,石小虎问。
“是樊倾寞太傅,樊大人。”顺著他的视线看去,天狼目光紧了紧,“王爷还是离他远点的好。”
“嗯……我也这麽觉得。”小声说完,只见那樊太傅居然对他笑了笑,犹如清风拂面……令他身体一抖,寒毛直竖。
石小虎急忙转开头不去看他,开始想象自己今后的生活:有了大房子和丫鬟仆人,他就能把婆婆接到京城来过好日子,大富大贵的日子。有人伺候、吃穿不愁,这些他从前想都不敢想。还有瑞远,也叫他过来住两天,再陪他一块儿放风筝、捉蚂蚱……
他想他了。
第七章
由於事态紧急,一路上车队快马加鞭赴京,直至抵达京城后也没有多做休息,石小虎很快地进宫面圣。
那排场,可谓是锣鼓喧天浩浩荡荡,就像他以前见过的县太爷嫁女儿似的……不对,肯定比那还厉害。大街上两边儿都是人,摩肩接踵地看热闹。往常一旦发生什麽不得了的事,都是姜瑞远带著石小虎去看别人,现在,却是他自己被别人看著了。
天狼至今依然寸步不离地跟著石小虎,不过那麽长时间下来,他倒是已经习惯了。反正天狼不怎麽爱说话,石小虎就当他是根实实在在的真木头,不去管他。
如果说,江南的行馆在石小虎眼里犹如仙境,那麽皇宫便是仙境里的仙境了。当了十几年老百姓,一夜之间看到如此恢宏壮观的景象,必定是恍若置身梦中。石小虎坐在轿子内,眼睛不知道是该看左边还是望右边,连一眨都不敢眨,生怕错过了什麽有意思的东西。
在来这儿之前,自己被好几个人伺候著穿上了一套新衣裳,那衣料摸上去非常光滑,肯定花了不少银两,他的手指头连碰也不敢碰,生怕不当心弄坏了要赔钱。一般来说,他从前只有过年过节时才有新衣服穿,而且其中很多还是瑞远穿剩下的……不过,这衣服虽然好看,却也很重,他走路都不方便。天狼也跟著换了一身行头,石小虎不懂,只知道那料子同样是极好的,令他整个人的模样都变得精神起来,但是银面具还戴在脸上,看起来依旧很凶悍而不近人情。
“请王爷下轿。”
天狼的声音从外头传进来,石小虎心想著总算能下去瞧瞧了,兴致勃勃地撩开轿帘就往下跳。结果,却被一双臂膀牢牢接住,搂在怀里转了个圈儿才稳稳妥妥放到地上。
“王爷当心。”
天狼的手还搭在石小虎腰际,他往后躲了躲,面上有些难堪:“谁要你抱我来著?”
“是属下僭越了。”天狼居然抿了一下嘴唇,似是要笑,但终究没笑出来。
不过,石小虎的注意力很快便转移开去,抬起头看著阶梯之上那雕梁画栋的皇宫大殿,他嘴巴不由自主地大大张开,仿佛也被四周庄严肃穆的气氛所感染,人都变得呆愣愣的。
“王爷,请随属下来。”
石小虎被带著步入殿内,一颗脑袋转来转去,好奇地瞅瞅周围那些站得笔挺而面无表情的王公大臣们。他还愣著呢,膝盖却不知让谁给踹了一下,双腿一软,身子就已经跪倒下去了。天狼在他耳边提醒要说什麽,他便只得跟著说一说:“微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说完之后,石小虎悄悄抬起眼睛来,小心翼翼地瞄了瞄坐在金色龙椅上的少年。由於相隔太远,所以看不清他容貌如何,只知道那人尽管年纪小,模样却挺威风,难道这就是他的亲生弟弟?
“皇兄快快平身。”分明是亲热急切的口吻,但听上去反而有些怪异,似乎隐约间还带著警惕和疏离。小皇帝的声音稍显稚嫩,石小虎今年才十六岁,那麽,这皇上最多也只有十二、三罢了。
“谢皇上。”石小虎站起来,连忙拍拍身上的灰尘,这身新衣裳,他可宝贝著呢。
皇帝叹了口气,道:“十二年前,先皇受奸妃所迷惑,听信小人谗言,使得乱臣贼子有机可乘。江山社稷险些毁於一旦,皇兄也被贼人掳出宫去生死未卜,如今总算是找到了,这些年来,朕对皇兄甚是想念。”
石小虎忍不住撇嘴,十二年前?这小东西恐怕还是个没断奶的娃娃吧,两人毫无感情可言,惦记个什麽劲儿?
当然,这些话也只是放在心里想想,总不会说出口去。他还未做好从百姓到王爷的过度,对高高在上的天子仍然抱有本能的敬畏之心。
“皇兄是朕唯一的兄长,在民间定是受了不少苦……罢罢罢,这些家常话还是放到私底下说,来日方长。从今往后,皇兄也要和众大臣们一起辅佐朕,稳固江山朝廷。”
“皇上英明。”天狼又小声在石小虎耳边提醒。
石小虎心不在焉地重复道:“皇上英明……”
接下来便是赐封大典,什麽府第宅院牌匾的,弄了一大堆。石小虎还得一遍又一遍谢恩,头都晕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本来有个名字叫做“戚尧”,听著奇怪,还不如小虎小虎来得顺耳。
那些繁文缛节让他昏昏欲睡,头又不禁开始小鸡啄米起来,好在天狼在他身边时不时戳两下,才能保证他没睡著。石小虎忍哈欠忍得眼泪汪汪的,无聊地打量起周围。却恰巧发现,有个男子也在看他。
那人样貌温文儒雅,身体颀长。大概是石小虎见过的最好看的人了。但美中不足之处,便是脸上生了一双吊起来的狐狸眼,石小虎记得婆婆跟他说过,有这种眼睛的都是小人,要离得远点。
“天狼,那是谁?”揪揪天狼的袖管儿,石小虎问。
“是樊倾寞太傅,樊大人。”顺著他的视线看去,天狼目光紧了紧,“王爷还是离他远点的好。”
“嗯……我也这麽觉得。”小声说完,只见那樊太傅居然对他笑了笑,犹如清风拂面……令他身体一抖,寒毛直竖。
石小虎急忙转开头不去看他,开始想象自己今后的生活:有了大房子和丫鬟仆人,他就能把婆婆接到京城来过好日子,大富大贵的日子。有人伺候、吃穿不愁,这些他从前想都不敢想。还有瑞远,也叫他过来住两天,再陪他一块儿放风筝、捉蚂蚱……
他想他了。

楼主 泪慕血兰  发布于 2011-10-16 12:58:00 +0800 CST  
第八章
“真累啊……”
兴冲冲地在王府绕了才不到半圈,石小虎就已经疲惫到恨不得能立刻上床睡个大觉。但卧房又离得太远,於是他只有先坐在花园凉亭中稍作歇息:
“这里太大了,若是婆婆真过来住,铁定要迷路。”
天狼单膝跪下,让他把两只脚搁在自己大腿上,一边替他揉按足踝。
“其实你真是个好人。”石小虎仍不习惯被人这样悉心侍奉,於是不好意思地说,“若是能多讲讲话,或者多笑笑就更好了。”
“在府内乘轿,就不会迷路。”天狼忽然来了一句。
“啊,好主意。”石小虎看著天边的云朵,咧开嘴笑著,“婆婆这辈子还没坐过轿子呢,让她乘著上街去,天天出门也不会怕累著。”
石小虎发自心底的快乐笑声像是击中了什麽地方,让天狼心口发颤,忍不住抬头去看他。
“对了,他们什麽时候才能到这儿来?”
两人视线蓦地碰撞到一起去,天狼居然有了种心慌感,这样的感觉从遇到石小虎之后开始,最近变得更加频繁,总是时不时发生一次,他甚至怀疑自己得了什麽不治之症,连心跳和呼吸都乱了。
急忙垂下头,天狼像平时一样,冷冷清清地回答:“明日一早就派出去接人,王爷稍安勿躁。”
“那岂不是还要等上许久?话说府里的人我都不认识,他们怎麽也住在这呢?”
天狼说道:“他们都是王爷的人。”
“我的人?”石小虎听不明白了。
“是。”天狼继续慢慢揉著他的脚,“包括属下在内,全部,都是属於王爷的。”
这天,石小虎在凉亭里睡著了,最后还是被天狼抱回了卧房睡觉。他脸颊紧紧贴住天狼的胸膛,迷糊却软腻地呢喃了一声:
“瑞远……”
天狼的脚步顿了顿,直到一阵清凉的微风吹过,才反应过来要继续朝前走。就在此时,一个黑影突然出现在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你来做什麽?”天狼警惕地看著眼前的蒙面男子,下意识抱紧了怀中之人。虽然他几乎把浑身都裹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但露在外面的那双形状特别的眼睛实在很容易让人认出。更何况,他们还共同相处了将近二十年。
“你日子过得倒是还算舒服。同门十八年,来看看你也不成?”
“看过了就滚出去。”
“真冷淡啊,从小时候开始就这样不近人情,难道不觉得无趣麽?”男子走近了些,伸手欲摸石小虎的脸,“瞧起来嫩得出水嘛,白天我就差点忍不住了……师门中数你运气最好。”
天狼抱著人闪避开来,没让他得手,额角青筋浮现:“滚。”
“嘘……小声些,当心别吵醒了那个白玉娃娃。”男人双眸眯成一条线,“后会有期了,师弟。”
话音未落,人已不见踪影。
石小虎在他胸前不安分地动了动,像是责怪他搂得太紧,天狼适当地放松了手臂的力道,石小虎才又恬然入梦。
多想就这样抱著他……
被一下子冒出来的念头惊到,天狼使劲儿摇摇头,恢复清醒,心无杂念地带著他的王爷湮没於夜色中。
*******************
这些天,石小虎每日都必须朝皇宫跑,去见那个阴阳怪气的樊太傅。由於是单独授课,所以连天狼都无法陪在身边,这人在的时候只是根木头,但若是突然不在了,石小虎也觉得别扭。尤其是,他还得跟樊倾寞单独相处,那就更加别扭了。
“方才说的这些,王爷可都记住了?”
石小虎刚刚还盯著窗户外头发呆呢,心想天狼什麽时候才能过来接他回府,此时被这麽一问,只好敷衍地点点头。
“那好,臣来考考王爷。”樊倾寞将一支毛笔塞进他手里,“请将这堂课的所有内容默写出来,不用逐字逐句相同,只需要理解大致意思即可。”
石小虎恨不得用毛笔戳瞎这个人的眼珠子。
随意写了几句句子下来,顺便还在空余之处画了一只小王八,石小虎摔下笔,站起身道:“写完了,我要回王府去了……”
“王爷留步。”樊倾寞忽然叫住他。


楼主 泪慕血兰  发布于 2011-10-16 13:01:00 +0800 CST  
“又要做什麽?”石小虎没好气地问。
樊倾寞凑到他耳朵旁边,嘴唇没动,却听见有声音从喉咙里传出来:“王爷随我来就是了。”
石小虎急忙缩起脖子,脑袋里一瞬间就恍惚起来,像是被下了什麽咒语一般。眼神木然呆滞,鼻尖好似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抬脚就跟在了那股香味后面,往前迷迷糊糊地走著。
等他终於回过神时,已经到了个全然陌生的地方。樊倾寞还站在他面前,脸上笑眯眯的不像好人。
刚才那是怎麽回事儿?
石小虎百思不得其解。
第九章
“你带我到这里来干什麽?”这地方像是什麽人的寝宫,有张很大的床,殿内还有温池,池面上漂浮有不知名的花瓣,正冒著热腾腾的白色烟雾。
樊倾寞但笑不语,鼓了两下掌,便有几个宫女鱼贯而入,低眉顺眼地立在石小虎左右两边。
“伺候王爷沐浴更衣。”
“喂……等等!”石小虎退后几步,“你还没告诉我要干什麽呢?”
“王爷不需要知晓。”樊倾寞毕恭毕敬道,“臣总不可能害王爷的。”
“我看啊,最想害我的人就是你……”石小虎嘟嘟囔囔地说。
尽管不情愿听樊倾寞的话,但是看见一旁的大池子,石小虎也忍不住想跳进去洗洗,那感觉肯定通体舒畅。只不过,他不可能让一群女人伺候他洗澡,在王府也有许多丫鬟,可每次,当那些丫鬟们想帮他脱衣服的时候,都被石小虎大声赶走了。最多在身边带上个天狼,除他之外,石小虎并不喜欢让别人侍奉。
虽然,天狼之所以能留在他边上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由於他的态度比自己这个王爷还要更强硬。想赶也赶不走。
像是学过什麽读心术一般,樊倾寞说:“王爷可是不想让宫女瞧见身子?那好办,臣让她们下去便是。”
随后又是两声击掌,宫女们会意似的纷纷退下。石小虎看得一愣一愣,这皇宫倒像是他樊倾寞的府邸,谁都听他的,连自己那个皇上弟弟似乎也听他的。
“王爷请便吧。”
石小虎见樊倾寞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他,便觉得浑身不自在。转了个身,眼不见心不烦,接著伸出手指解开腰带。
这衣裳穿起来难,脱下去却容易得多了,“唰”地从身上滑下去,一点儿都不费力气。背后那两道视线也始终在他身上流连,并未挪开半分。
脱得全身光溜溜的一丝不挂之后,石小虎走到池边,先是把脚伸进池里,用足趾试了试水温,确定不会被烫著,才安心走下去。
周身被温暖的水流包裹安抚,好像连骨头都漂浮起来,石小虎闭著眼舒服地叹息一声,将手臂趴在池子边沿之处,重新睁开眼睛,却看到一双脚,才想到樊倾寞还在此地。
“你喜欢看别人洗澡?”
樊倾寞却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若是王爷希望臣一起来洗,臣倒是很荣幸的。”
石小虎不想再理睬他,安安静静地泡在水里,手掌撩起一片花瓣,好奇地放在鼻尖闻闻,那花瓣长得好看,但是却不像以前婆婆用来做胭脂的那样,石小虎从没闻过这种味道,似乎带著股刺鼻的药味儿,引得他“啊啾”一声打了个喷嚏。
“呵……”
樊倾寞的轻笑声传入耳中,石小虎窘迫而羞恼地问:“你在笑话我?”
“臣不敢。”樊倾寞面上还笑意分明,“只是觉得感慨罢了,十多年前,王爷才不过丁点儿大,现在却成了翩翩少年。臣的年纪也老了。”
石小虎眼巴巴地看著他,以前还真没想过他的年龄有多大,自己的名字是这家夥起的,那他起码该有三四十了。但若是光看脸,却完全猜不到年纪,樊倾寞肤色较白,面颊光滑,下巴上一根胡茬也没有,说话也柔声温气像个太监似的……
好吧,其实挺好听。
可他怎麽会没有皱纹呢?难不成是狐狸精变的,所以长生不老?
见石小虎满脸认真地盯著自己瞧,樊倾寞便凑上前去靠得更近,几乎鼻尖对著鼻尖了:“王爷在看什麽?这样是不是清楚些?”
“哇!”石小虎吓了一大跳,脚下不稳,整个人摔进水里,带著药味的池水没入口鼻,令他好不难受。


楼主 泪慕血兰  发布于 2011-10-16 13:01:00 +0800 CST  
还没等他爬起来,就有一只手臂卡住了他的脖子,托著他往池边游去,他被勒得快要喘不过起来,也不知这人究竟是要救他还是杀他。终於出了水,石小虎趴在地上咳嗽,眼角难受得沁出了眼泪,可怜兮兮地泛著红。石小虎身上未著寸缕,少年的身子不比成人,却白皙无骨,腰线细腻臀部圆翘,修长的双腿无意间微微打开,加上背部的淡色疤痕,简直是人间妖物。
好不容易咳完了,石小虎擦了一把眼睛,抬起头,愣愣地说:“樊太傅,你流血了……”
樊倾寞本能地伸手一抹鼻下,果然鲜红一片,想他向来斯文得体,还从未在人前如此狼狈过。
“太傅大人?”
另一个陌生的声音出现,樊倾寞想都没想就急忙随手拿过屏风上挂著的袍子,裹紧石小虎的身体:“谁?”
转头一看,只见那是个年轻男子,身上背著个药箱,明明其貌不扬,可站在那儿却有种恍若谪仙的不食人间烟火之感。
“医神?”
“在下只是区区一个江湖郎中。”男子淡然道。
“那……是谁?”石小虎口齿不清,双颊忽然泛上异样的潮红,眼皮耷拉了两下之后终於重重阖上。
“他怎麽了?”抱起石小虎,樊倾寞的语气中有著自己都不曾注意到的担忧。
男子回答道:“大人不必著急,是方才那药浴起了作用。”
樊倾寞松了口气:“余下的事,便交给医神您了。”
第十章
王爷今日怎麽还未回府?
天狼握著刀来来回回地走著,往日的课程一次只有一个半时辰,从皇宫到王府距离不远,哪怕用走的也才不过一炷香时间。若是换做平时,石小虎应当在两个时辰之前就已经回来了。
莫非是去逛集市了?那也用不著如此之久……难道,是那人从中捣鬼?早知如此,他应该在一开始就跟著王爷一起去。
如果让别人知道天狼居然也有这样婆妈的时候,八成会笑掉大牙。
但他已经顾不了这麽多了,停止无意义的原地打转,天狼打算前去皇宫要人。却没想到,在看见石小虎的时候,他居然昏迷不醒著。
“你对他做了什麽?”
难得在天狼脸上看见明显的怒气,樊倾寞也不禁感到惊讶:“只是请了医神前来替王爷医治,刚刚施过针还没醒,你何必如此紧张?你的身份是侍卫,用不著每件事都知晓得一清二楚。”
“让开。”天狼现在只想尽快把人带回去。
樊倾寞却依然定定站在他面前动也不动,意味深长地说:“你以为,皇上把你赐给九王爷做贴身侍卫,你就当真是他的人了麽?别忘了自己的本分,还是为皇上做事。”
“什麽意思?”
“我什麽意思,你自己心中清楚。”樊倾寞递给他两大包东西,“这个,每日加在米饭里。这个,三天一次,放进沐浴用的水中,泡半个时辰即可。”
天狼迟迟未接。
“你怕这是害人的?”樊倾寞嘴角天生便是上翘著的,所以无论什麽表情,总像是在笑,“放心,这不过是用以去除王爷脑中淤血的药,他总不能一辈子只当个孩子。”
一辈子当个孩子又何尝不好?
天狼将这句到口的话咽下,问:“有什麽坏处麽?”
樊倾寞顿了顿,道:“他会忘却之前的所有事情……如果这算是坏处的话。”
——“瑞远……”
石小虎上次在他怀中唤出的那个名字忽然浮现在耳边,其实那并非是天狼第一次听到了,石小虎总时不时提到这人,反反复复说著他们之间从前有多麽快乐。
这是他所不知道的十六年生活。
“那医神此时住在家广客栈内,找个机会趁早解决掉。”樊倾寞提醒他说。
“知道了。”接过药包,天狼面无表情道:“我现在可以接王爷走了麽?”
樊倾寞朝边上让了让:“当然。”
说完,又鬼使神差加了一句:“好好照顾他。”
“这个用不著你提醒。”天狼打横抱起床上躺著的石小虎,绕过樊倾寞,跨出了门槛。
********************************
石小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面有石婆婆、有姜瑞远,甚至还有小时候总欺负他的那些孩子们。他被那群孩子围在中间,他们用石头丢他,骂他是只知道做胭脂的傻子小白脸,姜瑞远疯了一样冲上来跟那些人打架,虽然他块头不小,但毕竟对方人多势众,姜瑞远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唇都被打破了,嘴角流出血来,表情却依然愤恨倔强,一副不服输的模样。
石小虎吓哭了,让他别打了。姜瑞远过来把他紧紧抱住,那些孩子仍在攻击他们,石块被姜瑞远厚实的背脊挡住,石小虎还在哭,一遍又一遍问他“疼不疼?”
别人都说石小虎是傻子,但他觉得,瑞远才是十足的傻瓜一个。
一晃眼,场景又变了。他跟瑞远都长大了,可还是总在一起,石小虎一直想,以后等他和瑞远都有了媳妇和孩子,也要像这样永远一块儿玩。瑞远握著石小虎的手,说:“我不娶媳妇,我只要小虎就够了。”
然后,他又说:“你不要忘了我。”
姜瑞远的眼神让石小虎心里有一块地方很难受,他想要回答“我不会忘了你的”,但嘴巴张开之后,无论他有多努力,却怎麽都发不出声音。
脸上有什麽湿湿的东西,是瑞远在哭吗?
石小虎猛地睁开眼睛,却看到了天狼的银面具,他手上拿著一块布巾,正在为石小虎擦拭脸颊。
“王爷,你醒了?”话语中带著明显的喜悦。不过面部表情却全被一张面具给挡了去,什麽都看不到。
石小虎有点恍惚,起身揉著脑袋,刚刚还在皇宫里泡著温池呢,现在怎麽回到王府来了?
天狼说道:“王爷在宫里睡著了,属下把王爷接了回来。”
“噢……谢谢你。”石小虎低头看看自己的身体,总觉得有什麽人在他身上扎过针似的,感觉不自在。
“此乃属下的本分。”
“好了,不是让你别一天到晚说这种客套话麽,我耳朵都起茧子了。你怎麽就讲不听呢。”石小虎从床上爬起来,“我肚子饿了……”
“属下这就去吩咐厨房准备。”
天狼转身退出去,手里攥的是樊倾寞给他的药。


楼主 泪慕血兰  发布于 2011-10-16 13:01:00 +0800 CST  
第十一章
这日,天狼陪石小虎用过晚饭之后就不见了踪影,直到石小虎临睡前都没回来。
卧房的窗户大开着,夜风带来丝丝凉意,照理来说应当惬意非常,但石小虎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那根木头究竟去了何处?
接连翻了好多个身,石小虎心中愈发烦躁起来,干脆撩开纱帐起身下床,拿了盏烛台立到窗口去朝外张望。他身上只着了一条单薄的绸缎内袍,经夜风这么一吹,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纷纷站立起来,石小虎搓了搓手臂,将脖子伸得老长,不过外头漆黑一片,他什么也看不清楚。
正看着呢,只听得开门声响起,有什么人蹑手蹑脚走了进来。
“天狼?”石小虎转过身,随后讶然地举起烛台,上上下下照了一通,“你穿成这样做什么?”
黑衣黑裤黑腰带,往常总戴在脸上的银面具也换成了一块黑色面罩,只看得见眼睛。
“我知道了,你偷偷一个人跑出去玩是不是?”石小虎腮帮子鼓鼓的,“真不够意思,怎么也不把我叫上?”
天狼却不言不语,一步步朝着石小虎走过去,脚下有些许踉跄。
石小虎吸吸鼻子,闻到一股浅淡的血腥气。
“你……”怎么了?
话还未问出口,天狼就面对他倒了下去,石小虎慌忙去扶,却被他牢牢抱住了脖子。
“哎哎哎,你做什么?烛台要倒了!”石小虎惊呼道。
天狼已经没了声息,石小虎这才发现他是昏过去了,胸口上有个巨大的血洞,氤湿了一大块衣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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胸前隐约有些撕裂的疼,天狼睁开眼,本能就看了看受伤之处,发现已经上药并简单包扎过了。
依稀还记得中午去了家广客栈找那医神,想要早些送他上路,结果却没见着人影,询问过掌柜以后才知晓人已经搬走,于是便只得去寻。跟踪至郊外密林内,天狼正欲下手,不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护着医神且出手狠辣。
天狼从未见识过那样套路怪异的招式,他自认武艺高强但也被击得节节败退,那人面丑如鬼,右足微跛,可身手灵活得不似寻常之人,每一招每一式都像要致他于死地。天狼目标本就只有医神一人,无心恋战,寻着了空当便一刀将躲在树后的医神当腹穿透。
不料,那丑面男子却忽然发了狂,竟用手掌在天狼前胸活生生掏出个血洞来。之后,他也不记得自己是怎样脱身的,只是满脑子里想到的全是九王爷的影子:走路时、吃饭时,还有窝在他怀里睡着时……
凭着这意念,天狼才撑回了王府。
……王府?
天狼转头看看四周,这分明就是王爷的卧房,他躺的也是王爷的床。心中忽然惊跳了下,天狼急忙伸手摸了一把脸,扯得伤口生疼也顾不上,原本一年四季都戴在脸上的银面具果然不见了。
“你别乱动!”
石小虎的声音传来,天狼的手仍放在脸上,遮也不是,不遮也不是。
“还知道害臊呢。”石小虎掀开帐子,笑嘻嘻地说,“我当你有多吓人,不过是一条伤疤而已,挡什么挡。
天狼有点愣神,那条几乎把他大半张脸都劈去的刀疤,难道还不算吓人?当然,比起伤他的那名神秘男子来说,还是小巫见大巫了。
“你昨晚出去打妖怪了么?”石小虎坐到床边,表情好似还惊魂未定,“流了不少血,我还以为你要死了。喊管家伯伯去找大夫来瞧你,大夫说没伤着要害,让你每天按时喝药,过些日子就能好起来。”
天狼挣扎着要下床:“属下谢王爷救命之恩。”
“让你别动你就别动!”石小虎也急了,“又不是我救的你,要谢你就谢那大夫去,谢我做什么?”
石小虎说得不错,可天狼知道,真正救了自己的人确实是他。天狼以前从不把命当命看,但自从遇上九王爷,他就变得惜命得很。生怕哪天死了,就再也见不着这人。
石小虎好奇地摸摸天狼脸上的刀疤,从前额开始蔓延至右侧眼帘,一直到下巴。大概是因为当初连带着眼珠也受了伤,所以瞳仁上蒙着一层污浊的灰白,两只眼睛是不同的颜色。
“以后有妖怪或者坏人,我也可以一起去帮忙。”石小虎说,“我不想让你死。”
天狼心中巨震。
从此时此刻开始,他不再是朝廷的人,更并非戚越的人。他的身、他的心,包括他的性命在内,全部只属于九王爷。
不论他是石小虎还是戚尧,又有什么打紧呢。
****************************
皇上多了个兄长,对于平民百姓来说不过是茶余饭后的闲聊谈资。而这王爷当初还是小太子,却生在民间身世坎坷,聊起来也就更有劲头了。想当初九王爷进京时,大街小巷都在时时刻刻谈论这件事儿,现如今五年过去了,男女老少对其的兴趣依然不减。
有人说,那王爷原本是个痴儿,皇上开始想请江湖上有名的医神前去宫中医治,也不知后来有没有请到,可医神却莫名其妙地失去了踪迹。但九王爷十七岁时生了一场大病,一烧居然自己就烧正常了。也有人说,九王爷风流好色,年纪轻轻便让花街柳巷的娼妓们榨干了身子,甚至连朝堂都顾不得上,整日浑浑噩噩醉生梦死,在妓院待的时间比在王府还长。
不过,关于这流连花丛的传言,还有另外一种讲法,说是九王爷喜好自制胭脂水粉,去妓院是为了帮那些风尘女子上妆,还曾有客人亲眼看见王爷替她们画眉梳头哩。
于是,“胭脂王爷”的名号便渐渐传了开去,越叫越响。


楼主 泪慕血兰  发布于 2011-10-16 13:06:00 +0800 CST  
第十二章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三更天了,一个邋里邋遢的醉汉手中提着酒葫芦,独自在大街上摇摇晃晃地漫步,身上穿的衣裳料作不错,却松松垮垮地挂着,下巴上还有一圈淡青色的胡茬,即使那醉汉生得剑眉深目,也平添了他数分颓然。每走几步路就要喝一大口酒,像是刻意借此驱赶苦闷。
走着走着,却步入一处喧哗热闹之地。
醉汉揉揉眼睛,才发现自己竟误入了烟花场所,一群达官显贵搂着曼妙女子调笑喝酒,叫他瞧了好不反胃。
刚想转身出去,结果冷不防被温香软玉扑了个满怀:“公子,怎么才刚来就急着要走呢?坐下喝一杯也好,保证伺候得公子舒舒服服。”
钟颐歌活了整整二十七个年头,还是第一回进到这种地方,怄都要怄死了,但顾忌怀中人乃女流之辈,又不敢使劲推开。酒意倒是清醒了一大半,冷汗几乎要顺着脑门滑落。
“哟,这不是钟驸马么?”
“是啊,他怎么也来这巧玉阁了?”
“六公主若是泉下有知,恐怕要从棺材里跳出来咯……”
讽刺的调笑声一句句从四面八方传进钟颐歌耳朵里,他捏紧了拳头,意欲大声反驳,可话却好像哽在了喉咙里,哪怕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姐夫?”
要命了,这声音是……
钟颐歌先是诧异,随后便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羞愤之情,任他在谁面前丢丑都无所谓,却唯独不愿在此人眼里失了面子。
“九王爷。”狼狈地将衣袍理整齐,钟颐歌朗声道,“别来无恙。”
两人第一次见面,是在他和六公主的婚宴上。大概是三年多以前的事,具体情形已经记不得了,只知道那天夜里钟颐歌喝得很醉,比今晚还醉,醉到错把与六公主一母同胞的九王爷当成了自己的妻,居然还当众将人强行打横抱起进了洞房。直到看见脸色发白的六公主本尊,才意识到犯了多么严重的错误。
总之,那次的经历,他事后都不想再回忆起来了。
他们本就交情不深,相见次数更是寥寥无几,但却好似生来犯克,每次相遇总要发生些不愉快。包括钟颐歌亡妻的丧礼,所有人皆是面容悲恸,连当今圣上都忍不住落泪,独独这九王爷戚尧,满脸的云淡风轻,甚至还抽空与府上的小丫鬟调笑,险些让钟颐歌背过气去。
梁子,就是这么结下的。
戚尧立在楼梯上,眉目流转之间已是让在场大多数女子黯然失色,吞咽口水的声响此起彼伏。说句不怕死的,这九王爷的风姿,即使叫上巧玉阁内所有要价最高的几名花魁加到一块儿去,也抵不上他戚尧一半惑人。
“六姐尸骨未寒,驸马你怎么就到巧玉阁来寻欢作乐?”戚尧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眼角却尽是笑意。
钟颐歌不知是醉的还是气的,双颊通红,手也发颤起来:“我对六公主情深一片日月可鉴,今日实乃误入此地,并非我所意愿。王爷你只管玩得尽兴些,告辞。”
说完,推了推仍黏在胸前的庸脂俗粉,刚想离开这是非之地,脚下却蓦然一软,差点儿让门槛绊倒。
“姐夫当心!”戚尧忙道,“看样子,怕是醉得不行了吧。天狼,还不替本王送驸马回府?”
“不必劳烦王爷,我自己会走。”
最后这句话已是没了底气,钟颐歌几乎落荒而逃地冲出了妓院,还隐约能听见戚尧在他身后张狂不羁的嘲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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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王府,戚尧仍在笑个不停:“实在是逗死本王了……天狼,你有没有看见他当时的表情?整张脸跟抹了浆糊似的。那东西平常就是一本正经迂腐不堪的样子,我瞧了来气,今日可总算得了些趣味,大快人心,大快人心哪。”
天狼始终一语不发,在旁边为他准备洗澡水:“王爷,早些沐浴歇息吧,明日还要上朝。”
“啰嗦,你何时见我准时上过朝了?真是个扫兴的。”戚尧收起笑容,起身来到浴桶边,伸手试了试水温,随后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将水珠轻轻甩在天狼脸颊上,令他心口发痒,却不得伸手抹除。
“你觉着,我做得过分了?”
天狼急忙低下头:“属下不敢。”
戚尧轻笑:“只是不敢罢了。”
“王爷不论做了什么,总是正确的。”这句话确实出自天狼真心,毫无半字虚言。
“你呀……”戚尧叹了口气,“人生在世,就要及时行乐。总是一板一眼的,即使活得长久也无甚意思……罢罢罢,跟你说了也不明白。替本王宽衣吧。”
“是。”
天狼为戚尧脱了衣物,扶着他跨进浴桶,入手肌肤细韧滑嫩,即使是大罗神仙,也恐怕免不得心猿意马。
“虽说你为人木讷冰冷,可伺候起人来倒是心细如针,府里上上下下,谁都没你做得好。堂堂护卫,却将小厮的活儿也给揽了去。”戚尧泡在温热的水中,由天狼给他轻轻捏着肩背,不禁这般感慨道。
天狼却说:“属下不放心别人近王爷的身。”
“哦?”
戚尧笑了笑,两人一时无话。

楼主 泪慕血兰  发布于 2011-10-16 13:07:00 +0800 CST  
第十三章
天狼一双手慢慢向下按,触到那块改变戚尧命运的疤痕时略略做了片刻停顿。
“知道它是怎么来的么?”戚尧忽然问。
“属下不知。”有些事,倘若九王爷不愿说,天狼绝不多问。
“其实本王自己都不知道。”戚尧被他纯熟的手法按得昏昏欲睡,打了个呵欠,说,“但听宫中的老嬷嬷讲,那时候本王只有两岁大,冬天时被伺候着沐浴,有个粗手粗脚的小太监不当心将本王喜欢的虎头挂饰掉进了碳炉里,拣出来之后就摆在地面。本王沐浴完了,却恰巧面朝上滑倒,结果背上就被这玩意儿烫了块疤印……到头来,还应当感谢当初那个小太监,若是没有这疤,我此时说不定还在什么地方耕田放牛呢……”
戚尧许是困得厉害,上下两张眼皮开始打起架来,天狼瞳仁中的光芒蓦然变得十分柔和,把湿漉漉的戚尧从浴桶内拖出,又擦干净他的身子,再为他套上内袍。
如今的九王爷早已不再是当初那名纤秀少年,搬动起来自然费力得多。天狼身长在同龄男子之中已属鹤立鸡群,戚尧却只不过比他稍稍矮上那么一寸两寸,同样是傲然挺拔的,只不过肌肤仍然细滑嫩薄,所以生怕在什么地方磕着碰着,天狼的动作也就格外当心。
戚尧迷糊地爬上床,问:“银两送过去了么?”
天狼回答:“月初便送过了。”
“那就好……”
戚尧所指的,是他在民间的“养父母”。王府每月都会派人定期送上足够的银两或物品过去接济,偶尔时,戚尧本人也会前去探望,但次数并不多。
自从大病一场后,戚尧便什么都不记得了,那两位养育了他十多年的老夫妻,对于他来说也全然陌生。甚至连一星半点儿的亲厚感也无,每次见着他总战战兢兢的,连几句家常话都说不上。包括那些兄弟姐妹们亦是如此,皆将他当作高高在上的王爷,而并非从小相熟的弟兄。
戚尧曾想过接二老前来京城,不过后来却因为种种借口而作罢,诸如他们年纪大了不适合长途跋涉云云。想想也难怪,一直平淡安稳地过活了大半辈子,忽然平地一声惊雷炸开,总有人承受不得。既然他们不乐意,戚尧便也不再多做强求,他独自一人在这王府,倒是过得逍遥自在。
天狼用被子把戚尧的身体裹严实了,却又被他踢到一边,露出一条手臂和大半部分身子来:“别拿本王当成三岁小儿。”
“属下不敢……”
“得了得了,你下去吧。”戚尧翻身背对着他,“唤柳夫人前来侍寝。”
天狼心中闷痛,不过仍是低低应了一声:“是。”
不论九王爷要做什么,他宁愿死,也不可能违抗半分。
虽说戚尧时常流连花街柳巷,但王府中却只有两名侍妾,别人或许不知晓,但天狼却清楚得很。九王爷之所以上妓馆,从不是为了泄私欲或者寻欢作乐,他真心将那些风尘女子当作红颜知己看待,连一次逾矩都不曾发生过。
至于府中那两名侍妾……戚尧这个年纪,若是换成其他王侯公子,恐怕早已儿女成群了。柳夫人原本是富商之女,无奈家道中落,为奸人所害卖进巧玉阁,结果也是个坚贞刚烈的性子,险些被毒打致死,戚尧顺手救了她一命。柳夫人自愿进王府终身侍奉。
还有一位陈夫人。是半年前刚进的府,当时在街边卖身葬父却遇上恶霸欺凌,也为九王爷救下。
戚尧对这两位夫人虽说算不上宠爱有加,但至少足够疼惜。看不出更喜欢哪个,又或者两个都谈不上喜欢,只是出于责任要对她们好。有胆子连续几天不上朝直至皇帝急召才磨磨蹭蹭入宫的九王爷,对女人倒是格外没办法。
樊倾寞曾说这叫“桃花劫”,照这般下去,戚尧就该把全天下的苦命姑娘都收进王府了。到时,那正妃的位置怕是要被争得头破血流。
“非也非也。”天狼还记得,戚尧那时候晃着折扇,道,“若是哪天,遇上了比本王更姿容出色的女子,不论出身如何,本王都要立她为正妃。只可惜啊只可惜,这般的女子,恐怕唯有飞上月宫才能得见。”


楼主 泪慕血兰  发布于 2011-10-16 13:08:00 +0800 CST  
比九王爷更姿容出色……天狼也从未见过。
立在卧房门外良久,天狼摘下面具,触摸着脸上那道可怕的疤痕。他不记得自己有多长时间没笑过了,可此时,忽然格外想要牵动唇角。
他现在的表情,定是可怕至极。
第十四章
戚尧舒舒服服一觉睡到日上三竿,双眼睁开,就瞧见柳夫人那双柔情满溢的美目,而自己正枕在她柔软的大腿上,心情瞬间变得轻松温暖。
“王爷你可算醒了。”柳夫人敲敲他的额头,不由轻叹。戚尧这副云鬓凌乱睡眼惺忪的模样简直美到了极致,她身为女子,也不知该是妒是爱。
戚尧握着她的纤纤素手放到脸颊旁边蹭了蹭:“好姐姐,你敲疼我了。”
柳夫人一颗心都被他泡软了,说来也奇怪,她与王爷相处时并不像夫妻,反倒类似于姐弟甚至母子:“你别磨我,快些起来洗漱准备,莫非连今儿是什么日子都给忘了不成?”
戚尧猛地起身一拍脑门:“坏了坏了!岳丈祭日……你怎的不早点儿叫醒我?”
“还不是见你睡得香,不舍得喊你,你反倒怪起我来。”柳夫人叹道。
“姐姐这说的是什么话,我哪里舍得怪姐姐?疼你还来不及。”戚尧依旧笑嘻嘻的没个正经样子。
两人在床上又笑闹片刻,戚尧才起身穿衣裳,之后亲手给柳夫人略施粉黛,穿戴整齐了,再吩咐仆从备轿。
见到父亲的墓碑,柳夫人不禁悲从中来,纵使她是向来坚强的女子,眼泪也忍不住扑簌扑簌掉落。梨花带雨的面容瞧得戚尧心疼不已,却始终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只有伸臂将她牢牢揽入怀中,让她哭个痛快。
这么大哭一场以后,柳夫人的情绪也平复了,除了双目有些红肿之外倒也看不出其他什么特别。不过,生怕她心中郁卒依旧,戚尧打算先带她在街上逛个几圈再回府去。
与柳夫人同乘一轿,戚尧掀开轿帘指点她看外头的景致,街头有许多卖艺的,也有各式各样的小摊儿,看的是眼花缭乱。虽说柳夫人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可看到了新鲜的事物却也好似兴趣缺缺,戚尧见她如此,心里不由得难受起来,赌气道:“罢了,既然夫人无心陪本王,那就赶紧打道回府吧,以后再也不出来了……”
柳夫人只觉得好气又好笑:“王爷又在耍什么性子,你要做什么,妾身哪有不奉陪的道理?”
戚尧黏在她身上,像是个调戏良家妇女的无赖痞子:“小娘子,这可是你说的,还不陪大爷下轿,去那家新开的茶楼里快活快活?”
柳夫人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终于再度见到夫人的笑容,戚尧心头大石落下,喜滋滋喊下人停了轿子,搀着柳夫人的手走出去。
结果,就当他刚准备抬脚踏进茶楼的门槛,却只见一名蓬头垢面、浑身散发着酸臭味儿的乞丐一瘸一拐地朝他们冲来,大概是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又猛地整个人扑倒在地,接着,他伸出手,死死拽住了戚尧的衣摆。
“啊!”柳夫人发出尖叫。
戚尧也同样受到了惊吓,四周顿时混乱成一片,天狼迅速拔刀出鞘,正欲对准那乞丐拦腰砍下,却听得戚尧大喊道:“住手!”
天狼动作稍有停顿,他明白戚尧生性不爱见血,但,如若有人胆敢冒犯九王爷,他天狼决不轻饶。
“他已经昏过去了。”戚尧低头看着脚下之人,神思莫名其妙开始恍惚。方才不知是错觉还是怎样,他听见那乞丐用枯燥沙哑的嗓音唤了一声:
——“小虎。”
注意到戚尧异样的表情,天狼问道:“王爷,此人该如何处置?”
戚尧抽了抽衣服,那人即使昏迷了,手劲儿却依然大得很,紧紧扯着他的衣服不放,好不容易才终于抽开:“把人带回府里,请个大夫过来替他瞧瞧。”
“王爷……”天狼感觉诧异万分。
惊魂未定的柳夫人也迟疑说:“王爷,此事恐怕不甚妥当。”
“我是王爷还是你们是王爷?”戚尧自己都说不清为何会忽然烦躁不安,他曾经可从未对柳夫人像这般大呼小叫过,“天狼,你几时学会的不遵从本王?”
天狼见戚尧动怒,急忙下跪:“王爷息怒,属下这就去办。”
那乞丐究竟是何方神圣?又非绝色女子,竟能如此牵动九王爷的心绪……
******************************
小虎……小虎……
姜瑞远呼吸沉重,胸前像是压了一块巨大的石板,怎么都挣脱不开。他的周围是一片黑暗,慢慢地,走过来一个人。他长高了许多,也比小时候更好看了,可姜瑞远仍是第一眼就认出了他。
他身上穿的是绫罗绸缎,手中牵着的是天仙般的美人儿……那大概是小虎现在的媳妇吧,漂亮是漂亮,但跟小虎站在一道,只有不够看。人在一瞬间可以想到的事有许许多多,而姜瑞远,那时候居然感觉到了酸楚。
他还有说不完的话要告诉小虎,也有数不清的问题要问。身子却已经支撑不住倒了下去,这些年来,他只能像一只老鼠般阴暗地过活,因为有人要取他的性命。可他不能死,也不想死,他还要留着一口气儿,把婆婆的骨灰交到小虎手里,再亲眼看看他现在过得好不好。

楼主 泪慕血兰  发布于 2011-10-16 13:08:00 +0800 CST  
第十五章
黑暗中的小虎终于来到了他面前,姜瑞远拼了命一般大声叫喊他,结果,小虎却似乎什么都没听见,径自笑盈盈地继续朝前走。姜瑞远急了,一把抓过去,手居然从他身体中笔直穿透。
姜瑞远一个激灵,惊醒过来。
他睡在一张柔软的床上,和平时破庙里的茅草堆完全是天壤之别。头发与身体已经清洗过,还换上了一套整洁的衣物,周围萦绕着浅浅的檀香气味,有几个陌生人站在旁边。不过,姜瑞远根本顾不上自己现在何处,他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念头,就是想见到小虎。
然而,他的愿望当真也立即实现了,已经成了九王爷的小虎在此时此刻正巧带着一干侍从丫鬟从门口走进来,姜瑞远每天都想过无数遍,他们重逢时的场景会是如何,小虎是不是还和从前一样,像个孩子似的喜欢缠着他。
但这时,姜瑞远却忽然看清楚了站在戚尧身后的那名男子,一颗心几乎快要从喉咙口蹦出来。这双冰冷的、瞳仁色泽不相同的眼睛,他一辈子到死都忘不了。
“你……你……”他目眦欲裂,伸手颤抖着指向天狼,挣扎着要从床上爬下,“我杀了你!小虎,小虎你快跑……别让他害了!”
可他还没下床,就被几个仆人联手压制住了,姜瑞远却仍然像发了疯似的,双目充血,死死瞪着面无表情的天狼不放。
戚尧转头去询问天狼:“你同他结了什么仇怨?”
天狼摇头:“属下今日也是第一次见到他,从无仇怨。”
看他的神态和说话语气也不像是说谎,戚尧把目光重新转回去,心想这人年纪轻轻怎么就胡言乱语,样子像是得了失心疯,实在可惜可怜。
“你还记得自己是什么人么?”生怕此人伤了自己,戚尧只能站得远远的,试探着问。
姜瑞远一下子安静下来,左边胸膛的某个部位仿佛被锤子重重击打,汩汩冒出鲜血,止也止不住。
“怎么不说话?”戚尧大着胆子走近了些,这男子面容看上去挺老实憨厚,倒不像坏人。
姜瑞远咬着牙,说:“不……不怎么记得了……”
那个曾经承诺过不会忘记他的人,终于还是将他给忘了。
“唉。”戚尧叹息一声,“你是不怎么记得,本王却是在一场大病之后完全忘记了,你比起本王来,还算得上幸运。”
姜瑞远跋山涉水来到京城后,也听说了一些关于他的事儿,由于讲法太多,姜瑞远以前只是听一半信一半。今日亲耳证实,更加感觉蹊跷。小虎在王府里做王爷,吃好喝好,又怎么会生病?还偏偏那样巧合,将前尘往事全都忘了?
“今日本王救你一命,也算是种缘分。顺便给本王积德吧。等你身子好全了,再出去找份儿差事,有手有脚,干什么不比乞讨强呢?”
姜瑞远听了这话,忽然从床上滚下来,跪在戚尧面前,“咚、咚、咚”连磕了三个响头:“请王爷留下草民,草民愿意做牛做马侍奉王爷。”
戚尧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你想在这儿做什么?”
姜瑞远低垂着脑袋,说:“虽说草民大字不识一个,但平时也擅长那些侍弄花草的活儿。草民大胆请求王爷,让草民留在王府中,哪怕做个花匠也成,只要有口饭能填饱肚子就行。”
“既然你想留下……那好,天狼,去把管家叫来,让他签张卖身契。”
天狼站着未动。
“你今天这是怎么了?莫非他真是你仇家?”戚尧皱眉道,“还不快去?”
“是。”天狼转身出门。
“抬起头来。”戚尧说,“你叫什么名字?”
姜瑞远想了想,道:“草民打小就无名无姓,只是别人都称呼草民为小狗子。”
戚尧忍不住发笑:“小狗子……叫起来倒是顺口。从今往后,你便留在王府了,只要安安分分干活,总有东西吃、有衣服穿。”
“谢王爷大恩大德。”
“对了。”戚尧忽然被挂在姜瑞远胸前的蓝色布袋所吸引,方才他昏倒的时候,手掌就紧紧握着它,“这是何物?”
姜瑞远心中痛极,却依然假装平静道:“这……是祖母的骨灰。”


楼主 泪慕血兰  发布于 2011-10-16 13:11:00 +0800 CST  
究竟是谁害小虎变成了如此?又是谁害得石婆婆惨死,自己沦落街头为乞?背后定然有什么大人物在操纵。还有那个叫做天狼的,他即便化成灰姜瑞远也认得出,虽说石婆婆被害时那群人都戴着面罩,可姜瑞远相信自己不可能认错,这人竟在小虎身边待了差不多五年之久,也就是说,小虎时时刻刻都处于危险之中。
其中缘由究竟为何?
他姜瑞远一介布衣,原本只想安安分分照顾好小虎、过好自己的日子,谁知竟会遭遇此般不幸。可以后,生活恐怕要比流浪逃亡时还更加不好过了。但,只要能将小虎救出火坑,他即便豁出性命,也心甘情愿。
第十六章
王府花园里头的桂花树都开了,驻足之处皆能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芬芳。这日,戚尧站在树下,晃了数朵桂花下来,随后将它们捧在手心里细细地嗅着,寻思着能不能将花瓣儿加进香粉或是胭脂里。他戚尧平日没什么喜好,最爱的消遣不过三种:酒、美人、胭脂。
“九王爷好兴致。”清朗的嗓音在身后响起。
戚尧转过头去,微笑道:“什么风把太傅大人吹来了?”
“没事儿就不能来看看王爷么?”樊倾寞上前,伸手拂去沾在戚尧发丝上的桂花,“几日未见,惦记得很呐。”
“太傅言重,本王愧不敢当。”戚尧随手撒了掌心里的花儿,“去大堂喝杯茶?”
“也好。王爷客气了。”樊倾寞点头答应,两人并肩走着。
“得了,别这么说话,我起了一身鸡皮。”戚尧忍不住笑起来,连忙抖抖手臂,他与太傅交情甚深,两人早已是知己好友,忽然装作如此客气的模样,定然不习惯,“最近,皇上那里没什么事儿找我吧?”
“最近百姓安居乐业,边陲亦无战事,自然无事可做。皇上与百官倒是乐得清闲,当然,九王爷你时时刻刻都清闲着,皇上偶尔想找王爷谈谈天,也寻不见人影。”
“他能找我谈什么?无非是那些叫我别不务正业的正经话,再将太祖皇帝的故事说上一通,我啊,早就听腻了。”戚尧耸耸肩。
樊倾寞道:“皇上是我从小看到大的,他天性生来如此,少年老成。不过,若要治理天下,这脾气也不算一件坏事……对了,这次找你,还真有一件正经事。”
“怎么了?”
“皇上到年纪大婚了,要准备甄选秀女。”
“秀女?”戚尧眼睛忽然发亮,随后又黯淡下去,“都是从王公大臣家的千金里头选么?唉,那些平庸姿色,也真真苦了皇上喽。”
樊倾寞咂舌:“是王爷眼光严苛,在我看来,才貌双全也是不少的。像礼部侍郎的小女儿……”
“斗鸡眼。”
“还有兵部尚书的妹妹……”
“罗圈腿。”
“那丞相大人的二女儿,总无可挑剔了?”
戚尧想了想,道:“上回我瞧见她跟丞相府上的小马夫在桥头底下幽会。”
樊倾寞叹息:“在九王爷心里,能入得上眼的女子,恐怕还未出生。”
“知我者,樊卿也。”戚尧说,“不过,我也并非眼高于顶,姿色出众的美人儿还挺多。像是街边卖栀子花的女子,虽说我不知她姓甚名谁,但那姑娘确实像栀子花一般,清雅洁净,还有巧玉楼的琉嫣姑娘,可谓回眸一笑百媚生……”
“王爷。”樊倾寞苦笑道,“莫非要选那些卖花姑娘和风尘女子入后宫,当皇上的嫔妃?”
“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太傅大人切莫当真。那些美人,只适合在民间绽放光华,若是真入了深宫,怕过不久便凋零了,结局必然可悲可叹。”戚尧似乎感慨万千。
“王爷果真格外有怜香惜玉之心。”这些话说完,前厅也到了,樊倾寞不客气地落座,戚尧则吩咐下人泡了花茶招待。
“话说回来,太傅大人年纪也不小了,怎的还不娶妻生子?”这问题戚尧曾经问过不止一次,都被他以“国事缠身”四个字打发了,方才他自己也说乐得清闲,于是戚尧便找到空子再问一次,顺便试探说,“在我府上,你若是有了看中的丫鬟姬妾,直接向我讨了去便是。纵然不能当正房,先立个侧室也是好的。国事固然要紧,终身大事也不能忘了啊。”
樊倾寞自知着了他的道儿,怔愣片刻后,笑着回答:“不瞒王爷,我早已有了意中人。他在我心头住了数年,我却从未向他提起。”
“哦?”戚尧一下子来了兴致,“是什么样的奇女子,竟能让太傅如此挂怀?”
樊倾寞摇摇头:“那人并非女子。”
“……”这下轮到戚尧怔愣了,“太傅大人……你,居然对皇上存了那样大不敬的心思?”
“咳……咳咳……”樊倾寞一口茶呛在喉咙里,哭笑不得地咳嗽起来。
“我说笑的。”戚尧为他拍背顺气儿。
待到咳定了,樊倾寞慢慢凑近戚尧,他发上似乎还留有浅淡的桂花清香:“九王爷,我……”
“主子!主子?”
被人搅了好事,樊倾寞慌乱地退开些,戚尧倒是神色如常:“狗子,什么事匆匆忙忙的?还不快给太傅大人请安?”
姜瑞远不知道有客人在,听到戚尧的话后才放下花盆下跪行礼。大病初愈令他的面色稍有些泛黄,好在原本就身板儿不赖,所以恢复得也快。
“不用了,起来吧。”樊倾寞摆摆手,对戚尧说,“此人看着面生,是新来的花匠?”
“是啊。”戚尧神色惊喜,从座位上起身,小心翼翼地摆弄着那盆花,“这花儿居然开了?在府上摆了三年也没个苞,你一来它就开了,狗子你真是好功夫。”
姜瑞远挠挠头:“小的也没做什么,只是遵照寻常的方法养它。”
“甭自谦了,说吧,想要什么打赏。”戚尧心情极好地问。
“这……”姜瑞远犹犹豫豫地也不知道说什么,现在吃好的穿好的,他想不出自己还需要何物。
“让你说你就说吧。王爷是大方的人。”樊倾寞也道。
“小的,小的……”姜瑞远急得冷汗都出来了,终于鼓足勇气说了句,“小的想让主子笑一笑。”


楼主 泪慕血兰  发布于 2011-10-16 13:11:00 +0800 CST  
第十七章
戚尧和樊倾寞同时愣住,之后还是樊倾寞先反应过来,皮笑肉不笑地说:“这小小花匠,胆子倒是挺大。”
姜瑞远被他的话给吓着了,但双目还眼巴巴地盯着戚尧看。
“哎,太傅大人,是本王自己说的要打赏他,自然不该食言。他想让本王笑一笑,那么本王便笑一笑给他瞧吧,又不会少块肉。”戚尧说完,面朝姜瑞远的方向转过去,凝视着他,紧接着,唇角微微一牵。
刹那之间,姜瑞远觉得小腿肚都软了。
“狗子,本王的赏赐,你可满意?”
“谢王爷。”姜瑞远兴冲冲谢恩,随后抱起花盆便行礼退下了。只有戚尧笑的时候,脸上还能存在一些石小虎曾经单纯干净的影子。
樊倾寞眯着双眸打量姜瑞远的背影,道:“王爷府上,怎会有如此不懂规矩的下人?”
“连我都不介意,你这样生气做什么?”戚尧奇怪地问。
“我生气了?”樊倾寞挑眉反问道。
“好好好,你说没有便没有。”戚尧无奈地摇摇头,“这人也是我捡回来的,原本只是个街头乞丐,那日在我面前饿晕了,我总不能见死不救,于是将他带回府里医治。他苦苦哀求我,要留在王府中找样差事混口饭吃,我便让他签了卖身契。”
樊倾寞叹着气说:“你总是这般心软,动不动就拾些来历不明的东西回来,当心有诈。”
“放心,他若是真有什么问题,我哪儿能收留呢。”戚尧说得一脸笃定。
两人聊到天色暗了,樊倾寞才恋恋不舍地作揖告别,出王府之前,还在袖笼里偷偷藏了一把桂花。
*****************************
“怎么又是你?”
戚尧很清楚地知晓自己此时身在梦境,但他不懂的是,为何最近总能梦见此人?无论五官还是身体轮廓都模糊得很,完全猜不出是谁,却给他一种可怕的熟悉感。
“小虎。”
“我不是什么小虎,你别这样喊我。”戚尧烦躁地挥着手,想要将这个影子赶走。
那人却反而离他越来越接近:“我认得你,你倒是忘记我了。”
这语气有着说不出的哀伤凄凉,戚尧听得胸口难受:“你究竟想要什么?”
“我……想让你对我笑一笑。”
……
“王爷?王爷?”
这时候,另一个声音把他从睡梦中拉扯出来,戚尧倏地将双眼睁开,挺起身子,笔笔直直坐在床上。
“王爷……可是发了噩梦?”见戚尧脸色不对,天狼急忙问。
“没有。”戚尧伸手抹了一下面颊,兴许是最近忙着操办皇上的婚事过于疲乏,所以才会多梦,“什么时辰了?”
天狼说:“到时候进宫了,属下伺候王爷洗漱更衣。”
……进宫?
戚尧的神思还有些恍惚,片刻之后才回想起来,今日正是皇上大婚。前些天才浩浩荡荡甄选秀女完毕,太后娘娘同皇上一致认可,定了丞相的二女儿为皇后。又另外封了两位贵妃扩充后宫。
“就你一人,动作得快些,要不然可赶不及了。”戚尧吩咐道。
“是。”
说起来,在残留于戚尧脑袋里的这五年记忆当中,全权负责打点他衣食起居的从来就只有天狼一个,别的丫鬟仆人只是干一些杂活,或者侍奉两位夫人,真正关于戚尧的事儿,天狼根本不让别人插手,样子倒像个总管。王府中不只天狼这一名侍卫,可其他人对于戚尧来说,不过是放着看看而已。
戚尧平时爱穿的衣裳基本上皆为便服,可现下要参加的是大场面,总不能毛毛躁躁地就这么随便打理一番。虽说不喜欢一本正经的打扮,但今儿还是要忍一忍。一切都准备妥当后,戚尧启程前往皇宫,身边依旧只带了天狼,他原本还想带夫人一块儿去,可无奈两位侍妾身份低微,无法出席这样的隆重场合。若是真去了,指不定被太后那凶巴巴的老巫婆怎样奚落呢。
本以为皇上大婚总该热闹些,戚尧进宫后才发觉居然如此无聊,仪式繁琐不说,文武百官都毕恭毕敬不苟言笑,连闲聊几句的都没有。新皇后蒙着盖头看不见模样,身段儿倒是很不错的,只可惜,不知道丞相府上那小马夫下场如何了。


楼主 泪慕血兰  发布于 2011-10-16 13:14:00 +0800 CST  
闲来无事,戚尧朝着不远处的樊倾寞挤眼睛,对方却干咳一声别开了视线。戚尧茫然地左顾右盼,恰巧看见座上的太后娘娘正盯着这边瞧,也吓得急急忙忙低垂了脑袋。
戚尧喜欢各式各样的女人,唯独这太后,是他最怕的。总是不苟言笑,随时随地像要吃人,一点儿女人家的柔软妩媚都见不着,难怪能生出戚越这样的儿子来。父皇八成是让她给吓病的,所以才去得那样早。

第十八章
好在册封仪式之后的宴席上有歌舞,要不然,戚尧光是闷都该活活闷死了。眼睛看着那些身姿婀娜的舞娘们,耳边萦绕的是丝竹之声,戚尧才感觉到些许喜气洋洋的氛围。
“天狼,替本王剥颗石榴。”目光还锁定在舞娘的纤腰上,戚尧张口吩咐道。
石榴本是他最喜爱的当季果实,只可惜剥起来太过麻烦,所以他每次食用前都会令下人为他一颗颗剥好,再摆进盘子里端给他。谁知这皇宫倒还不如他的王府,石榴呈上来都是一整个儿,叫他如何剥弄得来。
“是。”
天狼那双拿刀的手看上去粗,动作却反而精细得很,将石榴皮掰开后,果实一粒也没伤着:“王爷,好了。”
“没见本王正忙着呢吗,喂几粒来。”这支舞正跳到精彩桥段,戚尧眼皮连一眨都舍不得眨。嘴唇稍微张开,唇瓣上还沾着晶亮的酒渍,看上去润泽而丰盈。
天狼强忍住直接伸手过去拨弄狎玩的冲动,依照嘱咐轻轻抠下一粒石榴籽,喂至戚尧嘴边,戚尧也就这么吃了进去,舌头还稍带着卷了一下天狼的指腹,吸干净石榴果实的甜汁儿,再将影籽随口吐出来。
“还要。”
戚尧本人不觉得什么,可站在他后头的天狼早已将一张脸涨成了猪肝,幸亏有面具遮着,啥也瞧不出来。
天狼一粒粒不停地喂给他,他就一粒粒不停地吞下嘴、舔天狼的手,然后吐籽,动作一气呵成。虽说直到筵席结束,那石榴也没吃掉一半儿,不过天狼下腹却早已一阵阵发紧,平时哪怕见着戚尧裸身,天狼也未如此狼狈过。
“怎么了?身体不适?”见天狼眼神好似幽幽冒着光,戚尧没来由打了个寒噤。
“属下没事,有劳王爷费心。”夹紧双腿生怕露出什么破绽,天狼嗓音比平常更低沉,“王爷何时回府?”
其他官员或成群结队或三三两两依次都散了,戚尧看看周围,道:“不急,你先去宫门口候着,本王还想再逛会儿。”
“是。属下告退。”天狼大松一口气,如释重负地退下,如若再面对着戚尧,他恐怕就忍不住了。

戚尧抖抖袖子,起身前往御花园,他来皇宫次数不多,但每回几乎都要到御花园逛逛,再“偷”些奇花异草带回王府去,用以研制他那些宝贝。
今天是大日子,宫内可谓戒备森严,没走两步路就能瞧见一队侍卫走过来冲他行礼问安,害得戚尧连朵花瓣都不好意思摘。好不容易见他们走远,戚尧偷偷摸摸躲至假山后,却没料到竟在这儿撞上一个人。
而且,还是身穿大红凤袍、神色慌张的新任皇后。
“皇后娘娘?”戚尧压低了嗓子,“娘娘在此地做什么?快回去吧,春宵一刻值千金哪。”
新皇后惨白了一张秀丽容颜,忽然“噗通”一声跪下,哽咽道:“九王爷……求九王爷放小女子一条生路……如有来世,小女子做牛做马定当报还!”
戚尧被她这一招惊得不知所措,他向来不把什么事放在心上,但偏偏最害怕姑娘家当着他的面落泪。
“有话好说,先起来。”戚尧想伸手去扶,她却固执地跪着不动。
“唉……”戚尧叹了口气,“娘娘这不是要为难本王么?”
“王爷……不敢欺瞒王爷,小女子早已心有所属,不求攀龙附凤做那劳什子皇后,只盼能与心爱之人相伴终生,荣华富贵只不过是虚物罢了,求王爷成全。”
好一个真性情的痴心女子。
戚尧在心中感慨,不过仍然正色道:“你可知这是犯下了欺君之罪?就不怕丞相大人受到牵连?”


楼主 泪慕血兰  发布于 2011-10-16 13:14:00 +0800 CST  
第二十一章
戚尧的手来到他臀上掐了一把,触感紧实多肉,夹起来肯定舒爽至极:
“可有润滑之物?”
钟颐歌身体颤了颤,接着从枕头下取出一只小盒:“冬日用以防开裂的……”
戚尧拿过盒子,掏出一块脂膏抹在早已忍得发痛的**上,令钟颐歌俯趴于床,掰开他两瓣臀肉,把东西夹在他臀缝中上下滑动起来。
只要不直接进入,也不算违背伦理吧。
戚尧眯着眼睛挺动腰身,自我辩解地这样想。
钟颐歌面红耳赤,胯下之物又胀大几分,忍不住伸手到下边自我抚慰。他以前很少做这种事,即便六公主在世,夫妻行房次数也不甚多,打从有了儿子晟儿以后,自然而然地就越来越少。
于他来说,情爱之事总带着阴暗下作的意思。钟颐歌饱读圣贤书,这种难以启齿的私欲,哪怕有了,也必须强行压抑下来。
却不料,竟会是戚尧打破了他一直以来坚持的准则。
“你先别着急……待本王舒服了,再帮你弄出来……”戚尧舔了一口他的耳根。
钟颐歌禁不住猛然一抖。
“唔嗯……”
两人同时惊喘出声,刚才那一下抖动,恰好让戚尧将肉刃头部滑入钟颐歌xue口内。
“不要乱动!混账东西……”戚尧忍不住破口大骂,最为敏感的柱头被肠壁死命吸住,他整个前额上布满了汗珠,拔也不是,不拔也不是。
钟颐歌那叫一个委屈愤懑,吃亏的人是他,被骂的也是他,今儿原本用不着趟这个浑水,他上辈子究竟欠了戚尧多少?
“可以么?”到此等地步,再要后悔已是不可能。虽说中了那该死的催情香,但起码的理智还残存了几分。
这要钟颐歌如何作答?莫非还主动张开了大腿祈求他狠狠cha进来不成?
气闷之下,钟颐歌用力朝后挺了挺身子,将原来只是埋进一小部分的凶器“噗滋”一声尽根吞入。
这下真是自作孽不可活,要了他的命了。
疼得眼泪口水都蜿蜒流下,钟颐歌一口咬住枕头,强忍着不发出痛呼。
戚尧恨不得一拳头打晕这白痴,倒抽着冷气缓缓退出,那东西在钟颐歌体内的磨动又引出一阵痉挛。戚尧低头看看自己的命根子,上面已经沾上了几道血丝。
疼死他活该。
如此想着,戚尧再次挖出一坨脂膏抹匀,扶着肉柱彻底进入。
“嗯……”这朵**花的滋味确实不同凡响,裹得他甚是舒爽。每一次挺送都伴随着时轻时重的蠕动,感觉妙不可言。
钟颐歌一开始痛得说不出话,渐渐也得了些趣味,入迷地迎合起戚尧的抽song来。身后**一吸一放,腿间事物也高高挺立着,尤其在戚尧撞击到他体内某处时,他都快要放开嗓子惊叫。
这么放浪形骸了一晚,数不清换了多少羞人姿势,直至东方露出鱼肚白,他们才餍足地消停下来。
***************************
脸上有什么湿漉漉、软绵绵的东西在轻轻碰着,戚尧仍闭着双眼,恍惚中,还觉得自己正睡在自家王府的华丽大床上,只不过……这嘴唇给他的感觉既不像柳夫人也不像陈夫人,很陌生,还带着一股子……
奶腥气?
原本沉重黏连着的眼皮倏地睁了开来,映入戚尧眼帘的,是一张笑嘻嘻的、白嫩圆润的小脸。小眼睛、小鼻子、小耳朵,戚尧只觉得和谁有些神似,仔细想了想才反应过来,这孩子的面容五官怎么和钟颐歌如此相像?
“娘……”
小娃娃牙还没长齐,吧嗒吧嗒流着口水。手在戚尧胸口胡乱抓着,口中咿咿呀呀叫唤:“娘……娘……”
戚尧思绪紊乱,耳边嗡嗡鸣叫,迷糊地想:难道仅仅需交合一夜,钟颐歌就给他生了个娃儿出来?
“晟儿!”
说曹操曹操到,戚尧转过头,只见钟颐歌正立在门口,表情怪异。他这才回忆到,自己是在驸马府,只有一个奶娘一个管家、房间简陋的驸马府。
连个赏心悦目的小丫鬟都见不着。
“爹爹……”小娃娃也歪了歪脑袋,然后还是扑在戚尧怀里,“娘!”
真要命。
戚尧的头疼了起来,摸摸自己亲外甥的小脸蛋:“要叫皇舅舅。”
“娘……吃饭饭。”钟天晟很高兴,把肥短的手指往戚尧嘴巴里塞。
“晟儿,不得胡闹。”钟颐歌一瘸一拐地走过来,皱着眉把儿子抱开。钟天晟嘴巴瘪了瘪,眼眶里立刻积攒起一泡泪。
“由他去吧。”戚尧起身穿上衣服,看见床上已经凝固的红白斑块,不由自主地一怔。
钟颐歌也是尴尬不已,耳朵鼻孔几乎要喷出烟来。
“我……”
“这……”
两人同时开口,却又理不清该说什么才好,陷入一阵僵硬的沉默。只有年纪小小的钟天晟觉着这场面有趣,眼睛里还含着泪花,也不忘左看看右看看,又咯咯笑了起来。


楼主 泪慕血兰  发布于 2011-10-16 13:15:00 +0800 CST  

楼主:泪慕血兰

字数:102600

发表时间:2011-10-16 20:50: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6-03-22 22:54:12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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